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商战励志大剧——我就调戏你（最新更新））

oyl4444 · 发表于 2018-2-6 1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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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戏我你试试

一
云飞之一夜激情

岁月如花，璀璨过后，自是繁华落尽；生命如歌，缠绵悱恻，亦会曲终人散。
我叫黄云飞，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
清晨的我，踩着一夜飘落的秋叶，踯躅在大街上，说不上落寞，但却是孤独。一夜的疯狂仍然残留在身上，在暧昧与荷尔蒙交织的昏暗中，感觉那人还蛮不错的，可心里却已决定将其嘴脸毅然抹去，这就是我游戏人生的铁律。任何感情因素必须扼杀在萌芽状态。
产出不需要投入。
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还是依稀蹦出了那个人的轮廓。呵呵，我自虐地嘲笑起了此刻自己扭捏的心态，昨晚自己不是已经爽到了吗，而且居然高潮了三次，那种久别的、淋漓酣畅的高潮，确实像一剂剂猛药，暂时震碎了孤独的灵魂。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又一个炮友而已，在这段莫名其妙的诗句中，我悻悻地结束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鼻子闻到一阵阵食物的香味，才蓦地发觉一夜疯狂导致现在早已是腹中空空。
我走进了路边的一家KFC。
“请帮我来一份中式全餐加豆浆，谢谢。”一摸口袋，乖乖，钱包没了。细想起来，钱包应该是昨天出门时精虫上脑太过，落在家里了。这就是冲动的惩罚。
“不好意思，我钱包没带。”
刚要转身，卖餐的小姑娘回头看了一下远在配餐台的店长，小声嗫嚅道：“没关系，我先帮你垫着吧，过后你再还回来。”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身后却已经递过来一张百元钞票。
“帅哥就是帅哥，走到哪都有粉丝。小姑娘不用了，他的餐我来付，帮我也同样来一份，谢谢。”
身后传来揶揄的声音。我转过身，却仿佛撞倒了一堵人墙，定睛一看，居然是他，昨夜的男主角。
身高一米七八的我，在玉树临风一般的他面前，矮了一个头。
此时的小姑娘，脸早已通红通红，连忙接过钱。低头忙碌起来。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戏虐的意味，低声道：“我跟着你一路了，怎么，一大早就顾自离开，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曲终人散，难道还需要谢幕?”我说得很坦白。
“可万一是长篇累牍的肥皂剧呢？”依然是那种腔调。
“狗血的剧情，演起来费劲，你愿意是男主角？”
“哈哈”，他的眼睛感觉越来越亮，完全没有经过一夜激情的疲惫。“只要不是独角戏，我无所谓。”
我瞥了他一眼，迈腿打算绕过他，可却再次被他拦住了。“一起吃个早餐吧，就算是谢幕了。”说完，也不待我反应，便径直走上前，接过小姑娘递过来的两份早餐。
我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餐，心不在焉地看着对面那双指节粗大而修长的双手。
“Hi，Hi，”他的双手在我眼前摆了摆，打断了我的心不在焉。“还没爽够吗？还那么神思恍惚的。”
“哈哈”，我干笑两声，迎上他那促狭的目光。
“怎么称呼你？”
“炮友”，我有滋有味地嘬了一口豆浆。
“哈哈”，他报复似地回了两声干笑。稍作停顿，“我的手机忘带了，借你的打个电话？”
“这种索要电话号码的方式太老土了，手机就在你左边裤子口袋里。”说完，我推开餐盘。“独自好好享受你的谢幕吧，我走了。”
这次他没有再跟上来，我只是感觉身后有一束目光的聚焦，直到走过街道的拐角。

回到公寓，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把自己认认真真地洗刷一遍，套上干净的睡衣，这才感觉困倦占据了全部的躯体，从浴室挪到卧室仿佛都变成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刚一躺在床上，刘流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别人的电话可以不接，这货的可不行，否则一个接着一个，今天就甭想睡觉了。
“帅哥，昨晚爽够了吗？哈哈”话筒里传来刘流妖孽般的笑声。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我扫了一眼闹钟，现在还不到九点，这货居然难得在周末不睡懒觉。
“居然那么淡定，你没看新闻?”
“没有。”
“没看就算了，嘿嘿。”这货永远这副德性，欲言又止，总想挑起别人的胃口，以满血复活其八卦到底的战斗力。
“那好，我睡了。”我才懒得答他的茬。
“气死我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好好，怕你了，看在你那张帅绝人寰的脸蛋上，小爷我倒贴了。不过，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我果断收线，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哪有空理会这个妖孽。
电话再次响起，我索性关机，睡觉。

我的睡眠历来不好，乱七八糟的梦境把我缠得七荤八素，难以自拔，门铃这时候却不识时务地狂叫起来。我把头埋进被子里，可门铃依然不屈不挠，甚至发展到拍门。
实在没辙，我一腔怒火地打开了门。
“就知道你在睡觉。”门口露出了刘流那张过分修饰的脸。他扬了扬手中的打包袋，一脸谄媚地笑道：“我给你带来了早餐，你看，我对你多好。”
不知道哪辈子倒的霉，遇到这货，阴魂不散。满腔的怒火我只能咽下去，差点自伤吐血。
我又躺回床上。
“你看，你看，简直没有天理！顶着那么一张祸国殃民的大帅脸，外面有那么多痴男怨女等着你去糟蹋，你却窝窝囊囊地躺着睡大觉，知道会伤透多少人的心。”刘流不失其话唠本色，一直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还不快起，小爷今天给你带的是老刘家汤包，你不是一直嚷嚷着想吃吗？”刘流摆出一副恨不得要把我揪起来的架势。
我不胜其烦地坐起来。“我今早刚躺下，拜托，能不能不要吵我……”
“什么，什么，你昨晚真的去爽了？和谁啊，我认识吗？帅不帅？”刘流八卦的神情早已恨不得把我给吃了，一脸的激动。
“你到底有没有事？”
刘流瞪了我一眼，一脸八卦被打断的败兴。 “差点忘了正事。今早重磅新闻，宏鑫集团正式对外界宣布收购你们一新集团，从下周一开始，这两只股票都要停牌，天，这么大的馅饼今早就从天上砸下来，你居然事先不告诉我……”
我茫然地望着他。
“难道你不知道？”这回轮到刘流茫然不解了。
我终于回神过来了。“我当然不知道。”
“你堂堂的部长大人……”
“是副部长。”我打断他。“我们集团像我这号的，一块板砖砸下来，砸中十个，九个是部长，剩下一个才是我这小副部长。再说，这桩并购案涉及两大上市企业，如果人尽知道，资本家怎么挣钱？还有你们这些廉价的散户，骨髓怎么被榨干？”
“唉，毛爷爷啊，什么时候来砸砸我啊，别回回都是看得见摸不着，都馋死我了。”
“小道消息去年就传开了，前两周聚会不是还聊着？可谁当真了？你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你那关系通天的老舅早就告诉过你，一新那帮老小子已经抱了谁谁的大腿，断断不会卖身出局的？”我继续痛快地打击这厮。
他翻翻白眼，倒在沙发上。可不一会儿，他便又神奇般地活泛过来。
“快老实交待，昨晚睡了哪个帅哥，我认识吗？看看他的相片，爽不爽？”我真是无语，这厮才下了发财梦，却上了八卦心。
“滚！”

二
云飞之小小心机

周一，我依旧鲜衣怒马地走进公司大厦，不过明显感觉到大厦里的人心浮动，确实，新老板、新工作，谁不战战兢兢？刚一坐下，我们发展企划部的小安子部长就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此人姓安，名志达，四十出头，生就一副谦逊的脸，因素会拍马，是把察言观色的好手，人送外号小安子。
“小飞，小飞……”
“别，别，安部长，安大人，你还是叫我黄云飞吧。”我慌忙摆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这位部长每次一叫得那么亲热，准保有什么难事要把我拉下水。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开玩笑了。”小安子继续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刚才董秘群发了通知，说明天宏鑫集团少帅周天纵就要空降一新，全面接管一新的业务。今晚要求各部门必须把这几年的工作状况和今后的发展规划及建议形成书面报告，发给他。”
“嗯，好啊，反正有安部长统率我部，定能所向披靡。”我无动于衷状。
“你就别拿我打趣了，全公司的人谁不知道你的业务能力……”
“我那么有名？不会吧。”我连忙打断他。
“行了，你就别卖关子了。事关我部生死存亡的大事，这个报告非你莫属，拜托，拜托。”说完，小安子丢下手中的资料。“这是历年的材料，还有今年的计划书，你参考参考，费心，费心。”他一溜烟跑得不要太快。
一个部长，三个副部长，可干活的永远是我这个倒霉蛋，这样的老旧企业不被兼并才真是怪事。
哎，只能认命了。我大致翻了翻手头的这些材料，不用看我都知道，发展企划部作为公司未来发展方向的重要部门，这几年制定的规划乏善可陈。就拿三年前的规划和今年的对比，除了数字不一样，其他的都是换汤不换药。现代企业，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原来祖辈留下的一片天地光靠守是守不住的，没有创新开拓必然会因循守旧，道路自然就越走越窄，难以为继。
其实我在发展企划部呆久了，本企业的、外企业的，看多了、学多了，只要有心，增长见识是肯定的，再加上个人的综合素质和分析判断，林林总总，难免就会意气风发地提出了一些新的发展思路。小安子虽然没什么能力，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算小肚鸡肠，他对我的建议倒是原封不动地呈交上去。可思路一到了董事会，便是泥牛入海，杳无音讯。也对，就连集团曾经的新锐高管也无法撼动的陈旧思维，我又是哪瓣蒜，还幻想着能给那些人创一点新、添一点堵？碰了几次钉子，我现在也深刻领会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哲学奥妙，反正工资也不少一分。
可问题是现在一新集团被兼并了，那些守旧的老家伙们随时都会被扫地出门。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周天纵，宏鑫集团的少帅，怎么可能接受老旧的发展方式，这是个用脚都能想得出来的结论。如果这份报告再按照原来的规划思路交上去，甭说部长副部长，就是全发展部都会岌岌可危。
这时，有电话进来。
“小飞，是我。”电话那端传来我的另一个死党吴啸宇的声音。声音一如往常的彬彬有礼，醇厚且富有磁性。想当初，就是这把充满魅力的声音，让我莫名其妙地和他上了床。但终究，善良的啸宇降不住我这颗不安分的心，我对他的感觉也就慢慢变了质，从炮友发展成了朋友。虽然啸宇不怎么想，但他拿我也没辙。
“不好意思，我刚听到消息。你还好吗？”
“暂时烧不到我们这些小人物身上，不过，”我稍微沉吟了一下，决定把目前的处境还是和啸宇说说。“你等等，我出去说。”
我走到茶水间，把话接下去。
“新老板还没过来，杀威棒就亮出来了，不知道谁会触到霉头。新老板要求我们今晚就要拿出发展规划和建议，我实在有点吃不准。你电话来得正好，给我支支招呗。”
啸宇虽然是个不大不小的二世祖，但父母管得极严，好歹也一直参与家族企业的管理，经历和见识不算太差，唯一的弱点就是性格偏软，所以我才下不去手，不能祸害他，只能做朋友。和他商量这事，说实话，也就聊胜于无。
“那你好好准备吧，晚上我给你送好吃的。”电话那端果然传来一句废话，不过还是蛮贴心的。
“唉，我哪还有闲情逸致吃东西，我们公司死气沉沉那么多年，没有任何新东西，能撑到今天都是烧高香了。如果我把今年的发展计划书原封不动地照搬上去，很可能的结果就是头一个被牺牲掉的部门是我们发展部。”
“那你想怎么办？”
“这就是两难了。如果现在另起炉灶，难免有篡班夺权的嫌疑，如果原封不动，可能就会丢饭碗。你说怎么办？”
“我不知道怎么说，不过，”啸宇还在努力安慰我。“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到哪儿都不怕。”
和啸宇聊着天，我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啸宇，如果你们家收购了一家新公司，你会怎么办？”
啸宇迟疑了一下。“当然是换血啰，尽量都换成自己的人。”
听到这句话，突然就让我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的，新老板来了，大换血不可避免，与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如掌握主动，先尝试丢点新东西出去，观察观察，这叫可进可退。我这小心思动的，哈哈。
“谢谢你噢，亲爱的，么么哒。”我赶忙挂机，啸宇那边肯定还在红着脸，半天摸不着头脑呢，哈哈。
我重新坐回办公桌。其实冷静分析，一新集团有基础、有口碑，更重要的是上市公司的壳资源谁不垂涎欲滴？虽然在行业的影响力已经江河日下，但也非一无是处。放在以前，吃老本的小日子应该还能熬上几年，但自金融危机以来，国内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国际市场又急剧萎缩，其自身存在的弊端就放大了。归结到底，最大的弊端就是管理者观念老化，只图四平八稳，不愿开拓创新。在本领域，产品没有创新，竞争越来越低端化，市场空间日益萎缩；在新领域，畏首畏尾，有机遇也抓不住，道路越走越窄。应该说，企业走到今天，被兼并是最好的结果。
那么，这时候宏鑫集团进驻会有什么好处呢？为了题材炒作？用不着大废周章地并购另外一家上市公司，毕竟收购成本确实不菲。为了产品竞争？两个集团的主打业务几乎没有交叉，用不着真刀真枪，刺刀见红。那究竟为了什么呢？
思虑及此，我的心中豁然开朗，新的计划书也就基本成形了。

三
云飞之计划变化

“文档发送成功”，终于把报告赶出来发给董秘。我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信息，站起身，不知不觉，窗外已经夜幕降临。
我翻出手机，因为专心写报告，手机已调成静音模式。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和十多条未读信息。我边收拾东西准备闪人，边选择一些重要的电话和信息进行回复。
此时，啸宇的电话进来了。
“啸宇，我刚完事。”
“那么晚阿，还没吃饭吧？刚才打电话你没接，我就在你家附近的餐厅等你。”
“快来吧，亲爱的，守寡容易守菜难啊。“电话里传来刘流阴魂不散的声音。
“哈哈，我就知道我们家啸宇对我最好了。” 肚子确实挺饿，我加快收拾，抓起皮包开溜。
走到公司停车场，心情不错地坐进我可爱的小POLO。自打买了这车，刘流的狗嘴就一直吐嘈我的车是二奶车，去他妈的，论起经济实力，本少爷确实没啸宇、刘流这些二世祖有钱，但老子别说做小，就是想做大也有大把人排队排到大街上。
心里还在鄙视着刘流，突然电话响起，公司董秘的电话。我有一股不好的预感，难道自己太得瑟，遭报应了？犹豫一下，接通了。
“云飞吗，我刚才给你的邮箱里发了一份邮件，是即将上任的大boss发的，他列了一份清单要求你提供相关数据和资料……”
我眼前一晕。“打住打住，亲爱的，这种差事历来都是发给安部长的，轮不到直接派活给我这小喽罗吧。”
“刚才大boss特地交待，谁写的报告谁就负责准备资料，而且必须在今晚十二点前完成。”
“还有没有人……”嘴边差点把人性这个词给秃噜出来，立刻觉得不妥，赶忙换成“同情心啊，我现在连晚饭都没吃。”
“个人深表同情，哈哈，不过活儿还得按时完成。”董秘挂掉电话前，还不忘揶揄一句。“你小子可能就此一下子被大boss看上啰，到时候别忘了请客。”
看上？难道大boss也是gay? 哈哈，做什么春秋大梦呢，我心里暗自腹诽。再说，我黄云飞可不是什么人都会看上，即使大boss真是gay，即使他真的看上了我，虽说这种概率几乎与太阳从西边升起相同，难道我就会投怀送抱？可笑。
唉，经过那段感情之后，我估摸自己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看上什么人了。哲人不是说吗，人不可能同时踏进同一条河流吗？我当然不会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用刘流的话说，那就是饭可以乱吃，床绝对不能乱上！
一想到那段往事，本来还想和董秘抗争几句的，突然就觉得自己像泄了气的皮球，顿时一点儿心气都没有了，乖乖地下车、回去加班。
不敢与大boss抗争，不敢与董秘抗争，但并不代表我会默默承受。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越想越是窝火，禁不住大声念起了资本论课堂上老师常说的话，（当然，我还是没胆地先观察了一下四周，哈哈）“伟大的马克思说过，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在万恶的资本家压榨下，每个劳动者都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黑暗中，一辆停在不远处的车子突然亮起了耀眼的车灯，“轰隆隆——”，带着刺耳的引擎轰鸣声与轮胎滑擦地面的尖叫声，从我的身边不远处呼啸而过。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飞驰而去的车子，即使路灯不算太亮，这辆车子也熠熠闪光，而且奇特的造型也是我从未见过的。
他妈的，本少爷要死要活地加班，有人却能无限快活地飙车发疯，真是同人不同命。我恨恨地骂了一句。
认命地坐到办公桌前，啸宇的电话又进来了。
糟了，一想到啸宇温柔细致的眼神和刘流那副气急败坏的脸，我就感到万分抱歉。我连忙接通电话：“啸宇，对不起，对不起，我忘打电话了。你们自己吃吧，我过不去了。”
“怎么了？”
“唉，我刚要开车走，万恶的资本家一个命令，要我提供一大堆资料，这不，又要回来吭哧吭哧地加班卖命。”我一边说话，一边打开电脑接收邮件。
“可你也不能不吃饭加班啊。”啸宇没有半点埋怨的语气。
可啸宇旁边的刘流却明显不干了，话筒里传来了他不耐烦的声音。“他这厮是不是故意的，啸宇，我们别等他，开吃……哎哟，好烫……”
呵呵，我听了禁不住暗自偷笑，真应该烫死这丫的。
“你大概要加班到几点呢？”啸宇没受到刘流的影响。
“不知道，只知道老板交代今晚十二点前交稿。”
“那我叫人打包一份你最爱吃的安铺鸡饭，一会儿送过去给你？”
“不用了，我就近叫一份外卖就好，你堂堂的吴大少给我做送餐小弟，我怕吃了拉肚子，哈哈”我故意打着哈哈，说实话，接受啸宇浓浓的关心既是一份感动，同时也是一份负担，很多时候，我在享受这份关心的同时，总有一种隐隐的负罪感。
“不麻烦的，我绕一点路回家就可以了……”
话筒里刘流打断了啸宇的话。“你得绕多大一圈路，你当他是白痴阿，你想泡他就直说嘛，怕什么。”
如果刘流现在坐在我身边，我立马上去把他的臭嘴给撕了。这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是的，”啸宇悻悻地回了一句。“你别听刘流说，真的，我这边很快。”啸宇继续对我说。
“啸宇，谢谢了，真的有点远，而且你也应该没吃吧，你先和刘流一起吃饭……哎，你等等，门禁铃声响了，我去看看。”
“叮咚，叮咚，”这么晚了，谁会来叫门？我拿着电话走过去，一个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外卖小哥出现在门口。
“您是黄先生吗？给您送餐。”
“我还没点餐阿。”我感到大惑不解。难道是我的悲惨境遇感动了老天？
“刚才一位先生电话订的餐。”
“他姓什么？你确定没弄错吧？”
“没错，你这里不是1212房吗？” 外卖小哥把餐盒递给我。“很抱歉，那位先生电话里没说自己的名字。”
打开餐盒，哗，真是丰盛。一客牛排，一条清蒸石斑鱼，两个煎蛋，一盘蔬菜，一碗老火靓汤，一份水果沙拉，配上一份香喷喷的米饭，连餐盘餐盒都十分精美整洁，简直是快餐中的极品。
“这，这需要多少钱？”我继续震惊疑惑着。
“那位先生已经预付了，祝您用餐愉快。”说完，快递小哥转身离去。
我登时石化现场，半天做声不得。
这些东西真的是送给我吃的？不会有毒吧，哈哈。
“喂，喂，小飞，有人给你送餐了？”电话里传来啸宇同样不解的声音。

四
天纵之雄心勃勃

天堂，往往是禁欲者情感寄托的归宿；地狱，则是纵欲者灵魂深处的坟茔。天堂与地狱的差距，无非就是人性贪欲释放的尺度。
我叫周天纵，三个月前回到国内，接替父亲、宏鑫集团董事长周英豪出任宏鑫集团CEO。
一个月前。
坐在宏鑫大厦最顶层的董事局会议室里，座位正对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同一个姿势，我一动不动。
时尚、动感的宏鑫大厦高耸入云。白昼，它把都市满眼的繁华轻松拥在怀里，夜晚，它冲天的霓虹似是洒向人间的登天烟火。自大厦落成之日起，这座大厦就成为W市不二选的新地标。
恰如预期，我把兼并一新集团的方案一抛出来，集团那帮老资格们就轮流发难了。
“小周总阿，你刚回到国内，对这边的情况还不熟悉，一上任就提出那么激进的兼并方案，有点不妥吧。”集团董事、资深副总康自愚貌似平和的发言，其实暗流涌动。
另一个集团董事何辉干脆直接跳了出来。“何止有点，是风险极大，兼并那么大一家上市公司，轻则伤筋动骨，重则车毁人亡。”他指着厚厚的一沓兼并资料，明显有点急赤白脸了。“一新集团，说白了，就是红楼梦里的大观园，外表看上去光鲜，可身家就只剩下一副空壳。大家看看，他们的财务报表，一个多大的窟窿，宏鑫就算这几年发展的不错，可积攒的老底一下子丢出去，这是崽卖爷田！我不同意！老邱，你说说？大家都说说嘛，怕什么。”
公司财务总监邱益发看了看我，嘴里嗫嚅几下，没吱声。这是个没胆的，说得好听点，就是中立派。
在康、何二人的带动下，不少老臣子纷纷跳出来质疑这个方案。
会议主持、集团董事长、我的父亲大人周英豪继续端坐中央，很认真地听着大家的发言，没有任何表情。看得出，即使会议室争论质疑声不断，甚至个别人语气已经过激，但他仍始终牢牢掌控局势，多年历练出来的气度让他不怒自威。
看着父亲一脸笃定的脸，我不免想起了两天前我们在别墅书房的一次谈话。
“纵儿，你已经正式向董事会提出并购一新集团的专题会议请求了？”
“对。”
“说说你的理由。”
“爸，我记得这个方案我已经和你讨论了好几次，而且昨天兼并方案也已经交到每个董事的手上。我想，您一定看过了。”
   “看了。”他继续不动声色。
   “那就ok了。”我一摊手。这只老狐狸，今天非要逼一逼他。前几次讨论，无论我如何试探，他都没有放出实质性意见，马上就要到节骨眼了，看他是否还能岿然不动。
当然，现在以儿子的私人身份来要挟担任董事长公职的父亲，单就这一点，我做得确实不够地道。
“我要听的是真实的理由。” 商战经验炉火纯青的父亲，果然看出了一些端倪。
“难道我还敢对您隐瞒什么吗？”我继续装傻。
“好吧，看来你对你老子都不肯说实话。”父亲的表情里多少透出些无奈。“你不是一直想听我的态度吗？我现在告诉你：第一，作为董事长，对待一个没有国内商战经验的新任CEO，你选择的第一次出手就是这桩风险极大的并购案，绝对不是明智之举，而且今天我很认真地看了你的报告书，兼并的理由并不能打动我，我不看好此事。第二，作为父亲，你是我从小就精心栽培的家族继承人，无论从性格角度还是学识深度，我都知道你不会贸然作出仓促之举，你的选择肯定还有深层的原因。所以我想听听。”
“真是知子莫若父。”我点点头。“我承认，我的报告里有重大隐瞒事项，但我认为我这样做的目的是充分且必要的，等一会儿相信您也会完全认同。”
“我拭目以待。”父亲点点头。
“我组织团队研究过一新的资料，它既没有外人看上去的风光，但也不至于太过不堪。我相信看完报告的人，只要是不持有偏见，都会得出这样的观点。但我在这桩兼并案中，更吸引我的的却是一新的另一个兴趣点，那就是在海边的天鹅岛上，一新拥有近10平方公里的待开发土地。”
“当年一新拿下这片土地，本来是想建设新的产业基地，可时过境迁，现在已明显不符合环保新规和W市城市发展总体规划。同样，我也没有头脑发热到现在就拿这片土地来变性开发，造一座鬼城出来。”
此时，父亲居然站起来，走到另外一侧的茶桌上，端来了他常用的茶具，给自己也给我各倒上了一杯茶，坐回刚才的位置，然后才示意我继续往下说。
搞什么名堂，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接着说道：“您想必听说过全球最大的娱乐公司造梦工厂在两年前与中国政府签订了要在国内建设亚洲最大的游乐园意向协议这件事吧？”
“嗯。”父亲点点头。
我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了一份材料，递给父亲。“这是造梦工厂两天前提交董事会的拟在中国的选址意见书。他们经过一年的秘密考察，提出了三个选址方案，一个在南海边的G市，一个在靠近京津冀的T市，还有一个就是W市。而W市这个方案选择的就是天鹅岛。”说着说着，我都不免有点激动了。一闪念，我突然停下来，也端起茶杯喝一口，借机观察了一下父亲。在一个如此巨大的蛋糕面前，他依然表现得不为所动，这就是城府，是多年历练的积淀，不得不服。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对外，一新集团没有的人脉资源我们宏鑫有，我们全力促成中国政府推动天鹅岛方案的实施，我想这一点，您比我更清楚，只要宏鑫全力去做，事情虽难但却是可以办得到的。而造梦工厂董事会的工作我会安排人来做，您现在拿到的就是今天刚国际快递过来的提交董事会的正式文件，据此您应该相信我们的能力。此外，给您的资料里我们团队也花了很长时间研究分析了造梦工厂提出的三个方案的利弊，从实施、操作到运营全过程，W市方案肯定是最优的。于公于私，造梦工厂都会做出有利于W市的选择。”
“对内呢，”我俯下身，尽力表现得更恳切一些。“我需要您的全力支持。我的团队会严格保密地运作此事，哪怕是在集团董事会里，也不能说出真正的兼并原因。一旦董事会通过一新的兼并案，我们严密封锁消息，以最低的代价收购一新。”
“这种消息很难长时间保密。”
“一个月足矣。我这边凡是涉及此次兼并案的人员，早在两个月前就实施了全天候封闭。倒是董事会那边……”我不需要再往下说了，因为父亲已经戴上了眼镜，仔细阅读着我递给他的绝密材料。
我退出书房。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父亲走了出来。
“我知道了，两天后召开董事会。”
听了父亲的话，我的心里还是涌起了一点小喜悦。虽然我能预计得到，父亲会同意的，但毕竟这是我上任后的第一个重大决策，得到老狐狸的肯定还是值得开心的。而且，我这只小狐狸的心里，这桩兼并案还涉及到一个私人原因，这是我肯定不会告诉老狐狸的。
想到这个私人原因，我的心里不由一扯，这段时间净顾着忙公务了，这件事也需要马上安排人去办了。

五
天纵之兼并开始

会议室里，争吵还在继续，很明显，对这桩兼并案附和者寥寥，反对者众多。
董事会里，康、何等跳出来的人是一派，还有邱这些中立派，虽然态度暧昧，但心里也不见得会支持。还有两三个资历尚浅，明知无足轻重，自然乐作壁上观。
说实话，参加这样的董事会，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也真能增长不少见识。谁是对立面，谁是墙头草，谁的能力强，谁是大草包，只要认真分析、观察，就八九不离十。
我不时偷觑老头子一眼，他不怒自威地杵在那，只要不触及权威，他就听之任之，可一旦发声，就如洪钟大吕，一言九鼎，局势立判分明，老头子的厉害真不是浪得虚名。
看看时间不早了，大家也争论得差不多了，父亲“咳咳”两声，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集团资深董事、公司老资格的前副总裁英成杰英老，英老立刻心领神会地用拐杖敲打了几下地板。“大家用不着吵吵，我老头子倚老卖老，说几句。”英老中气十足地开了腔。
“我看好这个方案，阿纵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个靠谱的孩子……”
“英老，你不能拿大家的钱来感情用事。”何辉很不客气地打断了英老的话。
“是啊，你们今天才知道吗？我从来就是个感情用事的人。”英老同样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我承认，刚才是动感情了，那我就再说说现实。现实是宏鑫这几年的发展也不是没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大环境的影响日益凸显，我们的主打产品市场占有率不升反降，企业净利润增长停滞，不说别的，我们这些股东的分红就没有前些年那么红红火火了嘛。在这个节骨眼上，多开一条路有什么不好？是，你们说这条路不行，应该选择别的路，那么老头子问问在座，别的路就那么好走？好路人家会轻易让你走？一新这条路是坑坑洼洼些，但好歹是高速公路的底子，只要修补好了，跑起来不比二级公路爽？你说人家公路贵，高速公路的价钱能和二级公路比？这个帐你们不会算？你小邱不会算？”英老同样也直指邱益发，谁都看得出，邱代表着墙头草，哪边风大就有可能倒向哪边。
英老还在说着，我坐在一旁不禁感慨，英成杰是谁，集团三大元老之首，在董事会里说话不说一言九鼎，那也绝对算得上驷马难追！经过他倚老卖老、话糙理不糙的这一通冲锋，直接在气势上就把那些夹枪带棒的言论顶了回去，扳回一局。看来，老头子对今天的会议走向早已布局，先紧着这些宵小上蹿下跳，累了乏了，再由公司元老级人物出手镇压，最后自己盖棺定论。一步一步，稳扎稳打，胜券在握。
心情一放松，我这才觉得一直挺着的腰杆开始发麻酸疼，定力不够，高下立判。
会议后半段就在父亲软硬兼施的强力主导和循循善诱下，顺势通过了兼并案。不过，在最后的总结陈词中，父亲还是再耍了一把花枪：“鉴于本次兼并案干系重大，是我集团的头等绝密大事，我代表董事会授权周天纵全权处理此事，包括我在内，未经董事会许可，均不得过问干预。还有，由于此事牵扯经费太多，我个人建议，此案需要做更完善的准备，尤其是资金准备，半年以后再开始实质性谈判吧，这是我个人的建议，就不要写进董事会纪要了。”
好一个半年准备，好一招个人建议，虚晃一枪，可又不记入董事会纪要，明里，董事长的个人建议谁敢不听？说白了那就是规定了兼并案的开始时间表；暗里，董事会授予了便宜行事职权，我要动手也用不着实时汇报，这就是虚虚实实，明的暗的一起来，可最终的目的就是两个字：保密。老头子真是用心良苦，是亲爹无疑，他硬是要把耍人的节奏坚持到底了。
走出会议室，我这次特地从美国拉回来的好友搭档、也是宏鑫总裁助理的向文然便悄悄跟了上来。
“他的资料我已经发到你的私人邮箱了。”
“他？”刚才斗智斗勇太过，我的脑子被文然冷不丁的一句话有点搞懵。
“就是黄云飞。”文然促狭地看着我。
“噢。”我瞪了他一眼。
“我已经帮你注册了一个微信号，也和他互加为好友。不过，凭感觉他是蛮拽的，没那么容易上手。”
我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没接他的话，拽怕什么。就怕他不拽！“我没用过微信。”
“国内这类社交都不用LINE或者FACEBOOK，微信是最常用的，使用功能和其他社交软件……”
我挥挥手，斜睨他一眼。“知道了，私事先放一放，你就不好奇刚才董事会的结果？”
“这有什么好奇的，板上钉钉的事，周叔叔还能搞不定？”文然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真是虚汗直冒，想想刚才的紧张，再看看文然这时的想当然，难免唏嘘不已。
“那好，通知下去，今晚八点团队开会，我主持，你来布置任务，快去准备。”
看着文然一脸痛苦地离去，我的心里才有了一点报复后的快感。
回到办公室，好奇心还是占据了上风，我第一时间打开了私人邮箱。
黄云飞，究竟是何方神圣？

六
天纵之天生尤物

他就是天生的尤物！
躺在大酒店凌乱的大床上，环顾四周，衣物随处丢弃，战争的痕迹和荷尔蒙的味道完全充斥着整个房间。很奇怪，对于我这个有稍微洁癖的人，居然在这样的环境下安之若素地躺着，安之若素地怀抱着激情过后没做清理就沉沉睡去的床伴，心里还没有半点不适。
酣战之后的大脑，不仅没有什么睡意，反而升腾起一浪连着一浪的亢奋。这才休息了不大一会儿，借着壁灯的光线，俯身看着他那张近乎完美的脸蛋和他匀称且光滑如缎子一般的身体，我的下面不禁再次蓬勃起来，双手又开始轻轻地抚摸上去。
“唔，”他发出了婴儿般的低吟，因为抗拒而皱着眉头，在我的怀里调整了一下睡姿，继续沉睡过去。
三次，整整三次了，从一进屋上床直到现在几乎通宵，整整一夜的疯狂与折腾，他已经困倦得几乎整不开眼睛。算了，小兄弟，偃旗息鼓吧。
我忍耐地闭上眼睛，为了此次约炮而近乎赤身肉搏的经历却再次让我津津回味。
他的微信名字叫做“一条聪明的鱼”，而且文然居然本事到反而是让他先加我的微信、先打的招呼。不过，等我熟练使用了微信，等我发现朋友圈里被文然放上了本人偶尔兴起所拍、为数极少的几张搔首弄姿的相片时，我释然了。
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
微信聊天。
“视频？”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拽。
“可以。”
视频聊天。第一次真实地看到他那张脸，平心而论，心动之余难免还有一份期待。自然，他也是满意的。
“不错。约？”他很直接，多说一个字会死啊。
“嗯。”
“我约炮时不做0。”难道消息有误，他变成了1？
“我也是1。”
沉默。下线。
第二天，文然在朋友圈里添加了几张肌肉照。自幼就酷爱健身的我，肌肉照绝对是杠杠的。
看脸的世界再加上看身材的世界，这回真是拼了。
科学研究，月圆之夜，同样是精虫爆棚之时，看你不上钩？
“真的不做0？” 他的头像又动了。
“对。”
“相互打飞机？”他退而求其次。
停顿。我才不会答应他，不过我的欲望也同样被挑起来了，突然灵机一动。“我提一个解决方案。你不是聪明的鱼吗？智商应该不低。玩玩智力游戏？”
“说说看，怎么玩？规则怎么定？”多说了几个字，感觉这就是他的兴趣点，自命不凡的家伙。
“我们俩各出一道智力题给对方，不借助外援，半小时出题时间，半小时答题时间，答出来一方做1，答不出来的做0，都答出来或者都答不出来互打飞机。如何？”
“成交。谁先出题。”
“我先提的方案，为了以示公平，由你选择。”我是君子，当然不会沾人便宜。
“我先出吧。”他说。
半小时后，他的题目出来了。
“有两块草地，一块大，一块小，大草地是小草地的２倍。有一组人去割草，上午全部在大草地上割草，午后分为两组，一半继续在大草地割草，另一半去小草地割草。工作期间没人休息，上下午工作时间一样长。晚上收工后，大草地已经全部割完，小草地还剩一小块。这小块只需要一个人一天就可以割完。问：割草的人一共有多少？ ”
狡猾的家伙，想用这个多年的难题上了我？没门。
半小时内，我把答案列出来。
“两种解法：第一种，用一般算术法。假设有X人，割完两片草地需X+1个工作日，其中大片草地需要2/3（X+1）个工作日，实际上全体割草人在大草地割了半天，用1/2X个工作日，一半人又在大草地割半天，用1/4X个工作日，故可列方程：2/3（X+1）=1/2X+1/4X，解得X=8；
第二种，用面积法。X+1/2 X =2（1/2X+2）=8。”
沉默。半晌，他憋出一句话：“你真牛逼。”
“到我了。“我偷着乐。
“5个囚犯，分别按1-5号在装有100颗绿豆的麻袋抓绿豆，规定每人至少抓一颗，而抓得最多和最少的人将被处死，而且，他们之间不能交流，但在抓的时候，可以摸出剩下的豆子数。问他们中谁的存活机率最大？提示：1，他们都是很聪明的人 2，他们的原则是先求保命，再去多杀人 3，100颗不必都分完 4，若有重复的情况，则也算最大或最小，一并处死。”
半小时到。
“我输了，你说答案吧。”听得出他的情绪不高。
“首先，假设第一个人肯定不会取大于20颗，否则后面的人肯定取比他少的，最后他就是最大的那个必死；其次，假设第一个人不会取小于20颗，因为第二个人根据剩下的数目就知道只能取与第一个人的数目相差不超过1；（因为相差超过1的时候后面的三个人只需取他们的平均数即可保命。而第一个和第二个必死，所以第二个人为了保命只能这么干）第二个人所取个数与第一个人数目相差为一（此时两人之和为奇数），接下来第三个人根据剩下的数目知道前面两个人所取的数目和为奇数（设为2x+1），此时他只能选择取x个或x+1颗，(如果他取大于x+1，那么后面的人根据平均数选取，最后他肯定是最大的必死，相反如果他取小于x，后面的人根据平均数选取，最后他肯定是最小的也必死）。后面几个的选择，理由同上；第三，假设第一个人取20颗，那么第二个人只能取20颗或19颗。当他取21时，第三个人知道前面两个取走41颗，必有人取超过20颗的，所以他只需取20颗即可保命，因为最后肯定有人少于20颗的，而他取20颗不最大也不最小，第四个人也跟第三个人一样取20颗，同样保命，而最后一个由于绿豆数目不足只能是最少的一个必死，而第二个人也因为取21颗成为最大的一个也必死；如果他取小于19颗的时候，后面的人根据平均数即可保命，而他成为最小的一个也必死，故他只能取19或20。（1）假设第二个人也取20颗，后面的人根据平均数原则也肯定都取20颗，最后大家都是20颗，一样都死。（2）假设第二个人取19颗，则第三个人根据平均数取19个或20个，第四个人根据平均数也只能取19或20，第五个人根据平均数还是19或20，最后5个人不是19颗就是20颗都得死，只能取20颗。最后的结果是5个人都死，没人有存活的可能。”
又是一阵沉默，最后他嘟哝一句：“一群变态”，结束了赌局。
愿赌服输，这就有了此次激情一夜。
天亮了，待我慢慢有了一点睡意时，怀中的人儿却醒了。我决定不惊动他，看着他唏唏嗦嗦地悄悄起床，捡起地上丢弃的衣物，走进洗漱间，不大一会儿，他收拾整齐走出来，开了房门，走人。
走了？他妈的，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我一骨碌爬起身，一股小懊恼腾地窜上来。昨晚他妈自己白费劲了？白爽了？
没怎么走脑，我迅速穿衣跟了出去。玩了那么久，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还真没遇到过这么有性格的家伙，经过了昨夜这般言传身教之后竟然会一走了之，更别说本尊昨夜还特地进行了辛勤耕耘，这一刻，说不气恼那是假的。
就在这种纠结、不甘的情绪中，我一直跟着他，直到帮他付了早餐钱，直到想变换个方式要他的电话号码却遭拒，直到看着他眼睁睁地走出我的视线。
我不由自主地掏出了电话，拨打出去。
“周少，那么一大早还叫不叫人活啊！”话筒里传来文然满满的抱怨。“你是爽了一个晚上，我们全体可是整整忙了一个晚上，兼并案的新闻通稿才刚刚发布出去……”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爽了？”我的语气里绝没有愉悦的成分。
“啊，”文然做声不得。
“听着，今天给我拿一个方案出来，一个专门调戏这小子的方案。”
我恼羞成怒了？后果很严重。

七
云飞之对手初逢

悲摧的打工者，上班谄媚上司当牛做马，下班家长里短熬年度日，这与廉价的妓女上床假模假势下床数钱走人有何区别？当然，干得好了，一个重用提拔，一个享受高潮。
我现在的感觉就是这一号人，累的龟孙一样，12点前完稿，看着这么一大摞数据资料，真恨不得自己给自己抽一大嘴巴子。看你能的，上有部长总监下有主管职员，谁不是心安理得，就你上杆子小心思假积极，材料弄好了这是全部门集体的功劳，弄不好，责任就得你一个人扛，就是把心操得稀碎，到头来又有几个人能记得你的好？
骂归骂，我还是没出息地手忙脚乱加快工作。其实应该庆幸，我这个业务尖子不是吹出来的，新老板需要的这些材料都装在我的脑子里，按题索骥，只要理清头绪，再加上一些自己的理解和思考，配上相应的数据和简单分析，交出高质量的材料是不难，难就难在时间不够。等我好不容易弄完，为了便于新老板审核，还顺手费了点心思将材料分门别类编制了目录（希望这回马屁不要拍在马腿上），再看看时间，早已过凌晨两点。
交稿，回家，一头栽倒在床上，我连澡都懒得洗。
昏昏噩噩地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梦，可到了该起床的时间，生物钟这个玩意儿依旧如常把我叫醒。
倒在床上小赖了一会儿，整个人感觉就像霜打了似的，没有质量的睡眠感觉比没睡觉还累！没办法，挣扎着起身。可再怎么辛苦，洗漱打扮还是要认真对待的，再累再苦，就当自己是二百五，再难再险，就当自己是二皮脸。二皮脸？哼，盯着镜中的自己，我臭美地嘀咕一句：应该是英俊帅气的脸还差不多。
收拾出门。叮咚，短信提醒：总裁办通知，今早一上班，集团公司副部长以上人员集中到大会议室开会。
该来的总会来，初见新老板，忐忑的心情里总还是有一点点小期待，毕竟，一晚上的辛苦加班，就算是见面礼，起码也应该能博取新老板一点好感吧。
可是，我发现我错了，大错特错了！
因为出门时的稍微耽搁，再加上W市一如既往的堵车，我几乎是踩着上班时间的点冲进会议室。会议室里，黑压压的人群，大型企业就是这样，像我这些中不溜秋的中层乌秧乌秧一大堆。人多倒也正常，可是不正常就不正常在，今天是新老板的首次见面会。那些平时喜欢在前排就座的资深人士，办公室攻略摸的门清，在没弄清新老板的底细喜好前，谁愿意不知深浅地凑上前去？所以，今天的会议，这些老油子们全部早早到会，无一例外整整齐齐地占满了后排座位，匆忙扫一眼，我们的小安子部长就满脸惬意地坐在其中。至于我们这些后到者，不管你职位如何、愿不愿意，就只剩下前排座位了。
没辙，前排就前排吧，好不容易在第三排中间找了个空座，本以为这下子勉强能够扎进人堆里，可一坐进位置就发现，这个座位实在坑爹，周边清一色瘦小矮，而且个个低头顺目，都在努力减小存在感，很明显，这周边的都是晚到者。
新老板来了居然敢睡懒觉，敢不早早来伺候，该了吧，这就是下场。我心里暗暗叫苦，我这身高坐在里面，突出得不要不要的，可再想另寻合适座位时，会议开始了。
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率先登场，在他身后略显滑稽地簇拥着原来集团公司那帮高层老家伙们，他们依然个个西装革履、笑容可掬，可今天的氛围却还是让我嗅出了一些耐人寻味的尴尬和不自觉的谦卑。从侧面的休息室走出来，大家鱼贯而上主席台。我有点近视，只能勉强看到这位显然是新老板的年轻人的轮廓和身段，虽然看的不是很真切，但翩翩的风度和不凡的气度确实让人赏心悦目，尤其在那些老家伙面前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轰地一下，台下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几乎把会议室的屋顶都给掀起来。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宏鑫集团少东家？太年轻了吧。”
“牛津毕业，你听谁说的？真的假的？别是《围城》里的克莱顿大学吧，哈哈”
“外国名校怎么了，大把海归还不是水土不服，在中国办企业，哼。”
“富二代就是牛逼！怪就怪我们没投好胎，这辈子没机会做富二代了，不过回家好好努力，也许还有机会当上富一代他爸，哈哈。”
……
以上这些是男同事之间夹杂着羡慕嫉妒恨的议论。
“又帅又多金，又有男人味，我心目中的男神！不行，他看过来了，我要晕倒了。”
“这么养眼的大老板，人间极品哦，即使摸不到看看也好啊。”
“听说还没有结婚哦，不过追他的人肯定从市中心已经排到郊外了。”
“哎，哎，小妮子，口水都流出来了，快擦擦。”
“你这死人，你才春心荡漾呢，小心你家老公打翻醋坛子。”
……
很明显，这些都是女同事之间花痴招展的萌动。
听着大家的品头论足，我外表还是尽量保持着克制和淡定，可小心脏也会雀跃、也会激动啊，大帅哥谁不喜欢，更何况还是男神级别的。
帅哥老板很优雅地坐下来，解开西服下摆，整整并不凌乱的领带，抬起头来面对大家。因为座位的优势，我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近距离仔细端详这位大家公认的大帅哥了，哈哈——不对，不对，这张脸怎么那么似曾相识，肯定在哪见过，脑海里紧张地思索着。妈呀！想起来了，我差点叫出声，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那个晚上的记忆顿时狠狠地揪住了我的小心脏，太震撼了，在我的眼前简直就是电闪雷鸣！
老天爷，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啊，太阳真的从西边出了？我偷偷瞄瞄窗外，今天阴天，明明没有一丝阳光。

八
云飞之忍气吞声

我呆若木鸡地愣在座位上好久好久，心乱如麻，台上的讲话、台下的掌声，几乎都没听进去。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晚的情况，既火力十足又疯狂不羁，可那都是在陌生环境下与陌生人的夜幕游戏，是自己刻意隐藏下的无所顾忌的私生活，是本以为的自己生命中一位匆匆过客，说白了就是见不得阳光的。可现在全变了，没有一点预兆地全变了，过客变成了金主，夜幕游戏变成了白日尴尬，无所顾忌变成了原形毕露，这感觉就像他妈的自己在光天化日下被人扒光了衣服，还要不要人活了！震惊之余不恐慌、不尴尬，那才是不正常。
不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直到旁边一个相识的同事用胳膊肘捅醒了我。“喂，喂，小黄。”
“啊，怎么？”我如梦游一般地醒转过来。
“你怎么了，呆呆傻傻的，新老板都盯了你好几次了。”
“没、没什么。”
“还没什么，我都暗示你好几次了，你都没反应过来。”同事一边做贼心虚地假意听讲，一边悄声对我抱怨道。
我赶忙看看四周，也难怪，台下各位此刻都表现出要么心领神会或一脸崇拜地仔细聆听，要么低头疾书认真笔记，要多认真有多认真。只有我呆呆地傻坐不动，而且还是那么显眼的位置，不被人注意都不可能。
打起精神，他是老板都不怕，我怕什么，反正事情都发生了，想那么多有用吗？在心里暗自为自己打气。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把思绪拉回到会场上来。
会场上，他气定神闲、逻辑严密的优雅谈吐吸引全场，尤其是那些蠢蠢欲动的异性们，灼热的目光都可以把会场点燃。
我强自镇定地坐着，但无论换什么姿势都如坐针毡。我飘忽不定的目光每次一停顿到他的脸上，就感觉到他全身散发出来的压力几乎让我喘不过气，而且在旁人看来他端坐台上温文尔雅的风度，在我这却染上了戏谑和嘲弄的意味。难道是错觉？还是因为自己心虚？然后再次求证地多看一眼，同样的反应和感觉。间或，他的目光掠过来，一眨不眨地撞上我的目光，我就似挨了一记闷棍，直接砸开我好不容易拾起来的伪装，让我莫名其妙地败下阵来，心烦意乱地避开他的目光。
我为毛要怕他？不就是一夜情吗，不就是……无数个解释却还抵不过他在台上的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注视，真是无可奈何，在心里只能阿Q般地安慰着自己的怯懦：回避你不是因为我怕了你，而是因为你是我惹不起只能躲得起的金主。
正在胡思乱想间，他的话锋一转突然提到了发展企划部。
“昨天我布置了一项任务，要求各主要部门都给我写一份工作报告。发展企划部的部长来了吗？”
小安子从后排惴惴不安地站起来。“我是发展部的部长，安志达。”
“很好，你们的报告我看过了，有一些见地，思路和建议也有操作性，和这几天我看过的一新原来的发展报告有很大的不同，说明你们认真思考了，这就是企业需要的发展企划，不是老板的传声筒，更不是过去工作计划的复印机，而是公司未来决策与发展的参谋部。”
一定是错觉,我抬起头，感觉他在表扬小安子的时候，眼神还有意无意地看着我。我不好回头，也无从知道小安子此刻该作何感想，依我对小安子的了解，我昨晚虽然在完成报告后也抄送了一份到他的邮箱，但他到目前为止肯定还没认真看过。报告得到新老板的赏识，心里微微升起了小小的得意，惶惑与尴尬也因此而稍减。
“谢谢周总，我们全部门一定会按照您的要求，当好公司的参谋。”小安子的职场经验真不是盖的，很快他就镇定下来，显露了溜须拍马的好本事。
“这份报告由谁执笔？”
“是我们部的黄云飞副部长，他是我们部门的笔杆子。”小安子的回话厚道里透出一贯的精明。他这时候把我推出来，我肯定得投桃报李吧，如果新老板真要细问起来，我也只能说是全体部门的功劳，我甚至开始暗暗准备接受表扬后的说辞。
“他来了吗？”
“来了，来了，他就坐在前面，云飞。”
在众多艳羡的目光中，我硬着头皮站起来，在新老板面前，我觉得怎么站都很不自然。
他貌似朝我点了点头，然后移开目光看向大家。
“不过，”他有意顿了顿，我却突然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浑身的汗毛瞬时间都竖起来。“你们的报告写得不错并不代表着你们的工作就同样不错。昨天我看报告时需要一些佐证的数据和材料，是不是交待你们晚上12点前给我提供，安部长，这项工作是谁负责的？”
“是我做的，”我接过了话，不想让小安子为难。
他看向我。“那你是几点钟给我提供的？”
“凌晨两点多吧，主要是因为……”
“我不需要解释。我做事向来只问结果，不问过程。”他打断了我，翻出一沓材料，拿在手上，“就是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你们的业务工作，应该信手拈来，可你却足足让我等了六个小时，难道说这就是你们的效率？或者说觉得这些东西不重要，可以先出去吃吃饭喝喝酒什么的，再拿出来随便交差？你评估过我的时间损失吗？”他的话一下子就让全场上下噤若寒蝉，更何况当事人的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真恨不得地下裂开一条缝，我能钻进去。
“我今天说这些话，是对事不对人，我的工作要求就是这样，我不会提无理的要求，但是一旦提出了要求，经办人就必须不折不扣全力以赴地执行。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不想看到还有第二次。”
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这个嗅出大发了。心里沉甸甸地，没有半分轻松。他没有叫我们坐下来，我们就只能垂头丧气地干站着，杀鸡儆猴，无论是当鸡还是做猴，今天的滋味很不好受。
这一招真够损的！先给你一颗糖，当你正美滋滋地咂巴咂巴时，突然一记耳光，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一下子把你从天堂打到地狱，再狠狠地踩上一脚。呜呜，不带这么玩的，为了赶这些材料，别说吃饭喝酒，我连晚饭都差点没赶上吃——咦，晚饭，我突然想起了昨晚那顿从天而降的丰盛外卖，到现在也无从查考，真的要好好感谢这位好心人，好歹昨晚还吃顿好的，要不然那才真的比窦娥还冤。
这时候，从外面大大咧咧地走进来一位，还没上主席台，这人就大声地开了腔，打断了他的训话。“周总，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哈哈。”
方尔中，这位很少在公司露面的一新集团执行董事、前副总裁、方氏家族大少爷，此刻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却出现在了会场。
真是冤家路窄，今天什么日子，倒霉的事情全凑到一块了，难道是出门忘了看黄历？

九
云飞之糖果巴掌

方尔中，方氏家族里最纨绔、最缺乏智慧的人，今天却出现在这个他最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可他作为方氏家族的代表，偏偏谁又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方氏家族，一新集团的前东家，也曾是W市的商业翘楚，叱咤风云、显赫一时。单就家学渊源方面，方家早在北洋政府、民国时期曾出过两任财政部长、一位省长、一位W市市长、多位央行高官，从方家走出去的商界大佬几乎遍及华人世界。诸如周家等这些今天的商界新贵，那是不及万分的。
可是时移世易，当方家传到方尔中的父亲方显儒这一代时，这尊庞大的家族机器已经老态龙钟了。观念陈腐、子弟纨绔、机制僵化、人浮于事。方家单就方显儒这一支，方显儒兄弟姐妹六个就把他家老爷子当年殷实的家底破败、拆分得支离破碎。至于方显儒，资质平平又多疑无断，进无创新之力，退无守成之法，近些年一直勉力维持着方式家族的标志性企业一新集团。方显儒前后娶过两任妻子，发妻是W市另一大豪门王汝平的小女儿，生有一子一女，方尔中、方尔如，这二人含着金钥匙出生，又有外家势力撑腰，飞扬跋扈、不学无术的膏粱之气越发发扬光大。发妻因病过世后，方显儒饱受诟病地把外面的小三升格为第二任妻子，生下了小儿子方尔雅。方尔雅倒是聪敏过人，英国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商科毕业，有抱负有干劲，也一度深得方显儒器重，曾经让他在一新集团独当一面。出生低微的方尔雅本以为可大展拳脚、革新除弊，但在门阀观念深入人心的家族大企业里，怎敌得过庞大习惯势力和方尔中、方尔如兄妹俩的明枪暗箭，最后四处碰壁、被迫出走国外。就这样，一新集团丧失了最后一丝自救的希望，走到今天，全球爆发的金融危机成了最后一根推到这个家族大企业的稻草，企业改帜易主，大势所趋。
当然，烂船还有三斤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方家的退出，并不意味着方家对一新影响力的消失，方家的遗老遗少们，或多或少、或明或暗，都与一新其他的股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方尔中今天的出现既可以说是意料之外，也算是情理之中。
在招摇与会的方尔中面前，周天纵站起身，握住方尔中早早伸过来的双手，简单寒暄几句，表面功夫谁都会做足。会议室紧绷的气氛也随之轻松几分。
“赶紧的，快坐下。”身旁的同事扯了一下我。
我就势坐回座位，刚想回头看看小安子是否也如我一样，同事补了一句：“你们的安部长早偷偷坐下啦。”
这个办公室油子。
主席台上，方尔中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那些老臣们腾出来的位置上，继续大大咧咧地自说自话。
“这帮臭小子也敢惹周总生气，哈哈，” 他看似指着台下的人群，却目光阴鸷地盯了我一眼。“以前我是拿这些人没办法，谁有谁罩着，动了谁他娘的都有人上来说闲话。可周总你不一样啊，看谁不顺眼，开了就行。”
我当然听出方尔中的话里有话，想想他过往种种小人劣迹和刁难，想想方尔雅走投无路后的黯然神伤，我的心里正应了说书人常说的口头禅：怒从心上起，恶从胆边生，睁开眉下眼，咬碎口中牙。不过，今非昔比了，他还以为自己是哪根葱？他表现得再充分也不过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和这种人计较那才真正跌份。
就这样，带着糟糕的心情，好不容易把会议熬到结束。
溜回办公室，小安子已等在了那。
“没关系，其实今天你我都没吃亏。”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新老板嘛，一上任肯定要扬刀立威，鸡蛋里都要挑骨头，谁都知道的。”
“我没什么。”
“年轻人，别泄气啊。”小安子继续表达着他的关心。“其实我们的工作他还是挑不出毛病的，你的报告周总不是当着大伙儿的面都表扬了嘛，只是……哎呀，说起报告，我昨晚还真细看了，是我们部门这几年最拿得出手的，你小子水平就是高！哈哈。”小安子干脆拉开一旁的凳子坐下来，摆出一副要和我进行详谈的架势。
我赶忙起身，这会儿真没心思和小安子谈什么心，我推托昨晚因加班太晚，头有点痛，要请假回去休息。小安子当然不好再说什么，批准。临走前，他还一个劲地劝我别丧气，可他哪知道，我压根顾不上什么报告，我满脑子都是私生活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东西搁在谁身上谁恐怕都得消化好一阵子。
开车回家的路上，我迫不及待地拨打了刘流的电话。
“刘啊，在哪呢？今晚你安排一下呗，再不出来我都快要疯了！”
“凭什么啊？你是立功了还是发骚了？你昨晚放了我们鸽子，害得那傻小子一晚上都心神不宁的，你还有理了？”刘流在电话里半真半假地在为啸宇打抱不平。
“哎呀，我又不是故意的，那今晚我请吃饭，让啸宇定地点，去哪儿都成。吃了饭再定后续节目，OK？”
“为什么要他定，他永远吃不出牛排是五成熟的好还是七成熟的好。”刘流历来瞧不起啸宇对美食的品位。
“哈哈，因为啸宇从来都会善待我这位工薪阶层，不像你这厮，一扬起来就是一把血淋淋的大刀。”我涎着脸回答，和这帮兄弟在一起，再郁闷的心情都会得到放松。
“切！”刘流强烈地表达着他的不屑。“好吧好吧，我一会儿给啸宇电话，哎，你不上班吗？那么有空？”
“昨晚加班那么晚，今天又面对……”我赶忙收住话头，这事情万一让刘流这厮知道了，那会掀起多么骇人听闻的八卦！光想想都觉得可怕。“反正，我请假了，我可不想过劳死。你们订好了就微信我，我自己过去。”赶紧收线，回家。
如我所料，啸宇体贴地就近我家定了一间我们常去的很实惠的餐厅，虽然又被刘流取笑了一番。因为下午请假，再加上昨晚确实没怎么休息，我一觉睡到四点多钟。起来顺手收拾了一会儿屋子，便早早地赶到餐厅，特意点了一桌子啸宇和刘流喜欢吃的菜。
晚饭时，我们仨嘻嘻哈哈地边吃边聊，喝了一些酒，兴致渐浓。
“晚点去漫步云端玩玩？”刘流看着我们。漫步云端是W市最大也最有人气的一间GAY吧。
“我无所谓。”我无可无不可地表态。
“不，不好吧。”啸宇看了我一眼。“今天不是周末，去漫步云端没什么意思，还是去，去梦想空间？”梦想空间是一家正常的酒吧。
“我丢，”刘流强烈地鄙视着啸宇。“我好心好意提议去漫步云端不就是为了你嘛，在梦想空间你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小飞动手动脚、霸王硬上弓？借你个胆子都不敢。”
我有点气恼地一巴掌朝刘流挥过去，这厮真是越来越过分。
“其实你最坏了！”刘流一边笑着躲过我的巴掌，一边指着我说道：“谁都看得出啸宇那点小心思，就你总是吊人胃口，同意不同意给个痛快话不就完了……”
我这边还怔怔地不知该如何反应，啸宇却已站起身，用手捂住了刘流接下来的话。这个啸宇啊，真是善良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最终拗不过刘流，我们打车去了漫步云端。

十
云飞之酒吧游戏上

今晚的漫步云端没有周末那般摩肩接踵，但酒精与摇滚的双重刺激仍然嗨爆全场，置身这光怪陆离、缤纷斑澜的氛围，雄性荷尔蒙在感官的驱使下四处游荡，赤裸裸地撩动着每个人心底里最原始的欲望。
刘流是酒吧的常客，进了门我们就被一个俊秀的酒吧小弟领到事先预订好的位置。
“老规矩，两打啤酒、水果拼盘，小吃你看着上吧。”刘流甩了几张钞票过去。
“哥，好久不见。”小弟一边记着酒水单，一边用眼睛瞟着我。
我还没回答，就被刘流一把拦住了，他趁机在小弟翘翘的屁股上揩了一把油。“臭小子，在这混了那么久还是没出息，看见大帅哥就眼睛发直了？他也是你能惦记的？”
“去，别欺负人家。”我给了刘流一拳，替小弟解了围。
酒水上来。我们仨喝着酒，掷色子、猜大小、划拳，嘻嘻哈哈地疯玩一阵。刘流就是人来疯，人越多越受关注，叫得笑得那越是花枝招展，连震耳欲聋的音乐似乎都要逊色不少。
啸宇凑近我的耳边，“那边那桌人，一直看着我们。”
我顺着啸宇的示意看去，那桌也有三个人，眼睛不时扫过来，其中正对着我们的那个，更是目光灼灼，有一种痞痞的帅气。他看到我们扭过头来，还向我们隔空扬起了手中的酒杯，啸宇也虚应了一下酒杯。
我没搭理他，附耳对啸宇说道：“肯定是刘流这厮笑得太妖孽了，弄得全场都在看他，害得我们跟着当电灯泡。”
“你是发光体，我们才是灯泡呢。”啸宇好像幽幽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我白了啸宇一眼。
啸宇连忙摇头，“没什么。”
“不过，刘流应该就挂那一型的，是吧？”也不待啸宇回答，我就抓过刘流，大声对他说：“那桌有个帅哥，盯着你呢，眼睛都喷火了，你的菜地哦。”
“哪儿？哪儿？哪个帅哥？”刘流连忙放出雷达一般的视线四处搜寻。
“就那个，一脸坏笑的样子，你们俩天生绝配。”我朝那方向努了努嘴。
刘流也回盯了那桌一会儿，抄起酒杯，向我挤挤眼，二话不说便径直朝那桌走过去。这就是他的性格，喝酒诚可贵，朋友价更高，若为帅哥故，两者皆可抛，见色忘义的家伙。
我和啸宇相视一笑，早习惯了。
两杯酒的功夫，刘流便本事地拉着那个帅哥过来了。
“给你们介绍一下，李巍，”刘流指着帅哥，然后又指指我们：“我两个最要好的哥们儿，云飞和啸宇。”
双方握手寒暄。不知是不是我敏感，在和李巍握手时，他的小拇指轻轻挠了挠我的掌心，我故作不知，没心没肺地打趣着刘流。“哟，这么快就情投意合了，哈哈。”
刘流只是嘿嘿两声，竟没有回敬我，太反常了！我奇怪地看看他。
“我那边还有两个兄弟，要不一起拼桌？”李巍提议。
“好啊，你的兄弟就是我们的兄弟，大家一起才热闹。”刘流连忙附和。
三个人变成了六个人，位置明显挤了，我只好往旁边靠了靠，李巍却一下子挤到了我的身边。我没吭声。
“来一支？”李巍递一支烟过来。
我摇摇头，继续不咸不淡地应付他，这边和啸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现在人多热闹，我们索性玩玩游戏。”刘流不知什么时候也挤到了李巍的另一侧，几乎半贴半靠在他身上。
“好。”李巍第一个响应，刘流更是风骚得手舞足蹈起来。
“玩两只小蜜蜂？”啸宇插了一句。
“丢，”刘流摆出一脸的不屑。“要玩就玩点刺激的。就玩，就玩——用嘴来撕纸传递吧。”
刘流果然没安好心。他生出这个主意后，也顾不得征询别人的意见，说玩就玩，招手叫小弟拿纸过来，加了好几打啤酒，又把面前的啤酒杯全部换成最大号。
这个用嘴来撕纸传递的游戏，就是准备一张小纸片，由上家用嘴唇含着传递给下家，下家也必须用嘴唇来接过这片纸张，并撕掉纸张的一部分，只有上下两家的嘴里都各含有纸片的一部分，这次传递才算完成。然后，由下家继续含着撕下后的纸张往下传。依此类推，直到最后纸片被撕得太小，即使传递双方嘴唇都吻在一起了也撕不下来，要么谁嘴里没有纸片，谁就接受惩罚，要么两个都接受惩罚。
游戏开始前，刘流不怀好意地倒满了所有大号啤酒杯。“事先说好，一会儿谁输了谁就喝这一大杯。如果连输三次，嘿嘿，那就一次喝两杯。”刘流自恃酒量好，一脸坏笑地看看大家。
“总是喝酒那多没劲。”李巍插了一句。
“加一条，谁连输三次，就罚他跑到酒吧中央，对着麦克风连叫三声我是猪，我是猪，我还是猪。”就冲着刘流这嚣张劲，我加了一个更变态的砝码。
“别别，这太丢脸了吧。”刘流还没怎么地，啸宇却先慌张起来。
我冲啸宇眨眨眼睛，身旁的李巍肯定也看到了，露出会心一笑。我打定主意，这次就要好好整整刘流这个家伙，看他还能那么有恃无恐。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好吧。”啸宇知道我的本事，勉强答应下来
“就这么定。”李巍立刻落井下石。
“好主意。”刘流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自然高声赞同。
其余那些伙伴也无异议。

十一
云飞之酒吧游戏下

游戏开始。
第一轮。还没等我开口，李巍就跳出来，自告奋勇先从他开始，传递给刘流。刘流正中下怀，乐得屁颠屁颠的。虽然纸片还算大，但他的嘴唇却已经有意地凑到了李巍的嘴上，久久才撕下一片。
纸片传了一圈，到我这时，我从啸宇嘴里小心翼翼地撕下一片，再往下准备传给李巍。李巍痞气十足地冲我扬扬眉毛，慢慢靠过来，先用口水润湿了纸张另一端，然后伸出舌尖费劲地含掉一丁点纸屑裹在嘴里。
我差点没笑喷。
刘流这下傻眼了。这么丁点纸屑怎么传啊！刘流几乎用强暴的手段抱住李巍的头，嘴唇、舌头，甚至连牙齿都用上，也没能从李巍的嘴里撬出半丁纸屑。
不得不认输。“不就喝酒吗？”刘流故作无所谓状，一仰脖子，一大杯啤酒下了肚。
“再来！”刘流瞪着李巍，恶狠狠地说道。
李巍连忙表现出怕怕的样子。
第二轮。纸片再次传到李巍时，他竟然不惧威胁地如法炮制了上次的做法。刘流这下彻底愤怒了，他使劲各种手段，几乎都用上手了，仍然无法从坚强的李巍嘴里掏出纸屑。
又输一局。刘流再也不淡定了，他一边被迫又喝下一大杯啤酒，一边歇斯底里地造反：“不干，不干，你们这是作弊！”
在座的全都看出来，这个游戏摆明了就是针对刘流，大家谁都不出来帮腔，谁都一副无辜状。
“游戏是你定的，规则就是这样，你说怎么办？”李巍更是收起痞气的神情，一脸的义正词严。
两大杯啤酒下肚，对酒量历来很好的刘流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可怕就可怕在万一再输第三次，后果不堪设想。他的双腿在止不住地抖动。
“换人，换人，你们都欺负我！”刘流继续耍赖。
我拼命憋住笑，同样朝李巍扬了扬眉，然后故作好心地对刘流说道。“那我和他换个位置，这回你放心了吧。”
刘流明显愣了愣，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看我。“你——哎呀，还是我家小飞对我好，我该怎么报答你啊。”说着话，他就要张牙舞爪地抱过来。
我赶紧出手挡住，嘴里威胁他道：“打住，你要抱过来，我就不换了。”
刘流忙不迭地住手，不仅没有一点刚才的嚣张，还露出满脸的谄媚。
李巍心领神会地和我换了个位置。
游戏再度开始。刘流一直心惊胆颤地关注着我们之间的传递。当他看到我从上家李巍的嘴里含过的纸张还剩下一大片时，他终于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发出妖孽般的大笑。
“好人啊，小飞，你真他妈太好了！快快，传给我，看我怎么收拾他们。”他笑得一脸稀烂地伸嘴过来。
我镇定地推开他的脸，一口就把嘴里刚衔过来的剩余纸条全咽了下去。然后张大嘴给他看。“纸条没了。”这下，上下两家嘴里都没有纸片，按规矩都得受罚。
刘流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嗷呜——”半天他才发出嚎丧一般的声音，彻底崩溃地倒在桌子上。
“哈哈哈”，全体在座人员笑得东倒西歪，李巍更是一把搂住我，笑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我微笑地看定刘流。愿赌服输，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借机推开了李巍的拥抱。分了好几大口，我才勉强把杯中的啤酒喝完。说实话，刘流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这么一大杯啤酒，要一口气全喝下去，还真是为难人。
轮到刘流了。他满脸痛苦地挣扎着想站起来，可那脚哆嗦的，估计想死的心都有。
好心的啸宇伸手扶起他。
“你帮说说，手下留情？”刘流绝处逢生般地抓住啸宇。
啸宇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不就是到台上乱吼几声嘛，早死早超生，反正你的脸皮厚。”啸宇在他流血的心上又插了一把刀。
“我恨你们！”刘流再度绝望地埋下头去，好一会儿，抬起头，站起身，换上了坚定而绝然的表情。“上就上，难道会死啊。”
于是，酒吧的麦克风里就传来了三声嚎叫。
“我是猪！我是猪！我还是猪！”刘流嚎得那叫大声，那叫理直气壮。
于是，全场一片哗然，笑倒一大片。本来就出名的刘流，这下子更加名声大噪，人人都知道他是养猪专业户。
于是，今晚上，真的把我们笑疯。
手机在裤兜里狂震，拿出来，一个陌生的号码。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打电话？我掐断了。可那个号码不屈不挠地马上重拨过来，我只好闪到酒吧一个稍微僻静处，接听。
“玩得很开心？”电话里劈头盖脑的一句话。
“你是谁？”我耐着性子问道。
电话里的人压根没理我，继续说。“你现在马上赶回公司，我在办公室等你。”说完，电话挂断了。
骚扰电话？刚想置之不理，突然念头一闪，吓出一身冷汗。难道是他？难怪声音听上去有点耳熟。现在都几点了还要赶回公司，还有工作安排？光想想头都大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在前面得意忘形，竟忘了后面还等着一只饿狼，什么叫乐极生悲！我顿时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十二
天纵之一杯咖啡

世界上最可怕的距离，不是生与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你站在我面前，我百般调戏你、折磨你，却不知悄然萌生的情愫已经细若游丝般若即若离。
接到文然的电话，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了。窗外，喧嚣的城市渐入沉静，唯有一轮弯月，晕着淡黄的光影疏离地高挂半空。
今天算是正式接管一新集团的第一天，从上午开完见面会直到现在，我几乎没走出过办公室，中餐和晚餐都是秘书送进来随便解决的。望着办公桌前一大摞文件报表材料，即使事先经过了文然率领的团队认真筛选分析研究，刚一接触我依然觉得千头万绪、纷繁复杂。没办法，经验不足是我的短板，唯有用智慧和学识进行弥补。不过，精英如我般，挑战面前，难度越大越能激发智慧的潜能，越有刺激的快感和充足的干劲。经过大半天的努力，我已基本抽丝剥茧出最急需也最重要的东西，化繁就简、分门别类，慢慢摸出了一些解决难题的门道。
听完文然的电话，我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是该换换脑子，调剂一下自己了。我拿起手机，拨打了文然帮我存好的那个号码。
电话竟被摁断。反了他了，敢摁断我的电话，本来就很疲惫的我腾地冒起了一团小火焰。立刻重拨过去，好一会儿，电话终于接通，话筒里传来噪杂的背景音乐，看来他果然玩得正嗨，心里更显不平衡。
“玩得很开心？你现在马上赶回公司，我在办公室等你。”自己的口吻没有一点温度，冷彬彬的，也不待他反应过来，便挂断电话。
可刚挂掉电话我就意识到他应该没存有我的电话号码，刚才电话中我也没有自报家门，他能听得出来我是谁？不管了，听不出来更好，万一他今晚对我的电话置之不理，明天不正好有他好看？
半个多小时过去，桌上的对讲传来秘书的声音：“周总，企划发展部的黄云飞副部长刚刚进来，他说是您叫他来的？”
那家伙还是聪明。
“让他进来。”
很快，敲门声响起，秘书带着他进来。“周总，黄部长来了。您还需要一杯咖啡吗？”
“嗯，”我头都没抬。“你带黄部长下去，叫他帮我煮一杯，你可以下班了。”
“好的，谢谢周总。”听得出秘书正归心似箭。她带着那家伙退了出去，我偷觑一眼，他的脸色灰暗，虽然一声不吭，但全身上下都贴满不乐意的标签。
一份材料还没看完，他便端着一杯香气扑鼻的咖啡，敲门进来。他沉默着把咖啡放到我的面前。
我没有看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你没煮好，咖啡泛酸了。”放下咖啡杯，我抬起头。“她没告诉你吗？在咖啡煮沸时立刻调为小火，不然热水穿透咖啡粉进到上壶的速度太快，造成萃取不足，咖啡就变酸了。”
“我们这种屌丝只喝得起速溶咖啡。”他的脸没有表情，说的话里有挑衅成分。
“那就再去煮一杯。” 我没搭理他，继续埋头于手中的资料。
沉默一会儿，他收起了我面前的咖啡杯，转身出去。
第二杯咖啡煮好端上来的时间明显要长于第一杯。
我喝了一口，继续评价：“这次有进步，但问题不少。”
他听了就像斗鸡一样，两条剑眉全拧在一块，浑身像充足了气的皮球，随时都要爆发出来。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我不是煮咖啡的。”
“对，你可以说你不是煮咖啡的，你不需要专业，更做不到完美。今晚我就免费送你一句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件小事都做不好，怎么做大事？”
“我也学过一句话：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他倔强地回敬一句。
“你不服？好，那我们就说说你专业上的事。”我没让他坐下，就在那干站着。“先说昨天你准备的引以为傲的报告，你跟我耍了小聪明，明明点出了一新的不少症结，却云山雾罩，在旁枝末节问题上绕来绕去，看似提出了很多好的建议，比如裁汰整合现有的流水线，可是却没有给出流水线的具体产值效益比；比如盘活现在的不动产资源，可是却没有提出不动产的规模和盘活方向。”
“我一个小部长，提了有用吗？”他的语气明显没那么冲了。
“你不提怎么知道没用？”我继续毫不客气地揭穿他。“你的心计就在于你抛出了一些自以为有见地的东西，以引起新老板的注意，但又只是点到为止，避免招惹旧上司的不满和猜忌。难道这就是你一个自诩为专业人士的应有态度？特别是经过昨晚加班和今早挨批的事实，你是不是更加印证了一个道理：会多做多，做多错多？”
“难道不是？”他低声嘟囔一句。
“难道你是一个甘于平庸的人？难道你的理想和抱负就在于办公室的文山会海、人云亦云？”我继续实施打击，决心要首先把他的傲气和戾气打掉。“你认为自己有才华、有能力，而且还花费了那么多小心思弄出来的东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早肯定能得到表扬吧？可事实相反，再联想起昨晚的加班，真是吃力不讨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昨晚临时催要的那些材料，就是因为你的报告不翔实、没有太多数据支撑，所以我才要求你连夜加班整理的？”（当然，为了加大他的工作量，我也捎带增加了要求，哈哈。）
“接下来再说说你辛辛苦苦整理的材料。第一，花了点小心思做了个目录，可是有目录没有页码，这样的目录除了好看还有什么用？第二，材料洋洋洒洒几十页，没有挈领的提纲，没有标出重点和难点，换作别的上司，谁都会认为你要么是带情绪工作，有意刁难，要么就是能力不足，不堪此任。第三，工作没有效率，本该熟记于心的材料却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如此种种，你还能说自己很专业，做事很完美？”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我喝了一口咖啡润润嗓子。从他进来到现在，他的脸色从灰暗到涨红，再到煞白，最后到现在的黯然，精彩得就像京剧里的脸谱一般。但无论怎样，我都得承认，无论如何沮丧，他英挺的身姿、帅气的脸庞，无时无刻都对我散发着诱惑的气息，害得我几次都差点走神，几乎难以自持。
突然，我冒出一个绝佳的主意，于是果断结束了今晚的谈话。“好吧，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还有很多材料要看。从明天开始，你每天上来煮一杯咖啡，直到我满意为止。这就是件，小事。”我特地在小事二字上加了重音。
他此刻简直是气炸了，他忍，他还忍，他再忍，最后居然能够不吭一声转身走人，看来这小子有进步了。

十三
天纵之附带条款

我回到自己的家已经差不多午夜两点，洗完澡后，人也精神了。现在正好是美国的白天时间，我打开视频会议系统，方尔雅的头像很快就在线上闪动。我点开，尔雅半躺在病床上和我打招呼，从显示屏幕上看，他的气色还可以。
“恭喜周总，马到成功！”
“你看新闻了？”
“那么大一桩兼并案，国内财经报刊网站到处都是你志得意满的风骚样子，就连华尔街也在蠢蠢欲动，我能不知道吗？”
“秘密操作了那么久，第一步总算是尘埃落定，接下来，第二步、第三步，还有的忙……”我的话被尔雅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你的病怎么样，这几天感觉如何？”
“听到你的好消息，我的病好了一半。”听得出他是勉强作答。
“多保重。”我和尔雅是发小，安慰的话说多了生分，我知道此刻对他最好的良药就是工作。“我们的壮志未酬，你且不能闭眼呢。多盯盯Benjamin先生那边，具体事情可以交代Ann去做。”
“我有分寸，放心。我们和Benjamin商定，下个月1号造梦工厂的董事会最后定夺选址方案，你的时间够用吗？别到时候我没闭眼你就先闭眼了。”
“需要加班加点，不过怎么都够了。”
“宏鑫和你的能量我知道，不过，”
“你想说附带条款？”我挑起眉毛。
“嗯。”
“那确是一匹小野驹，有点麻烦。”
“还有你周大少搞不定的？”
“那是！对付他我有的是手段。”我咧开嘴。“不过，你确定不后悔？”其实还是有点担心他，说放下就真能放下？
“逝者如斯夫，还能怎样？”他似在自语，又似在对我说。
从看过他的医疗报告起，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心情也一天比一天颓丧，看着现在的他，很难再联想起当初那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少年。
我换了一个话题。“今天我看到你那个好笑的大哥了。我在开会，他就人五人六地走进来。”
“他永远就是方家的一个笑话，可惜还不自知。”说到方尔中，他的眼神里立刻喷发出暴戾与仇恨。
尔中、尔雅，竟同室操戈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真不免让人唏嘘。从认识方尔雅起，我就不断旁观着方家的战火硝烟。仅就单兵作战而言，十个方尔中也不是尔雅的对手，可是一旦集团对抗，单枪匹马、毫无根基可言的方尔雅，哪次不是碰得头破血流？归根结底，这是亲情的悲哀还是金钱的悲哀？谁能说得清。
“其实，其实这次兼并，吃亏最大的是你们方家。这样两败俱伤……”这话说得有点心虚，毕竟周家是最大的受益者。
“再多的钱有什么用？给到那些人，不外乎是多败几年和少败几年的事。子不孝父不慈，这样的家族早就该下地狱。” 每次一提到家族的事情，尔雅就像变了个人，似乎有一种歇斯底里的愤恨，有时候连我都觉得他过于偏激，他究竟是遭受了多大的打击和排挤才会变成这样。
正常理解，一个在这种家族长大的孩子，本就应该锦衣玉食、呼风唤雨，就算嫡庶有别，也不至于太过艰难。可难就难在，尔雅从小就表现出了他聪慧过人的特质，这种特质也往往附带着自视甚高的傲慢，如此的性格出现在强大的前房势力面前，水和油如何相融？如果说当时因为年纪小，在面上还勉强顺从着他们，可尔雅一旦从英国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以优异成绩毕业，并接受方显儒的安排，到一新大刀阔斧、独撑危局时，他与家族的原有势力就针锋相对、图穷匕见了。最后的结果就是众所周知的，尔雅当初怎么接受他的父亲安排就怎么被他父亲亲自扫地出门。
也难怪，现在的尔雅，拖着病体残躯，原来有多骄傲现在就有多狼狈，原来有多自信现在就有多愤恨。看来，方家和一新集团里除了他那个从小三被扶正起来，从来喏喏无声、泥菩萨过河的母亲之外，他还能牵挂谁？对了，应该还有当时我和尔雅订立协定后他又特别提出的那个让我惊奇到乍舌，现在看来也刺激到发指的附带条款。
尔雅又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把我从思绪中拉回来。
“你注意身体，有什么消息我们第一时间沟通。”我不愿打扰尔雅太多，依我对尔雅的了解，他的仇恨现在全部转化为对付方家的干劲。一个病人，当他走上战场，成为一个全神贯注的战士，他就拥有了抵御病魔的强大武器。
临关闭系统前，我又心血来潮冒出一句：“要不要了解一下附带条款的近况？或者明天我让文然把他的资料相片什么的打包发给你？”
“不用。”他回答得很干脆，倒让我愣了一下。难道和尔雅比起来，我竟更加性情中人？明明不对啊，在这个涉及数额那么庞大的兼并案中他那么郑重地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附带条款，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样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他要说自己是第二情痴，谁敢排第一？可现在，他的反应实在费解。
直到躺在床上，我都还在为这个问题困扰。算了，或者他有自己的渠道也未可知。

十四
天纵之太后驾到

第二天我早早就被母亲的电话催醒了。
“周太，我昨晚三点多才睡的哦。”仍在迷糊中，也不忘调侃一下母亲。
“少贫嘴！”母亲难得地没搭理我。“你奶奶今天上午的飞机到，还有你小叔、小婶。”
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睡意全无。“太后驾到？还让人有没有活路啊。”
“你赶快起来收拾，给你两小时，10点整我和你爸在——在哪？张秘书，我们在哪接机？”电话中母亲问了一句旁边的秘书。“那就在候机楼第一贵宾室碰头。”
“好的。”我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冲进了盥洗室。
“还有，我已经叫人到你的别墅去清洁整理了，不要到时候老太太查勤到你那，乌七八糟！害得我又挨骂。”
“得令！”我挂断了电话。
我奶奶绝对是我们家的慈禧太后，她的一生简直就是一部波澜壮阔的传奇史。她出生于一个大户人家，自幼就漂亮聪明、敢爱敢恨，16岁情窦初开时与她的老师，一个大她将近十岁的教书先生自由恋爱，这在当时的世风下，简直是伤风败俗，为世人所耻笑，严重败坏了大户人家的门风。她家老太爷燃起雷霆之怒，棒打鸳鸯，果断将她下嫁当时还很不起眼的周家，并赔上了一笔不小的嫁妆。而周家发家的第一桶金，说得难听点，就是这笔嫁妆。胳膊终究扭不过大腿，经过几年的消停，我奶奶也就认命地帮衬着丈夫也就是我爷爷打拼天下。慢慢的，凭着我爷爷的吃苦耐劳，又有我奶奶的精明强干，周家抓住几个大机遇，跃身进入新贵行列。就在周家生意蒸蒸日上的时候，我爷爷竟突遇车祸英年早逝，我父亲作为家中长子，弱冠之年就不得不提前接手家族生意，而老太太肚中还怀有身孕。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时间，商海沉浮几度要把周家的航船吹翻。又是老太太大着肚子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在早产诞下她的小儿子我的小叔周英杰后，顾不得产后休息，立即垂帘听政，硬生生带着我父亲撑过危局，并再度让周家发展壮大，最终成为今天的经济航母。近年来，由于年事渐高，疾病缠身的老太太实在精力不济，开始逐渐淡出，前几年更是飞到瑞士我小叔那弄孙养病去了。不过，尽管老太太这几年一直在瑞士躲清静，但她的威势绝对不可小觑，去年全国最具权威的财经杂志之一《全球财经》在评选国内十大最有影响力的财经女强人时，她依旧赫然在列。在W市，用本市财经界人士的玩笑话说，只要老太太在W市跺一跺脚，不光是周家，就连全市的财经商业界恐怕都抖三抖。
万事有其利必有其弊，老太太的杀伐决断固然撑起了周家的天空，可在其近乎一手遮天的阴影下，除了她那格外疼爱的遗腹小儿子和我这个长房长孙还略敢放肆外，其他家人小辈谁不在她面前小心翼翼、敬而远之？今天听闻老太太没有任何预兆地杀回来，而且还带着我那久居国外的小叔，我们全家无不惊诧莫名！老太太今天究竟要唱哪一出？反正想破了脑袋也没用，先紧着鞍前马后、好生伺候吧。
紧赶慢赶，到机场贵宾楼会合了父母后，老太太乘坐的航班也很快降落了。在机场候机楼贵宾出口，我一眼就看到老太太身板挺挺，虽是满头银发但却步履坚定地走出来，那种旁若无人的气势秒杀全场。她的身旁，走着我的小叔和婶婶，随后便是工作人员推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母亲在后边捅了一下我，我立刻笑靥如花地率先迎上去。
“奶奶，一路辛苦哦。”我张开双臂，故作夸张地抱了抱奶奶。
“纵儿，乖了。”奶奶的脸上有了笑容。她伸出手揉了一下我的脸。“我大孙子长得越来越帅。”
“那是，也不看看是遗传谁的，哈哈。”在奶奶面前，我尽显狗腿本色。
奶奶越发高兴，转过身随便招呼了一下我可怜的老爸老妈。我也和旁边的小叔、小婶招手示意。
“纵儿，长高了，也成熟了。”小叔拍了拍我的肩膀。
从小就出生在国外的小婶却口无遮拦地嚷了起来。“纵儿，难怪老太太天天在瑞士念叨你，又高又帅，特别像年轻时候的汤姆•克鲁斯，身边的女朋友肯定一拨一拨，轰都轰不走吧。哈哈，小婶家有一个远房侄女……”
小叔连忙打断了小婶接下去的话。
我们全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那张大嘴巴，好歹她家也算是欧洲华人圈的名门望族啊，一见面就说这些，而且还当着老太太的面，只能呵呵了。
“入画，说什么呢，谁能比得上我家纵儿！”老太太果然发威，不过她的护短也真不是传说。
顿时，谁都不敢再出声，我吐了吐舌头，一家人簇拥着老太太屏声静气地上了车。
我还在暗自庆幸刚才的话题被打断了，可老太太一落座，看看叔叔婶婶坐了另外一部车，周边只剩下我们一家人时，便对着我父母，就着刚才的话题开启责怪程序。
“英豪、涟漪，刚才入画的话提醒了我，纵儿年纪也不小了，现在也开始学着接掌门户，你们做父母的该操心操心他的婚姻大事了。”
“奶奶，你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休息……”
我刚想把话题岔开，奶奶看了一眼过来，我便只好闭嘴，毕竟，恃宠而娇也要把握好分寸。
“涟漪，英豪忙我可以不说，你作为母亲，没尽好自己的责任。这件事不可以再拖，我不想提醒你第二次。”说完，奶奶便像往常一样，威严地扫了一眼全部人（包括我在内），没有异样之后才闭上眼睛，躺在座椅上休息。
父母都偷偷舒一口气，母亲更是瞪我一眼，看吧，又是你小子害的！
我假装没看见，转头看向窗外。
相亲？结婚？门都没有，本少爷那么玉树临风，总不能早早就走进婚姻坟墓吧。拖着，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看谁玩得过谁。

十五
云飞之精神折磨

爱你的理由可以有无数个，调戏你的理由却只有一个！
我怎么从总裁办公室走出来，怎么回到家，怎么过了一夜，又怎么起床上班，全都不记得了，脑子里就有两个字：窝囊！满脑子还剩下五个字：真他妈窝囊！
“小飞部长，喂，喂，你发什么呆啊。”我们部里的王嫱菲，一个入职不久的女职员，在我的眼前不断晃悠，眼睛瞪得老大。
“找我有事？”我不解地问她。
“你看看你，”这姑娘的嘴先天就有点大，何况现在还笑得合不上。
“噢。”我低头看看自己，难怪，我正抱着一根铅笔在那猛吸，瓶装牛奶和吸管还好好地撂在一边。
“哈哈，小飞部长，你这是练的什么功夫，回头也教教我呗。”差不多是同龄人，在这些手下面前，我历来没架子，也不会摆架子，彼此之间常开开玩笑。
“不知道吧，这就是失传已久的两大武林绝学之一的吸星大法。”我赶忙丢下铅笔，拿过一旁的早餐。“这个绝学你不适合，你可以试试另外一个。”
“你想说另外一个绝学葵花宝典呗。”现在的小妮子聪明的紧，什么样的玩笑没见过。“你是不是已经学会了？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哈哈，不过，你怎么自宫的说说看嘛。还有，忘了告诉你我是女孩子，哈哈。” 这妮子笑得更欢了。
“哈哈，”我干笑两声，打打马虎眼过去了。
嘻哈一阵，心情自然好一些，可难题还在那，怎么办呢？我看看表，上班有一会儿了，真要上去煮咖啡？一个狗腿的声音传来。不，士可杀不可辱，绝对不！另外一个声音立刻阻止。
可那小子万一打电话下来催怎么办，弄得人人皆知，岂不是更糟。依他的臭屁性格，肯定做得出来。
催就催，我堂堂一个发展企划部副部长，不说公司精英，起码也是业务尖子，只要有眼光的，谁看不到？只有那双长到天花板上的眼睛，使唤我来煮咖啡，他妈的还是一天一杯，狗眼看人低。
去吧，人家可是大BOSS，多少人哭着喊着都没那么好的机会，再说你们还那个过了，嘻嘻。
不去，那个是那个，做人的尊严和底线还是有的。
去……
不去……
我在那纠结得，差点患上人格分裂症。
抛个硬币吧，国徽朝上，去，牡丹花朝上，不去。我终于下定决心，听天由命，这句老话最有道理。
一抛，一接，打开，牡丹花朝上。这就是不去的意思，看看，老天都这么安排了。
决定是决定了，心情却一点儿都不轻松，只要一听到电话铃声，无论是本办公室的，还是部长办公室的，甚至连职员桌上的，我的耳朵腾地就竖起来，谁知道这个变态会追杀到哪间办公室？偏偏今天上午的电话特别多，此起彼伏的，搞得我比加了一个晚上的班还累，精神几近崩溃。
终于下班，我坐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看来这家伙就是嘴上说说吧，他那么忙，估计早忘了。心里正美着，可是小安子部长走进来说的一句话差点没让我背过气去。
“云飞，我下午有点私事出去一下，你盯着点。”他凑近我，压低声音道：“不过也不要紧，我刚从总裁办打听到，新BOSS这两天家里有事，估计都不会到办公室。”
真他妈悲催啊，谁给我块豆腐，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我神思恍惚地挪到公司餐厅，就连公司原先几个平时要好的帅哥美女打招呼也懒得搭理。随便要了一份餐，自己躲到一个角落胡乱扒拉几口。
电话响，我浑身一紧，难道是——手忙脚乱地从兜里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我都坐下毛病了。
陌生的号码。阿弥陀佛，幸好不是他，我的第一个念头，虽然手机里没存有昨天晚上他打过来的号码，但这哪里用存，那几个数字现在都变成我的噩梦，想忘都忘不了。
“哪位？”
“我是李巍，还记得吗？”
“哦，”我迟疑了一下，他哪来我的号码，昨晚我匆匆赶去办公室时，只偷偷交待了一下啸宇，特地没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有事吗？”
“昨晚你走得匆忙，招呼都没打，不够意思。我找刘流要的你的号码。”他似乎听出我的疑问，解释道。
刘流这个傻小子，看他平时一点都不笨，这事办的，我只有呵呵了。
“我和朋友合伙开了个酒庄，难得昨晚大家那么嗨，怎么样，今晚再聚聚？”
“不了，今晚我还有事，你叫刘流吧，他可是品酒的高手。”傻子才看不出来他的意思。
“肯定少不了他那个开心果啊，哈哈，要不然，你懂的。”他在电话那边笑开了，笑过之后，话锋一转。“不过，我是诚心诚意邀请你的。”
“不了。”我还是婉拒了。
电话刚挂断没一会儿，刘流的骚扰电话就来了。
“今晚你竟敢不去？还是哥们儿吗。”刘流气势汹汹的。
“今晚我有事……”
我刚一开口，就被刘流打断了。“屁！别跟我玩哩格隆，你不去我们就绝交。”
刘流，你个傻×，我心里暗自骂道，你上杆子想挂李巍就别拉着我啊，想到李巍那点小心思我是真着急。
“你叫啸宇陪你去吧。”
“巍子刚和我说你不去，我就立马约啸宇了，可那小子说你不去他就不去。”
难怪刘流这么着急上火的，啸宇啊，你不用表现得那么明显吧，我真是无语了。可嘴上却没闲着。
“真看上人家了？巍子巍子的都叫上了？那晚上我们更不能去了，两个一百瓦的大灯泡，你不嫌亮得慌？”
“哈哈，大灯泡怕啥，我是谁啊，起码二百瓦。”真想不通刘流哪来的自信。其实作为多年的朋友，客观地说，刘流的条件也不赖，脸蛋过得去，身家不错，就是那张臭嘴，还有那个偏胖一些的身材减点分。
“你哪止二百，肯定二百五。”我甩了一句过去。
“你才二百五呢。”刘流继续磨着。
“刘啊，我们真不能去。”我搜肠刮肚地啄磨着措辞。我大概能猜得到李巍的心思，可毕竟人家没明说阿，我拿不出什么实实在在的证据，万一刘流恼了，我还真的有嘴说不清楚。可不挑明嘛，这么多年的朋友还做不做了？我实在两难，今天怎么净给我出选择题，再多来两次，我是不是该有选择恐惧症了。
“别人都说防火防盗防闺蜜，你就不怕我看上你家巍子？”我只好含含糊糊地说。
“我丢，”刘流不屑的语气。“那件事以后，你都差不多修炼成仙了，哪还有我们凡夫俗子的想法。你说说，这几年除了偶尔逢场作戏，那么多好的赖的，你看得上谁？你又跟过谁？”
“别说了，成吗？”一提起那些事，我的心里还是一阵阵憋闷。
“你就继续做你的缩头乌龟吧。”刘流没再往下说，接着刚才的话题，但语气却罕见的认真。“我知道，我看上巍子，依他的条件应该还没看上我。没关系啊，我就信一条：好女怕缠，好夫怕赖！自己的幸福需要自己争取，天上掉不下来，即使掉下来，也多半会掉到你们这些帅哥身上。勤能补丑，听说过吧？。”
我听得一楞一楞的。这小子门清着呢，一点都不糊涂。
“其实，今晚如果巍子就约我一个人，肯定没你们什么事。但他不是啊，他还约了昨晚和他一起的那两个哥们儿，这不明摆着，希望你们两个去嘛。”
“那你还叫我们。”
“没关系啊，只要你不心动，不坏我大爷的事，嘿嘿嘿，小巍子，饶你奸似鬼，也要喝老娘，不，应该是大爷我的洗脚水。”刘流恢复了本来面目，一阵奸笑。
“你大爷的！”我对着电话翻个白眼。

十六
云飞之妙品酒庄

李巍的酒庄开在W市风景最秀丽的清湖边。傍晚，啸宇开着车，我和刘流坐在车上，慢慢驶过一条不宽的湖边马路，一湖的碧水和着徐徐微风，将橘红色的夕阳倒影破碎成粼粼波光，仿佛径直荡漾到人的心头。曲径通幽的最深处，有一座绿影婆娑、湖水环拥的三层小楼，车子便驶到小楼前停下。
小楼之旁立着一块不算大的寿山石，石上看似无意地刻着妙品酒庄四个仿宋体小字，不注意还差点认不出来。楼前用篱笆围起一个花园，一条用葡萄藤蔓缠起的长廊穿过花园通向小楼，踩着长廊下的青石板路，抬眼是一串串青翠欲滴的葡萄，闻起是一阵阵香气四溢的茉莉花香，好一处安逸、宁静的所在。进入小楼，欧式古典风格的装饰却与楼外大相径庭，低调而奢华，光是入门后那一排排用来展示的几乎看到头的红酒墙，在金灿灿的镶钻水晶灯下闪着瑰丽的光芒，就足够亮瞎人的眼睛。
看到我们仨，李巍从楼上迎下来，衣着考究，举止优雅，昨晚的放纵与不羁已经荡然无存，只有那一抹痞痞的味道仍然不经意间隐藏在嘴角。
“欢迎光临。”
“酒庄太棒了！”刘流堆着下贱的笑容，抢在我们前面握住了李巍的手。
今晚的刘流收拾得愈发齐整，浑身仿佛都在发光，而且见过大世面的他，举手投足间也换上一副面具，貌似一个假惺惺的谦谦君子。反倒是我和啸宇，有点过于休闲随意了。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先带你们参观一下。”李巍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率先在前，侃侃而谈：“小楼共三层，还有一个地下室。一楼是大堂和展示区，二楼是品酒区、交谈区和餐厅，三楼全是VIP包厢，酒窖全埋在地下室。”
跟着李巍，走上二楼的旋梯，梯脚处摆放着一个精巧的天鹅状水晶酒樽，那两只用红玛瑙点缀的眼睛逼真得似乎随时可以灵活闪动。我不禁伸手轻轻抚摸一下，冰凉沁手。
李巍看着我笑了。“这里的装饰多半出自名家之手，储藏室还存有一些，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参观欣赏。”
“不用了，我只是好奇。”我连忙摆手。
“你们酒庄好本事，这些名家作品很难收集的。”故作正经的刘流，开口就是一种投其所好的腔调。
我和啸宇对视一眼，这厮今晚说话都这么拿腔拿调的，我们听着都累。
“也还好，这些名家基本上是被我们酒庄的小小名气吸引过来的。酒庄有个规定，只要这些名家在这里留下一个酒的作品，就成为终身VIP，随时可以来品酒，不限量。”
“看来喜欢红酒的大师名家还不少。”
“是的。无论何种场合，酒吧、PARTY、宴会，总有一种无上妙品可以烘托气氛，提升品位，那便是红酒。红酒不仅是一杯佳酿，更是一种臻纯曼妙的生活境界。试想想，一个人于舒适雅致的咖啡厅小窗边心无旁骛地闲坐，拿起玲珑曲线、晶莹剔透的郁金香形杯子细细把玩，轻轻摇曳，品味顶级红酒，享受特色美食，倾心与同样爱好红酒的有缘人轻松交谈，每一口酒的芬芳，每一眼的凝眸，每一耳的倾听，纵情沉醉在这视觉与味觉激情交融的双重盛宴中，一切尊贵享受便尽在这唇齿留香间缠绵婉转……”
一说起红酒，李巍就魔术般变成一个歌者，仿佛整个灵魂都在唱着红酒的颂歌，同时也感染着我们这些局外人。
结束了简短的参观，李巍引导我们来到三楼。三楼的包厢全部采用世界上著名的葡萄酒品种来命名，如长相思、赤霞珠、佳美、雷司令等。走进长相思包厢，李巍的另两个朋友已经就座，大家又不可避免地寒暄一番。
包厢中央，洁白的台布上摆放了琳琅满目的红酒和郁金香形酒杯，一屋子的晶亮璀璨。
李巍走到餐台旁边，兴致盎然地招呼着大家。“开餐之前，我略尽地主之谊，给大家简要介绍一下品鉴红酒的方法。”
一个男人，只有专注于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才最有味道、最有魅力，也是最性感的。此时的李巍无疑是魅力四射。
“品鉴红酒主要看三种感觉：视觉、嗅觉和味觉。首先是视觉。评价一款葡萄酒的第一步就是简单地注视它，从倒酒时开始，侍好酒之后，品尝者手持杯脚以45度角、合适的距离下进行观察，摇动酒杯观察酒液在杯壁上流动的状态。理想环境是在良好的光线下，对着白色平面进行观察。通过观察酒的清澈度、色泽和强烈程度可以初步体现出酒的特质。其次是嗅觉。嗅觉的运用在品尝中非常重要，它对香气的捕捉分析比味觉还要多。酒倒入杯中静止下来后进行初次闻香，然后是摇杯结合视觉再次闻香。好的品尝者一般进行了视觉和嗅觉对酒的认识以后，基本上可以确定了酒的特征质量。最后就是味觉。为了证实视觉和嗅觉的判断，也为了掌握全面的感觉，我们还需要用舌头和口腔来体味葡萄酒。品尝时要喝入适量的酒，最好布满整个口腔，用舌头对酒进行充分的搅动来体味酒的结构和香气，中间通过鼻子的吸气可使酒的特征更加明显。这三觉下来，你就可以得到最完美的品酒感受。”
我们都禁不止为李巍鼓掌。
接下来，不同品种、不同风格、不同档次的红酒依次打开，配上饱满多汁的红肉、沙拉，觥筹交错，宾主言欢。大家都喝了不少的酒，气氛也越来越热烈。
“我提议，为了感谢巍子的热情款待，我们每个人敬他一杯。”喝开了的刘流再也掩饰不住本性，端着一杯红酒，笑得一脸稀烂地靠上去。
“好。”李巍豪爽地来者不拒。
“不行，我要单独和你喝一个交杯。”刘流更是得寸进尺。
“好，交杯，交杯。”大家伙唯恐天下不乱，纷纷起哄。
刘流得意之极，整个身子全搂过去，和李巍贴在一起密密实实地喝了个交杯。
全场再次鼓掌。
我的酒量毕竟有限，此时已经微醺，赶忙趁着大家不注意溜出包厢，走到三楼外的露台透透气。

十七
云飞之檫枪走火

我斜倚在三楼露台的栏杆上，正对着夕阳的最后一抹沉落，暮色渐渐模糊了大自然的轮廓，代之以绚烂的城市霓虹，勾勒出满眼的华彩与缤纷。
“真会躲清静。”身后响起李巍的声音。
我转过身。“你也出来了？”
他笑笑，向旁边的一个侍应生招招手。“帮我沏两杯红茶过来。”然后走近我，并肩倚着栏杆。
“今晚开心吗？我看你喝得不少。”
“是不少，也长了很多见识。”
红茶上来，在喝完红酒之后端起一杯品啜，更觉入口甘美、神清气爽。
“你把一桌客人晾在那，不好吧？”
“你不也是客人？”他看向我。“我也学你出来透透气。里边我招呼一个帅哥经理进去了，这会儿估计他们喝得更嗨。”
我没有答话。谁进去都没用，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刘流那点小心思？或者你丫根本就是在装逼，哼，我心里暗自腹诽。
气氛变得有点沉闷。
倏的一下，小楼旁的清湖竟亮了起来，湖边的、湖心的、远端的、近前的，各色景观灯全部打开，流光溢彩、婀娜多姿。
“走，我们上船游湖去。”李巍一下来了兴致，不由分说，抓住我的手便下了楼。
“啊，上什么船？”我脑子迷迷瞪瞪的，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拖下一楼。
小楼的侧门走出去就是湖边，湖边停泊着应该是酒庄自备的两艘小艇。李巍把我拉上其中一艘，解开缆绳，打火开动，缓缓驶向湖心。
好半天我都没弄清楚，自己怎么就下了楼，怎么就上了船。
在轻微的马达声里，船儿拨开湖水，滚动起层层浪花。秋天的凉意，从湖面上阵阵袭来，整个人都心旷神怡。
“怎么样，酒后游湖，是不是更有感觉？”天已经全黑了，借着岸边的灯火，我接触到李巍有点异样的目光。
面对着这样的注视，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转过头去欣赏着清湖的夜景。
“这样吧，你不是说今晚长知识了吗，我来考考你。”李巍把船停下来，熄了火。秋风吹着波涛，轻轻拍打船舷，愈发显得湖面的平静。
“嗯？”我挑眉看他。
李巍打开艇上的小灯，船上有一个储藏柜，真不愧是开酒庄的，里边存放着好些红酒、饮料、酒具、酒杯什么的。他蹲下身去翻了翻，首先拿出一条红绸带。
“其实就是我们行内的盲猜。我用这条红绸带把你的眼睛蒙上，给你品鉴几种酒，就三种吧，降低难度，你只需要根据口感来判定它们的档次高低就好。猜中了有奖励，猜不中小惩罚。如何？”
“不行，不行。”我连忙摆手，坚决拒绝。
“这样吧，作为交换，这里一共有六种牌子的红酒，我先猜。都猜中了就必须轮到你猜，只要有一种猜不中你就不用猜了，而且随你处罚，怎么样？”
李巍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只好同意。
他用绸带蒙上了自己的眼睛。我取出六种酒，分别倒进不同的酒杯。把第一杯放到他的手上。
他浅酌一口，调动起整个口腔的味蕾，细细品味揣摩，慢慢下咽回味。他放下杯子，沉吟一会儿，说道：“这款酒香气丰满，入口顺滑，甘美果味，成熟单宁风格。应该是产自法国波雅克地区的靓茨伯庄园的干红葡萄酒，年份2011年。”
我对照瓶子，完全正确，不禁啧啧称奇。
李巍拿起第二杯，继续品鉴。“这款酒产自法国波尔多圣爱美隆地区，是柏菲古堡干红葡萄酒，年份 2011年。它虽出身于法国，带有法国酒骨子里的优雅与平衡，但同时又具有新世界酒的个性、力量，甚至野性。对不对？”
零误差，太牛了！看来那么年轻就开这么大的酒庄，不能不说除了幸运、努力之外，天分也很重要。
见识了李巍超强实力，想到一会儿该轮到我班门弄斧，我更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不过，能力不行，我不是还有绝顶聪明的小脑瓜嘛。刚才我就注意到储藏柜里除了红酒还有饮料，矿泉水、可乐、果汁，甚至还有时下流行的苹果醋，哈哈，我灵机一动，立刻翻出这些饮料，各自倒了一些，再倒上一个牌子的红酒，一起搅匀了。
“怎么那么久？“蒙着眼睛的李巍用狐疑的口气问我。
“好了。”我把混着乱七八糟饮料和红酒的杯子递到他的手上。我使劲憋着笑，看着他喝下去。
“噗，”李巍一口全吐出来。“这是什么鬼东西。”他撕下蒙眼的绸带，咬牙切齿地看着我。
“哈哈哈”，我差点笑岔气。
“你敢玩我？看我怎么惩罚你。”李巍张牙舞抓地扑过来。
我急忙躲避，可是小艇就那么大，哪里躲得了，李巍很轻易就捉住我。
“哈哈，规则也没说不许啊。”我边抗拒边申辩。
“那我现在就给你定定规则。”
“别乱动，小船要翻了——”我的话音未落，李巍就猛地俯下身来，用嘴唇堵住了我要说的话。这是什么节奏，我瞪大眼睛，彻底懵了。
我的头脑一片混乱，李巍的舌尖已经趁虚而入，带着葡萄酒特有的绵绵果香和丝丝酸甜，撬开我的牙关，缠住我的舌尖。我本能地挣扎，可是越挣扎李巍抱紧我的力气就越大一分，那种试探性的亲吻就越加一分侵略性。不得不说，他的亲吻技巧真的很好，挑逗、吸吮、交融、掠夺，在他舌尖的不断袭扰下，我很快就败下阵来。晕乎乎的大脑，再加上酒精的助兴，我的身体开始发热、放松，不自觉地慢慢回应着李巍。
感受到了我的变化，李巍兴致更加盎然，他索性全身倾压过来，密密实实地将我整个身子压在船头上，亲吻雨点一般落下来，我的唇、我的耳边、我的脖子，再往下……
在李巍娴熟的撩拨下，我的激情一浪高过一浪，嘴里也禁不住开始轻微呻吟，两具灼热到发烫的身体紧紧地扭曲、撕扯在一起……
“巍子”
“小飞”
耳边传来由远渐近的呼叫声，是刘流、啸宇的声音。糟糕，我好像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一下子清醒过来。当前的窘境何止是心乱如麻可以概括的，我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李巍，船身猛烈摇晃起来，因为猝不及防，他几乎掉下水去。
“快，快收拾，刘流他们来了。”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因为着急我的声音变得嘶哑。
“来了就来了，他们又不是没见过。”李巍有一些懊恼。
“快点吧。”我也懒得和他解释，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我的火急火燎比起来，李巍却是很从容。他是不是有意的啊，我慌乱之际也没忘了在黑夜中瞪他一眼。
这边还没整理好，刘流他们乘着另外一艘小艇很快就驶到我们附近，完了，完了，就在我万念俱灰之时，小艇却在漆黑的湖面上画了一个美丽的弧线，绕着我们的小艇又驶离了出去。
庆幸之余，凭直觉，我知道刘流他们一定发现了什么。

十八
云飞之孽缘情深

两艘小艇一前一后回到岸边。我一上岸立刻逃跑似地向李巍辞行，啸宇默默跟在我后面。刘流笑魇如旧地打趣着李巍：“真不够哥们儿，夜游清湖那么浪漫的事情也不招呼我们一起，下次看我怎么惩罚你。”他该是有多么强大的一颗心脏啊，我想。
“没问题。什么时候想喝酒了，随时恭候。”李巍不动声色地打着哈哈。
李巍跟着我们仨来到车旁，因为都喝了酒，酒庄贴心地安排了代驾。李巍快走几步，拉开后座的门看向我，我假装没看见，绕过他坐进副驾驶座。刘流和啸宇则只好坐到了后座。
车子启动，只有刘流摁下车窗，和李巍挥手告别，他的表现如常得我都心惊肉跳。难道是我的错觉？我怀疑自己，可是实诚的啸宇，他从头至尾没和李巍说一句话，他用沉默的表现告诉我，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不得不承认，刘流的城府远超我的想象。
回家路上，除了上车时给代驾指指路，我们仨谁都没再说话。尤其是刘流，和李巍告别之后，他历来丰富的表情包就褪得干干净净，和啸宇表现一致，坐在后排一声不吭。我靠在座椅上，偶尔想透过后视镜看看他们俩的表情，可惜天色太暗，什么也没看到，但明显感受到后面传来的阵阵严肃与压力山大，如芒在背的感觉真的让我很是不安。
行车路线是先路过我居住的公寓。到了公寓旁，我推门下车，后排的啸宇也跟着下来。
“师傅，你把车开到这位先生家里停放就好。”啸宇指指车上一动不动的刘流，对代驾说道。“钥匙就交给他，我明天过去取。”
刘流坐在车上，瞥了啸宇一眼，没什么表示。
我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
友谊的小船，难道真的说翻就翻？可偏偏我没有一点立场能够解释或者挽留什么。
心情沮丧地打开房门，我伸手刚要去按灯光开关，啸宇猛地从身后紧紧搂住我。
“别开灯，小飞。”声音仿佛是从啸宇的胸腔里挤压出来的。
被啸宇抱着，我的整个身体有些僵硬，由于距离太近，我几乎能听到啸宇急促的心跳。
迟疑一会儿，我稍微想分开啸宇抱着我的双手，可啸宇却更加加大了力量。
“别动，小飞，让我抱抱你。”
唉，我在心里叹气，今天真是什么事都凑到一块了。啸宇对我的那份执着，我岂能不知？感情这东西谁能理得清楚，有情未必有缘，有缘未必有份，这两年我无数次或明或暗地向啸宇澄清过我们之间的感情，这是一种完全的朋友情，既谈不上缘更无半点份。可啸宇在这份感情上表现出来的固执是超乎想象的。今晚湖上的这一出，肯定深深地伤害了他。
我们俩僵持在门边不知道多久，啸宇搂住我的双手开始松动。
“先坐下来吧。”我轻轻对他说。
他点点头，松开手，坐到沙发上。我打开灯，换了鞋，顺手抄起一双拖鞋递给啸宇。
“喝点什么？”我问啸宇。自始至终，我虽然没看他，想想都知道，那是一副多么失魂落魄的表情，如果在善良的啸宇面前我还能泰然自若的话，恐怕我早就修成正果了。
“有啤酒吗？”
“矿泉水吧，再喝酒的话，今晚就回不去了。”本想把气氛搞得轻松一些，可话一出口，我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这个时候说那么暧昧的话不是找抽吗？
沉默一阵。
“今晚——今晚可以不回去吗？”啸宇的问话很小心翼翼，但话里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希冀。
“啸宇，我们谈谈吧。”我不再犹豫了，我把矿泉水放到他面前，面对面坐下。
我牢牢地锁定他的目光，不让他有任何回避，也没给自己留下退路。“啸宇，我其实一直想告诉你，在我心中从来就没有忘掉——方尔雅。”
有多久没当面和人提起这个名字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学会遗忘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可他都抛弃你了！他一走就是两年，他有给你任何音讯吗?”啸宇急急地打断我。
啸宇的话确实戳到了我最深的痛处。我从来都知道，方尔雅这三个字就是我内心深处一道几乎不可能愈合的伤疤。即使差不多两年过去，表面看上去似乎恢复如初，可是稍微触碰，伤疤依然流血，依然痛彻心扉。
“是我不好，小飞，我不想刺激你。只是，只是……”啸宇看到我惨白的脸色，连忙住嘴。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啸宇，你真的很好，你好到我都自惭形秽，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今天我们都不要逃避，都说开去，好吗？” 我伸出手，握住啸宇的。“我希望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正因为是兄弟，我才要告诉你，在感情上，我已经无药可救，根本就是个——绝缘体。也许，我会逢场作戏，我能在人前装得若无其事，可是这两年来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感情状态有多么糟糕，我的睡眠质量也多么差，每每午夜梦回时，那些和尔雅相处的每个片段总让我喘不过气。我经常嘲笑自己的矫情，是个人不都有几段难忘的过去或不堪吗，凭什么到了我这就过不去这道坎？可我偏偏就解脱不了自己。人在江湖总是要还的，我惹下的孽缘，就是我的咎由自取。”
也许是我一直来都掩饰得很好，我今晚第一次在啸宇面前完全敞开自己，他的表情就剩下震惊与不安了。“我——我陪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他好不容才挤出一句话。
“没用的。”我把自己深埋进沙发里。“因为过去的一切根本忘不了。”

十九
云飞之昨日重现(一)

我记得第一次碰到尔雅是一个阳光灿烂得过分的午后，我们俩的见面实实在在是碰到的。
我骑着自行车，火急火燎地穿行在W大学那条法国梧桐遮天蔽日下的致知大道上。因为刚接到母亲单位的电话，说我母亲突发急病，正送往W市医科大附属医院急救。从小我就没有父亲，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听到这个消息，我立时方寸大乱，飞车赶往医院。由于是午后，路上行人稀少，我的自行车蹬得几乎飞起来，以至于前边突然出现两个在道路上打闹的学生时，我的那辆破自行车根本刹不住。出于本能，我扭转车把手冲向路边，正正撞向路边停放着的一辆崭新的丰田越野，连车带人结结实实地撞到坚硬的车身上并反弹倒地，一起由于自行车超速引起的车祸就这么悲催地发生了。
尔雅就坐在那辆车上，他听到动静匆忙下车，看到我倒在地上的样子着实吓了一大跳。据他后来回忆，他俯下身去观察我的伤情时，我明显还在突发状况中发懵，但整张写满焦灼与紧张的脸似乎比炽热的阳光都更加耀眼，让他久久不忘。
尔雅把我扶起来，招呼路人把我抬上车，想就近送到医院检查治疗。可我一听就炸毛了，仗着自己年轻，随便伸伸胳膊弹弹腿觉得没事后，执意要赶去医科大附院看我母亲。尔雅听说了我家里的情况，二话不说，马上拉着我飞车赶往医科大附院。
坐在车上，我脑子疼的厉害，不是因为车祸撞的，实在是因为面临的状况没法不头疼。我看着正在开车的方尔雅，几度想怎么开口又几度怎么闭嘴。他抿着嘴没有表情地开着车，车子开得又快又稳，他的一举手一投足总有一种不加掩饰的聪慧与气度，只是眉宇间带着疏离与骄傲，让人觉得不好亲近。是啊，我能说什么，且不说母亲的病情究竟如何，花销肯定不小，就刚才撞的那一下，那应该算是豪车吔，白花花的银子估计都可以把我卖了，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嘴拙舌。
可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尔雅在整个过程中和我说了四句话，每句话都深深地打动了我，让我感动的一塌糊涂。正是从那时候起，我在心里就开始为尔雅编织一个金色的光环，戴在他的头上闪闪发光。
第一句话是他在开车载我去医院的路上突然冒出来的。
“我的车买了保险，你不用操心。”
这句话无疑是雪中送炭，融化了我那颗几乎被雪上加霜冰冻了的心脏。
第二句话是我们到了医院，我刚要千恩万谢地告别时，他却做出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你现在腿脚不便，我陪你上去。”
不由分说，他就搀着一瘸一拐的我，匆忙找到了急救室的母亲，从母亲同事的嘴里了解到母亲的发病的过程。我母亲是一位会计师，她是在上班时候突然发病，口吐白沫，大小便失禁，昏迷不醒。我赶忙找到主治医生了解病情。
主治医生一脸严肃地告诉我，经CT头部扫描，我母亲脑部基底出血30毫升，诊断为脑溢血，需要马上进行开颅手术。这种手术风险极高，即使手术成功，愈后效果极差，很可能长期瘫痪，意识不清，康复及后续治疗费用一般家庭很难承受。医生要求我马上决断，是保守治疗还是签字手术。
可以想象，医生撂下这种残忍到发指的二选一的难题，它就是一个生命的豪赌，以母亲的生命为赌注，只不过这个赌局没有赢家，成功了就意味着另一种方式的生命摧残与凋谢，是一种慢慢煎熬。失败了，不用说，生命瞬间终结。面对赌局，一个刚上大学的我，简直无异于被逼上绝路。没有任何人可以商量，时间也不允许我有任何犹豫，我的心里不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不能失去母亲，失去她就等于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了亲人，从此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我没有别的选择，抓起手术单刷刷签上了名字。
尔雅对我说的第三句话是：
“你的腿脚受伤了，就坐这多陪陪你母亲，顺便也请医生包扎一下，我帮你去办手续。”
这句话是尔雅从我母亲同事的嘴里了解到我的家境，在我签完手术单之后说的。这是一句多么温暖的话，温暖到我都几乎落泪。一个一小时前还是陌生的路人，现在却义不容辞地和我站在一起，为我撑起几乎坍塌的天空。“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现在想想，毛爷爷的话真是精辟啊。
尔雅说的第四句话是在我母亲推进了手术室后说的。他后来告诉我，当时看着脸色苍白得像白纸一样，缩在手术室旁长椅上瑟瑟发抖的我，他有一种想上前紧紧搂住我的冲动，他自己都搞不清楚那天为什么那么热心，热心到都不像他自己。但他接触我的眼睛时，他终于找到了答案。因为我的目光，那么哀伤、那么无助，轻易便可以穿透他的内心。
“我叫方尔雅，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我可以帮助你。”他的话掷地有声，坚决得让你不得不相信他。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吧，奇妙到当你身处绝境的时候，命运却给你打开了另一道充满阳光、开满鲜花的大门。
方尔雅，在他因急事和我告别的时候，我仍然如处梦中，呐呐自语着这个名字。你说，人家父母怎么起的名字，啧啧，温文尔雅，人如其名，真要给他父母由衷点赞一个。

二十
云飞之昨日重现（二）

我母亲最终没能挨过去，手术后缠绵病床二十多天，抛下我撒手人寰。从发病到离去，她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这是我心里永远的痛。尔雅一直都在兑现他的诺言，从看护到离别，三天两头往医院跑，给了我无数的慰藉和温暖。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荡荡的家里，家里的一切还留有母亲的味道。她收拾过的屋子、新铺的床单、新叠好的衣服，还有饭桌上母亲给我留下的最后一条留言：小飞，这两天妈妈要出差，我做好了饭菜放在冰箱里，你从学校回来热热就可以吃了。
我机械地走过去打开冰箱，里边的饭菜都包着保鲜膜，整整齐齐地摆在那。这么多天过去，虽然都坏了，可当我把它们都倒进垃圾袋里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失声痛哭，是那种不可遏止的、泣不成声的嚎啕痛哭。
我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那么无私地爱着你，为你准备饭菜，为你收拾屋子，为你的喜悦而喜悦，为你的悲伤而悲伤，想到这，我做给外人看的貌似坚强实则早已千疮百孔、不堪一击的外壳轰然破碎了，一下子我就掉入了无底深渊，泪水如开了闸的洪水奔涌而出，这些天的痛苦、折磨以及对母亲的思念，全部涌上心头，止都止不住。
好久好久，天色已经渐暗下来，我还处于深深哀恸中无力自拔，一阵急似一阵的敲门声，伴随着手机的尖叫声终于唤醒了我的意识。
打开门，是正着急上火的尔雅。
“你在家怎么不接电话？你……”他打住了，泪流满面的我让他没法再往下说。
“走，跟我走。”他抓住我的手。
“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把我塞进车里。“你没吃晚饭吧。”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想吃。”
“你等等。”他下车离开，很快就提了一个袋子回来。
车子开到点翠山公园。碧波荡漾的万顷清湖环绕着点翠山，整个城市就在它的山脚下。我们的车子停在点翠山的最高处——一个巨型摩天轮旁，人们称为“W之眼”的地方。
尔雅首先下车，伸出他的手，我看着他温暖的目光，握住了他的，两手相握一起走进“W之眼”的座舱。
座舱慢慢升起，第一次感觉距离尘世喧嚣的都市越来越远，距离夜空高悬的明月越来越近。或许因为城市的灯火太过明亮，抑或今晚的明月太过皎洁，夜空里只有为数不多的星星忽隐忽现。
“每次遇到忧愁和烦恼，我都愿意来到这看看夜空，多么开阔、疏朗，可以让你打开心胸、忘掉一切。”尔雅指着西边夜空里最明亮的一颗星星。“看那颗星星。人们常说，天空有数不清的星星，每颗星星都是人间一颗美好的心灵。只有心灵纯洁与高商的人，才有着美好的心灵。今晚的那颗，它就是你妈妈，它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你，也不会离开你，她会永远地在你的天空看着你。”
我知道自己不是孩子，可成人的世界里一样也需要童话，需要希望与遐想。座舱越升越高，不知道是因为这越来越清朗、深邃的夜空，还是尔雅在我耳边童话般的描述，竟让我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座舱几乎升到了最高处，明月把夜空映照得更明亮更宽广，让我产生一种伸出手就可以触碰的错觉。沐浴在这光华似水的月光里，不用任何语言，两颗炽热的心脏和两个年轻的身体已经紧紧地融在一起。
“尝尝这个。”他轻声地说，从袋子里掏出一块巧克力，细心地剥开包装纸递给我。
“高高的夜空和这个丝滑一般的巧克力是绝配哦。”他也嚼了一块在嘴里。“就这样，先别吞下去，含在嘴里，让他慢慢融化，感觉怎么样？”说着，他还故意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笑容里有一种狡黠，更有一种温柔。
在他的注视下，我照做了，巧克力的味道慢慢占据我的味蕾，丝丝滑滑地进入肚里。甜中带苦，因为有苦才更显出醇厚浓香的甜美。不知不觉，我就靠在了尔雅的怀里，多日来的焦虑与少眠，让疲倦与困意慢慢袭来，我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从那一晚起，尔雅真正走进了我的生命。那时候，我是W大学的大一新生，尔雅是大四学生，是赫赫有名的学霸。

二十一
云飞之昨日重现（三）

在W大学，方尔雅绝对是个大神级别的人物，只要一提起他的名字，哗啦啦马上招来一大片女性粉丝的狂热崇拜，当然也有一众男生的羡慕嫉妒恨。
方尔雅学业一流，门门功课好得叫人泄气。大学四年，上百次考试就考了两次第二，结果一不小心第一次拿到头名的那个同学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就遭来众女生的白眼和唾弃，自此以后该同学都坐下了毛病，考不过方尔雅便罢，万一再上榜首，他不仅不敢人前亮骚，还要千方百计藏着掖着，恨不得请客送礼封住知情人的嘴，人做到这份上容易吗?
他家世一流，鼎鼎大名的方家三公子，谁不眼热?应该说，他还是能低调尽量低调的，只不过就是穿的好点、吃的好点、从不住校、出入有一辆丰田越野座驾而已。可难就难在他头上顶着一个方姓啊，这年头谁不知道人肉搜索，只要好事者热心一搜，你再低调也给你扒拉个底朝天。
好吧，其实上述两条不算过分，更过分的是，他居然还外貌一流。按理说上天给了他一流的学业和家世，其他平均一些也起码还有个公道，可谁料想，他偏偏还得了一副好皮囊，再配上天生的气质，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因此说，和这种人交往，你必须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
大清早，一屋子的舍友正在与周公友好对话，敲门声大作。
开门前的景象：
三五个枕头全部向我的床铺砸过来。
“送餐的来了，快开门。”
“要不要那么早啊，我刚和妹子上手……”
“还有没有活路啊!”
我迷迷瞪瞪地起床，开门，一准是方尔雅温柔的笑容，外带着热腾腾的早餐，面包、鸡蛋、油条、煎饼、香肠……换着花样，绝不重复，清一色都是刚出锅、香喷喷，别说我们宿舍，就是整个楼层都被勾引得口水滴答而怨声载道。
开门后的景象：
一张张谄媚的脸，虽然睡眼惺忪，但个个馋虫上脑。
“师兄来了，快坐快坐。”（没有一张椅子是干净的）
“师兄来了，喝水喝水。”(暖壶里一滴水都没有)
“师兄对我们小飞就是好，今天的早餐是什么啊。”（眼睛骨溜溜转，就差没扑过去五爪金龙上手拿了）
不过，我们从来不是小气的人，对待宿舍这群赖床的家伙（好像我也是吔），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美食消灭他们的怨言。所以即使经常被骚扰，但每次面对尔雅特地多准备出来的早餐，这群家伙争先恐后大快朵颐、大唱颂歌。一群没节操的家伙。
正餐时间。那是绝对不敢到学生食堂亮骚的，否则那个众妞瞻仰的景象想想都不寒而栗。于是乎，我就挥泪暂别学生食堂（这会不会走道被敲闷棍啊），很自觉地跟着尔雅去他常去的学校旁边的一个名为“小聚”的餐厅吃饭。这个餐厅属于死贵宰你没商量那种，非遇重大红白喜事我们学生哥绝对不敢轻易踏进去。虽然我持有异议，毕竟我是劳动人民家庭出身的孩子，见不得资本家的奢侈浪费，但多次抗议无效后，就只能甘之若怡。以至于后来尔雅出国念书了，我又奔向阔别已久的学生食堂，却再也没碰到好吃得眼泪哗啦啦的菜式品种，只得偷偷回忆那段美好时光。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确实难啊。
自习期间。
不时有花痴妹子投其所好，可偏偏某人照单全收。
“尔雅师兄，听说你很喜欢巧克力哦，这是伦家亲手做的……”
“尔雅师兄，伦家刚做的奶油蛋糕你尝尝……”
“尔雅师兄……”
事后，我一边不知羞耻地分享着美食，一边不住吐槽：“为什么这些妹子都知道你是吃货，而且送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因为我在学校论坛上公布了我喜好的美食清单。”恬不知耻的回答。
对于他的理直气壮，我只能鄙视。“你就那么有恃无恐？万一哪个发春的小妞趁机下药，然后，哼哼，先奸后杀。”
“这不，先让你尝尝。”他笑的还是那么温柔似水。
我差点吐血而亡。
当然，生活不可能总是那么琴瑟和谐，也有争吵甚至大打出手的时候。最严重的我记得有一次。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两个气喘吁吁的声音。
“宝贝，别怕。”更胜往昔的温柔。
“疼，太疼了，不行。”激烈反抗。
“一会儿，就一会儿，第一次都会这样，适应就好。”继续哄骗。
“要不，换你试试？”手脚并用，急欲逃脱。
一阵肉搏，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吭哧吭哧的战斗伴随着欲哭无泪的呻吟声。
“啊——”
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归于平静。

二十二
云飞之昨日重现（四）

甜蜜的脚步总是匆匆闪过，很快，尔雅就毕业离校以傲人的成绩考取英国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硕博连读，即将远赴英国继续他的学业。
耳鬓厮磨之后，尔雅帮我理着凌乱的衣服。“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等着我回来。”在他温柔的目光里我的心都能够融化。
他话锋一转：“还有，多吃点好的……”我差点咬到舌头，除了吃还能交代点更有用的信息吗？真是不改吃货本色，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都足足胖了十斤好不好。
他递过来一张支票。“这点钱你先拿着，你家里……”
“不用。”我坚决摆手拒绝。“我已经把我们家的老房子卖掉了，那个地段的房子还能值点钱，再加上妈妈平时的一点积蓄，所以这四年的学费、生活费什么的都有着落了。”
尔雅不再说什么，只是更紧紧地抱着我，低声在我耳边说：“在这个世界上你并不孤单，我就是你的家人。”
尔雅上飞机离开的那天，我没能去送他，因为他说他不喜欢离别，只愿意相见，所以我们两个都把再次相聚前的记忆暂时封存在那个耳边轻声述说的“我就是你的家人”的晚上。
接下来的三年，尔雅只在假期匆匆回来过三次。每次小聚我都能感受到尔雅的魅力与日俱增，那种睿智成熟、那种意深情长，都让我心甘情愿地牵挂眷恋、深情相依。后来，我虽然拒绝了尔雅给的直接经济帮助，但没有拒绝他的另一项刻意安排，从大二学期开始就到方氏家族的标志性企业一新集团勤工俭学。
提起一新集团，赫赫有名的老企业，在W市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第一次走进一新的办公大厦，高大的建筑、豪华的装修、川流的员工、趾高气昂的高管，足以亮瞎我的眼睛。
我找到集团公司的HR，向一位前台主管说明来意，这位主管盯了我足足有一分钟，看得我浑身不自在，就在我差点恨不得转身逃走的时候，他开了口：“你就是三少推荐来的？”那种眼光、那样的语气让我周身起鸡皮疙瘩。
“您是张总监?，我叫……”我惴惴不安地回答。
他打断了我。“不，我姓王，张总监交代过了，我手上还有点事，你等等。”他重新坐回去旁若无人地关注着电脑屏幕上的炒股趋势线，嘴里还不时嘀咕几句，悻悻然地对着隔壁桌的女同事抱怨道。
“徐姐，你老公根本不靠谱，上次推荐给我的那只股票套的我全身都发绿。”
“小王，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贪，你看我老公，上个星期就出来了，起码小赚点零花钱。”隔壁女同事更是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头都没抬。
“我看看，”王主管立刻凑过去，和徐姐热火朝天地交流着股票经。好半天，徐姐突然抬头看到了被晾在在旁边的我。
“哟，哪来的小鲜肉，好精神啊。”徐姐不自觉地站起来。这时候王主管才不情愿地招呼一声：“徐姐，你帮我盯着点那只股票，我带这位——”他看向我。
“黄云飞。”
“哦，老张头出差前交代过的，我带他到客服中心去报道。”说完，也没看我，就径直出门。我连忙跟上。
等电梯的功夫，王主管一脸臭屁地跟我说：“我们公司招实习生都是千挑万选的，我们不管你是谁介绍过来的，工作表现不好照样走人。还有啊，你看看你穿的，没个正形，知道的你是个实习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公司不景气到员工只能穿地摊货。”
“我刚上大二，是来兼职的。”我插个空，轻声纠正他。今天为了见工，我特地穿上衬衫西裤，怎么就不行了？再说我这样子，哪一点差过眼前这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心里堵得厉害，我只能尽量保持沉默。
他看我的眼光更加不屑。“这样也行?现在公司还有没有规矩，什么阿五阿六都能进来，切。”
我越听越不是滋味，越听越有给他一个耳光的冲动。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给尔雅争气，也为了自己的生活，我按捺住腾腾上窜的怒火。幸亏，电梯到了，他的那张喋喋不休的臭嘴也暂时停下。
在客服中心工作，其实尔雅是煞费苦心的。因为我是在校学生只能做兼职，工作时间基本上都是晚上、节假日和两个假期，而客服中心的工作性质决定了24小时都需要人值班，我这一去反而可以解脱部分人的休息时间倒班问题，部门同事乐得轻松自在自然没意见。再加上客服中心是整个集团公司的客户反馈与服务的信息处理平台，只要有心不怕吃苦，很容易就能够掌握集团公司的第一手市场响应数据和各项产品指标，所以安排我在这个部门工作，既可以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又最大限度地降低了部门同事的抵触情绪，后来事实证明，尔雅的这么精心安排绝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意为之，而在客服中心的工作经历也确实让我受益良多。
很快，凭着一股毅力和干劲，我在客服中心的工作就慢慢得心应手，并开始独当一面，赢得了同事们的肯定和赞许。可待的时间越久，我就越能深切感受到一新集团这种老旧企业的积习和弊端，就像老牛拉车，即使车辆外表装饰得光鲜亮丽，却怎么也掩饰不了老牛吭哧吭哧的喘气声和没有任何活力的行走轨迹。以客服中心这个公司非常重要的对外窗口部门来说吧，居然和其他部门同样人浮于事，上班时间扯皮聊天那是常事，堂而皇之炒股翘班者也大有人在，部门主管各有各的打算、各有各的门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都不愿意得罪人。各种规章制度除了墙上挂挂，真的没有任何用处。有时候实在看不惯，我也在微信上和尔雅抱怨几句，尔雅同样深以为然，即使常常焦虑万分，但看得出他也无可奈何。

二十三
云飞之昨日重现（五）

尽管一新集团有诸多问题，尔雅这位方家三少依然非常关注和热爱一新，容不得别人对一新的任何诋毁和轻视。即使在我们聊天的微信里，他也经常和我探讨很多关于一新的发展、改革问题，其中不乏很多激进的想法和措施，而这些措施后来在他回国主政公司管理的时候也吸纳进了他的施政纲要中，但最后却遭到了激烈的抵制和反抗。也许是爱屋及乌吧，在尔雅的鼓励和鞭策下，我也对一新倾注了很多感情，做出了很多努力。一分投入就有一分回报，只不过我更走运一些，得到的回报也许更多一些。就在我到一新集团兼职工作的第三年，一不小心，我一跃成为了公司熠熠发光的超级明星。
做企业的谁不知道央视“315”晚会的威力，就像一年一度悬在每个企业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旦不幸光荣入榜，那简直就是企业家的梦魇！这些年来就不乏国内不少知名企业一夜之间灰飞烟灭的案例。毕竟即使世界500强也不敢保证自己的产品或者服务能够百分之百不出纰漏。很不幸，这年一新集团新推出的一款电子产品赫然中招了。
其实这年的3月15日晚上也真凑巧，历来一新集团都很重视这个敏感时间点，但一直相安无事，就像狼来了的故事，反复叫了多次，大家的心态难免疲沓。再说作为大企业，事先也会广布眼线、多方打听，各路汇总来的消息都基本上是风平浪静，有了这重保险，集团销售部总监没有如期值守岗位，而客服中心经理适逢家里临时有急事也未能到场，所以当时在岗值班的就三个人，一个老员工、一个新员工，再加上我这个不新不老的编制外员工。
晚上8:00左右，客服中心接待室突然到访两个满脸严肃的人，一个肩扛摄像机、一个手执采访话筒，设备上都明确标有“CCTV—2”的标识。那个手执话筒貌似有点眼熟的人首先给我们亮出了央视2套节目的采访记者证。
“我是央视2套节目主持人小松，也是央视315晚会现场直播的外景主持人，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就贵公司新推出的XC电子产品的质量问题进行连线采访，这是我们的采访题纲。”
乖乖，听了主持人小松的这一番开场白，我们三个小喽啰脸色惨白、面面相觑，这么严峻的局面估计就是总监在场都会双腿打飘，何况我们。
“我、我们的主管不在，做不了主。”那个老员工典型的胆小怕事，一个劲往后缩。
“那麻烦你尽快请示上级，距离晚会连线还有二十三分钟。”主持人特意看了看表，继续施压。“如果届时你们拒绝采访的话，就意味着你们公司自动放弃最后的申辩机会，我想这是大家不愿意看到的吧。”主持人显然见惯了世面，一开口就让你不得不仔细掂量。
“那请你们稍等，我马上请示。”老员工一溜烟跑到隔壁打电话了。
“你们最好快点。”主持人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我和那位新员工不得不打叠起万分小心招呼着这两位央视的大爷，看着他们摆出一副我是名妓我怕谁，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我的心里颇为不爽。事实上，任何企业只要你还在市场上打拼，就避免不了发生诸如此类的问题。一新集团作为老企业，虽然也出过一些这样那样的质量问题，但平心而论，瑕不掩瑜，质量口碑总体还是不错的，可今晚的315绝对是一个大坎，弄不好真有可能伤筋动骨。
对于XC产品出现的质量问题，我们客服中心的确也接到不少投诉，并为此先后三次召开有生产、设计、维修、销售等部门参与的产品分析会，最后一次分析会是在3月13日召开的。分析会!我的大脑灵光乍现，对了，当时都有会议纪录，老员工们互相推诿，三次会议记要都要由我来整理，而且最新的这次会议纪要我还没全部整理出来交上去，对，我的电脑里肯定还存有完整的会议记录。
救场如救火，想到这，我立刻知会那位新员工一声，飞快跑回办公室自己的电脑旁。经过紧张搜索，资料全部找到，凭着记忆，我逐一打开各位权威的发言记录，尤其在看到产品设计总工的最新一次发言全文后，我整个人慢慢淡定了。
机会总是会眷顾有准备的人的。看完资料，我已经预感到要发生点什么了，心里有一点小紧张，也有一点小狂喜，更有一点小野心，嘻嘻。
十五分钟过去，我已经飞快整理好全部能搜集到的证据，并基本理清了条理思路，返回接待室。
两位大记者此刻已经很不耐烦，在满脸赔小心的两位新老员工面前，就像训孙子一样，时不时冷嘲热讽几句。
“还有六分钟，你刚才说的经理呢，去哪了？”
“怕是尿遁了吧？就让你们这些小兵来当炮灰，可怜。”
“产品出了那么大问题，敢做敢当啊。”
……
我刚出现，那位老员工就像看到救星两眼放光，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拽到隔壁。
“小飞，平时我对你好不好？”他的言辞无比恳切。黄鼠狼给鸡拜年?
“还不错。”看透了他的想法，不就是想让我出头嘛，我肯定要拿足架子。
“经理、总监他妈的都不是什么好玩意，一听说315晚会采访全变成软脚蟹，研究了半天，刚才就回了一句屁话，让我，不，让我们接受采访，这不是拿我们当枪使吗？”
“那你是老员工，又是在编的，肯定……”
“不不不，”他的头摆得像拨浪鼓，“我有家有口的，这一播出去，完了，我在一新就别想混了，我肯定不上。”
“那谁上？”我明知顾问。
“你啊，你形象好，口齿清楚，来公司也不算短了，你不上谁上啊……”他的好话说了一大箩筐，该讨好的讨好了，该许愿的许愿了，该威胁的也威胁了，我终于踩着时间点走到摄像机面前，一脸慷慨赴死状。
站到摄像机镜头面前，即使心里有了准备，说不哆嗦那确实是假的。突然感到一阵内急，我连忙开口：“我先上个厕所吧。” 我说话都开始不利落了。
“可以啊，你愿意在全国人民面前直播上厕所?”主持人冷冷地回了一句。
认命吧，直播连线开始。

二十四
云飞之昨日重现（六）

315晚会直播现场:
晚会主持人：今晚第三次质量发布。（音乐响起）近期我们摄制组在池江市收到大量群众投诉，上市公司一新集团的XC产品出现严重质量问题，请看大屏幕。
(播放采访视频)
群众甲：我们家刚买的XC产品，广告上说的多好多好，可实际呢，不到两个星期就烧坏了，当时轰地炸了一下，我老爸老妈差点没吓出心脏病，现在都不敢碰那玩意。
外景主持人：你向厂家报修了吗？
群众甲：立马报了，这么大的事哪能不报，可这家公司就是黑心的，说可以维修但不能更换，更不能退货，好几千块钱的东西搁在这，保不齐哪天又炸了，你说我还敢用吗?
群众乙：我家也差不多！当时我闺女在写作业，听到砰地炸响，赶紧跑过去瞅，一摸机子，好家伙，热得烫手，还有一股烧焦的味道，吓得她现在看见那玩意都躲着走。
外景主持人：你也向厂家反映了吗？
群众乙：他们就是无良商家，硬是不给赔钱，对这样的商家，他妈Ⅹ的，就得罚死他们，让他们倾家荡产。
群众丙：……
群众丁：……
外景主持人：我们摄制组仅在池江市一地就收到了数百起关于XC产品质量问题的投诉，如此集中大量的投诉是我记者生涯中很少见到的。大家都反映同样一个问题，那就是XC产品出现严重质量问题，很多家庭刚买的这款产品使用不久就烧坏了，而且生产厂家对投诉敷衍扯皮，拒不承担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引起当地群众极大不满！在这里，我要问一下一新公司，你们作为一家大型上市公司，你们的诚信哪去了？拿着广大群众辛辛苦苦攒下的血汗钱你们不觉得内心有愧吗？
(采访视频结束)
晚会主持人：就此问题，我们马上连线一心公司的客服中心员工，请他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晚会画面立刻切换到我这边。乖乖，还真是现场直播啊，虽说会有几秒钟的延迟播出。我的手心直冒汗，心跳砰砰地我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
对着摄像机我开口了，话音里明显有些颤抖。
“非常感谢大家对XC产品的关注和监督，我们公司对XC产品出现质量问题深表歉意……”我按照售后的统一口径开始措辞。
“请问一新公司对XC产品出现的严重质量问题有什么说法？”主持人不耐烦地打断我，口气咄咄逼人。可越是这样，我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你们不就想看好戏吗，你们似乎觉得自己就是救世主，好像手心里攥着我们企业的把柄就可以藐视一切，谁都不放在你们眼里。这两年在客服中心也多少和记者打了一些交道，他们无一不是趾高气昂的样子，更何况今晚面对的还是更加牛逼的央视记者。现在最好的回答就是甩出证据。
“好的，我请大家看两个证据。”我开门见山，说道：“第一，我这里有一份统计，从XC产品正式推向市场到现在整整六个月，共销售XC产品267145件，我公司收到质量投诉共6314件，占全部产品的2.36%。”
看到主持人又想打断我，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请让我继续说完，谢谢。我知道大家都想要说法，包括记者您本人，听完看完我这两个证据大家便都有说法了。”
我继续陈词：“很不巧的是，这6314件投诉里有4216件都出现在刚才记者到访的池江市，就是说，66.77%的投诉都出现在一个城市。这是巧合吗？当然不是，因为据第三方调查，这些产品出问题都是集中在7月15日至20日期间，而且问题都出在wib这个元件被烧毁上。这里有我们技术部门和当地质监部门出具的检验报告。”我向观众展示了检验报告。
“为什么短时间内在池江一市XC产品会出现大量wib元件被烧毁的现象呢？我这里还有一份检测报告请大家过目。这份报告显示，由于7月15日至20日期间池江市频繁出现雷暴天气，这几天该市的电压偏差允许值达到+7.2%，−10.6%；电压波动允许值为2.6%。国标怎么规定呢？《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标准 GB/T 12325—2008 供电电压偏差》(2008-06-18发布 2009-05-01实施）规定，居民用户受电端供电电压的允许偏差为：220V单相供电的，为220V电压额定值的＋7%，−10%；电压波动允许值为2.5%。也就是说，根据国家相关规定，我们可以不承担质量责任。”
主持人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立刻展开反击。“如果你们统计数据准确的话，不是还有30%多接近40%的其他地区用户也投诉了质量事故吗？难道说……”
“您说得很对。”这次轮到我打断他的话了，因为话语权已经发生了实质性转变。“其他地区的用户基本上来自农村和偏远地区，而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些地区往往都是电压不稳定的区域。我这里也有调查报告，感兴趣的话可以让您带回去研究。”我把报告递到主持人的手上。
“既然XC产品的元器件对电压那么敏感，难道你们公司没有明确告知的义务吗？”主持人看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我决心把主持人负隅顽抗的心理彻底打垮。“这就是我要向您展示的第二份证据。这是我们XC产品的使用说明书，请翻到34页注意事项上，第三条，建议产品配套使用民用电压220伏稳压装置。”
完胜！
一场采访下来，我看到身旁的两位新老员工两眼放光、一脸崇拜的样子。老员工好半天才弱弱地问一句，你怎么那么牛，总监都说不出来的原因，你怎么知道的，难道，难道是你瞎编的？”
“这些话都是前天刚开的质量分析会上总工说的，我不过现学现卖。总监当然不知道，因为我最新的会议记录还没整理完成交上去……”

二十五
云飞之昨日重现（七）

明星前面还加上两个字“超级”，315晚会事件后，这就是我在一新集团内部享受到的特殊待遇。同事赞誉、内部嘉奖、董事长接见，最实惠的还破格提拔为客服中心副主任，外加3万元大红包，一时风头无两，走道都可以飘飘然。
当然，最最高兴的还是尔雅，他亲自跑到伦敦的一家高级手工定制店里给我定制了一份特别的礼物邮寄过来。我打开严严实实的包装，里边摆放着一朵猩红璀璨的红玫瑰，红艳艳的水晶编织出花瓣，花蕊部分竟是由一颗颗碎钻拼成，发出耀眼的光茫，美不胜收。收到这份礼物，我的心里就像裹了一层蜜，甜得浑身暖洋洋的。
国人都知道，自古誉谤总是相生相随，我一个小小兼职生，一下子被捧上了天，鲜花簇拥之下也不乏冷箭嗖嗖地射过来。不过，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冷箭的策源地竟然来自公司高层，来自尔雅的好兄长方尔中。
早上一上班，客服中心的同事就跟我说:“小飞主任，刚才总裁办打来电话，叫你马上到方大少办公室一趟。”
“方大少？”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方尔中啊，他是集团副总裁。”同事看我的眼光就像看外星人一样。
确实，虽然进入公司那么久，我是一直谨遵尔雅告诫我的原则，低调做人、勤勉做事，自然对一新集团的高层人士知之甚少，见之更少。不过，对方尔中的大名我是想不知道都不行，这个方家大少在一新那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的奇葩。这么说吧，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没有他不敢说的话。在同事间就经常疯传着他的两则最为典型的“光辉事迹”。
其一。J国一个重要商团莅临W市与一新集团洽谈合作事宜。董事长方显儒恰巧身体不适，特地委托方家长子、集团副总裁方尔中前往机场接机。客商已经抵达，迟迟不见方尔中的影子，把负责安排接机事物的公司总裁办主任急得上蹿下跳。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到了方尔中的影子，好嘛，他一身高尔夫短打休闲装扮差点没让总裁办主任咬舌自尽。最最让客商不高兴的是他的脚底下还蹬着一双休闲拖鞋，露着两只毛绒绒的大长腿，骚包是够骚包，可这对于一贯非常重视礼仪的J国客商来说，实在难以接受，合作事宜可想而知。
其二。在方显儒为尔雅的母亲举办四十岁生日庆宴时，绅士名流、高朋满座。众目睽睽之下，方尔中居然西装笔挺地手牵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女乞丐走进宴会大厅，并高调宣布女乞丐就是他在今晚生日宴会上的女伴，气得方显儒当场晕倒，众宾客不欢而散，方家也沦为整个W市名流社会的笑谈。
就这么朵任性、率性的奇葩，如今在办公室召见我，真让人惊诧莫名，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觐见。
走进方副总的秘书室，自报家门，他的秘书眼皮都没抬，回了一句：“等等，方总还没到。”就把我晾在那了。
等就等吧，我无奈地坐在候见室，从早上九点一刻等到接近十一点，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只能再次走进秘书室。
“你怎么还在这，方总都到了，你还不进去?”秘书摆出一副欠揍的嘴脸，故作不解地看着我。
我狠狠地咽下这口恶气，没再搭理这个秘书，径直去敲方尔中办公室的门。
“进来。”
我走进去，方尔中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喝着咖啡。仔细看，方尔中的眉眼长得还是和尔雅有点相似的，也有一副不错的皮囊，只不过浑身多了一种让人不舒服的轻浮和戾气。
“大红人来了？”他带着调侃的语气，表情很放松。
“方总您好，您找我？”我尽量表现得不卑不亢。
“对，我找你来喝杯咖啡。坐。”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喝咖啡，就那么简单？我坐下来，心情并没有外表来得轻松。
“电视我看了，不愧是尔雅推荐来的人物。”我搞不懂他的话里什么意思，继续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和方尔雅什么关系？”他很直接。
“他是我学长，我是他学弟。”我不动声色地回答。
“仅此而已？你要说实话。”他直视着我，目光里的温度开始渐渐降低。
“对。我父母都不在了，尔雅学长同情我的遭遇，就推荐我来公司——”我再次搬出早已和尔雅早已商量好的说辞，这套说辞我在公司起码说了几十遍，凡有好事者问起我的来历，我都如祥林嫂般地复述出来。
可这次却被方尔中不耐烦地打断了。“我想知道你们真是的关系。”
“事实如此啊。”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事实？哼。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老三历来做事溜奸耍滑，早就眼热我们兄妹俩在公司里的地位。他现在虽然在英国，可临了临了却背着我们偷偷把你安排进公司，你最好老实告诉我你们有什么企图？”
我一听差点没气乐。“方总，您说我一个兼职生能有什么企图？如果没有发生央视这件事情，我相信这辈子您对我姓甚名谁估计都不知道吧。”
“对啊，这正好说明你们阴险！你们的企图不是开始暴露了吗？而且还一步登天当了公司的英雄，很洋洋得意，是吧？听说你前两天还收到了来自英国的丰厚奖品？”
我靠，我彻底被激怒了。我收到尔雅寄来的礼品这种纯私人事情都会被打小报告到方尔中这里，看来我在公司里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这些人的耳目，由此我更加感觉没必要和这样的人纠缠申辩下去。
“方总，首先收到礼品的事情是我的私事，我没必要汇报；其次我不觉得自己是英雄，因为我在公司里做的事情都是我的本职工作；第三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一下您，央视这种极小概率的事情没有谁能事先预料得到，难道说您事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话一出口我就知道坏了，这句话太过锋芒，方尔中肯定接受不了。唉，怪就怪自己太年轻，沉不住气。
方尔中被我塞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二十六
云飞之昨日重现（八）

方尔中哐当地丢下咖啡杯，恼羞成怒地吼道:“放屁！”
方尔中原形毕露了。“哈哈，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觉得?就冲着你那么嘴尖牙利，我就没有冤枉你。你私底下准备那么多材料想干什么？老三在背后没少给你支阴招吧？你们不就想显示自己有多能耐吗？一个小小兼职生，进公司才短短两年，背着自己的上司和同事来这么一手，不正好得着这个机会告诉全世界你们有多能干、多了不起？是啊，能在央视出风头，百年难遇的人才啊，能不是一新的英雄？现在就那么猖狂，就坐上火箭当上了客服中心副主任，过几年还得了？还不要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呵呵，不得不佩服你和老三干得漂亮。”
“这是董事会决定的事情。”我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
“你这副德行怎么和方尔雅一模一样，真不愧是他的人。不过，你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客服中心副主任，芝麻大的官，可惜啊，让我抓住了你们的狐狸尾巴，我现在灭掉你就是一句话的事。”也许是我软硬不吃的态度更加惹怒了方尔中，他开始口不择言。不过，平心而论，方尔中这样的嚣张跋扈还真出乎我的意料，可越是这样我反而越是平静，一个喜怒形于色的对手其实不会让人过分担心，毕竟对方放什么大招你都容易看清，也许就是明枪易躲的缘故吧。
不过我现在开始忧虑的倒不是我自己的处境，方尔中说得对，小小的客服中心副主任没什么了不起，大不了不干，可是尔雅却不行，他一出生就意味着在这个家族中的地位既艰险又艰难，我慢慢开始理解尔雅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公司里都谨小慎微的处事风格了。也难怪，正因为在家里压抑太久，他才会在学校里表现出天高任鸟飞的肆意和自由，也才更加出落得优秀和卓尔不群。
我站起身。既然方尔中没有善意，我也没必要继续呆在这听他训话。“方总，我不介意当什么官、任什么职，你想免掉我悉听尊便。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因为在没被你免掉之前，我这个位置确实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不得不说，经过这两年客服中心的锻炼，我的口才好的太多。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没等方尔中反应过来，我就大步走了出去，留下了咆哮如雷的方尔中。“你滚！我还他妈不信了，治不了你这个王八蛋！……”
经过秘书室，我也懒得和早已目瞪口呆的那位方尔中的秘书打招呼，匆匆走过，却不巧和正欲进门的一位女士迎面撞上。
“哎哟，”撞的确实不轻，女士叫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道歉。
那位狗眼看人低的秘书立刻咋咋呼呼地跑了过来。“哎呀，方总，撞得疼不疼啊，我陪您去医院看看吧。” 一连串的关心和谄媚之词从秘书的嘴里蹦了出来。一转脸，她又开始训斥我：“你这人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一点素质都没有……”
又一个方总？我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这位女方总长相酷似方尔中，气质衣着上看品味不低，脸上少了一些嚣张跋扈，多了一些圆滑世故，但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同样与生俱来。不用说，她应该就是方尔中的嫡亲妹妹方尔如。
今天真是倒霉，认栽吧。我不敢啃声，只是歉意地站在一旁，等待发落。
“你也太……”方尔如一双好看的眉毛全拧在了一块，好半天没缓过来。我连忙低下头，等待着噼里啪啦的狂风暴雨。
“你是——黄云飞？抬头我看看。”没有预想中的怒斥，我有点发懵地抬起头。“你这小伙子真的很帅哦，比电视上还帅。”方尔如一边咝咝地抽着凉气，一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我，看样子并没有暴跳如雷的意思。
“方总，不好意思，撞着您了，我……”我及时住了嘴，想想这时候还是少说为妙。
疼痛缓过来后，方尔如看着我的表情慢慢开始发光。“小伙子的身材真不错吔，我刚才就像撞上一堵墙似的，撞得我现在还疼着呢。”方尔如伸手捏了捏我手臂上的肌肉。“不过，脸蛋更不错。”她居然还要上手来摸我的脸，吓得我赶忙退后一步，避开了。
“哈哈，还害羞啊。”方尔如放声大笑起来。
“方总，您，您没事吧？”我红着脸低声问道。
方尔如在我面前又左顾右盼了一番，不过眼睛始终无所顾忌地盯着我，感觉就像要把我吃光抹净一般。
“没事了，一会儿你……”
“没事我就先走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忙不迭地道歉，然后仓皇逃走。
“哈哈，你急什么啊，我能把你吃了？哈哈。”身后的方尔如笑得花枝乱颤。
我这天切实体会到了什么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先是方家大少爷一顿羞辱，后是方家二小姐一通调戏，唉，方家的这两朵奇葩这天都让我碰到了，那句话怎么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此事发生后，我并没有如方尔中预期般地卷铺盖走人。事后知情人告诉我，方尔中该下的绊子还是下了，只不过一则我当时风头过劲，董事会不愿意留下卸磨杀驴的口实，二则方尔如不仅没有和其大哥统一战线，反而鬼使神差地为我说了一些好话，这才暂时稳住了方尔中。其实，得罪方尔中我并不害怕，我反而更害怕方尔如，因为自此以后，我都会隔三差五收到这位花痴二小姐的骚扰电话或者信息，避无可避，苦不堪言。
就这样，我在一新集团勉强站住了脚，也因此看到了方家内部更多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利，尤其是在尔雅学成归国进入一新之后，这种家族战争愈演愈烈，直至尔雅寡不敌众，被撞得头破血流，不得不败走国外。
而我和尔雅的交往也在这种咆哮奔涌的争斗中随波逐流、慢慢沉沦。
今晚，当我把这段尘封已久的伤疤再次掀开，袒露给啸宇的时候，他沉默了好久，最后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二十七
天纵之太不舒服

关注一个人，生怕对方对自己视而不见，忽视一个人，哪怕对方路过自己也见而不视。
太后老佛爷杀回W市后，指明住在我们家清湖边的别墅。遵照母命，这两天我爸和我专门请假留在家里陪着老太太，端茶倒水，好生伺候。不得不说，老太太的气场确实强大，脑子好使、嘴巴利落、眼光还犀利，就杵在家里，也是一尊不怒自威的大神。这就苦了我们全家，悠闲轻松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尤其是我母亲，我们父子俩过后尚可借口上班应酬躲避，我母亲就避无可避了，什么美容聚会麻将八卦，想都不用想，一天到头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挨唠叨训斥已经是哦弥陀佛。本来我母亲平生就最怵老太太，现在这日子过得更是度日如年。
早餐时间。
老太太发话：“吃完早餐，叫英杰过来，在书房开会。”她瞟了我一眼。“纵儿，你准备一下，我想听听兼并一新集团的事情。”
“明白，奶奶。”其实不用交代，老太太一回来，我就立即着手准备相关材料了，毕竟，集团做出这么大的决定，老太太肯定要关注的。
“我先去给英杰打电话。”父亲站起身，走回书房。一会儿，他拿着手机回来。“妈，英杰说中午再过来。”
老太太眉头紧皱，看着父亲。
“他说这两天有点累，所以还没起床，赶过来要中午了。”
小叔夫妇刚回来就借口他们在W市的房子好久没住，需要过去照看，一直没有露头，看来早有预谋。
“英杰的身体越来越差，我老太太都没事，他就不行了。算了，中午就中午吧。”老太太转头对我母亲说道：“涟漪，叫人中午多准备点可口好消化的东西，英杰在瑞士的肠胃一直不好。我早说过，鬼佬们哪有什么饮食文化，不是带血的就是生冷的，不吃坏肚子才怪。中国上下五千年，多少饕餮美食，随随便便就把鬼佬们的什么英式、法式大餐甩下十万八千里。”
“好的，妈，我这就叫大厨赶快拉一个中午的菜单出来。”母亲忙不迭地起身，准备赶去厨房。
“奶奶，你有点偏心哦。”我在旁边看不下去，凭什么小叔叫一声累，老太太就指使得我父母团团转。“你光疼小叔就不疼疼我？他中午才能过来，我跟爸本来就计划今天到公司处理事情的，我赶不回来。”
“行，行，纵儿，奶奶知道你辛苦，那你说个时间吧。”恃宠而骄的本事我还是有的，老太太拿我一样没办法。
“还是晚上吧，奶奶，我跟我爸也不用从公司专门跑回来一趟，我妈也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家宴。”
“也好，就这么定。”老太太吃完早餐，起身离开。
母亲看着老太太离去的背影，悄悄对我竖起大拇指。“你小子还算有良心。”
“涟漪，你辛苦了。”父亲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母亲的手背。
“唉，同人不同命。”母亲悄悄叹口气。

回到一新公司，不，现在应该是宏鑫集团的子公司一新公司，因为一新公司这个品牌在圈内确实很有知名度，而且在提出兼并方案时方显儒也有类似要求，所以宏鑫集团董事局研究决定还是保留一新这个牌子，我也正式出任这个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
请了两天假，秘书把山一样的文件搬到我的案桌上。这个秘书是我特地从宏鑫带过来的，她当然知道我的处事方式和习惯，文件按照紧急程度分部门放好。我几乎没有休息，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勉强处理完最急需的文件。看看表，时针已经指向十二点一刻。
我摁下对讲机，吩咐秘书道：“把我的午饭拿进来，另外多准备一份，叫文然过来。”
这两天向文然给我打了两个电话，不巧老太太都在身边，我不方便深谈，今天中午正好利用午餐时间当面问清楚。
午餐吃完，文然也把事情全部汇报清楚了。
一说完文然便仰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别说，这小子确实挺招人稀罕的。”
我眯缝起眼睛，回看他。
“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对。”
“看得着，吃不着，吃不着就算了，而且还公然到处招蜂引蝶，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这是暂时的。”我纠正他。
“哈哈，我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周总居然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哈哈，要让你过去那些数不清的情敌知道还不得笑死。”文然笑得倒在沙发上手舞足蹈。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你没事做了吗？”
“谁说的？你，你可不能挟私报复。”文然的笑脸瞬时冻僵，他警觉地看着我。
“我刚批出来一摞文件，你出去的时候找秘书要，你负责处理。”我转头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还有，通过这件事情说明你做的那个调戏方案很不成功，你的责任最大，好好想想怎么接受处罚吧。”
“你也太无耻了！”文然愤然抗议。
“无耻？你还想在这听听更无耻的吗？”我抬眼盯住他。
“别，别。”文然飞也似地逃出去。
看到文然退出去时那张憋得像猴子屁股一般的脸，不舒服，太不舒服了！心里就像有一种自己本应占有的东西却被别人时刻觊觎，可偏偏又发不出火的恼怒。我周天纵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挟私报复，对，刚才文然这小子说了那么一大堆废话，就说对这一句，本少爷就要挟私报复，呵呵，怎么地吧。
我再次摁下对讲机。

二十八
天纵之大意中招

“企划发展部吗？”我亲自拿起电话，但电话却故意不直接打到黄云飞的座机上。
“对，您找谁？”话筒里声音嘈杂。
“叫黄云飞上来煮咖啡。”我的语气很冷淡。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对方感觉自己听错了，发出疑问。“你们别吵，我在听电话。”接电话者对自己身边的人示意安静。
“黄云飞在吗？叫他上来煮咖啡。”我当然不介意再说一遍，因为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我知道无论哪间办公室往往都是非流长的汇聚地，我敢打赌，对于被我惩罚来煮咖啡之事，黄运飞肯定忌讳莫深，绝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今天这个电话说白了就是要让此事暴露出来，虽然阴险，但却能让我产生一种报复的快感。
“你，你谁啊，没开玩笑吧，叫我们部长去煮咖啡？”话筒外果然立刻安静，很快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
“这是什么节奏，黄部长居然帮人煮咖啡？”
“谁那么大牌，叫云飞去煮咖啡？”
“这声音有点熟悉，会不会是……”
呵呵，果然不出所料，效果不错。
我放下电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么孩子气了，没毛病吧。
很快，黄云飞一脸臭屁地敲门进来，站在我面前，一声不吭。
我处理着手中的文件，漫不经心地问他:“前两天我不是交代得很清楚吗，还有必要我再次提醒？”
“你这两天没来。”他低声嘟哝了一句。
“这么说你很关心我的行踪哦？”我的嘴角微微翘起。
他愣了一下，匆忙辩解。“也不是了，只是，只是我听说了。”
“听说？”我皱起眉头。“听谁说的？我刚才问过秘书，她说这两天你根本联系过她，也没上来看过。”
“听——反正，我是听说的。你是公司总裁，全公司的人谁不关注你啊。”
“噢，原来这样。”我站起身，近近地逼视他。这是一张灿若阳光的脸，他的光芒足以让周边的一切黯然失色。
我和他距离太近了，近得他不自然地闪避着，我仿佛都能听到他开始局促的心跳。窗外倾洒进来的阳光炽热地罩住我俩，两个身影几乎都融合在一起。
“你，你要干嘛？”他刚想退后，却被我拦腰搂住了。
“这么说，你也很关注我哦。”
“周、周总……”他想挣脱，可在我的怀里哪有那么容易。
“你应该知道我想干嘛。”盯着他红红的嘴唇，我迷惑得开始不能自已，一下子就用自己的唇粗暴地捕捉上去。
事出突然他根本没反应过来，我轻易地吻住了他。还是那么清新的气息、那么柔软的舌尖，我立刻贪婪地伸出舌头，纠缠进去。
“不要。”他猛地推开我，因为猝不及防，他逃离了我的怀抱。
“你混蛋！”他恶狠狠地擦掉嘴唇上的痕迹，恶狠狠地吼了一句，转身要走。
“站住。”我的腔调同样很冷。我知道这小子天生就是属皮球的，你拍他拍得越用力，他的反弹就越起劲。现在我换了一种语气，他反而迟疑地顿住了。
“出去泡一杯咖啡进来。”我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他恼怒地转过头，恼怒地盯着我。
“这是你的工作。”我坐回位置上，补充一句。
半晌。“嗯，”感觉这个字就像从他的牙关里迸出来的。
再次进来的时候，云飞手上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表情沉静如水。
他把咖啡杯放到我面前，退后两步，表面上恢复了以往的恭敬。
我放下手中的文件，端起咖啡。
“你自己煮的？”我眼光狐疑地看看他。“不会是秘书代劳的吧。”
“你喝了不就知道了。”
他的心情这么快就调整过来，难道小看他了。
一口喝下去，“噗”地全喷了出来。这咖啡什么狗屁味道啊，从来没喝过那么难喝的咖啡，咸得都发苦发涩，整个口腔连带舌根都在发麻。
着他的道了，太大意了，怪不得刚才他能那么好心。整张桌子被我这一口咖啡喷得到处都是，他却早有预谋地远远站着，半点没沾上，好整以暇的样子看着都让我恨得牙痒痒的。
“哎呀，周总，喝一口咖啡有那么激动吗？难道是我煮的咖啡这么好喝？啧啧。”都这样了，这小子还敢火上添油，说出这么贱的话。
“你、你放了什么东西在咖啡里？看来你是活腻了，就在这呆着，不许动，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他把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全憋在肚子里，虽然憋得浑身发抖，脖子都红了，可谁他妈看不出来。

二十九
天纵之真诚打动

我跑进盥洗室，刷牙漱口，忙活半天。走出来时，他正收拾着刚才被我喷出来的咖啡弄脏的办公桌。他倒也敢作敢当，难道良心发现？可这小子自始至终根本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害怕，满脑子的鬼点子，连我这堂堂大老板都敢阴，再相信他才怪。
小样，看谁先沉不住气。我走到会客区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仍在假惺惺忙碌的背影，同样不做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我盯着他的目光终于让他有一种如芒在刺的感觉，他装不下去了。转过头来。
“周总，前两天不是你叫我好好学习如何煮咖啡吗？你教导的对，小事做不好怎么做大事。我这几天请教了好多人，翻了好多资料，刚才那种加盐的方法就是我在一本书上学的，书上说，最近欧美喝咖啡不流行加奶或者加糖了，所以啊，我就想推陈出新……”他越说声音越小，估计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谎话编不下去了。
“行啊，那本书叫什么，拿来我看看。”我配合他把这个荒唐的冷笑话继续下去。
他挑眉看看我，埋头把桌子收拾干净后，走到我附近，故作神秘状。“这本书叫——整蛊36招，哈哈。”他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转身便逃。我是谁啊，早料到他有这招，运动健将的本事不是吹出来的，我反应无比迅捷，一个大跨步就把他拦截了。
“你，你要干什么?”被我拦住去路，他连忙退后，表情不再嚣张。
他退一步我就进一步，退两步就进两步。我高高壮壮的身体比起他的小身板来，优势明显太多，我就这样一步步把他逼回桌子旁。
“你不要乱来，这可是办公室，闹起来……”
“你闹啊，”我冷冷地回答，更是把他吓住了。
“不就是喝了一杯咸咖啡嘛，周总不至于那么小气吧，再说刚才是你先挑事的。”看来他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就是小气，怎么了？”我继续紧紧地逼着他。
“不要。”他全身转过去，竟像小孩子一样缩起头双手紧紧护住自己。
看他这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摸样，我压抑好久的心情顿时舒爽起来，心里乐开了花。
我俯下头，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气，神态无比暧昧。
“不要。”他把头垂得更低了。
我差点没笑出声，脑子里却突然闪出一个绝佳的主意。“不要什么？”我发现他头发上可能刚才收拾书桌时粘上了一根白毛絮，我便伸手取下来。“你头发上有点脏东西，我帮你取下来，至于那么紧张吗？”我把那根白毛有意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什么都没做，轻轻松松地走回去坐下。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估计他打死也不相信我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放过他。
“重新去煮一杯咖啡。”我不再纠缠于这些小事，因为在心里我已经有了另外的计划。“你上午回去把手头上的工作移交给别人，下午就去找向文然助理报道。”
“你又要玩什么阴谋，我不去。”这小子如惊弓之鸟一般，全神贯注地提防着我。
“你确定不去？在你面前两条路：一是去找文然报道，二是去行政部接管整个大厦的吃喝拉撒。你自己选择。”我潜意识地发现自己对这小子越来越感兴趣了。
“你不要欺人太甚！”他的身体慢慢开始僵硬，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得出，这小子此时内心正在挣扎着，马上就要做出艰难的决择。应该是想撂挑子走人吧?没那么容易。
“文然现在领导着一个团队，负责操作一新最大的转型项目，别说是你，就是我，这辈子也很难遇到这么刺激这么庞大的项目，能去这个团队工作，你肯定不会后悔！” 这几次打交道下来，我算是基本摸清了，这小子骨子里就是头犟驴，不能把他逼急了，必要时还得胡萝卜加大棒，又拉又打。
听了我的话，他实实在在有点发懵。“为什么选择我？”他半信半疑的模样。
“你的报告没有白写，你以为那天我当着全公司人的面谈起你那份报告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或者说只是为了让你难堪？那你也太小看我了，也太小看你自己了。说实话，那份报告加上你后来补充的数据，至少说明了这几年你在一新没有白混，你的能力和潜力是文然那个团队目前急需的。我不会拿那么大的一个项目来开玩笑，我也开不起这个玩笑。这个项目涉及的人力、物力、财力都远超你的想象，它需要整合宏鑫和一新两大上市公司的资源来完成……”
此时的我，一定真诚无比。自然，这小子不是傻子，肯定既被我描绘的宏图打动，也被我的真诚感动，嘿嘿，其中当然也参杂了某些个人因素，读者懂的。

三十
天纵之家庭会议（上）

晚上的家庭会议如期举行。
老太太端坐正中，父亲、小叔、还有我环绕着她。母亲和婶婶一如往常般不能列席。
按照事先准备，我把兼并一新的设想、筹备，兼并方案的制定、要约提交，兼并实施的过程、遇到的波折，兼并后的计划实施以及还需统筹解决的相应问题，原原本本和盘托出。自小我们就习惯了老太太工作时的态度，一丝不苟、严肃到近乎刻板，在她面前，没有人敢有任何隐瞒或者不敬，我也不能例外。
老太太沉吟良久。“最近英豪和纵儿完成了兼并一新的工作。我在瑞士的时候，英豪给我打了不少电话、也发了很多邮件。这个兼并案非常重大、牵扯面太广，不瞒你们说，我老婆子远在国外都坐不住了，托了不少人不少关系，也大概了解了这个方案的幕后背景和操作的全过程。总的说，你们干得不错。”
“是啊，纵儿，后生可畏。”小叔插了一句。
“刚才纵儿谈及了今后项目实施的几个难点，我老婆子比起你们年轻人来，经验还是多一些的。我刚才捋了捋整个方案，小问题你们去办，我不管，我在这里提醒一下你们应该注意的三大环节。第一，造梦工厂的项目虽说已经八九不离十，但尘埃未定，变数犹在，切不可大意，尤其是美国和北京两边，你们布置得如何?负责跟进项目的人一定要慎之又慎，绝对可靠!”
“应该没问题。”我回答。
“不是应该，而是绝对。”老太太紧盯着我。
“我和父亲分别负责美国、北京两边。造梦工厂董事会下个月1号最终确定方案选址，在事先征求选址方案意见的时候，当时提出的三个方案各有利弊，只是天鹅岛方案更占优势，但还不敢说百分百把握。”我看了父亲一眼。“不过，这几天父亲那边在北京操作了一个重要举措，大大加重了天鹅岛方案的砝码。现在我们基本可以说天鹅岛选址方案的通过只是时间问题了。”
“两年前造梦工厂与中国政府签订项目意向协议时，闹得全世界都沸沸扬扬，难道说这次他们学乖了，不声不响就要敲定项目最终选址？”老太太问道。
“您说得对。上次那帮洋鬼子大张旗鼓的举动给他们带来了无比多的麻烦，仅就项目土地价格一项，成本就多增加了好几倍。还有合作伙伴选择、居民拆迁预期等等，无一不带来更大的不确定性，所以，学习认知中国国情，低调隐蔽行事也是那帮洋鬼子们继续运作这个项目时不得不面对的重要课题。”
“嗯。”老太太点点头，她看向父亲。“英豪，刚才纵儿说的北京那边有什么举措？”
“就是这两天，我国商务部会根据外方要求出具一份项目选址意向承诺函，在三个方案推荐中，中方优先提出的建议选址方案是天鹅岛。”父亲答道。
“很好！”老太太露出工作中罕见的笑容。
“第二个需要注意的环节是融资强度问题。一新资产很庞大，宏鑫吃下去是勉为其难的。兼并方案提及了一些融资方面的考虑，但不管怎样配置，资金紧张肯定是空前的。如果天鹅岛方案真正启动，更会加剧这个矛盾。所以，除了原有管道的筹融资能力外，你们还有什么进一步的考虑？”
父亲向我做个手势，示意我来回答。
“直接考虑有两个。一是股票增发。我们手中现在掌握着两个壳资源，又有着题材重组的优势，按照惯例，从股市里圈一部分钱回来不是问题。这个工作我们已经在做了，证监会那边的态度已经基本明朗，这是股票融资的测算报告，奶奶，您看看。”我把手中的一份报告递到老太太手上。
老太太接过来，大致翻了翻，放在一边。
“二个考虑是商洽银团贷款。目前，我们已经开始研究剥离宏鑫的部分资产，捆绑一新集团现有的优良资产，探讨抵押贷款事宜。我们初步洽谈了合作关系良好的几大商业银行，这几个行对组成银团联合贷款事宜都颇感兴趣，我们之间还草签了银团贷款框架协议。”
“这是招险棋，把宏鑫的优良资产抵押出去。”小叔面露焦虑之色。
“只是部分，不是全部。”我强调了一下。“小叔长期在国外可能不清楚，国内民营企业融资环境差是有目共睹的问题，很多时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两条远水解不了近渴，流动资金短缺问题依然存在。”老太太的话一针见血。
“所以，我们在兼并方案提出的同一天，已经与长期合作银行W市商业银行签订了流动资金贷款协议，初步缓解了流动资金紧缺问题。”我翻出协议书递给老太太。
“嗯。”老太太再次点头。
“第三个需要注意的环节就是天鹅岛的开发问题。这是本次兼并方案的最大盈利点，它的开发绝对是重中之重。你们应该有一个系统而完整的考虑。”
“您说得对，奶奶。我们早在两个月前就专门成立了天鹅岛项目开发团队，前两天也拿出了完整的开发方案送审稿，并已初步征求了国土规划部门的意见。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希望奶奶这两天安排一个时间到公司专门听取方案的详细介绍。”
我稍微停顿一下，心虚地看了看父亲。因为到目前为止，这个开发方案尽管父亲也过问了几次，但我至今还没来得及向父亲系统地汇报过。不过父亲今天听了我的话倒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悦或者意外。
我唯一惊讶的是，在谈到本次兼并工作的核心天鹅岛的开发问题时，历来按照约定不应该关注家族国内生意的小叔也表现出了与老太太和父亲相同的全神贯注。

三十一
天纵之家庭会议（中）

我接着往下说。“编制这个方案首先必须满足三个条件，即：城市总体规划要求，为造梦工厂投资项目设施配套以及我们自身的利益、效益最大化。城市规划总体要求已经毋庸置疑，天鹅岛本身就已经规划为旅游、休闲、度假用地，这和我们的项目定位完全一致。造梦工厂那边，我们事先沟通过相关董事，必要时可以部分让步。”
“事先沟通过？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呢？说话能算数吗？”小叔不合时宜地提问。
我没有接话，倒是老太太在旁边帮了腔：“英杰，没必要知道的就不要问。”
“哦，”小叔有点尴尬地沉默了。
“这个方案考虑到如何让步了吗？”父亲插话道。
“是的。考虑到天鹅岛的土地开发现状，这些年中国圈地热高烧不退，天鹅岛的土地资源早就被瓜分得七七八八了，即使造梦工厂那么大一个国家级重点项目落地，W市估计也就能基本满足项目本身的建设用地，其他配套设施用地肯定捉襟见肘。谁都知道，这种游乐项目本身赚不到几个钱，真正赚钱的是它的饮食、购物、商住等配套项目。所以，造梦工厂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弃这块大肥肉，弄不好，项目谈判还会陷入僵局，这对项目进展极为不利。我们公司拥有天鹅岛最大、最完整的地块，所以制定方案时我们就计划拿出最多五分之一的土地免费与造梦工厂开展配套设施的项目合作。”
听到免费二字，就连老太太和父亲都不免有点吃惊，小叔更是低声惊呼起来。“不会吧？免费!”惊呼之后，小叔立觉不妥，连忙看看老太太，好在老太太此时也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的，免费。”我平静地答道。“这样看上去，我们似乎比较吃亏，毕竟涉及近两个平方公里的土地。但细想想，这个亏值得试试。首先，我们会要求造梦工厂在项目设计时充分考虑到我们剩余八平方公里的项目开发需求，比如说，重点游玩项目、人气最多的项目，甚至进出入主门区、主休息区、主商业区都要尽可能便利我们公司自身开发的项目，这样一来，我们公司开发的项目成熟度会急剧提升，带来的收益不言而喻。其次，我们此次让步也是主动为W市政府排忧解难，毕竟如果迟迟满足不了造梦工厂的要求，项目落地就会有变数，这对视招商引资为重大考核标准的政府来说是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我们看似大度的举措，肯定可以让我们与政府的开发谈判顺利得多，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逼他们就犯，出台一些特殊的优惠措施，比如公共交通设施建设、市政休闲设施配套等等，更重要的是，对于我们项目的土地开发变性十分有利。”
“一新公司当时在天鹅岛上拿的是什么性质的用地？”老太太问道。
“工业和仓储用地。”
“唔。”老太太看看一头雾水的小叔，居然开口解释道：“中国政府对土地开发利用是进行分类管理的。一般城市规划管理部门会根据城市总体规划的需要，对某宗具体用地规定好它的用途，不能随意更改。根据城市规划用地分类与用地标准，城乡用地分为大类、中类、小类，而常用的用地性质实际上是指其中一小类。比如，城市建设用地是大类，它又分为商业用地、住宅用地、工业用地等等小类，不同的用地除了有不同的用途之外，还有不同的使用年限，评估价值也差别很大。”
这是什么节奏？老太太居然破天荒地要开班授课？而且授课对象居然是小叔。我和父亲对望一眼，按照以前的约定，父亲和小叔分别负责打理家族的国内和国外两部分生意，小叔过去也一直遵照这个约定，不插手父亲的管理范围，难道说？这个迹象耐人寻味。我能读出父亲的眼神开始变得些许的凝重。
“我们在天鹅岛上的用地如果是工业仓储用地，就必须首先说服政府批复我们的总体开发方案，然后根据方案将原来的工业仓储用地变性为商业住宅用地或者旅游文化用地等等，政府会委托若干家土地评估公司对变性后的土地价值进行评估，取其加权平均值测算出前后不同性质土地价值差，这个差价就是我们需要缴纳的土地变性费用，然后公司就可以进行开发建设了。”老太太对小叔还真是循循善诱。
“看来，中国政府对土地价格的主导作用真的非常大。”小叔恍然大悟的样子。
“对的，可以说是举足轻重的作用。”我代替老太太回答道。“所以说，我们适时的让步看似吃亏，但却卖了一个很大的人情给政府，这样我们与政府的谈判就会主动得多，开发工作也会顺利很多。”
“开发方案里怎么保障我们的自身利益？”老太太问道。
“我们按照高档与中档搭配、商住与休闲兼顾、建筑与景观相映、滨海与山林呼应的原则，将现有八平方公里地域规划分为六个组团。分别是门区组团、商业组团、居住组团、度假组团、滨海组团和运动组团。我们整个开发区域暂定名为‘宏鑫天堂岛’。这个天堂，既是居住的天堂，也是游乐的天堂，更是景观的天堂。”
老太太不动声色。
父亲重复了一遍：“宏鑫天堂岛。”也不再有进一步表示。
只有小叔表现出按捺不住的兴奋。“天堂岛，好名字，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个名字够气派、够响亮。”
小叔今天的表现太不寻常，我隐隐觉得今天的家庭会议应该会发生点什么。

三十二
天纵之家庭会议（下）

“英豪和纵儿这段时间做了很多卓有成效的工作，不错。”老太太的心情明显很愉悦，她笑着对我说道：“我们周家的大孙子很棒，奶奶原来还有点担心你太年轻，怕你接不上手，看来奶奶确实老了、保守了，这个世界就是年轻人的，不服老不行，哈哈。”
“奶奶您老了？我怎么不知道，您可是我们家的大美女哦。”我狗腿地打蛇随棍上，看到老太太露出高兴的摸样，我立刻放肆地调侃一把。
“没大没小的，竟敢开涮你奶奶。”老太太满脸宠溺地看着我。
“纵儿说的不错，我上次在苏黎世陪妈逛街，那帮洋鬼子还以为我们俩是姐弟呢。”小叔也趁机附和。
父亲讪讪地看着我们，脸上适时堆出笑意。唉，这就是周家所谓的长子责任，一出生就天降大任，只知道埋头工作。这么多年了，父亲在老太太面前，畏大于敬，敬大于亲，习惯使然。
“越说越不像话，纵儿小孩子拿我老太太寻开心也就罢了，英杰你老大不小了也跟着乱说。”看似嗔怪的语气，可老太太哪有半分真正责怪的意思。所以说啊，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坐了那么久，我有点累了，大家休息休息、活动活动。”老太太站起身，招呼我道：“纵儿，跟奶奶到花园里走走。”
“喳。”我学着电视剧里清宫戏的样子，弯下腰，麻利地一叩首，然后走过去搀起老太太的胳膊。
老太太乐了，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脑袋。“这小子刚才还像模像样的，我还以为两年不见出息了，可这会儿马上就原形毕露，哈哈。”
我搀着老太太走出书房，父亲看我的眼神里颇有深意，我的内心一紧，难道老太太点名要我陪她出外走走是有什么话单独和我说？
秋高气爽的时节，连夜空都变得清朗了许多。一轮弯月，在薄薄的云雾里悠然自得地穿行，柔柔地倾洒着如水一般的光华。
我们家的花园不算小，一条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直通清湖。我叫工人把花园里的灯光全部打开，道路两旁，夺人眼目的牵牛花，沿着篱笆、树木、灌丛，攀援到哪就盛开到哪，红、蓝、白、粉，姹紫嫣红、烂漫多姿。
“好香啊。” 园子里桂花飘香，浓郁而热烈、沁人心脾。老太太笑着指了指园子里那两棵高大的桂花树，说道：“纵儿，记得吗，我们全家刚搬过来时把这两棵树移植到这园子里，那时你还小，也属你最高兴，现在它和你一样都长大了。”口气里不胜唏嘘。
“嗯，当时您还对我说，等来年桂花开了，采下来，给我们泡桂花酒、做桂花糕，当时馋得我口水直流，真恨不得第二天桂花就马上开，哈哈。结果到现在，桂花糕是什么样子的我都没看到。”
“是啊，有所得必有所失，这些年，奶奶忙忙碌碌的，苦争苦熬了一辈子，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老太太不禁有些黯然。
我连忙打断她，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语气。“奶奶，明天我就叫人把桂花都采下来，这次您可不能赖皮了，我就静等着尝尝您做的桂花酒、桂花糕咯。”
“好，好。”老太太拍拍我的肩，笑着和我一起往前走。
“纵儿，奶奶问你，你接手一新这几天最大的感想是什么？”
“嗯，”我沉吟了一会儿，答道：“一新这个品牌由盛及衰，值得反思。”
“是啊，在我们老辈人眼里，一新就像天空的这轮明月，可望而不可及。沿袭百年的方式家族，家世显赫，长袖善舞，当时不仅是W市的第一豪门，恐怕在国内也屈指可数。”
“当年我们周家和方家有过什么交集吗？”
“你肥皂剧看多了吧，那些恩怨情仇的狗血剧情只有电视上才有。做企业的，谁不愿意攀龙附凤？我们周家当时倒是想高攀，可谁把我们看在眼里？沧海桑田，回首已是百年。呵呵。”老太太自嘲地笑了。
“不过，时移世易，谁能料到他们也有今天。”
“西方国家讲的是三代出一个贵族，我们东方说得却是富不过三代，这就是东西方家族式管理的明显差异。”
我们走出园子，转了一个弯，碧波荡漾的清湖便豁然出现在面前。月色下的清湖，绮丽多姿，一种氤氲的水汽袅袅升腾，不知不觉间，把岸边行走的路人轻轻环拥，悄悄入怀。
“这两年我在瑞士生活，闲着没事，也很注意观察西方式的家族管理，感悟颇多。东西方家族的开创者无疑都是百年不遇的人才。在东方，这个创始者太能干了，以致能干到根本没人敢挑战他家长式的权威，人人都学会坐享其成，不劳而获。一旦创始者倒下，那些日渐平庸的后代如何守成、更无发展。反观西方，很多成功的家族都特别注重后代精英的培养，又有一整套完善的现代企业管理制度为支撑，什么职业经理人、董事局会议、股票期权等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所有精英分子都要为企业所用，这个家族自然长盛不衰。纵儿，你觉得奶奶说的对吗？”老太太站住了，定定地看着我。
我没有马上回答，因为我知道老太太后面将要说的话才是今晚夜走的重点。

beggar821 · 发表于 2018-2-7 09:11

收购合并不可能今天官宣周一停牌的，几个月前就要停牌了

oyl4444 · 发表于 2018-2-6 13:39

看完了要回复哦
否则就没有更新的动力

vigorous1988 · 发表于 2018-2-6 13:42

Xiede写的挺不错的，加油！

默默寻觅 · 发表于 2018-2-6 15:17

期待楼主更新啊

百草丰茂 · 发表于 2018-2-6 16:09

好作品

百草丰茂 · 发表于 2018-2-6 16:10

希望早日更新

jingjia · 发表于 2018-2-6 16:26

楼主真的是很辛苦很辛苦！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不知所踪 · 发表于 2018-2-6 16:36

这种角色不断变化，写的不错，期待下文

七号抽屉 · 发表于 2018-2-6 17:07

加油！等待中！

cdzzdc123 · 发表于 2018-2-6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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