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 * 白色
- S7 G( N( V$ s& K) X1 x9 n+ e 大春是从肯尔可镇走出去的第一批人,那年我刚刚上初中,一次函数还没学好,就听说他和一群人去了广州打工。我不太了解大春这个人,只听母亲说他在镇子里游手好闲惯了,三十多岁也没找到媳妇,听别人说广州那边好赚钱就跟着去了。母亲不是那么喜欢议论别人,说了几句,又匆忙去和面做饭了。
( v% Q* P& v, h0 g' R8 v 总觉得大学毕业前的时间总是用三年为一个刻度来计算的。初中的时光如同午后茶点,磨蹭又慵懒。整个初中三年,我见大春回来两次。一次是在走后的第一年春节,第二次是第一次回来后的三个月。
' {" u \: C; I9 O+ z, \ 印象深刻的是他第二次回来的光景,正值五一假期,归来的学子和休假的工人都在与家人团聚,虽已是五月,家乡的晨露还是很重,乍暖还寒时,大春就穿了件七分袖的T恤站在我面前。他很高,大约超出我一头,也许是广州的阳光很足,晒得黑黑的皮肤衬得牙齿很白,手里拿着当下流行的手机,一个耳朵塞着耳机,一个耳朵打了三个耳钉,在朝霞中分外亮眼。
8 P7 g$ ^# N/ g “小眼镜!”
8 I$ k6 `+ I- n# P, g 他在叫我,我并不喜欢这个称呼,也不喜欢他口气中的一丝玩味。我没有理他,直接绕过他走掉。我听到他在后面放肆的笑声,这笑声背后的意味无从可知,我也不想去管他。9 _$ c1 z5 c: b3 C(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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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 * 橙色
' s) t, p8 \; O% f* ^ 接到大学通知书的时候,那是二零一零年的七月,我正在家里无聊刷电脑。考上那所大学在我意料之中,喜悦之情在父母的脸上洋溢,而我只是平静的接收着亲友的祝福和夸赞。我或许感觉这其中缺少了什么,每每看到同学带着自己的男女朋友过来祝贺,我不知为何会感觉无比别扭。母亲说我和她年轻时很像,一样的沉默寡言,一样的不喜欢热闹。我问母亲,我该怎么办,母亲总会用手摩挲我颈后的肉肉——等你长大些就好了,而我如同猫猫一样,舒服的蜷缩。
% K2 Z1 d5 m) b) {7 _, | ^$ @ 学子宴酒席是在我不情愿的情况下摆起来的,家乡有这种让我不耻的接份子的风俗。酒席上的我如同无关人等一样吃了几口东西就将自己置身度外。我有时会自觉如猫,抽空就会躲懒。家乡的美,美在真是不做作,该是森的地方不会是木,该是垚的地方不会是土。当值正午,阳光正毒,我躲在僻静的树荫下享受难得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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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惊醒,刚刚酝酿的睡意全无。树荫下突然被一个高大的黑影笼罩,从刚才那句略带玩味的口气,马上回想起那个高高个子、黑黑皮肤、白白牙齿、闪闪耳钉的大春。我连忙坐起,不解为何他能找到这里。* [) R) }+ @, d4 _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叫你大学生了?咱们镇子,今年属你考的最好!”; w/ R! M7 x/ n! b
他语气中略带酒气,而且手里拿着的是我家酒宴上的半瓶白酒。他看到我盯着酒瓶看,手拿酒瓶在我眼前摇了摇。1 R% w# {8 I! S; T- o
“我刚从你的学子宴上喝了酒过来,我看你没怎么吃东西就跑出来了,要不要喝点酒?”8 N& l# J* \2 Z V
我摇摇头,滴酒不沾的我对于这种粮食发酵物没有一丝兴趣。我正发呆,他一屁股坐过来,暑热加上两个人靠的略近所带来的热气,更让我对于他的到来感到反感,却又不好明说于口。他看我不作声,喝了口酒,碎碎念着他的过往。" p9 W9 z$ x1 p i1 N4 m$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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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 * 灰色. Q8 u2 u0 B* S8 q
大春在学校的时候学习也很好,只是无奈生错了年代,家里穷就没办法继续上学了。稀里糊涂被家里安排进了车间当了一名工人,后来把一个女孩子肚子搞大了,女方父母看大春个子高长得也不赖,就说让大春家过一千元钱做彩礼,就把女儿嫁给他。当时大春家穷得叮当响,大春爹更是抛出“自己的事情自己看着办”的话,大春一看没辙就跪在女方父母家门前说打欠条先让女儿过门,结果女方父母更绝,直接回绝了大春的请求,直接带着女儿去做了人流。女方父母给女人做完人流也没闲着,在镇子里到处说大春的坏话,结果大春的名声臭了,在镇子里更是四处碰壁。九十年代末职工买断,大春下了岗,和几个朋友开了个店,也没经营起来,赔了些钱,就晃晃荡荡到了三十多岁,后来跟着几个朋友去了广州。
+ @! j: t! O8 W6 i# k$ Z 去了广州,似乎又是家乡的重演,赚的不多花的不少,身边的女孩一个接一个的换,有个女孩家里需要上门女婿,大春不想给人家倒插门,头也没回地把人家甩了。后来又搞大了一个女孩的肚子,女孩父母看大春眉目身形高挑,也算中意,可就是差在钱这,结果又昨日重现。大春又回到了镇子上,这次刚巧遇上了我的学子宴,也算是借我家酒浇往事愁吧。
3 q i: ?$ s I a# Q) y8 r “小眼镜,你知道吗?你长得特别像秀凤,啊~就是我年轻时候最喜欢的那个女孩。眉眼、嘴巴、身材都像,她也不爱说话,但是眼睛会说话,......”
+ X! S& j6 t# i; ^ ]6 n j4 X' N M( w 我听他絮絮叨叨的讲了半个下午,夕阳西沉,他酒醒得也差不多了,我说我要回去了,他突然说想抱我一下。我不由愣住,感觉这人神经病。他解释说,要去大学了,就当家乡人给个鼓励。我笑了笑,好烂的原由,说罢我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他略有点手足无措,然后略紧张地把我搂在怀里,大手正好可以拢住我的小脑袋,我能闻到他身上的浴液香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酒气,我渐渐放松下来,沉溺其中,连被他咬住嘴唇,舌头伸进来都没察觉。当我意识到他做了什么时,我连忙推开他,嘴里不停“呸呸”吐着痰,想把他的味道从嘴里吐出来。他竟然看着我笑了出来,我骂了句“恶心”,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a/ E- Q6 P& e. B6 V1 u
! E1 o) A5 X6 X大学 * 绿色* g$ K2 e* Q; s3 B
我和父亲招招手,将他送上了回家的列车。大学,这个我即将独自面对四年的新环境着实让我不知所措,从新生的见面会到军训,虽有父亲陪着我,但分别也在情理之中。我并不是一个很会表达自己的人,所以开启隐形模式的我直到大学的第二个学期还有很多人不认识我,我习惯性的将自己抛在图书馆的僻静自习室,享受着一片小舟在书海中摇曳的淡然。我自幼喜欢甜食,对于奶茶更是喜爱的不得了。对学校附近奶茶店如数家珍的我突然发现了一家还未曾去过的新店,奇怪的是奶茶店的名字却很似曾相识,当我略忐忑的打开这家奶茶店的门时,我竟然发现了那个熟悉又高大的身影。我想极力的关上门,却被眼尖的他发现,连忙从台后跑出来,拉住我正要关门的手,将我扯进屋子,塞到一个座位上,两眼弯成两道月牙,还是那么黑,牙齿雪白。. R0 S1 V4 h9 H5 q+ ]2 m: O% \9 n
“看吧,我厉害吧!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开了这家奶茶店,想不出名字,就直接用了你的代号啦!哈哈,想喝什么?”1 ]7 r. g L" G/ j. G* _+ R0 j
我摇摇头,他突然间的热情让我觉得他如同鬼魅一般缠着我。我想快步离开,结果他不由分说的按住我,叫服务员做了奶茶过来。我还未挣扎,一杯暖暖香香的奶茶就送到我面前。
$ \ c5 h( t4 P4 | “喝吧,我知道你喜欢甜的。”6 z4 r6 F9 \( s, P1 X7 S- L$ s9 c
我有点被他蛊惑,值得顺从地喝下,甜香从口腔划开,沿着食道一直冲到胃里,暖暖的感觉让我一口一口地把一整杯奶茶喝完。这期间他一直看着我,问我好不好喝、别烫到的弱智问题,由于我在和甜食约会,也懒得理他了。2 O* V# a$ q! {5 W4 Z$ }& U, Z
喝光了奶茶,期间也被他问了许多在大学的问题,我基本上用是、否和点头、摇头蒙混了过去。走的时候,他拿起我的手机,在我的手机上输入了他的号码拨出,然后就送我出门了。我脑袋还没来得及反应突如其来的事情,只以为是在外有了个家乡人,有人照应而已。
7 U: _ K4 k" ] 铃声搅了我的美梦,手机显示夜里两点,寝室的其他人还是酣睡,一个陌生号码执着地给我打过来,我接起来听见对方叫我小眼镜,他在学校门口等我,就挂了。我鬼使神差地听了他的话,穿好衣裤就出了门。月光清冷,路灯下影影绰绰显现出几个食堂师傅上班的身影,而我在这其中显得格格不入。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我虽然没有看清他的脸,但我知道那是大春。看我慢吞吞走过来,他冲着我跑来然后直接扯起我的手把我向学校门外领,不知走了多久,我只知道不经常运动的我,刚才的确是完成了本月的额定运动量。
- a9 d' P8 @; S" M- Y 他停下,指着一个楼房的亮灯房间说——“那是我租的房子,我的梦想就是把这间房子买下来,你知道还需要多久吗......只要我再干两年!”没由我分说,他便带我上了楼,来到了他租的房子内。他还是给我做了杯温温热热的奶茶,放在我面前,然后一件一件脱去衣服,他说他很累,每天很早就去进货,很晚才能关店。我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我打量着这个房子,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被隔成了三间,他那么高的个子住这小小一间着实有点拘束,床不够长,在床尾放了几个椅子拼起来,把床加了长。我还在打量时,他洗过澡裹着浴巾回到屋子里来,憨憨地对我笑了下,说“小了点,但是自在”。黑黑的皮肤在水的滋润下呈现出细腻的色泽,一口白牙在灯光下犹如璞玉。我不知如何被他抱上了床,他细碎的吻落在我的身上,我竟也不拒绝,当他用手把我俩的欲望合在一起上下撸动的时候,我竟也舒爽地呻吟出来。我很快,高潮了。他亲亲我,给我擦了身,躺在我身边,长长的手臂搂着我,我躲进他的怀里,一夜好眠。) S* q; i/ W8 U5 B/ t7 b
自那以后,我偶尔会去他的店里喝一杯奶茶翻着书,也会去他的出租屋留宿拥眠。时间就这样流逝,我有一次问他,我们这算什么,他良久没说话,后来嘴唇动了动——“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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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 * 黑色
4 Z/ _4 z& W1 a1 a' e1 { 大四实习工作很忙,我们很少通电话,有时候仅仅是一条几个字的短信,直到大春半年没有联系我,我才发现他像一颗种子飘落在我心中柔软的土地上,生了根发了芽——我想他了。我给他打电话才发现他的手机早已经空号,我试图去联系他,发现除了奶茶店和出租房,我和他的交集竟然少的可怜。我只得等待,我知道他每次都会在不经意的时刻出现。
7 R# K# Y" t4 a3 O 时间并不是一个好的刻度尺,思念会把这把刻度尺拉得很长,长到忘记了何时起何时终。当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半年,我才发现我已经整整一年没有看到大春了,我意识到,毕竟这种关系对于两个男人来说肯定是殊途。我也逐渐地把大春从我的意识中去渐渐拔出,可有一点除不去的根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最隐秘的角落,偶尔夜深人静时候总会翻开看看那些根须的生长。
" S/ }. M! c& }6 I9 e# } 时间就这样过着,我也从原来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孩子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小男人,每天计算着上下班时间,算计着生活成本,如同一只蜗牛,虽然前行缓慢,但一直不停的向前爬。地铁上总是会有一些乞讨者功放“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可你给我的种子我已经种下,你却不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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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 * 血色
/ t; K9 f3 ]! N5 N- p 你招惹了我,却又把我置于无人之境,让我饱含对那句“小眼镜”的怀念,我知道你我定是殊途,能不能在选择的最后一刻,让我见见你,触碰你最后一下也好。
" s' u2 Z% r$ F6 G “下一站,西直门,乘客可换成2号或4号线......乘客们,西直门到了。”
& Y# L% X# @5 W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小眼镜!”/ E% ^' s, o/ S( S5 S" u
; Z& x8 L$ r" ]/ V; f'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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