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爱陌生人

柯可

这次去香港，张明的主要目的是去Vinexpo看看。但是没有邀请函的参观者，需要支付350港币，并且出示在本行业从事专业工作的证明。他托朋友找到深圳的一个酒商，对方说你先来深圳吧，然后跟我们一起过罗湖关，你就算我们的工作人员了。
       在动车上，张明给对方又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女子说，我是负责联系你的，但我也在动车上，车站出口见吧，挂掉电话，张明想起他带在身上的那本书，叶兆言的《驰向黑夜的女人》，心想从现在开始看，说不定今晚就可以看完。
       窗外掠过珠三角铁路沿线特有的景致，拥挤的厂房和屋村，间或出现开阔的田地和河涌，沉浸在小说情节中的张明早已忽略这些，他被两个女主人公的命运叙事紧紧抓住，竺欣慰与冷春兰，她们有着怪怪的名字和叵测的人生。这样打发车上的时间很快，还没看多少页，车就停靠在东莞站了，一个男人上车，坐在了张明旁边。
       最先吸引张明注意的是身边这个男人的香水气息，不是那种芳香的有些刺激的男性运动香水，而是花香纵陈的女性香水味道，一边看着小说，张明一边尝试分辩这款香水，明显的麝香调，有着蜂蜜树脂和广霍香的味道，这样的后味，隐约有一点梨子和番石榴的气息。张明想起自已品红酒时对各种酒体气息分辩的练习，想测试一下自已，就对那男子说，你的香水很好闻。说完，自已忽然觉得好像在搭讪一个女子，就有点小尴尬，那男子答话说，很多人都这么说，声音非常像一个女人的声音。张明觉得奇特，问他：这款香水是什么牌子？男子说GUCCI啊，我老婆的，我经常拿她的香水来喷。张明说，哦，那你是香水爱好者呢。对方没有回答。张明侧头去看，这男子仰头靠在座位上，紧闭双眼，眼角似乎有泪，就有些慌张，以为自已说错了话，想说对不起，又说不出口，就又低头看小说，可是因为这个插曲，也无心看下去了。
: B" N0 c& s, |( v" }" k       车到深圳站，徐徐停靠之际，张明就起身挤到车门口，他想快些离开那个香气素淡的男人。也因此最早踏上了月台，随着人流来到了出口检票的地方，一边准备给刚才联系上的酒商女子打电话，一边在寻味自已的小庆幸，庆幸什么却有些模糊。这时就看到一个蓝裙子女子向自已这个方向走来，心想这应该是那个酒商女子吧，这时电话接通，张明看到这个蓝裙子女子没有接听电话，听筒里的声音依然嘈杂，对方说，我就要出站了，我戴一顶棒球帽，帽子上写着一个TOP的。
; e5 P; V5 C1 E& v# |       于是张明在人群中开始搜索棒球帽，搜寻TOP，这个过程中就看到那个香水男子走出来，他远远地看着张明，张明看到他，就赶紧装做没看到，目光眺望到很远很远。终于看到那顶TOP的棒球帽闪现在人海中，等这个酒商女子走到面前，大家握了手，就一起向香港口岸走去。等待过关的时候，张明说，刚才有个坐在我身边的男人，用一款GUCCI女款的香水的。酒商女子说，是不是麝香调？蜂蜜气息还有一点梨子和番石榴的后味。张明很惊奇，说是这个味道，你怎么知道的？酒商女子笑一笑说，他是我的同事，我们过关后，会和他会合的。张明有些无语，他在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么有命中注定的感觉。沉默了一会，张明说，你这个同事跟我说，说他喜欢用他老婆的香水。酒商女子笑一笑说，他没有老婆的，他爱用女人的东西，别人问他，他会推到所谓的老婆身上。张明说，我问他是不是香水爱好者，然后他好像流泪了呢，刚才。酒商女子说，下车后他跟我说了，他说一直想找一个懂得分辩他身上香水气息的男人来爱，刚才坐在他身边的那个男人，让他知道他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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