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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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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中注射
关于这个场景,我有过许多幻想。自从我的安乐死审批通过以后,我一直在幻想临终前的这一段场景。有时候我想象一家人围在我身边,大家都在哭,却又要故意忍住,好像故意要我平静地走好这一程似地。可是他们越这样,我越发不会平静,因为平静来源于看破红尘或是某些特别的升华,他们这样在我身边依依不舍,让我产生出各种细细碎碎的杂念,比如同情、比如不舍、比如遗憾、比如疑惑、比如惧怕,甚至小姨和姨父间的一个眼神,也大概会让我想起他们今天中午吵架的导火索是不是地上的一块泥。比这种传统离别方法不一样的一点的,我在想我要父亲在我床头放两个音质好些的扩音器,放上几首我喜欢的歌,不能是纯音乐,因为我的欣赏水平够不上,要有人唱,这样我就能接受很多,但唱歌用的语言最好是我听不懂的,除了英语汉语都可以,闽南话也行,只是它鼻音太重我不喜欢,而且那个苦情味太重,过于实际,不易于灵魂升华。什么瑞典语啊挪威语的一定适合,而且北欧的歌曲可能要超凡脱俗一些,带着空落落的大地的情味,我可以在这样的歌声中慢慢离去。这个死法是比较有吸引力的,缺点也有,就是死得太精神层面,太孤独了,要是我知道死后能成仙得道的,我倒可以更安然些,但我的理解是死后一片白茫茫虚空,这样的话终归还是有些遗憾了。
( Z; m" b+ N. W4 a' E, i但人家说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一直稍微信仰的一点神秘力量还是起作用的,注射管理会派来的注射医师是我的菜,稀稀松松的一个人,但是干干净净的,讲话时声音里面有一种温暖的味道。我特别中意这种感觉的男人,走在人群中大概不会有人为他回头,但我却会在斜角找到他,哪管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我可以瞬间就被他牵住。& n+ l; t `/ X* i, p- Y$ c( G
他常来我这边,渐渐的我们也就熟了。这个死法总不能算个平常事,最近守在我身边的人都讳莫如深的,反倒让我压力倍增,只有医师先生,算是要多见少怪些。他今天第二次来了,傍晚了,有霞光照在医院的窗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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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A0 M% ^( D4 Y这会儿疼吗?他问我。
! F+ M* e3 b* z: y- v/ w好很多,刚打了吗啡。我答。谢谢!
7 e8 u# e6 M7 {( q决定好注射时间了吗?他问。- j8 ?. f* F: f [
你催我啊?我开玩笑说!/ i7 G {2 i" v2 H7 k# C
他顺水推舟:你得赶紧定,我挂着你这事儿,焦心!吃饭睡觉不顺畅!
_: |* Y, u1 \我命贱,顶不过你一顿好饭,一夜好觉!话说完,觉得稍微过头,他表情有些恍惚,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 w% s: w9 j% o% n, t" B0 A
但他还是露出笑容:你在,会担心你疼;你去,会担心你不舍。再有若是天上世界不同意安乐死,我送你走还要给我阴德加上负分。这些想法相当折磨人啊。
$ A7 H+ P% K8 z我于是有些感动,想了想,说:我想那天也快了吧,一天比一天要痛,吗啡剂量也不断增加。而且总体上,我不想再疼到忍不住的那一刻请死,我想在某个很舒服的时刻,平平静静地去,死也要死在自己手里,不死在疼痛手里。9 b: v/ F6 z9 b+ n# X;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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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是笑盈盈的,我喜欢他这种感觉,直来直去的问,带着一点恭喜你解脱的祝贺感,大概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了,他明白安乐死对饱受病痛的人来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即便这样,他总还是得表现出些矛盾,表现出些可控的同情和疑惑,算是对生命传统看法的尊重。
* c) m3 T2 x0 ]0 r' g% O1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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