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正的刑警

小贱欧巴 · 发表于 2019-5-31 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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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阳光明媚!难得的好天气!
赵海山,刑警队长,一个魁伟健硕的中年汉子!推开房间的窗户,尽情地呼吸着空气中混合的绿叶味道!
连续一周的蹲点,追逃,抓捕!铁打的汉子也难撑持!
“嘿!”他雍懒地伸了伸健壮的腰肢!”有周末的日子还真他妈舒坦!”
“也不多睡会儿?”妻推门进来关切地问.
“习惯了!睡不着就起来了!”
“那吃早点吧!”
“好!”
妻,赵海山的拥趸,一直很崇拜自己的丈夫,不仅因为他伟岸的身躯,还有他干练的性格,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心!
妻,在邻居面前一直很自豪,因为赵海山正直能干,也因为自己的儿子英俊聪明!
很幸福的一家!邻居们总是投来羡慕的目光!
真的幸福吗?赵海山,值班的时候,一个人静静感受漫漫长夜,这个奇怪的问题总会不合时宜地骚扰着自己.
也许该知足了!他一直这样安慰着自己!
但,象他这样优秀的男人,真正的男人!需要抵挡的诱惑太多了!
而诱惑却是来得如此的突然!以至打乱了自己一向条理清楚的生活!
烦人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赵队,又一间网吧发生命案!我们正往淮海路赶!”
“好,马上到!”
赵海山,拿起手包,穿好皮鞋,冲妻歉意的一笑!美好周末又泡汤了!
淮海路又一间网吧!警方早已拉起了警戒线!人们围绕在周围议论纷纷.
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赵海山走进网吧,远远就飘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血,蔓延了一地,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倒在血泊中,一丝不挂!
眼珠,没有了!只剩下深遂的两个黑洞!
脸上的表情很怪异,痛苦!恐惧!还有一丝羞涩!
身体上没有捆绑的痕迹,也没有太多的伤痕,致命来自一把深插胸口的一刀!
稳准狠的一刀!
死者的四周,散落了一地的卫生纸团!
“报告,赵队!死者情况基本查明!”刑警小李拿着记录过来汇报.
“姓名,肖明,男,24岁,淮海又一间网吧管理员!在网吧内被害,死亡时间大概在今天凌晨3点!具体情况需要法医核实!汇报完毕!”小李微微皱皱眉头:”对了,从现场情况看死者生前可能遭受过性侵犯!”
“真他妈变态!”赵海山轻骂了一句!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躺着的死者!
“真倒霉!”小李嘟囔了一句!”周末又没了!”
老肖,他的师傅,经过他身旁的时候,轻轻掐了他一下,眯了一下眼睛,微笑着走开了!
收拾好现场的证物,和目击者谈话,记录,案情分析会!
经过一连串熟悉而繁杂的流程,一大半天的时间就悄悄溜走了!
转瞬间,临近黄昏,太阳把他肆谑了一天的光芒无奈地收起,只留下微红一抹,就象小李的唇!
小李,又称小虎子!因为他的结实,因为他的年轻,还有一股赵海山欣赏的虎气!
老肖,队内的老刑警,为人随和风趣,是队内公认的开心果!
小李刚来警队的时候,跟着老肖,自然成了老肖的徒弟.师徒俩那个好,就象赵海山常说的,爷俩!
天边的那一抹亮光渐渐消失了,夜幕来临.
正如黑色的色彩,很好的隐藏色!夜!就是一种最好的隐藏色!
看见对面楼上最后一盏灯,赵海山房间灯的熄灭!
小李,穿着黑色训练服的小李,偷偷打开门,闪进了老肖的房间!
“虎子!没人吧!”老肖警惕地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叔!放心,都睡了!”
看着灯光下的小李,那两片棱角分明的唇还是傲傲的翘着,红而润!圆圆的脸盘!憨厚可爱!
一件黑色的训练服,束在肥大的警裤内!健硕的腰肌被皮带勒着自然地形成一个浅浅的环!绕在皮带的上围!皮带下方,早以是鼓起的一个大包!
老肖有点冲动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抓住小李的手,把自己的嘴轻轻印了上去!
感受着老肖嘴里淡淡的烟草味!小李的双手,绕过老肖的腰际!轻轻合拢,用力一圈!
老肖往前一踉跄,和小李紧紧贴在了一起!
此刻,那薄薄的训练服,那肥大的警裤,已经成了两人最大的隔阂!当然,还有那刺眼而不可靠的灯光!
小李!,紧紧搂着老肖,一步,两步,慢慢向门口的开关靠近!
他把老肖一下贴到墙上,一伸手把开关关了!
四周漆黑一片!小李更加用力地往前压,恨不得把自己和老肖融到一起!
“呃!”老肖轻哼一声,一歪头,躲开了小李的嘴!
“小子,扎着我了!”
“哪扎着你了!”
老肖指指小李的皮带.
原来是太激动了,小李往前顶的时候,皮带扣的金属刺到了老肖.
“我们到床上去吧!”小李问.
“不,我想吃!”老肖端到小李裆前,拉开拉练,伸手掏出小李膨胀的部分!幸福地含到了嘴里!
小李轻轻了一声,叉着腰,闭上眼,满足地享受属于他们爷俩的幸福!
月光,柔和的月光透那虚开的门,零零星星地洒了进去,门外,站着一个魁梧的汉子!静静地看着屋里的一切!刚毅的脸上洒满诧异!
赵海山,静静地站在门外.
屋内,小李和老肖,自己亲密的战友!正忘我地战斗着!
听着那浓重的喘息声,赵海山慢慢握紧了拳头!
拳头,停止在半空中!此时的赵海山,自己也无法明白那是什么滋味!
有点酸!有点怒!还有一点躁!一种新婚那夜的躁!
赵海山,轻轻拉上房门!转身下楼!
黑黑的屋内,爷俩已经进行的很深!无从发现自己的领导已经来过!
拖着长长的影子,赵海山一步一步慢慢走下楼梯!小李和老肖紧紧相拥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浮现,还有小李那震撼的!他真的无法理解!
男人之间能有性,对他而言,或许只是遥远的传说!但今天,自己真切地目睹了真实,事情就发生在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事,兄弟之间!
院子,很宽敞!习习凉风带来清新的白玉兰香气!
赵海山双手抓着皮带往上提了提裤子,却赫然发现自己下面居然也有了反应,不禁满脸通红!低声骂了句:”操!”快步登上自己的警车,一踩油门,往自己温暖的家开去!
月光轻轻地抚摩着城市的每个角落!柔柔的!就象妻的手!
妻,用手轻轻揉着赵海山拧紧的双眉!
“怎么了!碰到难题了!”
“恩!”
“别着急!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我相信我老公一定可以!”
“恩,好!睡觉吧!我真有点累了!”赵海山伸手把台灯关了,夜深了!
妻,把手轻轻搭在赵海山厚实的肩膀,慢慢进入了梦乡!
淮海路又一间网吧!悄无声息,昏暗的灯光下,赵海山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血泊中!那个瘦弱的青年慢慢站了起来!四个人,四个年轻人,一个留长发,一个烫金发,一个平头,另外一个带着墨镜.他们叼着烟,嬉戏着走了过来,对着他指指点点,忽然,金发走了过去,一脚把他揣倒了!冲上去,使劲抓住他的头发,那个墨镜居然走到他面前,掏出自己的物件,野蛮地塞到那青年的嘴里!不管他如何的哀求!
赵海山一脚踹开房门,冲过去大喝一声”住手,警察!你们在干什么?”
四个人一哄而散!只留下那个青年在那低声哭泣!
赵海山大步走过去,轻轻把他拉起来!
忽然,那个青年猛一抬头!
失去了眼珠的眼眶黑黑的,深不见底……
“嘿!”赵海山闷哼一声,醒来,原来是梦一场!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轻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暗笑自己没出息的熊样!呼了口气!把头枕到自己粗壮的手臂上,闭眼休息!
东方慢慢亮出了鱼肚白,又一天来临了!
赵海山刚把车停好!就看见小李,还是那虎虎的小李,兴冲冲地提着早点往值班室走.
“嗨!”赵海山轻咳一声!
“赵队,早!”小李满脸笑容.
“吃早饭呐!”
“是,给我师傅也带点!”
“哦!”很普通的一句话,赵海山今天觉得有点突兀,”去吧!”
看着小李哼着小曲大步离去的背影!赵海山忽然感觉有些惆怅!
法医鉴定结果很快出来了,小李在投影仪前向大家介绍案情进展.
“淮海路又一间网吧管理员,张明,前夜凌晨3时在网吧内被害,根据法医检测现场遗留物,以及从死者身上提取的残留精液!死者生前曾遭至少四名罪犯鸡!”小李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继续介绍.
“死者胸口伤口是致命伤!一把剔骨刀穿透心脏致死!罪犯极其凶残!死后将被害人双目绞烂!”
幻灯片,现场场景的幻灯片,在小李的操作下,一张张血淋淋的场景图片再次重现,看得大家无比的愤慨,议论纷纷!
“下面由技术科的兄弟给大家展示修复的监控录象资料!”
技术科小张,手拿U盘,插入电脑,双击文件!
“啊!这几个?!”
“小孩?”
“不可能吧!”
大家情不自禁发出了惊奇的声音!
赵海山抬头一瞄!更是愣住了!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至今仍然无法解释!眼睛,此时成了赵海山最不敢相信的器官!
大大的投影屏幕上,四个年轻人正在兴致勃勃地虐待那个可怜的网管!一个留长发,一个烫金发,一个平头,另外一个带着墨镜.和梦境中完全一致,更另大家吃惊的是,他们年龄都不大,其中那个墨镜似乎是几个中的领头!玩完后还放肆地有说有笑,慢慢从旁边取来那刀,在网管面前晃动着!也许是过度的惊吓,网管头一歪,晕了过去!
墨镜把刀交给金发,指着网管说了几句,金发拿着刀,坐到网管身上,双手用力插了下去!
“畜生!”
“太他妈嚣张了!”
大家已经忍无可忍了!
屏幕上,墨镜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匕首,微笑着绞烂了网管的双目!
“砰!”赵海山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大家看到了!”赵海山阴沉着脸.
“这些垃圾不清不足平民愤!还那句话,我赵海山一周誓破此案!”话不多,但掷地有声!
小李,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领导,他特别喜欢,不,是崇拜这时刻的队长!
冷俊!威严,凛然不可侵犯!
太阳,象一团火球,猛烈地炽烤着这座城市!
没有一丝的凉风!
现在,正是午饭时间,按常例,现在应该是最熙熙攘攘的时间.
但闷热,阻挡了大多数人的食欲!
一间陕西面馆,小李满头大汗!揪着衣服站在空调前使劲吹!
“师傅!这鬼天气!太热了!”
“嘿!那是,你以为呢!”老肖冲他笑着说”让开点,别总一个人占着,给您叔也留点!”
“呵呵!好!”小李把T恤的袖子挽到肩膀上,露出一段又粗又白的手臂!
“师傅,今天吃啥!”
“糖莲藕!”老肖看着对面的小李!压低嗓门!
“去!说正经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
“哎!老板,来一份凉皮,两个肉夹馍!一份八宝粥!”
“虎子,你跟着叔有段时间了!说说你对案件的说法!”
“恩,就这几天的调查工作!可以初步肯定是几个稚儿干的事!根据目前走访的几个网吧情况!那几个小崽子,就是小混混,经常到各网吧收保护费!大家都认识!”
“这么简单?”
“事实嘛!”
“你觉得,几个小混混能干出那样的事?”
“我也有点不确定,哎,师傅!我看那几个小子出手挺狠!也不象是第一次!”小李看着老肖的脸!”对!有个奇怪的现象!几个小网吧的老板都挺配合的!但相反,那几家配备了保安的大型网吧,咋就给咱打马虎眼呢?”
“恩!问题就出在这!接着说”
“师傅,我觉得吧!”
“两位!您们的菜好了,慢用啊!”老板把菜端上来,无意中看了一眼小李放到餐桌上的照片!脸上掠过一丝惊慌!
当然,这没能逃过老肖,一个精明老刑警的眼睛!
“老板!生意还好吧!”
“好,还好!两位慢用!”老板转身要走.
“哎!老板,着啥急啊!看这鬼热的天气,客人也不多,聊会儿!”
“哦!呵呵,你们吃,你们吃!”
“老板,看你的样子,有啥事儿吧!”小李也发现了些许异样!”我们是警察!有啥事说出来,我们帮你!”
“没事,没事!呵呵,真没事!”
“啥没事啊!爸!这日子,还让人活不!一天就这几个钱!还不够给那几条狼呢!”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冲了过来!
“娃,你给我回去!”老板吆喝着.
“爸!”女孩执拗着不肯离开.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老迈的父亲.
“好,娃,说吧!爸也没法子了!命不好啊!”老板摇着头,叹气!
“警察大叔,我告诉你,不过要替我们保密!”
“当然,我们有义务保护你们!”
“那几个人是我们这收保护费的打手,心狠滴狠,每月都来收!不给就打人砍人!”
“你们咋不报案!”
“谁敢呢!看,我们街口那间饭店!老板的手都被砍掉了,听说也报警了.但那些混蛋还是依旧整天跑来!”
“你了解他们一些情况吗?”
“娃,还是让我说吧!”老板接过话题.
“他们,听说归一个叫黑仔的管,是一个黑社会组织!听说很有背景!”老板,脸变得煞白!
老肖顺着他的视线,扭头朝窗外望去.
一辆黑色的奔驰呼啸而过……
小李,探头往外一望!就是他!墨镜!
墨镜正从驾驶座探出头!野蛮地骂着路上的行人!
小李,老肖,几个箭步冲出小饭馆!
车,已经绝尘而去,小李依稀记下了车的号码!
FLY007!
奔驰CLS350,车牌FLY007,车主李必成,所属单位:滨海市必成集团!
赵海山,看着交警大队传真的车主资料,陷入深思!
“哪都可以碰!别碰必成集团!”老局长,老领导被退休时,就这么握着自己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自己!
“必成集团!又是必成集团!到底是何方神圣?”赵海山晃了晃传真,把他随手往桌面一扔!
“小李,叫队里的兄弟给我盯住必成大厦!一有那小崽子踪迹,马上向我汇报!”
“赵队!要不要……”老肖有些顾虑!
“执行吧!精神点就好!”
赵海山,快步走下楼梯,戴上墨镜!走出大院,招手截停一辆的士!
“师傅!五一广场!”
五一广场,这座城市的中心,独天独厚的海滨广场!
赵海山,静静地站在喷泉旁边!惬意地享受着那飘飞水雾带来的凉爽!
“赵哥!”一声熟悉的呼唤来自身后.
赵海山转过身来!
一个青年小伙!穿着黑西裤,白衬衣,一张特别白净的脸,阳光,灿烂!
“海子!”他双手抓住青年的肩膀,使劲摇了摇.
“受委屈了!这段时间!”赵海山歉意地拍了拍海子的肩膀!”走,我请客,喝水去!”
“赵哥!找我有急事吧?”坐在二楼肯德基靠窗口的位置,海子一边喝着可乐一边问.
“认识这几个人不?”赵海山把照片递给海子.
“带墨镜的是李必成的二儿子,李洪!其余几个不认识,估计是他的马仔!”
“李洪?!”
“对!李必成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李江,是集团的总经理,二儿子就是这个李洪,游手好闲!”
“哦!这个李洪平时都喜欢到哪?”
“同志酒吧!”
“哦?!”
“集团盛传这位二公子爱好比较偏!喜欢男人!”
“哦?!”
“好,海子,回去后一切小心!大伙儿都很想念你!”
“我也想念大家!”海子深吸了口气,”放心,赵哥!我一定完成任务!”
夜幕悄然降临!香港路这间酒吧,灯红酒绿,几个年轻的小侍者在门口接待着进进出出的客人!
“来了!”小李用肘轻轻推了一下老肖!
那辆熟悉的奔驰”吱”一声停在了酒吧门口,李洪和他的三个马仔叼着烟,晃悠悠从车上下来!
“稳住!等他们离车远点!”
李洪一边往里走一边嬉笑着在小侍者身上乱抓!
“师傅!”小李手心冒汗!”抓吧!”
“稳住!听队长的!”
李洪拿起挂在腰间的手机!没说几句就匆忙往外走!
“行动!”对讲机里,赵海山一声令下!
小李带着大家箭一样冲了出去!
李洪,扔下那三个马仔,拼命钻进自己的奔驰,启动!车冲了出去!
赵海山,打开警笛!紧紧相随!
转弯!”吱!”,赵海山用劲踩下刹车!
旁边冲出一辆警车!”什么情况?”车上,治安处处长杨敏探出头问.
赵海山,看着奔驰转瞬间没了踪迹.使劲拍了下方向盘,拿起对讲机.
“各队注意了,封锁所有高速路口,机场,港口.马上行动!”
“老肖,马上押那几个疑犯回局,连夜审讯.务必了解他们的彻底情况!”
刑侦分局审讯室,一间狭小的屋子,居中一张椅子,平头带着手铐,歪着脖子,仰头看着天花板,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嘭”,小李一拍桌子,”你给我老实点,看你那德性!”
平头白了一眼小李:”嚷什么嚷!警察算什么?吓唬谁啊!这地方我来多了.”
“你信不信我抽你?”小李一下站起来.
“来啊!我等着,等着你呢,来啊!”平头歪过头,把脸让给小李.
“嘿!小伙子,看你年轻轻的还挺哥们义气,不过可惜了!”老肖接过话题.
“恩!这哥们还说对了.我们哥几个就是重情义,啥也不会说,就算说了你们又能咋地?”
“哦,吹吧,你,小屁孩一个,光知道吹!”
“这哥们说的!谁吹了,你问问你们哥们,我们都来多少回了,每回都没事!”
“瞎吹,你叫什么名字?”
“刘小宇.”
“做什么的?”
“保安公司的”
“知道我们为啥抓你不?”
“收保护费呗,没多大的事儿!”
“记得淮海路又一间网吧不?”
“那事啊!去他妈的,那天晚上咱哥几个打牌顺,破了点财,想找点乐子,就到那网吧去玩会儿呗!谁知道那傻B居然说太晚了,要关门!当时我哥就生气了,咣咣咣给他几下子!”
“还干啥了?”小李边记录边问.
“干啥?干他呗,大哥说玩他,我们哥几个就轮流干他呗!那感觉……”
“还有呢?”小李打断了他的陶醉!
“大哥,说我们几个胆小,不敢杀人,让我们表现给他看,我二哥金毛就上去把他咔嚓了!”
“你大哥是谁?”小李看着刘小宇,虎目圆睁,都快冒火了.
“说出来吓死你,小警察!我大哥是李必成的儿子,李洪,没啥事他做不了!就算杀人又怎样,告诉你吧,我大哥警察都杀过一个,到他爸的山庄躲了几天,后来还不是一样没事!看着吧,明天一早你们肯定得送我们哥几个回去.”
“好,好,呵呵,一定,一定啊.”老肖乐呵呵地把笔录交给刘小宇,”签字吧!”
小李,把笔录收起来,一拳打在墙上,说:”你等着吧!一定会送的,是送回老家!”
赵海山,夹着手包,手拿墨镜,阴着脸走上楼梯.
晚上的行动确实令他不痛快,半路杀出个杨敏,到手的猎物还让它跑了!
走进办公室,把手包摔到桌面上,把窗户打开,窗外,徐徐凉风,送来满院的白玉兰清香.
这是他的习惯,他习惯看着窗外那郁郁葱葱的绿,习惯吹着那丝丝的凉风思考问题.
李洪接电话的仓皇出逃,杨敏出现的巧合.
两者之间难道会有什么联系?
尽管自己不应该怀疑自己的战友,但职业的敏感,或者说直觉.又让自己难以释怀.
“哪都可以碰!别碰必成集团!”难道老局长当年已经发现了些问题?
杨敏?李洪?
“赵队,这是审问记录,你看看!”小李把记录递过来.
“恩!”赵海山看了看,”保安公司?收保护费?必成山庄?”
“小李,你把老肖叫过来,我们几个合计合计.”
“好.”
赵海山,拧紧眉头,想着那几个问题,感觉有点乱.案件并不如想象中的简单!
“咋啦?什么时候咱大虎也学会发愁了?”政治处处长老黄,大着嗓门出现在门口,大虎,赵海山曾经的绰号,但知道的人不多,毕竟当年的一批干将,不是退的退了,就是调的调了!
“哈哈,没啥!老黄同学有什么指示?”
“诶!哪有指示啊,我是通知你们,下午机关事业单位足球联赛决赛了,你们几只猛虎可必须参加啊.”
“老黄,你看,我这还一堆事呢!那有时间啊,你……”
“不行啊!我们都九连冠了,今年争十连冠,局长说了啊,你们必须安排好的!我啊,只是跑腿,你有问题啊?找他去啊.”老黄摆摆手,快步溜了.
“赵队,看刘小宇那狂妄的样,我觉得他的话还是可信的.”
“老肖,说说你的意见.”
“刘小宇的话先不管它有多少真实,至少表明了两点,第一,李洪不会离开本市,因为他相信自己家族的能力,第二,他短时间不会露面,昨晚的行动已经惊吓了他!”
“恩,谈谈你对必成山庄的印象.”
“在凤尾山,依山而建,包含凤尾水库,面积大概七八百亩,地形比较复杂.很难控制.”
“哦!”赵海山,拧着眉头想了想.
“好,派人盯住必成大厦和必成山庄!看这小崽子能藏多久.”
“对了,小李,下午四点决赛了,你叫上他们几个,下午一起去.”
“哈哈,太好了!”小李高兴得跳了起来,”很久没踢球了,脚都痒了.”
“嘿!嘿,小伙子,也不能矜持点!呵呵”老肖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那个美啊!
市警校足球场,中央看台上,“滨海市机关事业单位足球联赛”条幅格外醒目,主席台上,市委相关部门的领导,个个满面春风.两侧两个决赛单位的啦啦队,正猛劲儿擂着助威鼓.
小李,身披9号队服,打他最熟悉的左前锋.
赵海山,11号,右前锋.
市公安局摆出的是标准的四四二攻击阵型,对手,市中级法院,五四一,典型的铁桶阵.
小李,赵海山,这两位老少档攻击手,站在中场线上,一身洁白.异常抢眼.对手的前锋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双塔,.
微风习习中,大号的运动服紧紧贴在身上,突显宽宽的肩膀;厚实的胸肌,撑起左胸口醒目的警徽标志,白色的运动短裤,紧紧束着上身的球衣,更显腰肢的粗壮,短裤下,一双健壮有力的大腿上,布着一层细毛,粗犷狂野!
“这比赛还能打吗?”法院的后卫有点心虚.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法院由于身体上的劣势,只能采用人海战术,在禁区附近布下铁桶阵,抵挡公安局的层层冲击.
上半场二十分钟,法院后场断球,大脚长传,前场的小个子前锋接到来球,直接一脚.看台上法院的球迷欢声雷动,球,居然进了!法院1:0领先.
中场重新开球,小李把球传给赵海山,赵海山沿着边线一路突破,下底,回扣,传中!球被破坏出了底线.角球.
低平球,高高跃起,狮子甩头,球进了!赵海山利用一记漂亮的头球扳平了比分.1:1.
中场断球,小李利用速度甩开对方后卫,四十五度回传,赵海山高速跟进,迎球怒射,球应声入网!1:2,大家纷纷冲了过来,和赵海山击掌庆贺!小李也冲了过来,赵海山一个熊抱把他抱怀里!
那夜的情景闪过脑海,透过柔软的运动短裤,赵海山隐隐感觉小李的和自己的贴在了一起,软软的!
半场后,重新开球,赵海山,小李利用强壮的身体,不断给对方制造威胁,六十五分钟,赵海山高速下底,传中,小李后插上,冲顶,球又进了!1:3
比赛失去了悬念!
“你们两只老虎,真是势不可挡啊!”市组织部长,拍拍赵海山肩膀.
“哈哈,老咯!大不如前了!这才是我们的虎子!”赵海山搂着小李的肩膀,”来一张,给咱俩!”
“喀嚓”摄影师按下了快门,照片中,两个魁伟的汉子,幸福地微笑着!
晚上的庆功宴上,大家都是喝酒的好手,气氛自然火热.
赵海山,本场最佳球员,理所当然成了宴会的主角,应付完大家热情的敬酒,已经是脸红脖子粗!
从人丛中找到满脸绯红的小李.
“别喝高了!晚上还要值班呢!”
“恩,赵队,我还行.”
“好,到门口等我,我等会儿就来!”
赵海山,转身来到高局长旁边.”高局,我先送他们回去值班.”
“好,去吧.”高局拍拍自己干将的肩膀.
“对了,有个事跟你先说一下,下周,高强,公安大学刑侦系高材生,到你队实习,好好照顾一下人家,啊!”
“好,局长放心.”
赵海山扭转头,朝服务员大喊:”服务员,来.这几个菜打包.”
“赵队,不能这么快溜吧,大伙儿还没尽兴呢?”
“赵队,嫂夫人查岗了?管得够严啊!”
“得了,得了!别瞎嚷嚷了,放心,等会儿还回来,我可记着你了,老熊,就你嗓门大,看我回来咋收拾你!”
老熊吐了吐舌头,看着赵海山提着三盒打包的海鲜,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小李,一身洁白,站在赵海山的警车旁,很是挺拔!
“上车,我送你回去!”赵海山把海鲜交给小李.
“给你师傅捎点夜宵,晚上别饿着!”
“恩,好的.”小李拉开车门,踏上警车.坐到副驾驶位置.
赵海山,打开车灯,启动汽车,向市刑侦分局开去.
小李,还从来没和自己的队长,如此近距离地单独相处过,不禁有些紧张.
透过车窗零星透露进来的灯光,他偷偷打量着自己身边这偶像级的队长.
短短的毛寸发型突显干练倔强,绯红的不方也不圆的脸庞透着一股刚毅,浓浓的眉毛下,一双明亮的眼睛写满睿智,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无一不透示着这位大哥的性格——沉稳,刚正!
路程,并不遥远,很快,赵海山把车停在自己的车位,高而挺拔的玉兰树下,看了看小李.
“去吧,晚上你们轮流休息,别累着!”
“好,那,赵队,我走了.”
“去吧!”
小李拿起海鲜,大步向楼梯走去,心,早已飞到了自己的师傅,老肖那儿.
大院,很静,除了老肖房间的灯光,就是如水的月光.
晚上的凉风轻轻刮过玉兰树的叶子,飘下几片花掰,静静地落在赵海山的车顶上.
赵海山,拧目看着楼上那盏灯,眼前不禁再次浮现那夜的景象.
一种无法道名的感觉涌上心头,依稀还能回味到下午那熊抱的感觉,软软的!
他双手使劲擦了把脸,启动汽车,风一般驶离了大院.
柔美的月光,依旧笼罩在这个平静的院子里,很温馨,很幸福……
小李,轻轻推开老肖的房门,一股浓重的烟马上窜了出来.屋内,烟雾缭绕!
老肖,坐在办公桌前画着些什么,旁边的烟灰缸内,填满了根根烟头.
“叔,让你抽少点,你咋不听呢?”看着有点憔悴的师傅,小李的心感觉有点紧.
“没事!吸烟提提神”.老肖放下笔,扭过头来.
“哈哈,虎子,你小子还不错,想着叔.来,给叔看看是啥好吃的?”
小李把海鲜递给师傅.
“呵呵,你最喜欢吃的海鲜,赵队打包的!”
“哦,大虎啊!还记着我的口味.恩,真香!”
“大虎?赵队还有这称号?”
“是,你和他一样,虎头虎脑,虎虎生威,两只猛虎!你这莽小子,每次都差点要了老叔的命!”
“?”小李愣了一下,嘿嘿地笑了.
他走到老肖身后,弓下腰,双手轻轻抱着老肖的脖子.头,轻轻地和老肖的靠到了一起!
“叔,你有白头发了!”小李愕然发现了老肖那劲挺头发中的几根银丝.
“是,虎子,叔老了!”
“叔,我给你剪吧!”小李转身找来剪刀,在发丛中小心地挑出银丝,用手把它拉紧,从根部剪断,轻轻地放在老肖面前的桌面上.
一根,两根,三根……
老肖静静地坐着,感受着头顶上那醉人的麻,从小李双手传来的丝丝的麻.
“叔,好了,总共十根,全部消灭!哈哈.”
“呵呵,好,虎子,踢了一下午球,累了吧?去冲个澡休息会儿吧!”
“不累,那我洗澡去了?”
“去吧!”看着小李开门离开,老肖拿起桌面上的白发,端详了一下,叹了口气,用纸把它小心地包起来,塞进抽屉.
抽屉内,老肖的妻子,手拉着可爱的儿子,站在屋后那棵熟悉的酸枣树前,憨笑着看着自己,老肖,轻轻拿起照片,用手轻轻抹了一下.
“叔,想嫂子了?”
“恩,有点!”
“叔,等这次行动结束了,我们一起休假回去看嫂子他们好不?”
“好,你小子,这么快,洗干净没?”老肖转过头来,用手轻轻拨动小李满头湿淋淋的硬短发,水珠溅了两人一脸.
“干净了,要不,叔检查一下!”小李,凑过来,憨笑着看着老肖的眼睛.
“你小子,又不老实了?”
“是!”小李把手伸到老肖的大腿下,一用力,把他整个抱起来.
“虎子!快放下,叔沉!别闪着腰!”
的确,老肖也是个健壮的警察,小李抱得有点吃力,但他还是踉跄着走到了床边,把老肖放下,一下扑到他身上.
“你小子,轻点!”
“恩,叔,检查吧!”小李趴在师傅肚皮上.
“你个小流氓!”
“才不是,叔,告诉你个秘密,今天踢球的时候,赵队进球,我跑过去祝贺他,他抱我了,我的和他的碰到了一起!”
“硬了没?”
“没硬,软软的!”
“想人家了?”
“其实赵队真的很精神,很有魄力!很”
“你个小花心萝卜!”
“你,大萝卜!”小李感觉下面两杆大枪慢慢抵到了一起……
夜色,很美!
清晨丝丝的凉风,透过那扇小窗,调皮地跑了进来,送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小李,揉揉眼睛.发现师傅斜靠在床上,手拿着一张纸,在比划着什么.
“叔,不多睡会儿?”
“呵呵,虎子,醒了?”老肖摸摸小李理着的平头的脑袋”叔年龄大了,醒得早.”
小李翻了个身,拦腰抱住老肖,把头枕在他肚皮上.
“叔,你在干啥呢?一大早的!”
“没啥,现在老家乡里照顾你嫂子,给你叔分了块宅基地,你叔正琢磨如何建呢?”
“真的?太好了.”小李往老肖肚脐眼吹了口气:”叔,建小楼房吧!”
“是,叔也这么想,等以后我的小虎子成了家,带个小小虎子来看你老叔,也有个地方住,呵呵!”
“呵呵,叔,我想和你一起住,永远在一起!就象现在一样,多幸福!”
“恩”老肖爱怜地看了眼身边这健壮憨厚的小徒弟.深吸一口飘进来,带着白玉兰清香的空气.”虎子,叔在想,哪天要叔不在了,虎子该咋办啊?!”
小李,松开老肖,一下坐起来,直直地看着师傅:”叔,不准说这样的话,虎子要永远和叔一起!”
“呵呵,看你,叔就这么一说,看把你急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干咱这行的,很多事难料啊!”
“叔,我这有块玉石,能辟邪,叔我给你带上吧,能保佑你!”小李伸手去摘挂在脖子上的玉石.
“虎子,你留着带!叔这当师傅的,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会保护好自己的!”老肖捏了一下小李的高鼻梁.”好了,时候不早了,起床吧,呆会儿大伙儿都来了.”
“是”小李一挫身,敏捷地翻过老肖的身体,稳稳地站在床前,扯了一下短裤,冲老肖一笑.”叔,我给你买早点去.”
太阳,慢慢撕开了天边的那片灰霾,把自己炽热的光芒射向城市的每个角落!
赵海山,开着自己的坐驾,带着墨镜,迎着朝阳,从容地赶往单位.
摇下半扇车窗,让清劲的海边晨风呼啸着掠过发际,这,是赵海山的习惯.
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清新又带点潮湿的海风,喜欢毫无阻隔地看着路旁那绵延不绝的翠绿!当然,那片每天必经的郁郁葱葱的红色树林,还是至爱,因为他觉得那象自己!刚正,热情!
身边的手机,发出一声美妙的提示音,一条短信不约而至!
“必成山庄观波阁”
赵海山,坚毅的脸庞掠过一丝自信的微笑,一踩油门,加速向着那嵌着夺目警徽的刑侦大院开去.
“大虎,大虎!”政治处处长老黄,一窜进赵海山的办公室,就乐呵呵地嚷.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高强,公安大学刑侦系的高材生,到咱们这学习,哦,高强,这是赵海山队长,我们有名的猛虎大队长!”
“真的啊!赵队长,我很早就听说您的大名了,有机会跟着您干活,一定能学不少东西!”
“哦?”赵海山扫了一眼眼前这位一脸稚气的大学生.
白静的脸庞,中发,圆脸,不大的眼睛,上穿圆领白T恤,下穿合身牛仔裤,一双旅游鞋,温和,斯文!
“好,欢迎你!等会儿我叫小李带你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老黄,走到赵海山身边,握着他的手,轻声说:”多照顾着点,别弄出啥事儿,啊!”
“恩,知道了!”
赵海山,坐到椅子上,拿起笔,写下”必成山庄观波阁”,在观波阁上重重地圈了个圈!拿起电话.
“老肖,到法院申请一下,搜查必成山庄”
……
治安处处长杨敏,满脸疑惑,看着满院子忙碌的刑警们.
“赵队,有行动?听说你们要搜查必成山庄?”赵海山和老肖刚一露脸,他马上贴了上去.
“恩,有人反映必成山庄有毒品交易,我们奉命去搜查.”
“毒品?可靠吗?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可靠,今天晚上行动!趁天黑打它个措手不及.”
“哦”杨敏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拍拍赵海山的肩膀,”兄弟,祝你马到功成!”
“好”看着杨敏远去的背影,赵海山轻笑了一下,对老肖低声说”告诉大家,马上出发.”
赵海山,领出自己亲密的战友,一把精致的手枪.他把它塞进自己的手包.刚一抬头,
高强闯了进来:”赵队,我也要求参加行动!”
“你?留下待命!”
“赵队,我来到这,就是要接受严格的考验!我能!如果我想舒服,我完全有更好的地方去实习!所以,我恳请赵队批准我参与行动.”高强一脸的焦急.
“哦?”赵海山锐利的眼睛盯了高强一眼.”好,不过有个条件,跟紧我!”
必成山庄,重金打造的休闲度假村,以凤尾山独特优美的自然环境为底设,辅与能工巧匠的精心雕琢!自然不同凡响.
当赵海山一行到达山庄的时候,太阳正毒,客人稀稀落落.
FLY007,那辆熟悉的奔驰,在硕大空旷的停车场内,异常抢眼.
小李冲老肖点了下头.
公安刑警的突然到访显然惊吓到了山庄的总经理杨彪,”我说公安同志,你们搞错了吧?我们从来都守法经营的,你们这是?”
“你是?”赵海山沉着脸.
“哦,我是山庄的总经理杨彪,呵呵”
“我们收到消息,犯罪嫌疑人李洪曾在你们山庄出现,希望你好好配合我们检查.”
“李洪啊!他好久都不来了呀!”
“是吗?”赵海山两道凛冽的眼光刺向杨彪.
“啊,是,是好久不来了!”杨彪感到有点冷.
“那带我们四处转转吧!”
“好的,好的,请!”杨彪带着大家拾阶而上.
凤尾水库,在烈日的烤煨下,水面上浮起一层绯红的薄纱,徐徐江风拂过，与水草、苇影和着摇曳起舞，波光粼粼中渗出那壮丽的妩媚。
一座精致的小楼阁,恰如其分地矗立在堤坝中间的平台上.”观波阁”,三个草书大字,异常抢眼.
赵海山扫了一眼杨彪:”杨总,这很漂亮啊,我看你也累了,要不歇会儿?”
杨彪,脸上掠过一丝惊慌.”呵呵,不累,不累,再走走,再走走.”
赵海山,背着手,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座空空的小阁.
中间,是一张大理石打磨成的方形茶桌,四张仿木色石凳点缀四周.
四角,四根圆柱撑起雕龙画凤的顶盖,靠近湖面的柱子上,草书”观波阁”.
赵海山,盯着”观波阁”瞄了半天,总觉得哪有点不对劲!
他用手轻轻沿着草书的笔画比划下去,眼的余光中,杨彪脸已经紧张得变了形.
“波”字的第二点,赵海山用力一按!
“隆,隆,隆”几声闷响,堤坝尽头的路面上,现出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一个黑影,拼命窜了出去.
“李洪!”小李,老肖,跨过小亭的栏杆,风一样冲了过去.
黑影,转身,甩手,扣动扳机!
赵海山,拔枪,抬手,扣扳机!
“虎子,小心”老肖大喊一声,用力一推.
小李歪到了一边.
罪恶的子弹,穿透老肖的身体,带走一串殷红的血.
复仇的子弹,带着呼啸准确地射入黑影的脑壳,爆出一团白浆.
小李回身张开双臂,接住倒下的老肖,血,老肖的血,湿透小李的制服!
“叔,叔!”小李满眼泪水,用手拼命去捂伤口.
“虎子,别哭,叔,叔没事!”老肖吃力地说:”虎…虎子…记…记住!你…你…欠我一个小…小虎子!”
“恩!”小李哽咽着把老肖紧紧抱在怀里:”叔,坚持住,我们还要一起回家,一起见嫂子,一起盖楼房,一起……”小李泣不成声.
赵海山,咬紧牙关,快步走到堤坝的尽头,颤抖着把枪口对准李洪的尸体!闭上眼睛,昂起头,眼泪夺眶而出!
身后,小李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嚎”叔——!”
“嘭__”,“嘭__”,“嘭__”,三声清脆的枪声响彻整个必成山庄!
必成大厦,楼高二十二层,位于滨海市中心的商业区,巍峨气派!
十一层的董事长办公室,宽敞明亮,居中是一座按比例缩小的必成山庄.
潺潺流水,声声古琴.
屋内,一个面目慈祥富态的老人,正在兴致勃勃地泼墨挥毫.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李必成,必成集团董事长.
一阵急速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屋内祥和的气氛.李必成搁下笔,拍拍手,拿起电话.
“喂!您好,你是哪位?”
“警察突袭必成山庄,快转移!”对方”啪”一声挂断了电话.声音很熟悉!
李必成放下电话,想了想,快步冲了出去.
“快,秘书,备车,去必成山庄.”
必成山庄观波阁,此刻,已经完全笼罩在日落前的绯芒霞光中,满天满地满湖的红!
小李,紧紧抱着老肖,他希望用自己炽热的身体去温暖自己的师傅,希望师傅只是累了,等一会儿就会在自己的耳边轻轻呼唤”虎子”
但血,已经干了,粘粘的血,把两人牢牢地粘在一起.
“师傅已经走了,确实地离开了我,不会回来了!”那沉甸甸的心颤抖地告诉自己,”我永远失去了叔!”
赵海山,紧咬牙关,强忍悲痛,抓住小李的手,想把他拉起来.但太沉了!自己的心太沉了,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力气.
湖面上,一阵凉风袭来,吹过观波阁,吹过赵海山的心,也吹过小李的心.
小李哆嗦了一下,一使劲,抱着老肖,艰难地站了起来.
山下,李必成蹒跚地冲了上来,看了赵海山一眼,张着双手,慢慢走到李洪的尸体旁,蹲下!
嘴角抽动了几下,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走”高强推了一下杨彪.
小李,紧紧抱着老肖,在赵海山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赵海山扭转头,他看见李必成颤抖的双手,在抚摸着李洪的尸体,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
赵海山,刚毅地一甩头,用力搂着小李的肩膀,走出了必成山庄.
身后!山风慢慢大了!
雨,轻轻飘洒在白玉兰的花瓣上,慢慢凝聚成水珠,无声地滴落.
正如小李的泪!
老肖屋内,小李,静静地坐在那熟悉的桌子前,慢慢拉开抽屉.
一张照片:嫂子,手拉着可爱的侄子,站在屋后那棵酸枣树前,憨笑着看着自己.
一张纸:师傅描画的房屋设想图.
一个小纸包.
慢慢打开纸包,里面包着十根银白的头发,叔的头发,自己昨天晚上刚剪下来的!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串串顺着小李的脸颊滴落到纸上.
把头发重新包好,小李把它小心地放进自己的贴身衣袋,转身扑到师傅的床上,把头深深地埋到枕头里.
那里,还有师傅残留下的点点气息,小李无声地饮泣,任由无尽的眼泪把枕头打湿!
雨,伴随着凉风,透过床前的小窗,轻轻飘落在高强的脸上.
尽管夜已深沉,奔波了一天,身体已经非常疲乏.
但堵在心口的那块铅实在太沉了!让自己无法入眠.
今天是自己实习的第一天,就亲眼目睹了老肖的壮烈,小李的悲伤!
这和自己想象的警察生活反差太大了.
他决定找个人倾诉一下.
“妈!睡了吗?”
“小强,今天报到了,一切还好吧?”
“恩……,妈,我今天去现场了,有个同事牺牲了,我……”
“什么?你说什么?你去现场了,还有人牺牲了!多危险呐!谁让你去的,啊?告诉妈,我让老高好好收拾他,你说你要有点啥事,妈还怎么活啊!”老妈一急就是这样,连珠炮似的一串.
“妈,我……”
“别说了,明天我就让你爸给你换个单位,太危险了,我为你爸担惊受怕了一辈子,我不想为儿子再担心了,够了!”
“妈,告诉你!我哪都不去!就呆在这,我毕业了也留这!”烦躁中的高强被妈妈的态度激怒了.
“不行,你必须回来!”妈妈也很强硬.
“我绝不回去!就这样吧,挂了!”高强掐掉电话,随手把它扔到一边.
屋里太沉闷了,他决定到大院里走走.
夜深了,大院漆黑一片,非常静谧,可以清楚地听到雨滴从白玉兰叶子滑落,轻轻敲打在车顶上的声音.
那是赵海山的车.车内,火星一闪一闪,在夜色中异常抢眼.
高强轻轻走近,车内灯忽然亮了.
赵海山,坐在车内,手夹着烟,正侧着头看着自己.
“上…”赵海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清清嗓子,”上车吧!”
高强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置.
“这么晚还不休息?”赵海山偷偷擦了下眼睛.
“赵队,我睡不着,出来走走!”高强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硬朗的刑警大队长.
灯光下,脸颊上两道泪痕依稀可见,硬硬的胡茬子倔强地冒在嘴的周围,比上午见面时的队长憔悴了许多.尽管他有极强的自制力,但刚才那异常的嗓音和他颤动的喉结仍然暴露了他内心的悲伤.
“哦,小高!今天你见到的就是我们刑警实实在在的生活,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吧?”赵海山猛吸了一口烟,把烟头弹出了车窗.
“是,我一直认为我们做刑警是很威风的,也知道这项工作有危险,但我觉得危险也只是电视剧里演的,生活中碰到的估计很少,但今天,我亲眼目睹了肖叔……”
“是,想平安,别干公安!这是我们的职业,要作为一名优秀的警察,就必须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百姓看公安，关键看破案.如果案子不破，那就是警察对老百姓的欠债,案件该破不破，就是警察的耻辱.”
“是,赵队,我想跟你说个事.”
“说吧.”
“我想明天请个假,回去几天.”
“你……”
高强低着头,偷看一眼赵海山.
此刻的赵队,满脸涨红,紧咬牙关,握住方向盘的左手颤抖着,右手,是紧握着的大拳头.
深吸了一口气,赵海山冷冷地说.
“好,夜深了,回去吧!”
高强低着头,轻轻打开车门,刚一离开,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夜,真的很深了!
四周漆黑一片!
除了老肖房间的灯光,车内闪烁的火光和一双紧盯着灯光的炯炯眼睛!
夜雨蒙蒙,郊区看守所.
夜深了,四围一片寂静,院子里,丝丝微弱的灯光,洒在关押大楼的门前,宁静,神秘!
杨彪坐在小床上,难以成眠,今天的事情远远出乎自己的意料.
那个刑警队长怎能识别出那么乖巧的设计?
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明天该如何应付审讯,是死撑,还是敷衍?
集团对自己的态度怎样,会找人说话吗?
李洪死了,董事长会怎样处理以后的事情呢?
不管怎样,我就死咬什么都不知道,最多说我窝藏逃犯而已,以董事长的人脉,估计我还是没事.
一辆警车缓缓驶进了看守所,车上,下来四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打量了一下四周,四个人匆匆上楼.
“你好,我们是刑警大队的,我们需要连夜提审犯罪嫌疑人杨彪.”
看守所审讯室.一间狭小的小屋.杨彪坐在中央,身旁,站着两个警察.
“杨彪,老实交待你的问题.”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你还是老实交代的好.”
“我不知道怎么交代啊,警察同志,我……”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给他点颜色看看!”
旁边两个强壮的警察,拉起杨彪,推到墙角,对准他的肚子重重的就是一拳,杨彪闷哼一生,捂着肚子蹲了下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双有力的大手,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回中央.
“怎么样,不好受吧,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好,免受皮肉之苦!”
“我,我真的不知道.”杨彪艰难地喘着气.
“嘭”警察用力拍了下桌子.
“杨彪,别给脸不要脸,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的哥们那么优秀,就那样牺牲了,就是因为你,你猜我会怎样对付你,啊?”警察咬着牙说.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杨彪胆怯地避开那双眼睛.
“好,你他妈还挺硬.”警察走过来,揪着杨彪的衣领,狞笑着.
“兄弟,那就对不住了,有你好受的!”
杨彪睁大眼睛扫了眼前的警察一眼,脸色一下变得苍白无比.
警察一下把他推到墙角.”兄弟们,动手!”
杨彪拼命往外冲,大喊:”救命啊!快来人啊!”
四个人蜂拥而上,挥拳!踹!踢!
杨彪双手四处乱舞,四处乱抓,隐约感觉抓到了什么东西,用力一扯,握在了手里!
一轮狂风暴雨般的袭击过后,四周恢复了宁静.
“把他扔回去!”警察指着摊在一边的杨彪说.
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冷冷地站起来,把警帽压低,撕掉了贴在摄像头上的胶布.
蒙蒙夜雨,笼罩着必成大厦.
两道刺眼的车灯划破广场前的黑暗,一辆本田轿车冲到大厦楼下.
一个魁梧高大的黑衣人,跨出车门,扶了一下墨镜,警惕地四处扫了一下,转身走进大堂,跨进电梯,按下了按钮.
电梯缓缓停在了十一楼,黑衣人快步走出电梯,走到那亮着灯光的办公室,四处看看,推门走了进去.
身后,一个敏捷的身影跟了过来,四处张望一下,把眼睛凑了过去.
室内,黑衣人背对着门口,和李必成在交代着些什么,李必成偶而点一下头.
过了一会,李必成拍拍黑衣人的肩膀,两人一起往外走来.身影转身快步冲向楼梯,忽然前面传来了保安说话的声音,身影略一迟疑,闪身躲进了旁边的一间接待室.
屋内,是两个男人浓重的喘息声.
身影一挫身,藏在桌底下.
屋外,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消失.
屋内,两个男人的喘息声越来越浓.
身影慢慢探出身子,在他夜鹰般锐利的眼光中,赤裸的两个男人激战正酣.
身影悄悄走到门边,静听一下,似乎其中一个声音非常熟悉.从衣袋内取出一个钮扣样的物件,看了看两人的位置,把它轻轻粘到了墙上,一闪身子,探出门外,匆匆下楼,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雨终于停了,黑夜终于过去,曙光来临.
赵海山打开车门,走到院中,活动了几下手脚,一夜无眠,多少感觉有些困.看着楼上仍然亮着的灯光.想起小李悲伤的模样,心里隐隐作疼,他叹了口气,径直走出大院.
小李,仰躺在师傅的床上,枕着双手.夜很漫长,没有师傅的夜确实很漫长,但路还要继续,师傅的心愿还需要了结,嫂子,侄子还需要照顾.自己,还需要坚强.
揉揉红肿的双眼,小李慢慢翻身下床,束好衣服,新的一天来临,该工作了,让繁忙的工作麻醉自己好了.
“虎子,起来了?”赵海山,站在门口,手里提着早餐.
“赵队,恩,是.”
“昨晚没休息好吧?去洗把脸,吃点早点.”
“好,赵队,我没事,看你眼睛红红的,也没睡好吧?”看着憔悴的队长,小李有点难受.
“我没事,心里有事,睡不着.”赵海山拍拍小李厚实的肩膀,”早点给你搁这儿了,虎子,坚强些,老肖的离去,我们都很难过,我相信你能挺过去,还是我们的小老虎.”
“……”
人在孤独落魄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关心,鼓励.很平淡的一句鼓劲话,在此刻的小李心里,还是冒出了些许温暖.看着赵海山魁梧的背影大踏步离开,小李深感作为一个刑警的自己,需要做的还很多很多.
刑警,注定会和意外交上朋友.
刚一上班,杨彪在看守所死亡的消息就轰动了整个刑侦大院.
赵海山,带着小李,细细勘察着现场的一切.
杨彪,趴在床上,脸上,身上,遍布伤痕,肋骨断了三根,腹部清淤一片,很明显是被殴打致死.
小李把尸体翻转,杨彪的右手耷拉下来.
赵海山注意到那紧握着的右手,用力一掰,”当”,一块四方的金牌掉了出来.上面刻着一只张着血盘大口的老虎,背面,刻着一个字”虎”.
“赵队,据值班民警介绍,昨天晚上凌晨一点,四名警察提审过杨彪,登记的名称叫”韩飞”,不过查看过审讯录象,发现录象当时被遮挡,没有任何记录!”
“韩飞?”赵海山皱皱眉头”回去查查这名字,看看系统内有没对号的资料.”
“虎,什么含义?”把玩着手里的金牌,赵海山眉头紧锁.
犯罪嫌疑人在看守所被刑讯致死!
在系统内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很快,市纪委,市检察院组成的联合调查组进驻了刑侦大院.
赵海山,小李,凡是和此案有关的刑警都成了调查的对象.
应付组织的询问调查,烦琐也费时,工作是无法正常开展了,调查组也暂时没有证据,这种状态,最好的选择就是休假.
“虎子,我最近心情很烦,陪我去哪转转?”赵海山,目的很明显,让情绪低落的小李出去散散心,但又怕他一个人孤单不愿意走,所以索性先摆自己出去.
“赵队,我们去华山吧?我也很久没去了.”
“好,明天一早,咱俩出发!”
小李,目送赵海山魁梧的身影远去,心,飞到了那奇伟瑰丽的险山,
华山!
西岳华山,以险得名.
时近中午,长长的天梯,打断了大多数登山者的兴致.
峭壁如削,笔挺的山峰下,站着两个健壮魁梧的汉子.
赵海山,一身黑色登山运动服.
小李,上穿黑色体能训练服,下穿运动长裤,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
“赵队,我们是坐缆车还是徒步?”
“虎子,当年八勇士智取华山,今天咱也闯闯?”赵海山微笑着问小李.
“赵队,真正的智取华山道太险了,我看我们还是走正门吧?”
“虎子,还小看你哥?”赵海山故意黑下脸.”你走过的我就一定能走,对了,虎子,跟你说个事,以后出门别叫我赵队,一是不好听,二来咱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就叫我哥吧.”
“赵队.”小李还是没改过来,用手挠挠自己的大脑袋,憨笑,看着赵海山,怯生生地冒出一句”哥”.
“哈哈,虎子,咱们抓紧时间出发.”赵海山走过来,不容分说扯下小李的背包自己背上.
小李,看了一眼眼前健壮威武的大哥,一种久违也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温暖!
这种感觉源自自己和师傅当年智取华山的时候,同样的温暖!
“两位大哥,你们要走智取华山道吗?”身后,几名大学生模样的青年走过来问.
“我们走的路很险,你们别跟来.”小李说完,大踏步走了出去.
身后,紧跟着稳健的赵海山和一脸不服气的大学生们.
沿着黄甫峪,跨过猩猩沟,穿过崖洞,便到了著名的险峻,老虎口.
“飞云峡鹰鹞难过，老虎嘴猿猴愁攀。”
的确，老虎口直上直下，布满绿苔，山水滴答；悬空吊石，陡峭绝壁，足尖石孔。
连闯“天井”，“飞云峡”，“吊石板”，“青龙背”，四关,大学生们已是精疲力竭.
“大哥,我们走不动了,歇歇吧?”大学生喘着气说.
赵海山回头看了一眼东倒西歪着的大学生们,取下缠在手臂上的毛巾,擦了擦汗.
“虎子,歇会儿吧?”赵海山冲正在寻路的小李喊.
“哥,我不累.”
“过来喝口水,吃点咸的,补充下盐分才有劲儿.”
背后,是险峻的老虎口.
磐石上,站着赵海山和小李,两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被汗浸湿的棉质运动服紧紧贴在身上,突显健壮的肌肉轮廓,宽宽的肩膀上,是正气凛然的面容,潮红的脸膛上,是一双炯炯的眼睛.
看着站在岩石上,正在啃鸡翅膀的哥俩,大学生忽然发现了这雄美的景象.
“大哥,你们身材太棒了,我给你们照张相吧?”
“对,就这样.”大学生接过赵海山的数码相机,对了对焦距,按下了快门.
照片中,险峻的老虎口下,两个虎虎的大汉站在一起,微笑着看着远方.
爬过“老虎口”,越过“龟背石”,一路攀缘而上.
三峰口处,屹立着一座城楼般的石拱门,金锁关!
关前山路两侧铁索上,情侣锁、平安锁，重重叠叠，红绳彩线迎风摇曳.
赵海山,双手叉腰,极目远眺,沉醉在雄山峻岭中.
小李,慢慢走到城墙边,偷偷取出钥匙,把最边上的一把铜锁打开,放进裤兜.
“虎子,前面是东西南峰,咱们先上哪?”赵海山扭过头来,眼中满含关切.
“哥,咱们先上东峰吧?”
“鹞子翻身”,位于东峰东南端.
黄昏迫近,山风渐起.
赵海山探头往下张望,峭壁,将近九十度的峭壁上,两根铁链直伸崖底,呼啸的山风迎面扑来,赵海山不禁打了个冷噤.
小李,抓住身边的铁链,嘴里嘟囔着什么,冲赵海山笑了笑.
“哥,我们下去吧”
哥俩紧紧抓住铁链,几乎是半身悬空着攀到了“鹞子翻身”的底部,通过一段上上下下的艰难小路,到达了博台。所谓博台，就是下棋亭，亭内中央的石桌上，刻着棋盘和棋子。
赵海山,扶着亭子的围栏,看着四围如林的峭壁,不禁感叹自然的雄伟.
小李,故地重游,但物是人非,自己心爱的师傅已经永远离开了自己,那曾经的誓言已随师傅一起离去,他慢慢拿出裤兜内的铜锁,留恋地看了一眼,慢慢把手抬起.
一只有力的手,赵海山的手,紧紧抓住了小李的手.
“虎子?”赵海山满脸疑惑地看着失魂落魄的小李,”给哥看看?”
小李慢慢把手张开,手心是一把铜锁,带着钥匙的开启的铜锁.
赵海山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小李,拿起锁,锁上刻着两个熟悉的名字,”肖长贵,李啸山”.
山风凛冽,带起一片浮尘,从两人身边刮过.
赵海山拧着眉头,看着对面满脸泪痕的小李,必成山庄的生离死别,老肖房间的情深意长,种种场景如电影般闪过脑海,历历在目.
他理解小李,老肖的师徒情怀,也能体验小李,老肖同生共死的兄弟情深,但隐约中,他也感觉到小李和老肖之间,似乎还有一些更深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他也无法言表.
“虎子,哥知道你难受,心里有啥事,告诉哥好吗?”赵海山,轻轻搂住小李的肩膀.”哥答应你,不管什么事,都会是咱哥俩之间的秘密.”
“这是咱俩的秘密!”老肖的话尤在耳边,小李哽咽着,“哥,师傅不守信诺,扔下我跑了!”
“哥,这就是我和师傅单独许愿的地方,我们约好一辈子不分开,我们在金锁关挂了一把铜锁,约好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如果谁变了心,谁就会拿钥匙打开锁,带着它跳下博台山谷.现在,师傅不守信用,留下我孤独一个人,所以我要把锁扔下山去.”小李擦了下眼泪.
“哥,别看不起我们,我们真的很在意对方,师傅走了,我的生命也空了.”
赵海山,惊骇于小李平淡的一番倾诉.他既无法理解小李和老肖两个男人之间的那份爱,又震撼于他们之间的那份真.因此,他只能用力搂紧小李,传达作为大哥的自己那衷心的关怀.
他取下小李手中的铜锁,把它锁到围栏上,把钥匙掰断,抛下山谷.
“虎子,你需要坚强,那段经历,就永远锁存起来吧!我想,老肖也希望你能勇敢地走下去,那才是他喜欢的虎子.”
“恩”小李用力擦了下眼泪,站起来,和赵海山肩并肩,看着周围浩荡的山谷.
云海,慢慢围了过来,笼罩了两人伟岸的身躯,博台,在云中忽隐忽现，像大海中的孤岛，似汪洋中的独舟，一切开始变得美丽,也变得迷离。
假期,难得,所以美好,也短暂.
三天的假期很快结束,淮海路网吧管理员被杀案已经告破,主犯李洪也已伏法,但,案件内在疑点重重,杨彪看守所内离奇死亡,虎字金牌的莫名含义,或许案件才刚刚开始!
这,是赵海山的直觉,一位老刑警的直觉,从李必成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得出的直觉.
朦胧晨光,和风缕缕,今天是个好天气!
持续的晨练,能让自己保持强壮的体魄,同时,也可以清醒地安排一天的计划.只要条件允许,赵海山,总习惯一大早,围着小区跑上几圈,这样既可呼吸清新空气,又可感受清晨柔风吹拂,
当然,让他迷恋的,还有晨练后,回到温暖的家,妻早已准备好的美味早点.
这就是赵海山,一个中年刑警队长的美好早晨.
今天,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个好日子.
刚把车子停好,那位来实习的大学生便喜鹊般飞了过来.
“赵队,早上好,我回来了,向你汇报!”高强笑咪咪地说.
“恩,回来就好,好好干,有事找小李,以后他就是你师傅了!”赵海山边说边往楼上走,心里还想着调查组的事情.
“小赵啊,呵呵,过来,过来,到我办公室来,呵呵,我跟您说个事儿.”赵海山刚打开办公室的大门,身后就传来调查组长老王的声音.
“诶,我说王组长啊,您也不能这么急吧?我刚回来,水都没顾得上来一口,你就这么急!你问吧,什么事!”赵海山的急性子有点来了.
“小赵啊,别急啊,我呀,是来跟你告辞的,我们要回去了.”老王的态度忽然变得异常的友好,完全没有了刚来时候的跋扈.
“哦?事情搞清楚了?”赵海山也有点糊涂,不知道这位组长演的哪出戏.
“啊!这个嘛,哦,我们还有更重要的安排,呵呵,这件事嘛,就麻烦你们了,不过还是一定要查出个结果来的哦,组织上相信你.”老王满脸笑容,拍拍赵海山的肩膀.”小赵啊,另外,我个人非常相信你的能力,将来你肯定大有作为啊,年轻人,好好干,啊!我们就先撤了.”
看着老王的背影转出门外,赵海山有点摸不着头脑,决定给局长打个电话探探口风.
“局长,调查组的人真的撤了?”
“是,小子,你命好,有人替你撑腰!好了,不跟你罗嗦了,放手干活去吧!”局长把电话挂了.
赵海山拿着电话愣了半天,真想不出来到底碰到哪个贵人了!
东边日出西边雨!
刑侦大院风和日丽,必成山庄却下起了蒙蒙雨丝.
观波阁旁湖边山坡上,一座新冢,突兀在秀美的湖光山色间.
一位慈祥富态的老人默默地站在坟前,看着墓碑上那张青春的照片,眼睛里没有悲伤,也没有仇恨,尽管墓里埋着的是他亲生的小儿子,不久前刚丧命在警察手里.
他,就是李必成!大名鼎鼎的必成集团董事长.
袅袅香烟,在雨丝中飘来飘去,仿佛那依赖的精灵,舍不得离开那最爱自己的父亲.
李必成蹲下身子,细细端详了一下墓碑上李洪的照片,用手轻轻擦掉照片眼睛上的水珠,叹了口气.”你咋没遗传你爸一点好处呢!”
说完,他坚毅地站起来,径直下山,坐上自己的奔驰,绝尘而去.
雨丝无尽地飘着,弥漫了整座必成山庄,处处透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氛围.
赵海山，坐在椅子上,细细观察着手上的金牌.
一只下山猛虎,张着血盘大口,栩栩如生,背面一个楷体”虎”字.
金牌做工很考究,价值不斐,因此,它的主人,一定有着相当的背景.
杨彪,是必成山庄的总经理,当天,是涉嫌包庇窝藏逃犯李洪,被暂压看守所.
什么人会这么迫不及待地对他下毒手!杀人灭口?灭谁的口?
一串的疑问,在赵海山的脑中盘旋.看来需要从”韩飞”入手.
“赵队,确有韩飞这么个人,原来是在治安处,后来由于参与赌博嫖娼被开除出警队,听说后来跟着一个老板,做保镖去了!”小李很快找来了韩飞的相关资料.
赵海山,粗略地扫了一下资料,心想:”既然他干过警察,自然了解我们的办案程序,必定具备较强的反侦察能力.既然他能轻易进入看守所,那就说明了一点,我们身边还有他的人.这就正好,调查组在调查我们的消息绝对会泄露出去,那么,这小子,肯定不会溜出本市.”
“好,虎子,咱们就从这韩飞入手,这几天辛苦大家,到各所各区去盘一下,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
“是!”小李转身就往外走.
“虎子”赵海山叫住他.”这个,拿着,天气热,出去跑的时候给大伙儿买点水!”
小李看着赵海山塞在自己手里的钱,一股温暖涌上心头,”赵队……”
“去,干活吧,都精神点,注意安全,啊!”赵海山挥挥手.
小李一歪头,憨笑着大步走了出去.
天,一样的闷热,面馆,还是那间陕西面馆.
“哟!您不是那位警察吗?”老板一眼就认出了小李.
“是,老板,来两碗八宝粥,两肉夹馍,一碗油泼面.”想起和老肖前几天吃饭的情景,小李不禁有些伤感.
“师傅,今天第一次跟你出来办案.这顿,算我请客.”高强满脸的兴奋劲,没注意到小李情绪的变化.
“好.”小李淡淡地说.
“来咯!”,客人依旧不多,饭菜很快端了上来.
“老板,你的手?”小李注意到老板左手上青淤的一道.
“嗨!别提了,别提了,那帮兔崽子,惹不起啊.”老板摇头叹息.
“还不是那群狼,三天五头地跑来收保护费,我爸给他们拿钱慢了点,就被他们狠狠地打了一铁棍.”旁边的老板的女儿气呼呼地说.
“他们还来?”小李侧过头问.
“咋不来呢?小兄弟,我说你们管不了他们吧,人家背后靠山大着呢!”老板坐到旁边无奈地说.
“哦,他们都什么时候来呢?”
“这群狼啊,没有固定时间,他们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看他们好象就住在附件!”
“附近?好找不,你能带我们找到他们吗?”
“额滴天啊!我可不敢,除非我不想活了.”老板探头往外看了看,压低嗓门:”我告诉你,他们身上都有纹身,胸口上纹着一条狼!”
“狼?!”小李和高强异口同声地问
“狼?!”赵海山听完汇报,想了想.
“好,通知大家,今天晚上统一行动,清查该片区的暂住人口.”
一切准备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一张大网已经悄然打开.
只等夜幕来临,恶狼归穴!
滨海,一个年轻的城市,”高速”是这里的特点,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
今天,和平常一样,当月亮爬上正空的时刻,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大多数都进入了梦乡.
除了那些游弋在各个阴暗角落的野兽和等待收网的猎手们.
片区的环境,白天已经打探得非常清楚.
一个铁栏杆围构成方形整体,东西南北,各有一个大门出口,东门,是武警支队大院正门,门卫笔挺地站在门前,大院四面高墙,整个大院独立地嵌在整体中,因此,东门无需安排警力.
西南北门,是支队大院后,那密密麻麻出租房仅有的三个出口,因此,看住三大门,就成瓮中捉鳖之势.
小李,带着高强,和大家一起,守候在门前,静静地等待着收网时间的到来.
十几个歪扭的身影闯入视线.
“赵队,目标出现.”小李拿起对讲机,轻声报告.
“靠上去!别放跑一个.”
“好.”小李把对讲机挂到皮带上,带着大家慢慢靠了上去.
三个对一个,网收得干净利落,很快,那群喝得醉熏熏的”狼”,无一遗漏,都被扭送到了车上.
“就这些混蛋,害得我们还蹲了大半夜.”高强兴奋地坐在小李旁边,意犹未尽.
小李笑笑,启动汽车,打开车灯.
车前,围着一溜身穿制服的武警!
小李,打开车门,走到车前.
“我们是警察,在执行公务,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小李冷冷地问.
人墙中闪出一个小胖子武警,”你们可以走,人留下!”话,说的很刺耳.
“同志,我再强调一次,我们现在是执行公务,必须带走嫌疑人!”小李忍住火气.
“我也再说一遍,人,你们带不走!”
“凭什么?我们抓的是歹徒.”高强气呼呼地冲了过来.
“我们管辖的范围,没什么歹徒.”小胖子一脸的不屑.
“你”高强气愤地一脚踢飞身边的一个易拉罐.
小胖子左手一下抓住高强的衣领,右手,高举着拳头.
小李,用力抓住他的拳头,眼睛居高临下逼视着小胖子.
“最好别动手,如果我是你!”
小胖子避开小李的目光,松开手,退回了自己的群体中.
小李摘下对讲机,“赵队,有个特殊情况向你汇报一下.”
“说!”
“人,我们都控制了,但我们被武警围住了,走不了!”
“武警,瞎扯淡,我马上到.”
小胖子听到小李的汇报,赶紧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赵海山,开着车,快速来到现场,一个急刹,停到小李旁边,用力打开车门,走到武警人墙跟前,”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赵海山,一脸严肃,扫视着眼前的每一个人.
“这是我们的管辖范围,你们不能带走他们.”小胖子躲在人群中嚷.
“你们的管辖范围?你还是个武警吗?”赵海山紧绷着脸,盯着小胖子.”你,就你,给我说说你们武警的任务和职责是什么?说!”
“额……”小胖子愣住了,闪烁其词,左顾右盼,着急地等待着什么.
“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听好了,我们是公安机关,现在是依法执行公务,你们没有权利阻挠我们,再胡闹下去,你们负不起这个责任,都给我让开!”赵海山威严地逼视着眼前心虚的每个人.
人墙,慢慢分成了两段,让开了马路.
赵海山背转身,冲小李喊:”出发,收队.”
“等会儿!”身后,传来一个洪亮的嗓音.
赵海山转过身来,马路中央,雄赳赳立着一个汉子.
身穿一身墨绿武警制服,在街灯的映照下,魁梧的身材拖着长长的影子,宽厚的肩膀上,紫色的脸庞泛着暗红,两侧,是满腮的胡茬,浓重的眉毛下,一双虎目瞪的滚圆,恍如张飞在世.
赵海山扫了一眼汉子,沉着嗓门扔出一句:”你有意见?”
汉子皱皱眉头,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凛凛的警察.
一身黑色装扮,在夜色中,显得异常高大,脸,不方也不圆,儒雅中带着英气,嘴,棱角分明,带着一丝倔强,鼻梁,高挺中正,明亮的眼睛上,是浓重的大刀眉.温文中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跟你说,你们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带走这么多人,怎么也得给我打个招呼吧?”汉子盯着赵海山,语气明显缓和.
“你是哪位?”
“武警支队长武磊.”汉子走到赵海山跟前.
“哦,我们是依法执行公务,这些犯罪嫌疑人,我们必须带走,希望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赵海山,不亢不卑.
“犯罪嫌疑人?我看看,都什么人呐!”武磊走到车后,看了看车厢后耷拉着脑袋的群”狼”.
“就他们?”武磊走回来说.
“对,你认识?他们在你支队附近,收取保护费,横行霸道,你们是怎么维护老百姓安全的?”赵海山拧着眉头盯着汉子.
“小胖!给我滚过来,说说怎么回事儿?”武磊冲着人群大喊.
小胖子武警弓着身子赶紧跑过来.”武哥……”
“叫队长.”武磊打断了他的话头.
“是,队长,他们就住在咱们后边,平时我看他们都挺好的,没见欺负谁啊!”小胖子低声说.
“对了,这位兄弟怎么称呼?”武磊看着赵海山的脸说.
“刑警大队长赵海山.”
“赵队,我看你们弄错了吧?我们长期在这,都没听说谁被欺负,谁被怎样怎样啊,很太平啊.”
“太平?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小李气呼呼地拿了几把西瓜刀过来,递给武磊.
“要太平的话,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这刀干啥?”
“小胖,到底怎么回事儿?”武磊在赵海山面前被呛住,气得变了脸色.
小胖子快步跑到武磊旁边,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操他妈的小黑.”武磊咆哮着,一把推开小胖,指着他狠狠地说.
“你等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武队长,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回去提审犯罪嫌疑人,我看大家都撤了吧.”赵海山冷冷地看着他们,脸上透过一丝轻蔑.
“等会儿!”
“恩?”赵海山双目炯炯,逼视着武磊.
“赵兄弟,或许这当中有些误会,希望你不要介意.”武磊眯着眼睛,看着赵海山笑了一下.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赵海山挥挥手,大踏步往自己的车走去.
小李,狠狠地瞪了一眼武磊,和大家一起回到了车上.
武磊快步跟过来,伸手拉住赵海山,”赵兄弟,咱俩今晚叫不打不相识啊,哈哈,交个朋友吧?”
赵海山握了握武磊伸过来的手,拿着手包轻轻拍了拍武磊厚实的肩膀.
“好,有空联系,先走了!”说完,快步登上自己的车,倒车,加速,打开警笛,带着一串队伍离开了.
“人都走了,还看呐?”小胖子酸酸地说.
“滚!”武磊大吼一声,转过身来,摸摸自己的大脑袋,憨憨地笑了一下,大步返回支队.
月光如水,涟漪过后,一切都归依平静,短暂的平静!
一阵清脆的手机闹铃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平静.
高强揉揉微肿的眼睛,从床上艰难地坐了起来.昨夜的捕狼行动,对于一个刚走出校园的学警来说太刺激了,因此,回屋后,即便夜深了,躺在床上,亢奋仍然抵抗了睡意很长一段时间.
对于高强这样的年轻人,早晨的床,是最想依赖的地方,但没法子,窗外已经人声鼎沸,该上班了.
高强走出宿舍区,来到大院,远远就看见那棵郁郁葱葱的白玉兰树下,赵海山和小李聊得正欢.
“赵队,早啊!”高强走过来打招呼.”师傅,早!”
“哈哈,看你两眼肿得跟熊猫似的,一宿没睡好吧?”赵海山笑着说.
“呵呵,失眠了.”高强有点不好意思,转过头来,看见小李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
“呀,师傅,啥好吃的啊?”
“你小子,鼻子真灵啊!是赵队带的虾仁瘦肉粥.”小李掀开盖子,一股浓香扑鼻而来,高强的肚子咕咕几声,马上提出了抗议.
“真香啊!”高强咽了一口口水.一来经过一夜的行动,确实饥肠辘辘,二来,粥的味道确实诱人.
“好了,你嫂子知道大家辛苦了,特意多做了点,这不,顺便给你们捎带了点,看你谗的,你们吃去吧,吃完赶紧干活啊!”赵海山挥挥手,转身用力甩上车门,挺着身板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审讯,进展的非常顺利,几头小毛狼,在强大的心理攻击面前,很快便缴械,交代了他们所知道的一切.
“黑狼,是他们的组织代号,该组织的主要收入来源是靠收取交通餐饮等行业的保护费.凡加入组织者,都必须在胸前纹上组织标志,一头狼.他们的头目是一个叫黑仔的人,此人心狠手辣,据说当年是特种兵退役下来的.他对成员的管理非常冷血,听说有中途退出者,最后都莫名失踪了.由于目前我们抓到的是他们的基本成员,所以目前还不清楚他们的具体架构.他们只知道按时需要把收到的保护费交给一个叫红妹的女子,而黑仔,甚少露面,而他们级别又太低,因此,没人能提供黑仔的详细资料!”
听完小李一口气的审讯记录,赵海山在纸上将黑狼,红妹,黑仔三个名词用线串起来,在红妹上圈了个圈,显然,寻找红妹将是案子下一步的突破口.
时间,在繁忙的工作中跑得飞快,转瞬间,晚霞的绚丽迅速从窗口钻了进来.
赵海山知道,作为刑警大队长的自己,下班后的应酬工作马上要开始了,他正想着今天该找个什么借口的时候,电话响了.
“你好,刑警大队赵海山.”
“赵哥啊!我是武磊,晚上有空吗?出来吃顿饭吧?”那个大嗓门武警队长武磊,在电话那头热情地邀请.
赵海山本想推托,不过昨夜武磊呵斥小胖子武警的情景一闪而过,他决定去会会这个猛张飞.
“好啊,在哪儿?”
“富豪酒店牡丹阁.”
富豪酒店,位于城市的文化中心,一家颇有名气的五星级酒店,私下被默认为是政府的招待酒店.距离刑侦大院大概三十分钟车程.
停好车,赵海山踏上白色水磨花岗岩铺设的台阶,两名身材高挑的妙龄女子便迎了出来.
“先生,您好,您有订好房间吗?”小姐莺声燕语.
“牡丹阁,姓武.”
“啊,您好,请跟我来.”小姐袅娜地在前面带路.
穿过大理石铺设的大堂,辗转汉白玉铺设的台阶,绕过几个曲折的围栏,便到了一座金壁辉煌的别院,小姐轻轻敲了敲房门,推开大门,弓着身子低头让过一边.
赵海山大踏步跨了进去,中央的红木大餐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靠着窗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位文质彬彬的白胖男人，和自己年龄相约，身材虽然不高，但保养得极好，一望便知是养尊处优之人。旁边坐着一位美艳，上身穿着浅紫色缎面绣花小衫，前襟绷得紧紧的，胸部惊心动魄地隆起，下身穿着深黑色短裙，裙摆略为窄小，一双匀称白皙的美腿倒有大半都露在外面。变得既惹火又性感，浑身上下充盈着成熟高贵的气息。
一身休闲装扮的武磊,看见赵海山进来,迅速从沙发上弹起,迫不及待地走了过来.
赵海山刚伸出手,就被武磊两只厚实的熊手紧紧握住.
“赵哥啊!昨夜得罪了,这不,今天我请客!就算我陪罪了,哈哈.”嗓门仍然很大.
“哦,武哥客气了!你的话嘛,不打不相识啊!哈哈”赵海山抽回手,”怎么?武哥也不给我引见一下这两位客人?”
赵海山眼光扫到旁边站着的白胖男人和美艳,那个男人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接,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掠过赵海山的脑海,那是一双明亮的眼睛,生动得可以说话.
“是啊,武哥也不给我们引见一下这位贵客啊!”男人的声音同样很生动,温柔的男中音.
“啊,对,对,对.”武磊顺势又抓住赵海山的手”赵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必成集团的总经理李江,他的夫人秦雪.”
赵海山看着眼前满脸微笑的两位,镇定了一下情绪,出于礼节性地点了一下头.
“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刑侦大队长赵海山”武磊顺着往下介绍.
李江,笑容依旧,秦雪,僵硬的笑容闪过一丝阴影.
“赵哥,很荣幸认识你,呵呵.”李江走前一步,从武磊手中抢回赵海山的手,轻轻握了握:”我弟的所作所为,我也有所了解,他的事都过去了,要怪的话,就只能怪他自己不学好,总之啊,以后咱们也是好兄弟啊!”
“好,难得李总深明大义,你这朋友我交了!”既然对方主动挑明了,赵海山当然也不能含糊.
“好了,好了,我的赵哥,大家都别站着了,坐下来边吃边聊吧!”
武磊双手搭着赵海山的双肩,把他推到主位上,摁着他让他坐了下去.
赵海山还想推辞一下,无奈被武磊用力摁着,而李江和秦雪都已入座,也就将就了.
美酒佳肴,琳琅满目,各人怀着各自的心事.赵海山当然清楚自己前来赴约的目的,因此,菜是蜻蜓点水,酒是浅尝则止,几轮干杯过后,首先露出败相的是李江.
“两位大哥,我不行了,得出去方便一下了,你们继续啊!”李江大着舌头说.
秦雪冲大家歉然一笑,搀扶着摇摇晃晃的李江,一起走出了大门.
看着他们背影的消失,武磊嘿嘿笑了两声,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同样,机会也属于赵海山.
“酒后吐真言!”两人都对此话深信不疑,因此,很快,在两人的推杯换盏中,两瓶酒鬼很快见底.
“赵哥,知道不,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你!”武磊不懂技巧,很快便倒在了历经应酬的赵海山面前.
“哦,我也喜欢你!”赵海山和应着.
“不,你不懂,那种喜欢不是你说的喜欢,我喜欢强壮的男人,象你这样的男人,同志,知道不?”武磊满脸通红,目光迷离地看着赵海山.
听武磊这么一说,小李和老肖那夜的情景一闪而过,赵海山心里掠过一丝异样,有点惊讶,也有点躁.
但他更清楚这次赴会的目的,因此,他拿湿纸巾给迷糊中的武磊擦了把脸.
“兄弟,跟哥说说黑仔的情况啊?”
“黑仔?哪个黑仔?”
“就是身上有头狼的那个.”
“哦,孙雷啊!那小子犯事躲起来了,估计成天和红妹到剀悦鬼混去咯!”武磊耷拉着脑袋
“哦,不行,我太困了,我要睡会儿.”头一歪,武磊倒在了餐桌上,如雷的鼾声很快响起.
在秦雪的照顾下,转了一圈返回的李江明显精神了些.”啊,武哥喝高了?”
“是,时候不早了,咱们改天再喝吧,我送他回去吧!”赵海山冲两人笑笑.
“赵哥真是海量啊,没喝高吧,还行不?”李江喝了口茶,脸,仍然布满酒色.
“我没事,你们还好吧?要不我先送他走了?”
“好,那你们慢点啊!”
赵海山,把武磊扶起,让他一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手,搂着他粗壮的腰,慢慢回到了自己的车上,把他轻轻靠到副驾驶的位置,慢慢启动汽车往武警支队赶去.
武磊,睡得很沉,梦得很深,赵海山无意中瞥到他那高高隆起的裆部,一颤一颤,恍如蜻蜓点水……
赵海山把车慢慢驶进支队院子,明亮的车灯瞬间照亮了整个院子,也点燃了楼上宿舍里的一盏灯,小胖子武警从屋里跑出来,扒着栏杆看了一眼,冲向了楼梯.
赵海山打开车门,用手轻轻拍打武磊的脸,”嘿,嘿,兄弟,醒醒,到了!”
武磊努力张开迷朦的眼睛,看见的是满眼的星星,酒,还依然上头,他吃力地跨出车门.
“你住哪?我送你上去?”赵海山用力扛着歪扭的武磊.
“不用了,我扶他回去吧”小胖子武警跑了过来,钻进了赵海山和武磊之间的缝隙.
“好,那我先走了”赵海山,松开了那只搀扶武磊的手.
小胖子武警一个踉跄,差点和武磊一起摔倒,武磊经这一折腾,终于忍受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住哪个房间?”赵海山一把拉住武磊,一挫身把他背到身上,盯着小胖子问.
“618”小胖子撇撇嘴,恨恨地跟在身后.
六楼,本不算高,但身上背着一个软绵绵的大块头,一步步沿着楼梯爬上来,饶是赵海山也是气喘吁吁.
他把武磊轻轻卸到床上,对着小胖子说:”好了,交给你了,我走了!”
看看仰面躺着的武磊,裆部更加的高挺,形成一个巨大的帐篷.”喝这么多,这么晚的,两个人呆一起,不知道都干什么了,还那么骚!”小胖子嘟囔着,象是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赵海山回过头来,瞪着小胖子.
“没啥?”小胖子退后一步,小声问”我说你们单独喝得烂醉到深夜,不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你再说一遍?”赵海山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揪着小胖子的衣领.”你嘴巴最好放干净些.”
小胖子,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满脸通红的赵海山,终究没敢吐出一个字.
赵海山一把把他推到床上,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武磊,甩门而去,依稀听到武磊一声低低的梦呓:”赵哥,我喜欢你,真心喜欢你.”
晚风,依旧凉爽,但心,无法平静,也许酒喝的真的有点多了!
回去的路上,赵海山摇下车窗,吹着柔柔的夜风,随意开着车,这会儿,本该是回家的,却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单位,刑侦大院.
车,停在白玉兰树下,眼睛,盯着楼上那依旧亮着的灯光,小李的房间.
小李,坐在椅子上,看着照片上两个虎虎的汉子,肩并肩站在一起,身后,是那险峻的老虎口.
他轻轻抚摩了一下照片中赵海山的脸,脸上闪过一丝甜蜜.
门,忽然开了.
“还没休息?”赵海山满脸通红地走了进来.
“没…,还没…,马上”小李讯速把照片塞进抽屉.
“那,好,早点休息吧!”透过敞开的抽屉,赵海山敏锐的眼睛瞥到了照片的一角.他笑笑,拍拍小李的肩膀,转身关门下楼.
小李透过窗子,看见赵海山走到车旁,站住往楼上望了望,转身钻进汽车,启动,快速驶离了大院.
院子,迅速恢复了宁静.
但,心,小李的心却难以平静,赵海山的忽然出现的确吓了自己一跳.
他重新拿起照片,照片下面,嫂子和小侄子憨厚地看着自己,那是老肖的亲人,自己的亲人.
他拿起照片,躺到床上,细细端详着小侄子虎虎的面容,感觉长得真象自己.
周围一片漆黑,小李看见自己带着大包小包回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酸枣树前,那里站着憨笑的嫂子和虎虎的小侄子.
照片,从小李的手轻轻滑落,就象大院白玉兰飘落的花瓣,轻轻的,夜深了,大家都进入了各自美好的梦乡……
夏天,昼长夜短,早上八点不到,太阳已经迫不及待地冒了出来.
小李和高强,从器械房满头大汗地走出来,说说笑笑.
“还是年轻好啊!少年不知愁滋味.”赵海山从车上下来,看着哥俩,心里想.
“赵队,早.”小李走了过来.
一件黑色背心,浸满了汗水,紧紧贴在身上,粗壮的胳膊,挂着几点细细的汗珠.背心的下摆,束在黑色的运动短裤内,两条健壮的大腿上,布着一层不浓不淡的细毛.
“练完器械了?”赵海山打量了一下小李,问:”保持得不错,最近多重了?”
“呵呵,还行,七十八公斤,刚称的.”小李用毛巾擦了下手臂上的汗.
“恩,不错,坚持下去,啊.”赵海山往小李厚实的肩膀上,轻轻擂了一拳,说”去洗洗,吃点早饭,赶紧干活,今天事多.”
今天,事情确实多,刚上班没多久,政治处处长老黄就乐呵呵地闯进了赵海山的办公室.
“大好事啊,哎呀,天大的喜讯啊!”老黄一屁股坐在了办公桌前的沙发上.脸上洋溢着喜悦的容光.
“啥事儿啊?看把你美的.”赵海山搁下笔,抬头看了一眼老黄.
“哎呀,大虎啊,你命咋这么好呢?”老黄直直地看着赵海山.
“得了,有事儿啊?快说啊,我这还忙着呢.”
“必成集团,知道不?人家给咱送车来了,二十台呢!哎呀,还是三菱原装帕杰罗.”
“哦,送车?必成集团?”赵海山皱了皱眉头,李江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是,你小子命好,人家指定送给你们刑侦十台,说是你们保一方平安,辛苦了.”老黄撇了撇嘴:”知道你们辛苦,可咱也不轻松啊!咳,咱就没那个命啊.”
“哈哈,得了吧你,我们冲锋陷阵的时候,你老哥还在泡茶看报纸呢,你啊,要想干刑侦,要不咱俩换换?”赵海山笑着问.
“算了吧,你看我这身板,”老黄站起来,揪着皮带往上提了提裤腰,拍拍肥大的肚子说:”哈哈,根本不是干刑侦的料,好了,不谝了,我来啊,是告诉你,中午的捐赠仪式啊,局长让你必须出席啊!”
临近中午,市公安局大楼前广场上,更是人山人海,彩旗飘扬,热闹非凡.
广场两侧,整齐划一地排着各十台三菱原装帕杰罗,披红挂彩.中央铺设的红地毯,直伸大楼正门口,台阶上,市公安局各部门的领导基本到齐,中间,局长一身正装,挺着大肚子和李江正谈笑风生.
赵海山大踏步走上前去:”高局,我来了,向你报个到.”
高局点了下头:”大虎啊!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市著名企业必成集团的总经理李江,这次的车辆就是由他们捐赠的,可谓是对我们工作大力支持啊.”
李江笑笑,脸上露出一对甜甜的酒窝:”高局,我们认识.就是不知道你们的刑侦队长还有大虎这大号啊!哈哈,”
“诶,你看看他,龙精虎猛的,也就他配得上这称号了!”局长满意地看看赵海山,在外人面前,一切值得炫耀的,局长当然不会放过.
“呵呵,高局,我说你才是老虎吧,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嘛!”李江薄薄的两片嘴唇,天生是能说会道的料.
“哈哈,李总真会说话,时候也差不多了,李总,要不我们开始吧?”局长询问了一下,走上了发言台.
“昨晚没事儿吧?”李江拉着赵海山的胳膊走到一边,低声问.
“没事儿!”
“真的?”李江半眯眼睛,眼神里仿佛放出一句:”送上门的你都不要?”
“那能有啥事?我把武磊送他宿舍了,一倒下他就睡着了.”
“哦!”李江站直身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连高局叫他上台讲话都没听到.
“李总,该你讲话了!”财务部张海走过来,轻声提醒了一下.
“哦,好,好”看着李江走开,张海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赵海山,送去一个会意的眼神,当然,脸是没有任何异样表情的.
捐赠仪式逐渐进入高潮,整个广场洋溢着一种兴奋的气氛.
在城市的北边,四星级酒店,凯悦酒店的大堂内,过分的空调让本来就静谧的环境倒显得有些寒冷,服务台前,两个身穿便服的警察,正着急地等待着服务员的查询结果……
结果,很快就查出来,服务员从电脑里调出了最近的登记记录,但没有叫孙雷的客人.
小李盯着屏幕上那长长的名字记录,低头想了想:”你们有没接触到一个身上纹有一条狼的客人?”
“狼的纹身?”服务员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
“噢!是有一个人!”旁边在打印清单的服务员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就前几天,来过一男一女,那个男的长得挺凶的,是那个女的名字登记的,叫什么来着,我看看.”
服务员看了看清单:”对,叫杜小红,那天来的时候她递给我一张很旧的身份证,我看的时间久了些,结果那个男的就冲过来嚷嚷,想打人,那女的拉住了他,我看见他们拉扯中,那男的胸口露出了一头狼的纹身.”
“哦,那男的长啥样?”
“大概一米八的个头,挺壮的,平头,对,额头上有道刀疤,特别吓人.”
小李把情况记录了一下,低着头走出了酒店.
酒店外中午的太阳放肆地喷射着自己的能量,几乎蒸发掉了周围一切的氧气,弥漫着一种让人窒息的沉闷.
情况基本就这样了,目前也没太多的线索,到他们经常出没的地方去了解一下,或许会有些收获,想到这,小李侧过头来对高强说:”走,咱们吃饭去.”
陕西面馆,生意似乎好了些,或许是由于散狼被捕获的原因吧,尽管天气依旧闷热,小李和高强踏进馆子的时候,发现那最靠近空调的位置已经有客人占了,因此只好坐到旁边的一桌.
老板看见是警察熟客过来了,自然分外热情,况且生意好了,心情也好很多,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呵呵,两位辛苦了,今天想吃啥?对了,今天我免费送你们西瓜吃,消消暑!”
“还一样吧!”小李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天太热了.
高强拿纸巾擦了一下满头的汗水,看着小李:”师傅,你咋老喜欢来这吃呢?”
“恩,好吃呗,对我口味.”
“师傅,跟我说说你和老肖的事吧?”高强眯着眼睛看着小李,一副渴望的神情.
“啊,我和老肖,什么事啊?”小李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生怕秘密被人发现的慌乱.
“就说说你们怎么配合的呗,我也要学.”高强幼稚地问.
“什么配合,就正常的工作呗.”很普通的一个问题,勾起了小李对老肖亲密的回忆,小李不禁呛得脸都红了,赶紧岔开话题:”老肖是我的师傅,也是我的长辈,我一直把他当亲人看待,现在他牺牲了,剩下的心愿未了,我这个徒弟一定要帮他完成.”
“什么心愿呢?”
“我师傅一直想把老家的房子盖起来,但按照嫂子和师傅的收入,加上老肖牺牲的抚恤金,估计还远远不够,所以我得想办法给他凑些.”小李想起远方的嫂子和侄子,心里沉甸甸的.
“对了,我去下银行,你先吃.”小李站起来匆匆走了出去.
老板很快把饭菜端了过来,他穿红衣服的女儿,从冰箱里取了一块西瓜,也兴高采烈地走了过来:”大哥,天气热,吃块西瓜消消暑吧.”
看着眼前火红的少女,高强想起了一个人:”对了,你们认识一个叫红妹的女人吗?”
“红妹?”老板一脸的迷茫,答案一目了然.
“我知道.”少女接过话:”那是个很妖冶的女人,我听我们附近的女人们经常背后议论她,说她是个不正经的女人,原来是发廊里的洗头妹,最近听说她膀上了一个什么大哥,歪滴很了!”
“……”少女还想往下说什么,但门口进来的一个女子终止了她的勇气.
高强扭头一看,一个穿着低腰皮裤,超短背心,漏着腰脐,浓装艳抹的女人站在收银台前,傲慢地敲了敲桌面:”老板,老板,死哪去了,快给我打包几个馍,什么破天气,热死了.”
“哦,好,好,马上好.”老板弓着身子,赶紧跑进了厨房.
女人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态,把头高高仰起,傲慢地接过老板送过来的包裹,甩下一句:”走了,记帐啊.”夸张地扭着屁股走出了馆子.
“什么人啊,她咋不付钱?”高强朝女人的背影丢去一个白眼.
“她,她就是红妹!”老板的女儿松了口气.
“什么?”高强一下跳起来,紧跟着冲了出去.
红妹扭着屁股,走的不紧不慢,高强装作闲逛,东瞧瞧,西望望,紧紧地跟在身后,穿过一个红绿灯,女人拐进了武警大院后的居民区,高强在入口铁门处犹豫了一下,闪身跟了进去.
门口,很快晃来一个肥胖的身影,看着高强的背影,轻蔑地笑了……
想到嫂子和小侄子收到汇款的高兴样,小李开心地笑了,为自己所爱的人做些实事,不管大还是小,那种感觉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快乐!
填好电汇单据,小李把钱压在单据,一起递给了窗口业务员,看着她纤细的小手熟练地清点着钱,小李感觉今天的业务员比自己以前存款的任何一次都利索.
“先生,您好,您还要填一下汇款用途吗?”业务员看着眼前满脸笑意的小伙,服务也似乎热情不少.
对啊,如果这么唐突地给嫂子寄钱,那她肯定不会收,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小李想了想,取过笔来在汇款用途一栏写上:
嫂子,您好,我是肖长贵的同事李啸山,我曾经借了他四万块钱,不过不好意思,我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所以只能按月给你汇了,非常抱歉,有空我去看你们,保重!
走出邮局,热浪迎面扑来,怀揣幸福的小李自然不会介意闷热的袭击,他三步并两步冲向陕西面馆,奔波了大半天,确实饿了,那里有自己喜欢的八宝粥和肉夹馍.
跨进大门,瞄向熟悉的座位,八宝粥和肉夹馍都整齐地放在那,惟独意外的是,高强并不在位置上大吃大嚼.
“老板,我同事去哪了?”小李坐到位置上,喝了口粥,拿起馍边往嘴里送边说.
“哎呀,你咋才回来呢?”老板的女儿急匆匆跑了过来”他跟着那个红妹出去了.”
“红妹?”小李扔下馍,站起来着急地问:”就是那个女的?往哪儿去了.”
“出门往东,好象过马路了.”
小李扔下饭钱,匆忙走了出去,看着东边长长街道,又急又气,急的是这么大的范围不知道从哪跟起,气的是高强真是个稚儿,这么大的事也不吭一声.他拿出手机,快速把高强的号码拨了出去,但很快传回一个恼人的声音,你所拨的电话已关机.
“糟了!”小李暗叫一声,一溜快跑越过红绿灯路口,左右各有一条大道,到底该往哪儿去呢?小李迷茫地看着身边匆匆而过的人流.
“那边出事了,看看去.”许多人低声呼唤着,忽然都朝同一个方向跑去,那是武警支队的后院.
小李猛一转身,箭一样冲开人流,越过众人率先冲进了武警大院后的居民区.
映入眼帘的是,高强被一个女子揪住又打又骂,周围围了一圈武警,推推搡搡.
“赵队,武警支队发现红妹行踪.”小李简要向赵海山汇报了一下,冲了过去.
“干什么,松手!”小李用力扯开那女人的手,狠狠盯了一下小胖子武警.
“这小流氓,他妈的鬼鬼祟祟跟在我后面,肯定没安好心,想非礼我啊,我他妈弄死你.”女人张着锋利的指甲又冲了上来.
小李用力格开她的手,亮出警官证:”警察,你给我老实点.”
“警察?”女人一楞,脸上露出一丁点慌乱,但她马上用习惯性的哭闹掩盖了过去:警察怎么啦?警察就能非礼啊,光天白日啊,警察非礼啊,大家听着啊,是警察—非礼啊!”
女人放声干嚎,警察两个字叫的特别的响亮,似乎在提醒着什么人.
居民房的楼上,一双狼一样凶狠的眼睛藏在窗后,扫了一下楼下的情况,匆匆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高强擦了擦脸上被挠破流出来的血,指着女人说:”你胡说,我根本没碰你!”
“这不是发廊里的红妹吗?小娘们,上次骗了我的钱,还不让我玩,今天可逮着你了.”人群里忽然冒出个声音.
“是哪个王八蛋在放屁呢,给我滚出来!”面目被揭穿,红妹叉着腰,索性洒起泼了.
“张哥,你可要替我做主啊!他们都欺负我.”红妹嘟着涂满口红的嘴,朝小胖子武警发嗲.
“好了,好了,都到我们支队里说去!”小胖子过来就扯小李的手.
小李虎目圆瞪,一抬手,揪住了他前胸的衣服,感觉抓到了一个硬硬的方块.
“干什么,弟兄们,上啊,把他们俩给我带到支队去.”小胖子大声呼喊.
武警们一哄而上,毕竟他们人多,尽管小李身强体壮,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他和高强就被武警们控制住,簇拥着就往外走.
女人撇撇嘴,不屑地笑了笑,拍拍身上的尘土,回头看了一下,正好和一个凶狠的目光四目相接.
她赶忙指着相反的方向,示意对方赶紧从北门走.
几乎同时,从南北两个方向,传来两声同样洪亮威严的声音:”都给我松手!”
小胖子努力回忆着被抓的前前后后，越想越觉得有人出卖了自己。是那个孙雷？可他也被同时抓进来了.
那个警察在赵海山耳边到底说了什么?他们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武磊以前对自己是什么事都帮忙照应着,怎么今天一点情份都不给,拦都不拦一下就让自己给圈了过来.看来指望他把自己领回去是不可能了,想到这儿,他不禁沮丧万分.
“你工资多少?”赵海山平静地问.
“605块”小胖子抬头看了一眼赵海山,实在搞不懂眼前这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哦,不多嘛,平时花销很少吧,看来存起来不少了?”
“什么啊,那点钱,请兄弟喝顿酒就没了,还存呢!”小胖子一脸的鄙夷.
“哦?看来你也是月光一族?”赵海山平和的脸上露出一缕微笑.
这警察不凶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小胖子松了口气,心想估计也没啥事,也许是自己前段时间得罪了他们,这次他们是抓到机会了,故意把自己带回来吓唬吓唬自己.
“啪”赵海山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把手拿开后,桌面上留下一块金黄的四方金牌,在灯光照耀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张峰,这哪来的?”赵海山收起笑容,黑着脸问.
小胖子看了看金牌,下意识地抓向自己的胸口.
小李快步走了过来,解开他的衣领扣子,发现小胖子胸前挂着一块完全一样的金牌,上面刻着一只威猛的下山虎.
小李取下金牌,走回桌子后,”当”的一声把它扔到桌面上.
小胖子再看一眼桌面上摆着的两块同样的金牌,渐渐恐慌起来,他知道这样贵重的金牌是有数目的,组织内没几个人配拥有它,现在居然落在了警察的手里,看来他们真的掌握了些情况,到底是谁暴露了呢?
赵海山敲敲桌子,提高嗓门说:”问你话你听不见吗？”
赵海山瞪大眼睛的样子还是很凶的，小胖子怕他动粗，只好回答说:”是朋友送的.”
“你讲清楚点，是谁送的?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赵海山细扣起来.
小胖子见对方逼得紧，一时又找不好更好的托辞，便道出实话，”是韩飞送给我的.”
赵海山见对手那么容易就开口了，心中有数了，问道”韩飞是干什么的？在哪儿上班?”
想起韩飞把金牌交给自己的时候一再叮嘱，那金牌是组织的标志。不能随便泄露公司的情况？他又想到守在队里的武磊，小胖子真想哭，他意识到从现在开始，可能自己和武磊的美好走到了头,他要是知道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一定不会再和自己好下去,而且饶不了自己。虽然韩飞平时和自己称兄道弟，但韩飞的心狠手辣他是清楚的。只要涉及到他的名声和利益，他会不择手段地保护自己。他相信韩飞会想办法营救他，如果营救失败，韩飞是否抛下他不管那就很难说了。想到这,小胖子又渐渐恐慌起来。
小胖子想随便报个假公司名，但是内心到底有点紧张，身子向右扭了扭，目光立刻流露出慌乱来。
“我警告你,别给我来假的,我分分钟就能发现你是否说假。到时别怪我不客气。”赵海山点透他的心思。
“这警察还真厉害，”小胖子一阵犯悚,心想:”看来只能把公司暴露了。就算自己不说出公司的情况，警察绝对有能力查到公司的底细。而且另一块金牌的主人不知道是否已经说穿了,这警察只是考证一下自己是否老实而已.”
“韩飞是永成综合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的司机,公司大得很，也有名得很，是必成集团的控股子公司.”
“必成集团?”李江那随和而生动的眼神一下闪过赵海山的脑海,他深吸一口烟,再抬头缓缓地吐了出去,烟雾缭绕在狭小的空间内,久久不肯散去,就象那沉积在赵海山心内关于必成集团的疑问.
“你在武警支队负责什么工作？”赵海山话峰突然一转，问道。
“我们武大哥特别信任我，基本什么事都让我去管。”小胖子自豪地夸耀着自己在武警支队里的位置，“别看我是个小兵，可我哥对我特别好，什么事都由着我，他平时除了应付上级的检查和应酬，下面的活动安排基本都由我说了算，他从不过问。”
“他又不是你亲哥？别哥啊哥的叫，肉麻！”小李厌烦地瞪了小胖一眼。
“那又怎样，我们队长待我就象亲兄弟，不，比亲兄弟还亲点。”小胖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赵海山，又低下头，轻声说道：“别人是很难分开我们兄弟俩的。”
赵海山歉了歉身子，并不想跟他继续讨论他和武磊关系的问题，他关注的是武磊和背后大鱼是否有着某种关联，武警支队和孙雷的组织间是怎样的关系，永成综合发展有限公司又是什么样性质的一间公司？
“孙雷是什么人？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孙雷是到目前为止和李洪走得最近的一个人，只有撬开他的口，才能获取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因此，赵海山需要获取关于他的更多的情况，以便在接下来的对话中更加主动。
“我听说他是从特种兵退役下来的，很好的身手，他和韩飞关系很好，韩飞把他介绍给了他的老板，后来他老板把他安排到了保安公司，不过这小子脾气暴躁，总爱打架，惹事，在保安公司没呆多久就拉了几个哥们出来，自己开了个讨债公司，听说生意还不错，他经常来我们队附近，一来二去的，我们就混了个脸熟，大家平时也一起吃个饭，搞些项目。这样难道也犯法吗？”小胖子两手一摊，真觉得自己的话很有道理，他甚至还试图笑笑，以缓解内心太重的压力。
赵海山暗想：“这难道很好笑吗？”但他为了使气氛宽松，也配合他笑了笑，像是开玩笑地问：“哦，我真闹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阻止我们的抓捕行动呢？你不知道那是违反纪律的？”
小胖子觉得问话的人真是可笑，他不禁抢白说：“我和孙雷他们平时都是好哥们，韩飞的老板也对我们说过，好朋友就要互相照应着，你们忽然大队人马杀到我们大队，在我们管辖的范围内抓走那么多人，我们当然要搞清楚情况了。而且你们公安乱抓的人还少吗？”
“放肆！”小李‘腾‘地一下站起来，厉声道：“没有证据我们是不会把你们这帮垃圾逮起来的。“
赵海山偷偷拍拍小李的大腿，示意他冷静一下，然后看着小胖子，认真拈量着他的那些话，让自己安静片刻，现在他需要扎扎实实地把一个关键人物引出来，那就是韩飞的老板，永成综合发展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赵海山跳了跳眉毛，弹了弹手中的烟，像是马上要与那个神秘的总经理会面似的，不过，在这个会面之前，他得铺垫几句。
“张峰，我觉得你好像挺在意那个总经理的，说说那总经理的情况吧？“
小胖子确实很仰慕那个总经理，在自己的心目中，他长得既帅气又有很大的能量。他想：“就算自己不暴露他的身份，警察也会查出来，与其让他们去查，还不如先告诉他们，没准他的名气能吓住警察呢。“这么想着，小胖子面露笑意，他给决定给警察交底。
“总经理叫杨涛，他们公司的名气和业务主要是靠他的关系建立的，你们很多领导跟他的关系都不错。“
赵海山在刑警里摸爬了这么久，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过，听他这么一摆乎，马上制止了小胖子的愚蠢，他话锋尖利地告诫他：“你别用什么总经理来吓唬我，你信不信，我还就不怕什么关系不关系的。“
小胖子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位警察挺有脾气的，他暗暗提示自己：“千万别再说硬话了，对手不善，否则要吃亏的，他们问什么，自己就说什么吧。“
于是，他赶紧转移话题：“啊……，那什么，你刚才问我,我和孙雷是什么关系？我老实告诉你，他其实主要是靠收取保护费来获利的。这事我也是听说而已，真的，我其实也不是特别了解他，不信你可以去问我哥。“
赵海山见这小子很会转弯，总想点出自己和武磊的关系不一般，希望自己看在武磊的面子上给他行个方便，便只笑笑，也不点破它。
赵海山对这一轮的较量很满意，从小胖子的态度上看是老实的，而且在情节上与自己掌握的也基本吻合。接下来的，该是处理那头恶狼的时候了。
从审讯室出来，赵海山返回自己的办公室，靠到窗台上，看着窗外茂盛的白玉兰树，惬意地享受着和风带来的缕缕清香。
按照小胖子的交代，孙雷，韩飞，杨涛三者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假设孙雷靠的是收取保护费来获利，韩飞和杨涛却是在永成综合发展有限公司，两者之间本不该有什么利益关系，但又是什么让他们走得如此的密切？张峰和韩飞都佩带着同样的金牌，这块金牌代表的是什么含义呢？是代号，还是某种组织？为什么孙雷却没有？
越来越多的疑点围绕在赵海山的心房，看来突破这个孙雷已经是迫在眉睫了，按照自己以往的经验，那绝对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不想个办法是打不通的！
小李慢慢走进办公室,看着赵海山沉思的背影,不敢轻易叨扰他的思路,但那雄壮的背影又让自己情不自禁地细细打量。
留着浓密油亮短发的圆圆脑袋瓜下，宽厚的背撑起一件黑色的圆领T恤，T恤的下摆，整齐地束到一条合身的黑色休闲裤内，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宽边牛皮带，他静静地靠在窗台上，和窗外的风景形成一幅动人的壮汉远眺背影图。
小李不禁看呆了，心里涌起一股热浪，有种走过去拦腰抱住的冲动，忽然，小李注目所在的粗壮腰肢扭动了一下，赵海山瞬间转回了身体，和小李炽热的目光不期相碰，不自觉地一愣。
那是很熟悉的一种眼神，就象酒桌上喝醉了的武磊看自己的眼神一样，赵海山一下感觉到了小李内心的颤动。
“虎子，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吱一声？”赵海山移开目光，平静地问。
两道红晕立即浮现在小李的脸膛上，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低下了头，小声说，
“赵队，我……，我看见你在思考问题，所以没敢打扰。“
“虎子，来，坐。“赵海山走回办公桌前，坐到自己的大班椅上，指着桌子前的椅子说。
“我正好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哦，什么事？“小李兴奋地往前靠了靠。
“我感觉攻克孙雷这种难缠的角色，如何撬开他那张铁嘴，不能用常规的方法，要智取，我想就这么办吧。“赵海山挥挥手，示意他靠近点，然后附在小李的耳边轻声把计划说了出来。
小李一边听着，一边偶尔点一下头，脸上慢慢露出了微笑，既为计划的周密，也为耳边那麻痒的感觉……
武磊手臂上的伤口确实不小，打完麻药，缝了十几针总算止住了血，麻药失效后的疼痛将他从睡眠中强行唤醒，他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细细体味着赵海山对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如此多愁善感的人。以前的自己，绝对是一个粗人，不管队上的什么杂事，他都一股脑儿丢给小胖子去处理，尽管自己知道那小子背地里搞些小动作，自己也懒得跟他计较了。
难道和一个人生活久了，或者连体了多次后，感情性格都会传染？
不知不觉中，武磊想起了自己和小胖子一起的一些生活片段，想起了他弓着身子给自己洗衣服的背影，想起了他特意到食堂做自己喜欢吃的菜的模样，想起了就在现在这张床上进入他体内的情景。
不知道赵海山会怎样折磨他，想到这，武磊真的有点替小胖子担心了，他摸索着拿起手机，翻到那个另他兴奋的名字，拨了出去。
“武磊？找我有事？“手机里传来赵海山异常平静的声音。
“海山，给你商量个事，你看成不？“听着赵海山第一次叫自己的全名，武磊有一种怪异而又亲切的感觉，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脱口就把海山两个字说了出去。
“说。“
“你看，张峰那小子的事，海山，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哦，这事啊？武队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我这有点事儿，有空常联系啊！我先挂了。“
“嘿，海……“武磊还想再说几句，但电话里早已响起”嘟嘟“的忙音。
武磊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看情况真的需要自己亲自跑一躺了，他翻身下床，快步走到大院内，大喊：“小王，送我到刑侦分局。“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敌人了解越多,就有更大的取胜把握，对于孙雷这必须突破的对象，在和他正面交锋之前，应该最大限度地了解多些他的基本情况。
小李和高强慢慢走到审讯桌前，不紧不慢地打开笔记本，并不急着发问，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
红妹耷拉着头，眼珠子偷偷往上一抬，扫了一眼眼前的环境，自己最为依赖的两个男人都被抓进了公安局，她瞬间没有了往日的跋扈，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眼前两位自己曾经得罪过的警察。
小李按照程序问完嫌疑人的姓名，籍贯，职业，家庭关系后，便故意点了一下永成公司总经理杨涛的名字。
这一下击中了红妹的要害，关于孙雷和杨涛的关系，只有她和小胖子知道些少，现在警察居然知道了，那么肯定是小胖子已经交代了，因此，在小李抛出那句你该知道我们的政策后，她便决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孙雷开了一家讨债公司，开始还有些业务，不过他人比较狠，帮人家要来后，钱款大部分都被他扣下了，因此，没多久就啥生意也没了。我知道的，他后来去找了永成的老板杨涛，回来后就跟中了大奖似的跟我说，说我们要发大财了，他说人家大老板的脑袋就是好使，叫什么转变观念来着，反正我也没听懂，不过没过几天，孙雷就让我到他的马仔那里取钱，然后我们就有钱了。”
“你见过那个杨涛吗？”小李想了想问。
“见过一次，记得有一天我和孙雷逛街的时候，一辆奔驰经过我们身边，忽然停了下来，车里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我看见孙雷马上乐呵呵地跑了上去，后来孙雷告诉我，那人就是杨涛，是个名人，很有钱，很有能力。”
“他是怎样一个人？”
“很帅，大概一米八的个，比较胖，人很随和，我看他和孙雷说话的时候时不时会笑几下。估计很有文化，穿着气质都和一般人不同，一看就知道是上层社会的贵人。”
“你和张峰是什么关系？”小李按照赵海山的要求，需要了解张峰在这张复杂关系网中的位置。
“啥关系都没有，他其实傻不拉叽的，我们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儿，你知道的，我们在武警支队附近收保护费，如果没有他们的关照是不可能的，所以就有人介绍我们和张峰认识了，请他吃了几次饭，带他玩了几次，平时也塞几个小钱给他花花。”
“哦？张峰和杨涛是什么关系？“小李需要验证红妹说话的真实程度。
“他们能有什么关系！我就听孙雷说过他跟杨涛的司机关系还不错。可能也见过几次面吧，他老在我面前吹他跟人家大老板关系怎样怎样，还送了一块大金牌给他，其实人家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儿，我听孙雷说只要稳住他就好，什么事也别告诉他。”
“李洪你认识吗？”小李对于小胖子的事情，大概了解清楚了，他试探着问问其它问题。
“……“红妹欲言又止，似乎在顾虑些什么。
“杜小红，你想清楚了，老实交代自己的问题。“小李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厉声喝道。
红妹吓得一哆嗦，赶紧接着交代。
“认识，他是个浪荡公子，我就知道他很有背景，孙雷也惹不起他，不过他总给我们惹事，这次祸也是他闯出来的，真他妈烦人，死了倒好。“红妹眼里满是恶毒的怨恨。
“哦，你很厌恶他？“
“是，那是个变态，死同性恋。“红妹想起以前自己故意在李洪面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甚至裸露身体来勾引他，希望能攀上那位贵家公子，从他身上刮些金粉下来也好，但没想到他不但无动于衷，还当着她的面和一个马仔发生关系，不禁怒从心起。
小李脸上一热，清了清嗓子，继续问：“李洪出事后，有没人给你们透过什么信儿？“
红妹想了一会儿，说：“有吧，有天晚上，孙雷接完一个电话后，就叫我赶紧收拾一下，说要暂避几天，我们本来是要去外地的，后来孙雷又接到电话说没多大事儿了，我们就跑凯悦去住了几天，看没什么大的动静，就问了一下张峰，他说事儿过去了，然后我们就回来了，谁知道还是落你们手里了。“……
对红妹的审问，正如所料，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信息，不过至少弄清楚了小胖子在其中的关系，所以在小李向赵海山汇报完情况后，赵海山心里就有数了。
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想着怎样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不知不觉走到小李的背后，把双手搭在他厚实的肩膀上，轻声说，“虎子，辛苦了，困不，要不歇会儿？“
“哈哈，赵哥，我来看你了。“武磊推开房门，大步踏了进来，映入眼帘的，是赵海山健壮的背影和他腰际间扭头张望的小李。
赵海山转过身来，他明亮的眼眸中，分明地看到了武磊憨笑的脸庞上闪过的一缕失落和疑问。他快步走上前去，热情地招呼这位瞬间打破平静的不速之客。
“武队长啊！什么风把你吹我这来了？哈哈。”
听着如此见外的问候语，武磊那一路上盼望快点见到赵海山的心火，就象被浇上了一盘冷水，一下子是透心的冰凉，构思了一肚子的热情问候句子瞬间消失殆尽。
“怎么，赵队长不欢迎？”武磊尽量保持着脸上的神色。
“呵呵，欢迎啊，那能不欢迎呢。”赵海山拍拍武磊宽厚的肩膀，他隐隐感觉出了武磊情绪的变化，“来，先歇会儿，坐着聊！“
赵海山挪过一张椅子，扶着手缠纱布的武磊让他跨过去，然后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了下去。“对了，小李，给武队拿瓶水来。“
小李拿过一瓶矿泉水，递给武磊，关切地问：“武队长，天热，喝口水，手没事儿吧？“
武磊接过水，扫了一眼眼前的壮小伙：结实，精神，帅气，憨厚，隐隐带着一丝赵海山的影子，但比他又似乎多了一点细心。刚进门的那刻，他看到这个小伙和赵海山单独呆在一起，他心里其实有点烦他，而此刻，他感觉这小伙人其实也挺不错的。
“呵呵，没事了，皮外伤，不碍事。“武磊舒了口气，心里的郁闷似乎也减了不少，他打算喝口水，但伤口的疼痛让他的左手根本无力拧开瓶盖。
小李宽厚的大手握在武磊抓瓶的右手上，另一只手，一用力，就把瓶盖拧了下来。
“赵队，那我先忙去了？“小李松开手，直起身子看着赵海山说。
“好，去吧。“赵海山冲他笑笑，对他得体的举止表示赞赏。
小李走到门边，顺手拉着门把，想把门带上，可带了一半，又犹豫了一下。
赵海山摇摇头：“小李，屋里有点闷，让它开着吧，透气儿。“
小李憨笑着，带着两个甜甜的酒窝，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闷热的夏季，习习凉风，伴带着清新的花香，徐徐地穿越过这间屋子，带来一种清爽的感觉。
武磊举起水瓶，闷了一口，含在嘴里，鼓着腮帮子在赵海山的脸上扫了一圈，才缓缓地咽了下去。
“海山，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情跟你商量一下？“武磊的眼睛始终不肯离开赵海山的脸，尽管他知道那或许不礼貌。
“哦？张峰的事儿吧？“赵海山低头边看小李的笔录边问。
“是，海山，我看那小子就是个孬种，弄不出啥大事儿！”
“哦？”赵海山盖上笔录，抬起头，明亮的眼睛迎着武磊的目光直直地盯过去，仿佛要透视武磊心里储藏的所有秘密。“我正想问问你他的情况呢，呵呵。”
武磊避开那两道锐利的目光，清清嗓子说“张峰这小子，我还是比较了解的，胆子小，爱贪小便宜，我也知道他背地里和孙雷混到一块儿，但顶多是捞人家点小钱花花，我相信他不敢做太出格的事儿。”
“哦？你怎么认识孙雷的呢？对了，你认识杨涛吗？”
武磊举起水瓶，匆匆喝了一口，掩饰了一下赵海山那不信任的眼光带给自己的不自在。“也是张峰引见我们认识的，就吃过一顿饭，感觉不是一路人，所以没有深交。兄弟，我你都不信任啊！我对你怎样你知道的，我的心都可以掏出来给你看，我真的很喜……“
赵海山一摆手，止住了武磊的话语：“武磊，我也给你透个底儿，如果我不信任你，我不会给你提杨涛的名字，这件事，我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算你帮张峰也好，帮我也好。“
武磊和赵海山对视了足有十分钟，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对于他来说，赵海山命中注定是自己的克星，尽管自己是个天掉下来当被子盖的硬汉。
“哈哈，算我服了你了，海山兄弟。“武磊咧嘴大笑；”我和杨涛的相识，也是张峰这小子搭的桥，估计是这小子为了给自己长脸，在外面瞎吹，所以有天那个叫杨涛的老板就请我们一块吃了顿饭，我感觉那人城府很深，不过人很随和，不象是不本分的人，对了，他们是李江的控股子公司，生意做得很大，听说是滨海运输行业的龙头老大。“
“运输行业？“一个更大的疑惑从赵海山的脑海中冒出，按照目前了解的情况，杨涛应该是在餐饮业更有作为才对。看来这位杨涛的确不是一般的不简单！
“武磊，手好点了吧，要不早点回去休息，张峰的情况，我们落实后会秉公处理的，放心吧。“赵海山看着武磊，一直威严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和整齐洁白的碎牙。
武磊知道，这代表一个可以放心的答复信号，自己可以放心地回去了。他站起来，伸出手来，等着赵海山那温暖的大手。
赵海山笑了笑，伸过手来用力握了握，说：“武磊，回去养好伤，咱们再畅饮一回儿。“
想起自己上次喝酒的熊样，武磊憨憨地挠挠自己的后脑勺，略带羞涩地说：“哈哈，海山兄弟，这回儿你得让着我啊！好了，我也不挡你了，我走了啊。“
看着武磊雄伟的身躯慢慢挪进车内，赵海山挥了挥手，做了个告别的手势。
对于武磊的心思，那晚的酒后告白，已经让赵海山一目了然，他不是个无情的汉子，相反，他是个极重情义的人，他觉得他和武磊之间一定会是过命的兄弟，但这种情怀好象又和自己对小李的感觉不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他还真是道不明。
狭小漆黑的禁闭室内，孙雷被孤独地拷在铁椅子上，他本是一头无法安宁的恶狼，此刻置身在如此压抑的氛围中，在连着嗷叫了一会儿后，他终于体会到了孤独和无助的力量，正当他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两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他不自觉地把耳朵侧了过去
声音尽管压得很沉很低,但仍然足够清晰地传进孙雷那敏锐的耳朵。
“老板说了，这人能捞则捞，否则，为了集团的利益，最好让他消失。”一个人压着嗓子低声说。
“这不好办吧！这段时间风声很紧，上次必成山庄杨彪那事还没过呢！”另一个声音透露着不愿意。
“这你自己想办法吧，放心，上头有人撑着，事情办得利索点就绝对没事，呶，这是老板给的辛苦费，拿去喝茶啊！”低嗓门说完，第二个声音嘿嘿干笑了几声，似乎是收到了什么意外的惊喜。随后是两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死一样的孤寂再次降临了这间漆黑的小间。
饶是孙雷这样杀人不眨眼的恶狼，在感觉死亡之神临近的时刻，也不禁毛骨悚然。
难道他们真想对自己下狠手，凭自己对杨涛的了解，他不应该是这么不讲交情的人，至少自己替他打下了现在这片风光的江山，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对，绝对不会，我相信以他的人脉关系，老子还是有机会出去，到时候看我不整死你们几个。
孙雷咬着牙，仇恨慢慢占据了他的内心，他重新恢复了刚进来时候的桀骜。黑暗的环境中，他索性闭上眼睛，盘算着养好精神，等待着和警察们的一番较量。
“杜小红，你的态度还不错，很好地配合了我们的工作，我们会考虑对你从轻处理的。”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孙雷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他听出来了，那是小李的声音。
“谢谢你们，谢谢！我一定会好好做人了。”红妹那娇滴滴的嗲声分外刺耳。
“那就对了，杨涛，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你放心！他伤害不了你。”
这臭婊子，真他妈坏事！孙雷双脚用力蹬着地板，恨不得冲出去宰了门外的两人，但片刻不到，外面又恢复了平静。
孙雷的心，却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状态，他不知道红妹到底知道多少底细，他真后悔自己不对她留点心眼，总带她去和杨涛见面，他知道那婊子其实也不是省油的灯，真后悔没听杨涛关于女人是祸水的劝告。接下来该怎么办，万一警察真的掌握了杨涛的情况，我该怎么办？
一道刺眼的光瞬间闯了进来，门开了，两名强壮的警察，打开铁椅子的栏杆，象老虎叼羊一样把孙雷夹持着带进了审讯室。
赵海山，慢条斯理地踱了进来，他需要给孙雷带来一种这场审讯只是走个过场，无关紧要的感觉。
他透过铁栅栏望去，高大强壮的孙雷桀骜不驯的歪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看着自己，负隅顽抗的神态目空一切。左眉骨处是一道骇人的刀疤，黝黑的面庞充满虐气，阴森嚣张的眼神布满仇恨，胸口上是那张着獠牙的恶狼纹身，赵海山心里非常清楚，这绝对是个难缠的角色。如何撬开那铁嘴，取得孙雷的供述，将成为今天心理较量的最重要部分。
就这样两个人面对面的坐在铁栅栏两边，孙雷默不做声的盯着地面，赵海山则静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十几分钟过去了，审讯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住，时间在这里停止了，赵海山甚至能听到孙雷急促的呼吸声。半小时过去了，审讯室内依旧鸦雀无声，赵海山始终保持着挺立的坐姿不变，而孙雷则慢慢的从椅子上往下滑，额头上慢慢渗出细微的汗珠。
终于，孙雷首先打破了僵局，他用命令的口吻说：“给我拿根烟。”
赵海山抬头看看他，没有理会。又过了一分钟，孙雷的脸部因肌肉跳动而扭曲变形，充满了愤怒与怨恨，但眼神慢慢没有了煞气，而变得空洞起来，第一个回合的较量，他已然输了。
赵海山翻看着他的档案记录，从八十年代开始的兵戎生涯，因出色完成任务而四次荣获二等功，可以说，他的部队生涯就是一部辉煌的编年史。但如果通过此案获罪，他的后半生或许将不复存在，威严的法律将引领他到另一个世界赎回前世的罪孽。
赵海山点燃一颗烟，轻轻地给他递过去，孙雷惊讶地看了一眼，略一迟疑，一把抢过，狠狠的吸了三口，浓烟从他喉部喷出，形成了一个绞索形状的烟圈。
“知道这次你为什么进来了么？今天你在这里和我交谈，是有原因的，我不会无缘无故的在这里和你见面。给自己一个机会，把你的事情说出来，量刑上将参考今天的审讯结果，以及你的认罪态度，对你，对我，或许都有帮助。”赵海山的语调非常平稳。
孙雷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一声不发，似乎在顾忌着什么。
“我遗憾地告诉你，法律尊重你的沉默权，但是，你的朋友还有你平时欺压的老百姓们提供的证词都指证了你的暴行，即使你拒不交待，不承认犯罪事实，我们也可根据零口供为你定罪，你为何不坦白从宽，给自己良心一个交待，给那些被害者一个交待，你是个男人，该承担起你的责任。”赵海山忍着性子按着常规出牌。
孙雷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警察，仍然不发一言，仿佛铁了心就是不开口。
赵海山端起水杯，尽管心里有点着急，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水，再咕咚一声咽了下去，他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需要非常慎重，他需要一点时间好好安排一下下面的思路，走好这关键的一盘棋。
按照以往的审讯经验，只要对方肯张口，再硬的石头自己都拿下过，赵海山扫了一眼健壮凶狠的孙雷，他毕竟曾经是优秀的特种兵，身上还依稀可见当年打下的根基。每个离开部队的人都会对部队怀有深厚的感情，假若他还有一段优秀的部队经历，那么和这样的人谈论部队的话题，绝对不会缺少谈资，而孙雷，当年在部队曾经辉煌一时，因此，赵海山决定先给孙雷来段引子。
“孙雷，你以前在部队里立下过不少功劳，怎么退伍后反倒干起了欺压老百姓的事，你对得起你以前的领导吗？”
孙雷一下挺直了身板，仿佛回到了那纵横驰骋的岁月，但很快，眼里那闪现的一抹光彩随即暗淡，他打了个嗝，终于开口。
“功劳顶个屁用，又他妈不能当饭吃！”
“部队培养了你一身的本事，干点正事多好。”
“我从部队退伍后，才发现，现在的工作还真他妈的难找，中国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就连招个扫地的清洁工，在这个城市里都得是他妈的大学生，可惜了十几年的刻苦攻读，早知道现在这个形势，当初还他妈的上个屁学，直接从小时候就拿扫帚得了，我连高中都没念完，唯一会的，就是在部队练就的一身的本事，要是在战争年代，我肯定是一个战功赫赫的军人，不过很可惜，现在是和平年代，我没有背景，注定要回到地方来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哦，你不是去保安公司工作了吗？”赵海山发现孙雷对社会还是满腹牢骚的。“你话越多越好，就怕你不张口”赵海山心想。
“那和我现在干的活没啥区别，钱还少得出奇，连他妈黄山都抽不起，还干个屁啊！不如自己建个山头，钱来得快，还少了他妈那么多的破规矩。”
“哦？杨涛就不会给你立规矩？”赵海山适时地把杨涛抛出去。尽可能多地了解杨涛和孙雷的组织之间的关系才是这次审讯的目的所在。
孙雷闭上眼睛想了想，他不知道杜小红对自己和杨涛的情况了解多少，所以他决定先等等，他要摸清眼前的警察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以便自己可以找到合适的推脱理由。
“杨涛的交通运输经营得如此的红火，我想你的功劳不小吧！”
“杨涛没让我碰他的那一块，你知道的，我们只是卖力气的！哪懂什么交通运输。”
赵海山知道对方在回避主要矛盾，这是所有犯罪嫌疑人在被抓初期的一种普遍心理，先不管他。
“哦，你每月收到多少保护费？”
“平均下来，每家就七百。”
“那你不是收入颇丰？”
“除去弟兄们的开支，也剩不了几个了。”
“那么你帐户上每月进帐的20万是怎么回事儿？”因为国家制定了大额报备制度，只要汇出汇入额超过十万元的，银行就得上报到银行监管局，监管局再上报公安局，所以，孙雷的收入情况不难弄清楚。
“那……，那是别人给的好处费。”
“杨涛给的吧？”
孙雷没有否定，算是默认了。
赵海山吐着烟圈看似慢慢吞吞，实则说着击其要害的话：“人家靠你的欺行霸市经营成了滨海的龙头企业，而你，曾经功勋显赫的特种部队军人，为了区区20万，替人充当打手，更重要的是，你要承担生命风险，这不是，你被抓进来了？人家少了你不可再找第二个？”
“老板说了，这人能捞则捞，否则，为了集团的利益，最好让他消失。”禁闭室外的对话和赵海山的分析，让孙雷此刻觉得杨涛确实有些不可全靠。
“让我好好想想！”孙雷双手抱头，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好，我给你五分钟。”赵海山拿起茶杯，走出了审讯室。
外面阳光明媚，小李和高强早已等候多时，他们兴奋地走过来细声询问：“赵队，那家伙招没？”
“还不好讲，不过你们戏演得不错，那家伙估计以为杨涛真要对付他，有点动摇的意思了。走，咱们到那边走走去”面对这么个凶残的恶狼，说实话，赵海山恨不得给他一顿饱拳方解恨，可纪律和理智都不允许自己那么做，忍着性子盘问了半天，他也希望舒解一下自己的心情。
五分钟很快过去，赵海山稳步返回，他自信孙雷将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在走廊的尽头，他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离去，对，是治安处长杨敏。
赵海山不紧不慢地坐下，扫了一眼对面的孙雷，看见这个凶残的家伙不再歪斜着身体，居然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也老实地放在自己的两个膝盖上，俨然一副老实人的模样，只是两双深陷的眼睛尽管极力隐藏，仍然无法隐晦掉那凶狠的戾气。
“想清楚了？那就说吧。”赵海山紧盯着孙雷的眼睛，只要他说谎，这扇心灵的窗口就会马上暴露他心底的真实世界。
“好，我说，钱是杨涛公司给我的，你知道，他们公司生意做的很大，就经常会有些人上门找茬子，而我以前就是替人家收帐的，所以他们就派人找到我，要求我替他们摆平，我便答应了他们，条件是每个月给我20万的酬金。”
“哦？他不是和保安公司很熟吗？还用得着花大价钱找你？再说了，人家正规公司，受到敲诈为什么不报案？”
孙雷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停了一下才说：“可能人家嫌报案麻烦吧！”
“你肯定？”赵海山停顿半响，才深奥地追问。
孙雷不知对方是诈他还是真的又掌握了什么，他略有点心虚，想了一下，说：“应该是。”
“你哄谁呢？”赵海山大喝一声，“每个月能给20万的酬金给你，什么样的茬子值这个数而不报案？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孙雷被赵海山的吼声震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急剧的起伏着。突然他跳起来，嘴里叫着：“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知道你想整死我！甭费劲！今天我就成全你了！”
话音未说完，孙雷猛地跪在地上，用头向地面狠命撞去，“嘭”的一声闷响，他的额头立刻鲜血绽放。门边站着的两名警察马上冲了过来，将瘫在地上的孙雷架起来。孙雷满脸鲜血横流，神志不清的低声嘟囔着什么。赵海山点点头示意将他送到医护室。这次审讯，就以这样的闹剧结束了。
赵海山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再缓缓喷出去，这是他师傅遗传给他的习惯，无穷无尽的刑侦工作长期把他们栓在一起，连思考问题的习惯都传染了。
孙雷是个没什么文化，江湖义气还很浓的人，按他的供述，明显是要一个人独揽罪行，但之前他的态度并非如此，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对，问题就出在自己离开的那会儿，这期间肯定发生了些许意外。
他决定叫小李去通知那两位守卫的警察过来问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几分钟过去后，没有等来小李和那两位警察的身影，身边的电话却响了。
“赵队，糟了！孙雷不见了！”电话里小李着急地喊着。
赵海山‘啪’一声挂掉电话，一边冲向医护室一边指挥大家马上封锁所有出口，禁止任何人员和车辆进出。
医护室内，两名看守警察，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都歪倒在地上，屋里的物件摆放依旧整齐，没有打斗的痕迹，垃圾篓里扔着几团带血的棉球，看来孙雷在这还接受过伤口处理，那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如何击倒四人而又让他们无力作出反抗呢？赵海山探探他们的鼻息，还好都是昏迷了过去。
从时间点来分析，孙雷不可能这么快就能跑出大院，他必定还藏身在大院内。
赵海山命令大院内所有的工作人员马上到广场集合，然后以四人为一组，对整个大院进行地毯式搜索。
大家的搜查细致而认真，但结果却令人失望，赵海山眉头紧锁，难道这个孙雷还能飞了去！
这时，杨敏快步走了过来，附在赵海山耳边轻声说：“兄弟，张局有份贵重的物品让我赶紧送过去，要不我先走了？”
赵海山盯着这个多年的老同事看了半天，“行！”
杨敏招招手，他手下的几个兄弟便抬出一个半人高的大纸箱，吃力地往杨敏的车上放。
赵海山皱皱眉头，走上前去，低沉而坚定地命令：“打开。”
杨敏双手一摊，拦在前面，慌张地看了看四周聚集的人群，低声说，“老赵，不能打开。”
“为什么不能打开？”
“……”杨敏闪烁其词，让赵海山更加不解。
他伸手把杨敏拨过一边，厉声喝道：“让你们打开，听到没！”
杨敏一纵身，又拦在面前，着急地说“好，你听我说，我马上给张局打电话，他让打开就打开怎么样，这样你我都好办。”
赵海山想了想，点点头。
“张局，我们这出了点问题，有个犯罪嫌疑人跑了，赵队说要打开你的物品检查。”
“什么，在哪跑的？乱弹琴，怎么总给我捅漏子！让他接电话。”
赵海山接过电话，还没张口就被劈头一顿臭骂，说他要不把人抓出来就等着处分吧。
赵海山挂了电话，盯着纸箱看了半天，坚定地说：“打开。”
“你这人怎么这么犟！”杨敏有点气急败坏了。
赵海山转身对小李说：“小李，去，把它打开。”
小李快步上前，动作麻利地打开外包纸箱，一个装饰考究的大古木箱子马上呈现在大家面前，一股淡淡的香味迅速弥漫了开去！
赵海山在众人的目光中，绕着这个四方形的箱子转了半圈，伸手轻轻敲了敲，木质很是坚硬，而触手所及，也粘染了那淡淡的沉香。赵海山侧着头凝视着木箱，从刚才轻敲反馈的和鸣声不难判别箱子装着大件的物品，但并不充实。
“小李，拆开它！”赵海山坚决地说。
还没等小李动手，杨敏一个箭步跨上前，一张双手，拦住了他，“等等。”
他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愠色，对着赵海山说：“赵队，这是张局预定的贵重礼物，人家原包装好的，你这么一拆，那还怎么送？我可负不起这责任！”
“有什么责任我来背，小李，愣着干什么，拆了它。”
“慢！赵海山，我算看明白了，你是怀疑我这里窝藏逃犯是吧，好，好，你拆吧，我杨敏可担待不起这顶帽子，拆吧，你们尽管拆！”杨敏强忍着的愤怒终于爆发了，他甩下几句话，恨恨地站到一边冷眼看着赵海山。
赵海山瞥了他一眼，对愣在一边小李嚷道：“拆。”
小李在高强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取开箱子底盖四角的自动锁扣，用力一拉，把罩着的顶盖整个提了起来。
“哇！”人群中有人情不自禁发出惊叹，原来箱内装的是一株海底珊瑚，足有一米多高,生得条干绝俗，枝叶扶疏，晶莹洁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怎么样？没有你要的逃犯吧！唉，兄弟，不是我说你啊，怎么说我还是个警察，我总得对得起我身上穿的这身皮吧。再说了，咱俩多少年的交情了，都谁跟谁啊？要有啥事的，做兄弟的我还能不给你一起扛？”杨敏背着双手，慢慢踱到赵海山旁边，浅笑着说。
听着这软绵绵的话语，看着杨敏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赵海山轻易就体会到了他的眩外之音，无非是想让自己赶紧发话，让他收拾好礼品离开，至于张局那边，他是可以帮忙圆过去。
既然确实没有发现孙雷的踪迹，而赵海山多少也听闻些许张局的为人，据说前任局长的内退就是他从中做的手脚，自己目前也不便和他结下什么梁子，因此，他也回应着笑了笑，说：“杨处，对不住了，我也是职责所在，别往心里去啊！”
他又转过身来对小李轻声：“小李，给杨处把箱子装好，别碰坏了啊！”
“嘿，别，还是让他们自己装吧，我怕你们哪儿装得不好，给张局看出破绽就不好了。”杨敏指着给他搬箱子的几个人说：“我说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给我把东西抬回去给我装好，一定要保证装得跟原来一模一样啊！”
赵海山看着那几个人收拾着东西返回杨敏的办公室，心想这个孙雷还真是邪了，这么点时间还能躲到哪儿？既然主动出击没有收获，那么就退而求其次，以退为进吧，因此，他让大家回去继续工作，而让小李和高强安排几个可靠的刑警队员暗中密切监视着大院的几个进出口。
窗外的白玉兰叶子在太阳的炽烤下耷拉着，无精打采。赵海山双手撑在窗台上，凝神苦想，孙雷这么一跑，唯一一条可以从侧面打开杨涛的永成综合发展有限公司的通道也走不通了，从提审孙雷的过程中不难得出，杨涛确实在利用孙雷暴力强占市场。这个杨涛，该从哪上手呢？孙雷前后态度的截然不同是由于杨敏的出现吗？杨敏对他说了些什么？而那昂贵的礼品是谁的？送给张局有什么目的呢？
办公室内一声清脆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赵海山紊乱如麻的思绪，他快步上前，拿起电话，那端，是张局温和的口气：“小赵啊！有空过来一下，有件事情我跟你说一下。”
赵海山拿起手包，紧走几步，快速下楼，心想‘这个张局，能有什么好事，肯定是关于孙雷逃跑的事儿了！’
他招手让小李过来，低声问：“虎子，咋样？有什么新情况？”
小李想了想：“半小时前，杨敏把那份珊瑚礼品装车里带走了，没有看见孙雷。”
赵海山拍拍小李的肩膀：“大家辛苦了，还是要盯紧点！”说完，一抬腿跨上自己的车子，快速往市局办公大楼开去。
张局是局里主管对外接待,新闻发布的副局长，长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兼之保养有方，所以虽年近五旬，还尚是魅力无穷，而且天生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因此是局里公认的交际高手，私底下大家给他起了个绰号‘交际花’。
赵海山怀着些许忐忑不安的心情，轻轻敲了敲张局办公室的大门。
“请进！”张局那富有磁性的嗓音便晃悠悠地飘了出来。
赵海山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清新的香味扑鼻而来，赵海山心头一震，心想：这老头子还真讲究，多大年纪了还把自己的办公室弄得跟大小姐的闺房似的香喷喷！
张局雍懒地把眼睛从手上把玩的端砚上移开，这才慢慢抬起头来，“什么事啊？说嘛。”
“张局，你找我吗？”
看清眼前站着是赵海山，张局那张俊脸上的表情马上丰富了起来。他用习惯性的职业浅笑注视着赵海山，缓缓说：“呵呵，原来是小赵，我还以为是谁呢！对，是我找你，有件事需要对你说一下。别站着啊，坐下说嘛！”
赵海山在张局的注视下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一时也搞不懂这位领导到底葫芦里卖的是啥药。他只能也配合地笑了笑，专注地盯着张局那樱桃般红润的小嘴，思量着如何应对将从那里冒出的诸多问题。
“小赵，口渴不？要不给你倒杯水？”张局依旧保持着招牌的微笑看着赵海山，身体却没有挪动的迹象。
“张局，我不渴，您找我是为了嫌疑犯孙雷逃跑的事？”
“恩，小赵啊！嫌疑犯在你们的大院内失踪，这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啊，你一定要严肃处理相关人员，啊。”张局脸色明显凝重了起来。甚至为了表达自己的强硬立场，还轻轻地敲了敲桌面。“尤其是那几个负责看守的同志，两个人还看不住一个犯人，真是笑话！”
“是我的责任，我大意了，回去后我会写出一份深刻的检讨，请求组织处分。”赵海山诚恳地作出表态。
“小赵啊！发现问题及时改正了就好嘛，我看你的检讨处分就免了吧，高局那边我去说，啊！不过事情还得把它做完善了，该谁负责的一定要落实到具体，另外，一定要尽快把那个犯人抓拿归案。”
“是，张局，我一定竭尽全力把孙雷尽早抓拿归案。”
张局端起自己的紫砂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才意味深长地说：“小赵啊！放心吧，外面的风言风语有我替你挡着，你就安心去做好自己的工作吧！对了，上次看守所有犯罪嫌疑人致死那事，听调查组的人说，是上面传来的声音，说要交给你们一个宁静的办案空间，不知道赵队方不方便给我引见一下？”
赵海山体会出了张局的话中话，他竭力替自己挡下这一关就是认为自己上面有人，而这个贵人正是张局迫切需要的，前几次的局长竞选，他中标的呼声甚高，却每每在最后一轮败下阵来。而张局经过自己的反复检讨，最终确定自己的落选是由于上面没有过硬的关系支撑。眼看新的一届领导班子选拔又要开始，这可是他最后的机会，他是决不甘心做个千年老二的，所以他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
“哦？张局，我那几天正好休假，真的不是很了解具体情况！”赵海山如实相告，因为他确实不知道上次高局电话里说的那位贵人是谁。
“哦，这样啊！没关系，没关系！”张局眯着眼睛想了想，赵海山越是反应平淡，他越觉得这个赵海山年纪轻轻的城府却很深，不轻易显山露水，背后肯定有靠山！再退一万步，就算他真没啥背景，他刑警大队长的职位在局里也颇有影响力，能收服这样一员大将，至少对老高也是个很好的牵制，所以他很快便恢复了那习惯的浅笑。
“小赵啊，回去好好干，争取早日破案，我，等你好消息啊！我，是一直很欣赏你的。”他特意加重了我字的发音。
“那张局，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张局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领导的期望。”赵海山站起来配合着表了一个决心。
张局微笑着朝赵海山挥了挥手，赵海山转过身去，刚准备离开，猛然想起一件事，不禁扭头说：“对了，张局，下午为了搜捕犯罪嫌疑人我让人拆开了你的礼品，对不住了！没拆坏吧？”
“没事儿，杨敏这小子还没给我送来呢！”张局低头批阅着文件，漫不经心地说。
“哦！张局，那我走了。”赵海山心里一紧，心中那隐约的直觉告诉自己，孙雷又一次逃脱了！
夜幕悄然降临，赵海山心情有些失落，他把车子停在那片茂盛的红色树林旁，走到海岸边，看着几只海鸥无忧无虑地上下翻飞，平时自己碰到难题的时候，看着这样宁静的一种景象，心里的种种不快总能被温柔的海风轻轻带走。但今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堵在心里的那股气上下翻腾着，总是无法平息，他想大声呼喊，却发现没有了呼喊的勇气和力气。不过此时令他自己都感觉有点奇怪的是，小李的影子总在心里晃动，有种莫名的思念，很想他此刻能站在自己旁边一块儿说会儿话。
黑夜终于完整覆盖了眼前这片郁葱的树林，只剩下婆娑的影子在渐大的海风中摇晃，赵海山吸完最后一口烟，把这起案件的来龙去脉也重新梳理完成，他把烟头轻轻弹进椅子旁边的垃圾桶。
往下的主攻方向和行动计划在脑海中基本构思完成，赵海山站起来深吸了一口带着淡淡海腥味的海风，打了几个冲拳，顿时感觉轻松不少。看看表，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晚上七点，他取出手机，决定给妻打个电话。
“赵队，你找我啊？”电话里居然传来的是小李的声音。
“喂，虎子啊，情况怎样？”赵海山把手机拿眼前一看，显示的就是小李的号码。
“赵队，我们还在盯着，没有发现孙雷！”
“我知道了，你们辛苦了，大伙儿都撤吧。”
“那……，要不我们再等会儿？”
“不了，撤吧，你吃饭没？”
“还没呐！”
“那行，你让大伙儿都回去吃饭，你在大院出口东边的红路灯路口等我，我们一起吃饭。”
“那……，好吧！”小李挂了电话，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有点兴奋，羞涩，还有点胆怯，毕竟这是和自己的顶头上司一起单独吃饭。
赵海山心里也同样奇妙的感觉，自己本来是要打电话让妻准备晚饭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把小李的号码拨了出去，更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就想请小李一起吃饭，而现在，约好了小李，心里居然冒出了些许躁动还有丝丝久违的羞涩，想马上见到那个下午还呆在一起的虎虎的小李，他甚至在启动汽车前还对着后视镜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小李上穿黑色体能训练服，下身肥大的警裤，腰间紧勒着警用内腰带，旁边站着的两名交警仰视着他，感觉眼前立着的分明是一座沟壑分明的大山，赵海山把车停在他们身边，摇下车窗，给小李打声招呼，小李便象只欢快的小鸟一样拉开车门，憨笑着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车流如织，好不容易来到了这条号称拥有大江南北所有风味的繁荣食街。
赵海山侧过头来，笑着问：“虎子，想吃啥？”
小李躲开赵海山温柔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说：“赵队，我对吃的无所谓，呵呵，他们说食堂的伙食那么差我都能吃下，就算放一盘沙子在我面前，我也能把它吃完。”
“这帮小兔崽子，还有这么埋汰人的！”赵海山边说边重重地按了几声喇叭，示意前面那辆倒来倒去都摆不正方向的奔驰车赶紧让道，但越催那人越紧张，最后干脆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正如赵海山预料的，车上下来一位中年：一袭黑色的长裙紧紧套着曼妙的身材，一头乌黑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逸，一副宽大的墨镜遮掩着一对明眸，或许是由于着急，胜雪的肌肤上浮现出淡淡的绯红，更平添了不少妩媚，居然是一位绝色美妇！
美妇向赵海山的车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便站在车前，侧过身去麻利地指挥着饭店的保安帮忙倒车。赵海山透过车窗清晰地看到了她完整的侧面，居然很面熟，好象在哪里见过。
“要不，赵队，咱们就吃前面的湘菜吧？”小李指了指前面的湘菜人家。
“恩，好。”赵海山有点心不在焉。
“赵队，我看见刚才那车好象是李洪的车！”小李脸上带着伤感，幽幽地说。
“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女的是秦雪，李江的老婆！”赵海山脱口而出，扭头一望，美妇已经轻盈地跨进了那间明香海鲜酒楼。
赵海山选了湘菜人家二楼靠窗的一桌，自己平时经常要出席各种应酬，因此对这些菜基本都没什么感觉了，便把点菜的任务交给了小李，小李根据菜谱上的图片点了烟笋炒肉，白椒腊肉，和毛氏红烧肉，便把菜谱递给了赵海山：“呵呵，我点了三个菜，赵队看看可以不？”
“喜欢吃咱就点，虎子，在队里咱们是上下级，现在咱们在外是兄弟，叫我哥就好。喝点啥酒不？”赵海山边给小李倒茶边说。
“赵……哥，我来吧。”小李伸手过来抢茶壶，让领导给自己倒茶，小李多少有点不习惯，即使赵海山从来没把自己当下属看。
“无酒不成宴，今天哥请客，按咱山东的规矩，这又是湘菜馆，虎子，咱们就来壶湘酒鬼？”
“呵呵，好！”小李一边玩弄着手上的筷子一边憨憨地说，紧张还是从他闪烁不定的眼神中一丝一缕地透露出来。
其实赵海山心里也有同样的感觉，以致他不得不随时躲避着小李投射过来的目光，为了尽快找到共同的话题，而又不想谈论烦闷的工作，赵海山便从日常生活切入。
“虎子，我平时确实很少关心到你们的日常活动，怎么样？你们单身汉空闲时都有什么活动啊。”
“就是打个篮球，练个器械啥的！有时候人多也踢球。”
话匣子一打开，两人的话便多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中两瓶酒鬼就见了底，小李上了趟洗手间，回来后便大着舌头说：“哥，我喝高了，咱回去吧！”
回到刑侦大院，已是夜深人静。赵海山背着沉醉的小李，步履蹒跚地把他送回宿舍，喘着粗气把小李轻轻放到床上。小李健壮如虎，饶是赵海山这样孔武有力的大汉，背着他爬了半天楼梯，也不仅气喘吁吁，他坐在椅子上低头回了会儿神，便抬头看看，小李，一天的紧张劳累，以及晚上的开怀畅饮，早已在酒精的作用下沉沉睡去，他静静地仰躺在床上，脸颊在酒精的作用下涨红着，两片有棱有角的红润嘴唇在一张一合地打着微鼾，扎束挺当的小肚子也随着呼吸一上一下有规律地浮动着，那银白色的皮带扣下，肥大的警裤被支起一个高高的山丘。
赵海山拍拍自己的涨痛的脑袋，踉跄着站了起来，酒似乎也有点上头，他低头提提腰间的宽边皮带，赫然发现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耸立起了一座巍峨的山峰，他使劲咽了一口唾液，便看着小李起伏的身躯一步一步迈了过去。
赵海山俯下身子，细细地端详着小李红红的嘴唇，高挺的鼻子，长长的眼睫毛，劲挺的眼眉，眉头上细致的小汗珠儿，甚至还沉醉于从那开合的嘴中呼出的带着淡淡酒精味道的甜香。
他从未这样细致地近距离地打量过别人，更甭说是个和自己一样的男人了，若换做别人，以自己的秉性，这种行为是绝对不可能的，也是无法容忍的，但眼前的是小李，一个亲密的战友，一个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除此以外，自己对小李似乎还有某种无法言表又与众不同的感觉，是自己和其他同事朋友一起时所没有的。如果非要作出个比较的话，那就象初恋，而小李就象自己的初恋情人。
他双手支撑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沉睡的小李，在和小李一应一和的粗重呼吸中，心里慢慢荡起的一浪又一浪的春波，一点点蚕食着他那坚守的理智，假若小李这时候象对待老肖那样拥抱他，他一定会瞬间把自己那健壮魁梧的身躯重重地压在他身上。
但小李只是在梦境中轻声呢喃道：“叔，我想你！”
赵海山闻言一愣，心中的那团旺盛的火顷刻间就被小李眼角流出的两行清泪彻底浇灭，他伸手轻轻替他抹去泪滴，顺手抖开被单，轻轻盖在他肚皮上，抬头深深呼了一口气，心想，“夜深了，该回家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啊！”秦雪一个人穿着睡衣臃懒地躺在硕大的双人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对面墙上的43寸液晶电视，里面播放的韩剧都播到三十四集了，她清楚地记得从该剧开播的那天起，自己就再也没有和李江同床过，而今天晚上在明香酒楼和闺中密友一起吃饭聊天的时候，她说的男人夜不归宿而又以应酬多为理由，八九不离十是外面有女人了的一席话，不禁让自己一晚上都忐忑不安。
想当初李江追求自己的时候，那是全市都闻名的，为了从众多追求者中胜出，他甚至忍受着恶臭和自己病重中的爷爷做人工呼吸，难道这样的男人也会变心？秦雪拿起梳妆台上两人的婚纱照，端详了一会儿，为了表示自己对他的关心，也为了解答心中那折磨人的疑问，她还是拿起了电话。
“李江，这么晚了！别太辛苦了，回来休息吧？”
“雪儿，没事，我这还没忙完，你先睡吧，乖啊！”李江的声音一如既往般温柔富有磁性。
“事情是忙不完的，别累坏了，回来吧，我等你。”
“过几天税务局要过来抽查，我这正在审查报表呢，估计要很晚，你睡吧！”
“李江，你知道吗？你都多久不回家了啊？别是外面有人了吧？”秦雪有点着急了。
“雪儿，你瞎想啥啊！我真在公司，不信，等会儿，我让张海跟你说。”秦雪拿着电话等了一会儿，电话那端便传来那个财务部新任副部长清脆的声音：“秦姐，你好，我是张海，我和李总在一起对帐呢，最近帐目出了点问题，所以需要花些时间。”
“哦，那辛苦你了！”对于张海，秦雪是很放心的，他看着就很正派，老实，以前他出席的几次商务会晤上，接待方给未婚的男士特意安排了女陪侍，而每次都被他婉拒，现在李江和他在一起，自己应该可以放心了。
“女人啊！就是麻烦！”李江挂上电话，随手把它扔到大班台上，转身走到外间接待室的迷你小冰箱前，伸手取了两罐红牛。
“小张，来，喝罐红牛提提神！”
张海单手利索地接住李江抛过来的红牛，随手把它放到旁边，一边低头继续对帐一边说：“谢谢李总，我不渴，我先对完帐再喝。”
李江一边喝着饮料一边慢慢走过来，站在张海的身后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弯腰把空的饮料罐放到张海旁边，双手轻轻搭上他的双肩。
两人都没有说话，张海专心地翻看着报表，屋里只有纸张翻页的嚓嚓声，还有头顶上传来的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张海把帐本轻轻合上，呀地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顺势抖掉李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他拿过旁边的红牛，啪的一声拉开，咕咚喝了一大口，而在这一连串的动作中，他那用眯缝掩饰着的象鹰一样锐利的眼光，早已从李江潮红的脸颊，迷离的眼神窥视到了他心底里的那份秘密渴望，他也不点破，只是故意揉揉眼睛装作很困的模样打了个哈欠，微笑着对李江说：“哎呀，不行了，李总，太困了，我撑不住了，看着一大堆数字我都快睡着了，要不我明天早点来对，我真怕精神不好，弄错了就不好办了。”
李江举起双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掩饰着自己刚才的失态：“呵呵，是有点困了，我刚才差点站着就睡着了。”
张海弯腰收拾好资料，扭过身来说：“那，李总，我就先走了。”
李江迅速收回粘在张海腰股间的目光，满脸通红地说：“小张啊，我送你回去吧！”
说完，他向前一步，双眼紧盯着张海的眼睛一动不动，渴望肯定答复的表情跃然脸上。
“呵呵，李总，不用了，我又不是女的，又没几步路，夜深了，你也早点回吧，要不秦姐又要查岗了，我走了啊，再见！”张海挥了挥手，做了个告别的手势，背转身，快步走到自动门禁前，滴的一声打开了门，在离开之前，还不忘扭头给身后紧盯着自己身影的李江抛去一个灿烂而意味深长的微笑。
直到周围都静谧无比，李江才怅然若失地跌坐到大班椅上，对于这个张海，从在公司见到他第一眼的那一刻，自己就喜欢上了他，他不但外表英俊，正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而且为人低调，随和，谈吐举止彬彬有礼，以致自己总想有事没事和他多聊几句。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海更是在公司的业务上显露出过人的才智。所以自己便顺势把他提到了集团财务部副部长的位置，一来是为了集团的利益，二来也是更重要的是自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接近他，单独和他相处。
今晚难得两人可以静静地单独相处，共处一室，夜色迷离中，李江闻着张海身上传来的淡淡香皂味，几乎把持不住自己而差点向张海表白。李江双手合拢擦了把脸，心里有点责备自己的鲁莽，张海的忽然离去，是不是自己的唐突举止让他受到了自己的惊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显然已经窥视到了自己的内心世界，而他最后离去的回眸一笑，是否又是表示他并不反感？
李江轻轻闭上眼睛靠到椅背上，思量着以后和张海该如何发展。一张眼，对面墙上装裱着的父亲亲笔题写的‘宁静致远’四个大字瞬间映入眼帘，字写得墨彩淋漓，甚为遒劲，而意境却是潇洒无拘，的确，父亲的为人一向是讲究一个静字，静观事变，以静制动，集团有今天的成就，也不是一帆风顺发展起来的，也经历过风雨飘摇的时区，每每这时候，父亲总能在平静如水中力挽狂澜。
“宁静致远”李江苦笑一下，“不容易啊！能有多少人能做到呢？尤其是象自己这样的性情中人。”他叹了口气，心想，一个多月了，确实也该回去陪陪秦雪了，太僵了就不好办了！
回到家，失落了一路的赵海山，决心把心里的那份堵彻底洗掉，他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果然感觉好受多了，他轻轻地走进卧室，妻静静地躺在床上，已经睡的很沉了。
赵海山不想惊动妻子，他慢慢爬上床，斜靠在床上。
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张着朦松的睡眼轻声问：“回来了？”
“恩！”
“累了吧？早点睡吧！”妻把头靠到赵海山的腰际，手轻轻搂住他的腰围。
“好，你先睡吧，我等头发晾干了就睡。”短而劲挺的头发，早就干了，那干不了的是对小李的思念，就象一道春天的山泉，是不可能说干涸就能干涸的，他静静地想，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居然对小李产生了这样的情愫。
索性闭上眼睛，但很快，小李仰躺在床上，脸颊涨红，嘴唇红润，小肚子随着呼吸起伏不定，还有肥大的警裤上支起的高高山丘等等场景，一下又在脑海中浮现，刚刚被热水冲走的躁动瞬间又跑了回来，而且似乎还更加强烈。
赵海山使劲咽了一下口水，轻声骂了句：“操！”
一挫身躺倒到床上，拥妻入怀。
上班伊始，根据各方反馈的信息，孙雷完全失去了踪迹，可以肯定，他已经成功脱逃！尽管对此结果早已料定，甚至直觉告诉自己，这事和杨敏有不可分割的关系，但案发过程中林林种种的疑点也需要一点点了解清楚。
因此，在了解到医护室的四人都苏醒后，赵海山便心急如焚地找四人单独谈话。
从两名看护警察提供的情况来看，自己审问孙雷过程中，离开的那段时间间隔，杨敏确实接触过孙雷，但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只是说了一句话：“老实交代你的问题，抗拒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在医务室内发生的情况，四人提供的信息基本一致，在他们给孙雷处理好伤口后，两名看守警察和医生都是拿杯子到饮水机前接水喝，喝完水后便都晕倒，而护士则是刚要跑过去照看他们的时候，脑后受到重击而昏迷。
赵海山细扣每个环节，孙雷击倒护士后，要离开医护室只有两条道，若走前门，将离大院的出口最近，但人来往较多，孙雷头缠绷带并带着手铐，势必容易暴露而重新被擒，而走后门，便是通往杨敏办公室的，相对安静的小径。再综合事发前后杨敏的种种表现，赵海山心中了了，不禁重重一拳敲到桌面上，深责自己一时大意中了杨敏的暗渡陈仓之计。
赵海山本不想怀疑这个和自己同时分来又共同战斗了十几年的同事，回想起一起蹲点一起冲锋的浴血日子，他宁愿自己的直觉是个错误。
但如果上次半路拦车导致李洪脱逃尚算意外的话，那么这次协助孙雷脱逃则可谓处心积虑。杨敏，可以肯定不是自己以前的那个兄弟了，而是隐藏在身边的一个可怕对手，他的可怕不是由于他放走了孙雷，而是为什么他要冒如此大的风险，他走这步棋的后手又是什么?而这也说明了一点，孙雷对于他或者他所在的组织非常重要，他们必须让他尽快活着离开，而且是必须活着。
赵海山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审讯记录，努力想让自己烦乱的心平和下来，毕竟，接下来该应付的事情太多了，孙雷从刑侦大院内逃脱，绝对不可能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自己必须作好面对即将到来的山呼海啸般舆论轰炸的准备，而组织内部的调查，盘问也必将不可避免。
自己做错了就要承担责任，赵海山打开电脑，打算为自己这次失误做一个深刻的检讨并申请组织上给予处分。
小李敲了敲门，身后跟着高强，满脸着急地快步走到跟前。
“赵队，还是没有孙雷的消息，干脆咱们直接去永成公司调查吧？”高强张口就嚷。
“不行！”赵海山抬起头，“在没有取得有力证据的前提下，谁也不许碰永成。”
“那我们下一步该咋办？”小李涨红着脸，异常着急。
“我已经安排他们对孙雷发了通缉令，你们不能急！”赵海山看着他俩，寻思了一会儿，缓缓地说：“小李，我看你最近太忙，要不你休几天假吧？”
“休假？”小李被赵海山这个莫名其妙的安排吓了一跳。
“对，我需要对我们的调查思路及取证方法做些调整，在具体措施出来之前，不会很忙，另外，自从老肖牺牲后，我们还没派人去安抚过他的家人，而你是他的徒弟，所以完成这项任务，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老肖牺牲后，嫂子和小侄子千里迢迢来到了局里，处理完老肖的后事后便匆匆忙忙赶着回家，说是家里庄稼还等着收割，不能耽误太久，害得自己一肚子的话都没来得及向嫂子述说，也没来得及好好疼疼自己的宝贝小侄子。现在赵海山这么一说，小李也动了去看看他们的心思，便不再反对。
“那就这么定了，小李你休假几天，代表大家去看看老肖的家人，小高这几天就辛苦一下，多跑几趟啊！”
看着小李和高强相互嘀咕着走出去的背影，赵海山长舒了一口气，让小李休假，是自己的专心安排，他不想小李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蒙受任何委屈，受到牵连。他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上面最惯用的手法就是从重处理基层责任人！让小李暂时远离是非之地也是自己所能采用的最好方法了。
小李当然不会明白赵海山的真正心思，因为他的心早已飞到了那素有垄上江南之称的天水，那里有自己日夜思念的亲人，是自己挚爱的肖叔的最后归宿和最终希望。
随着火车一路西行，窗外的景色便由直插云霄的摩天大楼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变成了灰蒙蒙的连绵不绝的耸山峻岭，小李把目光从窗外收回，爬上中铺，头枕着双手仰躺在火车的卧铺上，从火车的广播中知道，越过这片大山，明天一早，他就将第一次踏在养育了自己师傅老肖的那片土地上。
小李闭上眼睛，甜蜜地回忆着和老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在火车那有节奏的‘隆隆’声中慢慢进入了梦乡。
浓浓的迷雾慢慢散去，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小李面前。
老肖，还是他永恒不变的装扮，上穿黑色警察体能训练服，下穿肥大的警裤，中间一条制式内腰带紧紧束着已经略为发福的小肚子。他理着刚劲的平头，咧着嘴，憨厚地微笑着走过来，乐呵呵地盯着小李，眼睛里满是慈祥的关爱，既象久别大哥见到失散已久的兄弟那般热情，更象父亲见到离别多年的儿子那样殷切。
小李张开双手，快步冲上前去，一个熊抱把老肖紧紧搂到怀里，紧紧地贴在一起，他象小孩子一样把头埋到老肖的肩膀上，贪婪地呼吸着老肖身上发出的熟悉的淡淡的皂香，许久许久不愿松开，老肖轻轻挠了挠小李腰际的痒痒肉，小李便条件反射般弹了开去。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挂在了天空。
迷迷糊糊中，小李走到了老肖房间的门口，他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便敏捷地闪进了那间温暖的小屋，屋内，老肖斜靠在床上，正专注地在纸上比划着，小李一脸坏笑地轻轻走到床边，双手用力一撑便整个人重重地压在了老肖身上，老肖闷哼一声，然后责怪地在小李厚实的背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小李憨笑着支起身体以减轻健壮的身体对老肖的压迫，细细地打量着身下的老肖，厚厚的嘴唇，浓密的胡子，高挺的鼻子，眯缝的单眼皮，还有浓密的坚硬的短发，而短发中，搀杂的几根银丝分外抢眼，小李便让老肖翻过身来俯卧到床上，自己翻身下床，拉开抽屉找了把小剪刀变迫不及待地跳上床，一边把老肖压在身下一边细心地给他剪白发。
一根一根，银白的头发被风一吹，飘飘然地向窗外飞去，飞过亭台楼阁，轻轻地飘落在凤尾水库的粼粼波光中，小李紧紧地追在后面，却怎么也追不上，等他气喘吁吁爬上观波阁，老肖早已一身警服微笑地站在堤坝上看着他，他正想扑上去好好拥抱一下自己心底的挚爱，忽然身后一声清脆的弓响，一个顽皮的少年瞄准老肖拉满弓，嗖的一声把箭放了出去，小李想抓住羽箭，却总差那么一点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羽箭穿透老肖的身体，带着他急速坠入湖中，飞溅的鲜血瞬间把湖，把山，把地，把天染得一遍通红。
小李拼命冲上前去，正想纵身跳入湖中，忽然空中射来一道刺眼的闪电，晃得他根本无法睁开眼睛，急得他‘啊’地一声狂叫。
“嘿，小伙子，醒醒！“
小李艰难地睁开眼睛，旁边站着的一位乘警正打着手电一边照着他一边摇着他的大腿。
“小伙子，醒醒啊！做恶梦了吧？“乘警一脸关切地问。
“恩……，没事了，对不起！“小李一边抹掉额头渗出的虚汗一边说。
看着乘警摇晃着脑袋离开的背影，小李长嘘了一口气，重新躺倒到铺上。
窗外，孤星点点，夜色深沉。小李张着明亮的眼睛，静静地回想着梦中的景象，想着以后的漫漫人生路，没有了老肖的陪伴，自己将象黑夜中的星星一样孤独地生活下去，不禁心中充满了失落。眼泪，便在惆怅中不知不觉地滑落。
雨丝，也在不知不觉中滑落，轻轻地敲打在赵海山车子的挡风玻璃上，慢慢形成一层薄雾，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一连串的意外事件，把赵海山本已逐渐清晰的思路搅得一片模糊，从杨敏冒险放走孙雷的行为可以判别，自己以前把孙雷当作一个收保护费的打手，明显是低估了他的身份，而杨敏在这其中又充当一个怎样的角色呢，想着自己身边还藏着这么个炸弹，赵海山也不禁犯嘀咕，以前的确办案无数，切都是和对手界限分明地对抗，而目前的这个案件，牵扯出的不但有狡猾的对手，还有以往与自己并肩战斗的同事，而从以往牵扯到的必成集团的所有办案人员无一善终，自己的恩师张远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来看，自己这次的确碰到了有生以来最强大的对手，置身车内，周围漆黑一片，不正如自己的处境吗？自己以前把他们当成目标，步步进逼，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或许自己正一步步成为他们的猎物，这些躲在黑暗中的猛兽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扑出来撕咬自己。
赵海山重重地吸了几口烟，摇下车窗，把剩下的烟蒂弹出窗外，窗外清劲的夜风和着冰凉的雨丝便嗖地一声窜了进来，赵海山不禁打了一哆嗦，赶紧摇上车窗，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小李和老肖的房间，然后启动汽车，缓缓驶出了刑侦大院。
冷雨夜，人车都稀少，赵海山心事重重，缓缓地行驶在幽静的临海大道上，前方不远处，就是那片茂盛的红色树林。
身后，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紧紧地跟着，车上的后视镜里，一双狼一样凶狠的眼睛慢慢眯缝，射出一道骇人的杀气，他同样看见了那片看不到头的黑色林子，所以他迅速拿起了对讲机。
雨夜笼罩下的林子，没有了白天人群的熙熙攘攘，安静得可以清晰地聆听到海风轻轻刮过树梢的声音，赵海山摇下车窗，让冰凉的海风飕飕地掠过，以驱散心头的那股惆怅，他挂上空档，让车沿着那条熟悉的道路慢慢滑行。
雨慢慢停了，路两边的树木也随着远离大路而越来越茂盛，以致最终枝干相连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拱门，穿过这道拱门，便是那熟悉的停车场。
雨夜，硕大的停车场空落落的，唯一出乎赵海山意外的是路灯下居然停着一辆白色的奔驰，赵海山跨下车，提了提裤腰，一边迈步走向林边的观景台一边窃笑，不知哪个夜猫子居然会和自己一样，在这样的一个夜晚还独自跑到这样清幽的林海边。
所谓的观景台其实只是海边的一块巨大礁石，站在礁石上，面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排在两边的茂密树林，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挡风墙，因此，作为唯一豁口的观景台，海风极为猛烈，赵海山双手叉腰，雄纠纠地挺直身板站在观景台上，双目炯炯地平视着海面，他喜欢这样站着吹这样的海风，尤其是心情不畅的时候。
雨停后的夜空，点点星光洒落到海面上，瞬间被荡漾的波涛抛得凌乱不堪，那一波波滚滚而来的浪涛一漾一漾的，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就象赵海山面对的一件件案件，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停止的迹象，人啊，为什么总不能平和地相处，为什么总是要你争我斗地连绵不断，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为什么会变得虚伪和诈，难道就为了钱，可是没有了感情，要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想当年，杨敏和自己一样热血满腔，立志涤荡天下所有的恶，但现在他自己就已经堕落成了罪恶的帮凶，人心真是难测啊！虎子，李啸山，将来会不会也会在金钱的诱惑下堕落呢？
赵海山被自己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猛地抬头，长舒一口气，暗骂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见风就是雨了，连自己最亲密的兄弟都不信任！
不远处，几只不知名的夜鸟忽然飞出树丛，在夜空中盘旋飞舞，发出受惊的凄厉哀叫，赵海山皱了皱眉，舒展了一下身躯，用力挥了几下拳头，转身准备离去。
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四个高大健壮的黑衣男子，都双手绞在胸前，表情木然地拦在路的中央。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赵海山扫了一眼眼前的四人，深感来者不善！
“干什么？”为首的一个走前一步，脸上堆满了轻蔑的笑容说：“哥们儿，他问咱们想干什么？嘿嘿，你自己干了啥事你嘎不清楚？你哥今天就让你学聪明点！”
“我是警察！我劝你们别犯傻！”赵海山威严地大声喝道。
“打的就是你，老子打的就是警察。”话还没说完，他便从身后嗖地一声抽出一把尖刀，忽然朝着赵海山的胸膛扎了过去。
赵海山早有防备，一侧身，尖刀贴着衣服刺了过去，他右手顺手叼住黑衣人的手腕，顺势用力一扯，黑衣人收脚不住，一个踉跄倒了过来，赵海山左手化掌，用力狠狠地砍到黑衣人的喉结上，黑衣人闷哼一声便摊倒到地上。
另外的三人互相打个眼色，纷纷从身后抽出尖刀，从三面围拢过来，赵海山左手化拳应敌，右掌护胸戒备，双眼迅速扫了一下眼前的形势和周边的地形。
三把刀同时从三个方向刺到，赵海山被迫后退一步，避开锋芒，一纵身跳下观景台，顺着海岸转身就跑，三个黑衣人哪能让他轻易逃脱，便紧紧跟了上去，赵海山扭头看着三人逐渐拉开了距离便忽然转身，挫身避开最先赶到的黑衣人迎面刺来的尖刀，顺势一拳重重击到他腹部，黑衣人痛苦地嚎叫一声，手中的刀也脱手掉到了地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赵海山一记左勾拳便重重地击到了他脸上，把他整个人击到了一边。这时第二名黑衣人的尖刀堪堪刺到，赵海山凹腹避开，等对方招数用老，便伸左手抓着他的手腕，右手挥拳直击对方的肩关节，一声脆响，肩关节脱臼带来的巨大疼痛马上让他松开了手上的尖刀，赵海山接住下坠的尖刀，用力往外一挥，拨开最后一名黑衣人拦腰刺到的尖刀，同时抬起一脚把脱臼的黑衣人踢到一边。
解除了被围攻的威胁，赵海山松了口气，握着尖刀，凝神定气，傲然看着最后一名黑衣人喝道：“就剩你了，还不把刀给我放下！”
黑衣人咽了一口口水，想缓解自己的紧张，他扭头往身后黑暗的林子中望了一下，忽然嚎叫着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赵海山挥刀拨开刺来的尖刀，假装起脚，待黑衣人刀口朝下砍时，忽然一记直拳迅速击到他眼睛上，黑衣人负痛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挥刀横扫过来，赵海山收腹身前探，接着一拳重击到对方喉结上，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呼喊便痛苦地倒到了地上。
赵海山轻蔑地看着地上痛苦地滚来滚去的四人说：“都给我起来，就凭你们还敢说教训我，去跟你师傅多学几年吧！”
“厉害，厉害！”树林中忽然闪出一个白色的身影，一边喝彩一边快步走了过来。
赵海山抬头一看，来人身上穿着黑色西裤，白色的衬衣，白净的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用那印记在脑海深处的眼神关切地看着自己。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赵海山满脸的疑惑。
“我……”
忽然，来人身子一歪，身后一把锐利的匕首闪电般刺到，赵海山本能地往旁边一侧，但仍然未能躲开，眼看着匕首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肩膀，来人身手非常敏捷，一击得手，马上一肘击到赵海山的太阳穴上，巨大的眩晕让赵海山眼前一黑，魁伟的身躯重重地摔倒到海岸上，在失去知觉的瞬间，耳边依稀听到有人大喊：“住手！”
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从兰州转道而来的火车终于稳稳地停靠在了老肖的故乡，垄上江南天水，小李，李啸山背着厚重的旅行包第一个抢出车门，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这里清新的空气，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在心中激荡，在自己的心目中，陌生而又向往的天水就是自己的第二故乡，就是自己的家。
今天，终于亲身踏在这片魂牵梦绕的土地上，李啸山不禁对这里的人，这里店面都充满了一种亲切的感觉，一种爱屋及乌的感觉，所以就在他向小吃店的老板打招呼的时候，脸上都荡漾着隐隐的笑容。
“您好，想吃点啥？”老板有点诧异地打量着眼前魁伟精干的汉子问。
“荞麦呱呱，再来一份杂烩。”李啸山边歇下肩上沉重的背包，边学着老板的口气大声地回应着。
“呵呵，大哥是外地来的吧？到我这算你来对了，大凡天水的都知道我这的小吃做的最好。嘿嘿嘿。”老板一边忙着和面一边憨厚地招呼着。
“是，我第一次来天水，我是听朋友说你这的小吃地道，所以特地赶过来尝尝！”李啸山拨弄着手上的木筷，打量着从身边进进出出的陌生人们，因为老肖，他对这里的人们充满了好奇和一种奇特的感觉。
荞麦呱呱是先把陇南盛产的荞麦粉成荞珍子，入水浸泡、加工，取其淀粉，然后将淀粉加水入锅，用小火烧煮，直到锅内形成厚厚一层呱呱时，取出装入盆内加盖，经过回性，就可食用。
而天水杂烩就是把鸡蛋蛋清和蛋黄搅匀，摊成薄饼。取鲜五花肉剁碎，放入盐、粉面、花椒后拌匀，加在两层薄蛋饼中间压平，上笼蒸熟，切成条形，便做成夹板肉。以夹板肉为主，配以响皮条、丸子，浇上鸡汤、撒上葱花、香菜、木耳等，盛入汤盆，量足汤多，荤素搭配，边喝边吃，不油不腻，味道非常鲜美。
李啸山一口气吃完老板特意给他加大了分量的杂烩，小肚子不知不觉被撑的突了起来，他站起来提了提裤腰，背好背包打算赶往车站坐车去老肖生活的村庄，猛然想起老肖向自己介绍天水小吃的时候还提到小侄子小虎特别喜欢吃天水的肉夹馍。
“老板，再给我打包几个肉夹馍！”李啸山走到老板的身后边付钱边说。
“好，稍等！”老板回转身子，乐呵呵地接过李啸山的钱便弯腰弓着身子忙活了起来。
李啸山猛地一愣，他忽然发现老板憨笑的模样和老肖竟然有些相象，而在狭小的店铺内，本来魁伟的李啸山就占据了大部分空间，而又胖又壮的老板一弓下身子忙活，便把整个腰股贴在了李啸山跨间敏感位置，而李啸山由于走神竟然没留意到两人的姿态是如此的尴尬。
老板似乎对这个陌生的外地汉子特别热情，他精心挑选了几个软馍，再选了最好的肋条肉。一边将肉切成片状夹入馍内，一边给李啸山介绍着自己的手艺，而后股，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前后轻轻撞击在李啸山的跨间，李啸山想躲开，但身后的桌子让他没有了后退的空间，终于，慢慢地，一座坚挺的山峰便硬硬地顶在老板的后股，老板愣了一下，便什么也不说了继续熟练地在馍内灌注上少许卤汤，配料，过了一会儿，老板终于站直了身子，他熟练地拿袋子把几个馍包好，转过身来，笑着把袋子交给早已面红耳赤的李啸山。
李啸山慌乱地接过袋子，赶紧快步走了开去。
老板看着李啸山魁梧的背影渐行渐远，憨憨地摸摸自己理着青皮的胖脑袋瓜儿，轻声说：“好家伙，还真是年轻气盛啊！顶得我都疼，换个女的，不给你给整死咧！”
李啸山经过一路的颠簸，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麦积山，刚迈进村子的瞬间，他的心里就被一种莫名的幸福和紧张所笼罩，眼前的一切一切，就是自己心底里最爱的师傅成长的地方，这里的每个人，或许就是肖叔儿时的伙伴，所以他总微笑地回应着每个经过自己身边的人。而人们，也略带诧异地看着这个显然不是本地的魁伟小伙，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客人。
李啸山沿着村里蜿蜒的小道，昂首大步向村东头那颗高高的酸枣树走去，越是靠近，心跳越是厉害，因为很快，自己就可以看到肖叔从小居住的房屋，可爱的小侄子，尊敬的嫂子。
当然，自己对于嫂子还有那么一点紧张，毕竟自己曾经和她分享了本该完全属于她的老肖的心。
李啸山站在这栋稍显破旧的平房前，没有急于呼唤屋里的亲人们，他细细地观看着眼前的一切，酸枣树比照片中的更粗壮茂盛了，房子和照片中的一样，只是黑漆漆的瓦面上多了许多杂草，在傍晚的微风中晃动。李啸山清清嗓子，满脸笑容地轻声呼唤：“嫂子，小虎，我来看你们来了！”
李啸山一手抓住背包的背带，一边挺直身体微笑地盯着那扇半掩的门，期待着嫂子拉着小虎的手憨笑着走出来热情地招呼自己。
但过了许久，屋里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反映，李啸山心里一紧，难道没在家！那怎么没锁门？
他快步走到屋前，轻轻推开虚掩的门，站在院子里，不停地大声呼唤着：“嫂子，小虎。”
屋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回音，李啸山的心感到一丝失落，看来是没人在家了！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院子，农具物品都整齐地摆放着，只是那些洒落在角落枯叶铺了厚厚一层，显然有段时间没人打扫了。
他走进敞开着门的厨房，一股淡淡的馊味便迅速飘了过来，李啸山皱皱眉头，洗碗盘里泡着一个大瓷碗，已经长出了一层厚厚的青霉，他顺手揭开锅盖，一股浓烈的馊味呛得他差点窒息了过去，他抬头大口喘了几口气后才低下头往里一看，锅里的景象让他差点没吐出来，那里成群的肥大的蛆蠕动着，发出阵阵的恶臭。
李啸山强忍着眼泪，把锅盖轻轻盖上，转身冲出院子，大声呼喊，“嫂子，嫂子，小虎，小虎！”
除了晚风轻轻刮过酸枣树发出的沙沙声，周围仍然安静得让人发悚，李啸山心急如焚地冲出院子，勤劳俭朴的嫂子是不可能让盛菜在锅里发霉长蛆的，一定出事了！他发疯似的绕着屋子奔跑张望，大声呼唤着自己的亲人。
李啸山第三次失落地站在屋子前面，表情肃穆地低着头考虑该怎么办。
“叔叔！”忽然，身后传来怯生生的一声童音。
李啸山不自觉地浑身颤抖了一下，猛一转身，身后站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小男孩，有点脏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正是自己牵肠挂肚的小虎。
李啸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蹲下身来，把小虎紧紧抱到怀里，生怕一松手他便会跑了似的。良久良久，他才松开小虎，双手轻轻扶着小虎的小肩膀，微笑着问：“小虎，你妈妈呢？”
“妈妈在家里，病了！”小虎一边扑闪着眼睛一边从裤兜里掏出几个馍，“我从大伯那带了几个馍给妈妈吃。”
“妈妈得啥病了？走，带叔叔看妈妈去？”李啸山拿出湿的面巾纸，擦去小虎脸上的泥巴，站起来拉着他的小手说。
透过屋里昏暗的光线，李啸山看见一张简陋古朴的木床上，一个瘦小的卷曲的身子面朝里侧卧在床上，小虎本想大声呼喊妈妈，李啸山赶紧用手势制止了他，两人静静地来到床前，李啸山细细一看，心不禁一下冷到了极点。
床前的地上，洒落着点点暗红色的血点，血点一路延伸，直到床上的枕边，而枕头上布满了凌乱的脱落的头发，躺在床上的人已经瘦弱到了极点，仿佛那只是一副穿着衣服的骨架，假若不是还有偶尔呼吸引起的身体起伏，没人相信这还是一个活人的躯体。
李啸山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走上前去，哽咽着轻声呼唤：“嫂子，嫂子，醒醒啊，我来看你了。“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李啸山用手轻轻拉着她的肩膀轻轻搬了过来。“啊！“身后的小虎一声惊叫，躲到小李的身后紧紧地抱着他的大腿。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枯黄的脸皮松垮地糊在脸部的骨架上，没有了一丝活的气息。前额上的毛发几乎已经掉光，两颗眼睛深深地陷在了眼眶的骨架里。
李啸山看着这个曾经健硕能干的女人，现在变成了如此干瘪的一副躯壳，心里有一种撕裂的疼，一种堵塞的感觉长久地停留在他的咽喉，让他只能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呼喊：“嫂子，醒醒！“
女人吃力地慢慢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床前站着的魁伟的李啸山，无神的眼睛一下充满了光彩，她努力地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终究只能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声音。
“嫂子，别急！咱们上医院，马上上医院！“李啸山使劲吸了一下鼻子，用手用力擦掉那不知什么时候流落在脸颊上的眼泪，一弯腰，轻轻地就把嫂子抱了起来，大声对小虎说：”虎子，快带叔叔去医院，快！“
小虎一溜小跑跑去打开大门，带着李啸山直奔乡医院。
李啸山一边快步跟着小虎一边安慰着嫂子，嫂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李啸山，一串串的眼泪不停地从眼眶中流出。
乡医院距离并不遥远，很快便到了，李啸山找到医生，着急的说：“医生，快，求求你救救我嫂子，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嫂子！“
医生看了一眼嫂子便示意李啸山把嫂子放到病床上，拽着他走出医务室低声对他说：“小伙子，我告诉你，你做好思想准备吧！“
“什么准备，什么准备，我咋听不明白呢？“李啸山激动地大声质问。
“你听我说！“医生做了个冷静的手势，”她的病我很清楚，上次她来的时候，我就怀疑她病得不轻，建议她到县医院去检查，回来后她说人家告诉她，让她安心在家里静养就好，不用治疗了，我当时就奇怪，问她要了病历，你知道她得了什么病吗？“
“什么病？什么病啊？“李啸山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的紧张。
“肝癌晚期！“
“……“那个恐怖的病理名词，此刻就象一个晴天霹雳，把李啸山炸得脑子一片空白，
“不，我不信，我嫂子人那么好，我不信，我要去县医院，求求你送我们去县医院！”李啸山坚定地要求医生派车送他们去县医院。
医生拗不过李啸山的一再要求，只好同意安排车辆送他们去县医院。把嫂子放进救护车后，李啸山转过身来，看见小虎一脸迷茫而又带点惊恐地看着自己，不禁心如刀绞，他快步跑过来抱起小虎，在他脸上深深地亲了一口，然后对着医生说：“医生，他是我侄子，麻烦您帮我照顾一下，我安顿好了马上回来接他，麻烦你了！”
医生本想推辞，他看着李啸山着急失落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好吧，你可要快去快回啊！你知道的，我们有规定！”
“好，太谢谢您了！”李啸山使劲握了一下医生的手，用手轻轻摸了摸小虎的头。“小虎，听话，跟着伯伯别乱跑，叔很快就回来接你啊！”说完，忍着眼泪一转身跑进救护车，快速向县医院开去。
经过一夜的输液抢救，在朝阳初升的时候，嫂子终于从鬼门关上走了回来，她看着床前守了一夜憔悴不堪的李啸山，轻声说：“小李，辛苦你了！我真不争气……”话还没说完，两行热泪便涌了出来。
“嫂子放心，你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李啸山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地想挤出一丝微笑，但太难了！
“小李，你甭劝我了，我知道自己得了啥病，大伯都告诉我了，我这病治不好，还要花很多钱！”嫂子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脸上布满了绝望的伤感。
“嫂子，别听他胡说，现在科学这么发达，什么病不能治啊！”李啸山轻轻理了理嫂子头上稀落的头发。
“小李，别管它了，都快掉光了，我现在是不是特别难看！连小虎看到我都害怕了！”嫂子扭过头，喉咙抖动了几下，使劲咽了几下，显然在努力掩饰着内心的悲伤。
“嫂子，没……，等病好了，它一定会长出来的，一定会的。”李啸山极力想安慰她几句，却感觉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嫂子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盯着李啸山细看了半天，李啸山在她面前忽然感觉非常的心虚，他默默地低下头，逃避着嫂子那热烈的目光。
“小李，我知道，你人很好，老肖很喜欢你……”嫂子轻声说。
“老肖是我的师傅，也是我出生入死的战友。”李啸山着急地解释着，打断了嫂子的话语。
“我知道的，你寄给我的钱我都存着呢，存折放在我房间的第二个抽屉里，那还有我和你师傅的一些积蓄和房子的契约，本来我和你老肖是打算盖一栋小洋楼的，现在看来我这身体是不争气啊，小李，嫂子求你一件事成不？”嫂子轻轻地接着说。
“嫂子，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豁出命也去完成！”李啸山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嫂子说。
“我家小虎还小，我怕我走了别人欺负他，所以求你想办法带他走，我知道这对您这样一个未婚的小伙子，太难为你了，但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体！”
李啸山心里掠过一丝惊喜一丝忧虑，高兴的是自己以后可以时刻和小虎一起，可以象照顾儿子一样照顾他，忧虑的是自己是一个没有任何父亲经验的小伙子，真怕胜任不了这份嘱咐。看着眼前这个垂死的女人，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嫂子，快别这么说，小虎以后就是我的亲儿子！我一定照顾好他！”
嫂子凝望眼前憨厚的李啸山，终于在干瘪的脸庞上露出了久违的一丝微笑，她闭上疲惫的眼睛沉思了许久许久，忽然睁开眼睛清晰地说：“小李，小虎来了吗？我想见见他。“
“嫂子，放心，我安排人照顾他了，嫂子想见他，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回去接他，很快就会回来！“李啸山站起身来，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向嫂子微笑了一下，便快步走了出去。
嫂子看着李啸山宽厚的背影闪出病房，便闭上眼睛，紧咬嘴唇，无声地抽泣，任凭那强忍着的眼泪夺眶而出，肆意纵横。
良久良久，她拼尽全身的力气，居然颤抖着下床站了起来，晃悠悠地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李啸山急匆匆地往外奔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接小虎过来，让嫂子再好好看看自己的儿子。
当他刚踏进车门的一瞬间，身后忽然传了一阵杂乱的惊叫，他扭头一看，一个穿着洁白病号服的瘦弱身子，象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高高的医院大楼直线下坠。
李啸山脑袋轰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本能地象疯了一样高声呼喊着连滚带爬冲了过去。
一声重重的撞击声就象一把沉重的大铁锤，重重地一下击打到李啸山的心房，他傻子一般拨开围观的人群，眼前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瘦弱身体，正是自己那熟悉的身影，他那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承受不了最后的打击，他咚的一声跪到了地上，整个人完全没有了知觉。
等他清醒过来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办的时候，他已经被搀扶进了医务休息室。李啸山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他忽然感到无比的孤独和无助，赵海山那孔武果断的身影便一下闯进了脑海，他决定把这个噩耗告诉自己的领导，自己的大哥。
“喂，你找谁？“电话拨通了良久良久才接通，但那端传来的却是一个粗野不耐烦的陌生声音。
“我找赵队，你是哪位？“李啸山疑惑地问。
“我是武磊，你有什么事？“
“真有毛病！”武磊嘟哝一句，对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便啪一声挂了电话。
他把电话放到赵海山病床前的桌面上，轻手轻脚搬过一张椅子，静静地坐在赵海山旁边，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自己日夜思念的人。
往昔红润健康的脸庞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轮廓分明的嘴唇也显露出干涸的迹象，两道浓浓的眉毛下，往日威严明亮的眼睛紧紧闭着。
武磊爱怜地伸出自己的大手，轻轻地擦掉残留在赵海山脸上的一点血迹，顺势停在他唇边刚劲的胡丛上。
赵海山微弱的呼吸无力地吹到武磊的指上，武磊心一紧，慢慢抽回手，伏下身子，趴到床边静静地守在一旁，看着这个往日威武健壮的汉子成了如此模样，心里不禁既痛又恨，他发誓从今以后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到赵海山，如果真有那么一种情况，自己一定舍命相护。
夜慢慢深了，武磊一动不动地守候在赵海山床前，渐渐忍受不了睡意的来袭，不知不觉中头一歪，靠在赵海山脸边进入了梦乡。
夜真的很深了，病房外的走廊灯光昏暗，人们的呼噜声此起彼伏，一切似乎都很祥和。一个警惕而敏捷的身影忽然从楼梯上出现，他一双明亮的眼睛四处扫了一下，见没有可疑的情况，便蹑手蹑脚走到赵海山病房前，透过虚掩的房门，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躺在病床上的赵海山和他枕边的武磊，那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慢慢眯缝，两道劲挺的剑眉拧成一个疙瘩，双手慢慢握成拳头，他猛一转身，仿佛象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头也不回，健步下楼，湮没在沉沉夜色中。
皎洁的月光下，赵海山手搭在李啸山的肩膀上，相偎着站在观景台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细声地诉说着单位里有趣的人和事，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赵海山打量着自己身旁月色下的兄弟，粗豪中透着一丝妩媚，不禁心神一荡，他搭在李啸山肩膀上的手也不自觉地下滑，一下用力搂紧了李啸山厚实的腰际，让他更紧地贴着自己的身躯。
李啸山测过头来，看着赵海山，脸上灿烂的笑容慢慢僵硬，他忽然从身后抽出一把尖刀，拼命向赵海山刺来，赵海山一手把他推开撒腿就跑，李啸山紧握尖刀在身后紧紧追随，赵海山想大声呼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忽然脚下一绊，他扑的一声摔到了地上，李啸山一下扑了上来紧紧压在他身上，高高举起尖刀，照着自己的胸膛猛刺下去。
赵海山恐怖异常，双手乱挥，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一下醒了过来，他猛地一张眼睛，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场景，武磊高兴得象个孩子似的抓住自己的手，乌黑的眼眶里满是泪水，激动地坐在自己旁边大喊：“医生，医生，快来，他醒过来了，醒了！”
“武磊？你怎么会在这？”赵海山看看肩膀上缠着的绷带，想起晚上受到袭击的情况，满脸的疑惑。
“哎哟，我的好兄弟，你可把我给吓死了，你不知道，你在这都躺一整天了。”武磊满脸的焦虑，：“告诉我，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我非扒了他皮不可！”
“哦，我躺了一天了？不是你送我来医院的？”赵海山往上靠了靠，显得心事重重。
“赵哥，我还真不知道，我接到有人用你的电话打给我的电话，说你受伤了，让我赶紧过来，等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昏迷准备做手术了，后来我问了医生，他们说也没太留意，说好象是个男的背你过来的。”武磊摸了摸自己理着平头的大脑袋瓜儿，想了想说：“对了，电话里的声音很陌生，我真不知道是谁！”
这时，护士推着药水点滴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赵海山说：“你啊，多亏了你这位朋友了，不但给你输了血，还非要寸步不离守在你身边，真是难得啊！”
赵海山感激地看着因熬夜而非常憔悴的武磊，动情地说：“好兄弟！谢了！”
武磊憨憨地笑着说：“赵哥，你和我还客气啊，他们说你失血太多，正好我是O型血，就让他们抽给你了，呵呵，哥放心，我身体棒着呢，没事儿！”
护士给赵海山挂好点滴，吩咐他注意休息，向武磊笑笑便走了出去。
赵海山看着身边不断打着哈欠的武磊，歉意地说：“武磊，我没事了，你也累了，要不回去歇会儿，我让我老婆过来就成了。”
“别，别，我不困啊，一点不困！”武磊一下挺直身板，瞪大眼睛说：“我说我的赵哥啊，你想吓死她们啊，她们知道你受伤了还不急死，所以昨天她们打电话问你的时候我就说你在外面出差蹲点了！”
“呵呵，你可真能编！”赵海山摇了摇头，“万一我醒不过来了，你怎么圆谎？”
“嘿嘿，我就知道你吉人有天相！”武磊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坐到赵海山身边，轻声说：“陪在赵哥身边感觉真好，我宁愿啥也不干。”
赵海山专注地看着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滴落，似乎并没有听到武磊的话，他在想李江为什么会在那样的夜晚那样的时刻出现在观景台，而孙雷为什么会和李江在一起，这里面到底藏着怎样的玄机，更为不解的是又是什么人把自己送到了医院？
真寻思着，高局，张局，便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治安处长杨敏，和提着慰问品的高强，武磊迅速抽回紧握赵海山手臂的双手，站了起来。
“哎呀，大虎啊，你总算醒过来了！不要紧吧？“高局快步走上前来，俯下身子，伸手摸摸赵海山肩膀上缠着绷带的伤口，关切地问。
“高局，我没事，还能扛！“赵海山单手撑着床打算坐起来。
高局握着他的肩膀往下轻轻按了按，示意他躺好。“大虎啊，安心养伤啊！“
张局背着双手也走上前来义正严词地说：“小赵啊，好好养伤，别着急啊！这些不法之徒，真是无法无天，越来越嚣张了，公然袭击我警务人员，我们一定要将他绳之于法，绝不姑息！“
“高局，张局放心，我伤好后一定将孙雷缉拿归案，决不让他逍遥法外。“赵海山恨恨地咬牙说。
“大虎啊，别急，身体要紧，你必须先把身体养好啊，这是我给你的任务。“高局关切地看着赵海山说。
“是啊！小赵啊，今天我们代表局里来看望你，哦，对了，还有一件局里的决定，我顺便通知你一下。“张局慢条斯理地说，特别加强了‘局里‘两字。
“老张！“高局重重地叫了一声，给张局打个眼色。
张局没有理会高局的提示，接着说，“经过大家的讨论一致决议，局里决定改由杨敏同志负责刑警大队的工作，小赵啊，你和杨敏都是一起闯过来的兄弟，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好好合作，早日将不法分子抓拿归案，还老百姓一个和谐安定的社会环境。“
“海山，你好好养伤，我一定把罪犯尽早缉拿归案。“杨敏走上前来，脸上挂着莫名的微笑看着赵海山伸出右手。
赵海山没有跟他握手而是扭头看向高局，高局避开他那灼人的目光低声安慰道：“大虎啊，别有思想包袱，你和杨敏都是我的左右臂膀，你们以后要互相帮助，相互促进，共同把我市的社会治安环境搞好！“高局抬头看了看挂在床边的点滴接着说：”大虎啊，好好养伤，身体好了啥都好啊！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高局红润的脸上勉强挤出一缕微笑，始终不敢接触赵海山的目光，低着头转身就望门外走，张局则笑容灿烂，背着手挺直身板走上前来安慰道：“小赵啊，我是很明白你的心情的，不过也没关系，你还年轻，也很有才华，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和小杨好好合作，把工作做好，哦，对了，这次是局里大家共同的意见，小赵啊，你心里千万别背什么包袱啊！“
杨敏收回自己伸出的右手，清清嗓子说：“呵呵，海山，我是刚接手刑警大队的工作，以后还要你多多支持啊！你先把身体养好，我改天再来看你。“
杨敏和张局对望一眼，便双双跟着高局往外走，杨敏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提着慰问品站着的高强说：“小高，你就留下来帮忙照顾一下赵队吧，啊！“
高强点了一下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才赌气地把慰问品往床前的桌子上重重一放，说：“什么大家的讨论，赵队，我听他们说根本就没讨论，就是那个政法委秦书记的意见！“
“哦！”赵海山心里万分憋屈，连领导离开都忘了说客套话，此刻他心潮澎湃，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人安静地想想，这是他一贯的习惯，所以他并没有听进高强的牢骚话，只是下意识的一声应答。
武磊看着赵海山因为内心激动而起伏不定的胸膛，知道他心里很难受，本想安慰几句，但安慰人却是他的弱项，所以他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默默地站着陪在赵海山旁边一起难受。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直到一个穿着洁白衬衣的人推门而进，来人提着一个硕大的果蓝，一进门便激动地跑了过来，着急地看了看赵海山的伤情，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那甜密迷人的微笑。
或许他太高兴了，以致他忽略了此刻周围众人并不好看的脸色，他大声说：“赵哥，醒过来了，太好了！赵哥，现在好点了吧！”
赵海山没有搭理他，使劲咬了咬牙，强忍着心中的那团火。
武磊注意到了赵海山情绪的变化，俯下身子轻声说：“赵哥，别难过了，不管刑警咱还轻松呢，咱以后还有更多的时间一起喝酒呢，你看，李江也来看你了，大家哥几个以后经常聚聚，喝点小酒，那该多舒坦呢！“
“是啊，赵哥，等你好了出院，我一定在富豪酒店大摆一桌，咱们再好好聚聚！“李江一边把果蓝往桌面上放一边接过话题。
“出去！“赵海山猛一抬头，双目炯炯，盯着李江低沉地怒吼：”你，给我出去！“
李江一脸的尴尬，满脸的笑容就凝固着，站在那不知所措。
“我让你出去，你没听见？“赵海山提高了嗓门，大声喝道，一抬手，把李江放在桌面上的果蓝扫得飞了出去，水果撒了一地。
李江本能地一哆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做声不得，武磊赶紧过来拉着李江对赵海山说：“哥，你这是咋啦？“
李江耷拉着头，对赵海山哽咽着说：“赵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改天再来看你。”说完，他擦了一下眼睛，转身就往门外走。
武磊看了一眼气得满脸通红的赵海山又看看快步离去的武磊，转身追了出去。
高强怯怯地站到一边，他从未见过赵海山发脾气，今天一见这种阵势，不禁有点心慌。
赵海山看了他一眼，压压手示意他坐下，正想安慰他几句，此时电话却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清了清嗓子说：“你好，哪位？”
对方停顿了一下，忽然哽咽着说：“赵队，我是李啸山，我嫂子，我嫂子她跳楼了！呜呜呜……”
电话中传来李啸山再也忍耐不住的大哭！
孤独无助中的李啸山一听到赵海山熟悉的声音，那压抑在心底的痛再也无法控制，情不自禁哭出声来，他听着赵海山着急的询问，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赵海山不耐的一声怒吼，李啸山才回过神来，抽泣着把事情的经过向赵海山倾诉了一遍。
在赵海山嘶哑着声音不断的安慰下，李啸山慢慢恢复了平静，正如赵海山说的，现在还不是他悲伤的时候，太多的事情还要自己去处理，嫂子的后事还要自己去操办，侄子小虎还要自己去照顾。
因此，在办好医院的手续后，李啸山便直奔乡医院，那里还有小虎在等着自己。
李啸山想着该怎样给年幼的小虎解释他妈妈已经永远离开了他，不知不觉便到了乡医院，还没进门，小虎那稚嫩的童音便窜了过来。
“叔叔，妈妈呢？”
李啸山一抬头，小虎挣脱了那个拉着他手的中年，飞跑了过来。
李啸山蹲下身子，把小虎紧紧搂到怀里，他是老肖和嫂子的唯一血脉，嫂子临终把他托付给自己，以后他就是自己的儿子了，自己的亲儿子！
也许命中注定自己要和老肖走到一起，自己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失去了双亲，而此刻，小虎也成了孤儿，相同的命运让李啸山通彻心扉，没有勇气面对小虎那迷茫而又带着些许恐惧的眼神，他把小虎贴心搂到怀里，任由眼泪无声划落。
小虎也许感觉到了李啸山身体的颤抖，他贴着李啸山的耳跟着急地问：“叔叔，我妈呢？你们不是一起走的吗？我吗咋没回来？”
李啸山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强行把眼眶里的眼泪挤出来，他俯下头，轻轻在小虎肩上蹭了蹭把眼泪擦干，然后慢慢松开小虎，扶着他的双肩，故作轻松地看着他：“小虎，告诉叔叔，妈妈是不是很勇敢很坚强的人。“
“是的，我妈是很勇敢很坚强，上次我在医院里听医生说我妈是他们见过的最坚强的人呢？“小虎扑闪眼睛看着眼前的李啸山说。
李啸山的心被揪得紧紧的，是，嫂子确实是最坚强的人，医院里的医生告诉他，患了肝癌的病人，如果没有服用专门的止疼药是无法忍受那种痛苦的，而当时嫂子为了省下钱来完成老肖的心愿，盖起他们心目中向往的小洋楼，她毅然拒绝了医生的药方。那么这么一段时间里病魔对嫂子的折磨可想而知，把一个健壮能干的嫂子变成了一个骷髅般的空壳，嫂子啊嫂子，你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那小虎也要象妈妈一样勇敢和坚强！好不？“李啸山抿抿嘴唇，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轻声说。
“好，叔叔，那我们一起去看妈妈好吗？“小虎拉着李啸山的手就往外走。
“小虎，小虎，叔叔把妈妈安排到医院里了，今天太晚了，我们明天一早去看妈妈吧。“李啸山赶紧扯住小虎，他怕小虎接受不了成为孤儿的现实，所以他决定先和小虎混熟了再告诉他真相。
小虎看了看麦积山边血红的夕阳，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李啸山一手搂着他站了起来，大步往医院里走，他想向医生道声谢，顺便打听一下附近的住处。
“你好，你是我弟的同事？“路过那中年人身边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问。
“是，你是虎子的大伯？“李啸山侧过头来，惊喜万分。
“是啊，是啊，你好，你好。“大伯热情地和李啸山握了握手，便邀请他上自己的家去做客。
有朋友远道而来，好客的大伯便吩咐大婶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小虎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早已控制不住自己，在大婶刚递给他一碗浆水面，他便一头扎到饭桌上狼吞虎咽起来，李啸山坐到他旁边，爱怜地轻轻抚摸着小虎的头，孩子看来是饿坏了！
李啸山满腹心事，胡乱扒了几口便撂下了筷子，他把大包小包里本打算送给嫂子的礼物都给了大婶，女人乐得合不拢嘴，极力称赞李啸山的大方和潇洒。而李啸山此刻心如刀绞，那有心思听进她的话，在交给小虎一把玩具冲锋枪把他支走后，他决定把嫂子身亡的消息告诉她的两位亲人。
“大伯，大婶！”悲伤让李啸山不得不停顿一下以平复自己的心情：“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我嫂子她在医院跳楼身亡了！”
“什么？”“啊！”大伯和大婶同时叫了起来，互相对视一眼，大伯长叹一口气，颓然跌坐到椅子上，狠命地吸了几口烟。大婶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表情。
“怎么会呢？在医院里跳楼？不会有别的原因吧？”大婶看着李啸山淡淡地说。
“都是我不好，我没照顾好嫂子，眼看着让她跳下去了！”李啸山非常自责，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
大伯拍了拍李啸山的肩膀说：“小李啊，哎，这事不怪你，我弟妹是受不了那份罪了，这样可能对她也是一种解脱啊！“
“在医院里出的事，我听人家说医院是要赔偿的。“大婶插嘴点了一句。
“大伯大婶，我是看着嫂子跳下去的，我想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好嫂子的后事！你们说呢？“李啸山着急地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征询着他们的意见。
大伯白了大婶一眼，大婶撇撇嘴便走了出去。
“小李啊，辛苦你了，明天咱们就上医院去处理你嫂子的后事！“大伯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擦掉眼角的泪珠说：”小李啊，你跑一天了，今天早点休息吧，这几天要辛苦你帮忙了！“
“大伯，谢谢你！我出去看看小虎。“李啸山站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了出去。
小虎端着冲锋枪满村子乱跑，身后跟了一长串的小伙伴。
李啸山顺手捞住从身边嚷叫着游走的小虎说：“小虎，陪叔叔到家里去看看好不？“
小虎瞪着明亮的大眼睛看了李啸山一会儿，便拉起李啸山的手往家走去。
夜晚的凉风轻轻刮过酸枣树的枝干，发出沙沙的声音，虚掩的院门在风中撞击着围墙，平添了一分悲凉。
李啸山紧紧拉着小虎，静静地站在门前的草坪上，看着眼前这个老肖的家，嫂子的家，小虎的家，在晚风中就象一个垂暮的老人，已经破败不堪了。
“叔叔，我有点冷！“小虎抬头看着李啸山轻声说。
李啸山盘腿坐到草坪上，让小虎坐到自己的大腿上，搂着他让他靠到自己的肩膀上说：“小虎，我们把这拆了盖成小洋楼好不好？”
“恩，我妈说以后有钱了她就会把这变成小洋楼的，还会给我一间专门的大屋子。“小虎比画着手势，兴奋地描绘着。
李啸山亲亲小虎的额头，坚定地说：“嫂子，师傅，你们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帮你们实现你们的心愿的，楼房我一定帮你们建起来，不管有多难！”
嫂子的屋门吱地一声打开了，在李啸山诧异的目光中，大婶讪讪地笑着说：“我来看看，呵呵，看看。”说完便急急地走了。
李啸山疑惑地看了这个女人一眼，把小虎更紧地往怀里靠了靠，生怕他被人抢走了似的。
“小虎，你觉得叔叔好不好？”李啸山贴着小虎的脸蛋问。
“叔叔送我玩具，叔叔很好！”
“那小虎愿意跟叔叔走不？”
“去哪儿呢？那妈妈呢？”小虎愕然看着李啸山。
“去叔叔那好不？妈妈让你跟叔叔一起走，你跟叔叔走不？”李啸山满脸期待地看着小虎。
小虎想了想，忽然挣开李啸山的怀抱说：“不，我要和妈妈一起。“
李啸山看着小虎倔强的表情，鼻子一酸，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一把把他搂在怀里，踏踏实实地紧紧搂在怀里。
嫂子的后事办得异常的简单，因此并没花费太多的时间便匆匆入土了，在哄哭得嗓子都哑了的小虎睡着后，李啸山便找到了大伯和大婶，他想尽快带小虎回去，他给自己定了一个奋斗的目标，那就是照顾好小虎，尽快帮嫂子和肖叔完成心愿，把房子尽早盖起来。
“你要带走小虎？“大伯一脸的疑惑，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婶。
“是，嫂子临终嘱咐让我带小虎回去。“李啸山坚定地看着大伯：”大伯大婶，我想明天就走，回去还要给小虎转学啥的，很多事要办啊！“
“那好吧，既然弟妹交代让小虎跟着你，你就带他走吧，小虎跟着你们公家人也好，好啊，省得窝在村里了！“大伯捶捶酸疼的后背说。
“那大伯大婶，我就先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李啸山客气一番后便走回了房间。
仰躺在小虎旁边，李啸山枕着双手，闭着眼睛想着回去后自己从此就和小虎生活在一起了，他不禁既紧张又幸福，紧张的是自己从来没带过小孩，不知道能否照顾好小虎，幸福的是自己一下成了别人的父亲，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李啸山侧过身来，给小虎扯了扯被子，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紧挨着小虎躺倒到床上，听着窗外细细的雨声和着屋子另一个房间内大伯和大婶的窃窃私语声慢慢进入了梦乡。
乡村清晨，鸡啼二遍的时候，不敢睡塌实的李啸山便猛地醒了过来，他首先看了看旁边躺着的小虎，替他轻轻擦去眼角的半滴泪珠，静静端详了熟睡中的小虎一会儿，便蹑手蹑脚下床走了出去。
厅堂内，大伯一个人闷坐着大口抽着烟，李啸山赶紧上前打招呼：“大伯，起这么早？”
“呵呵，是啊！年龄大了，睡不着了！你小伙儿咋不多睡会儿？”大伯憨厚地笑了笑说。
“醒了，不睡了，今天事儿还很多，等小虎醒了我就带他回去了，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赶呢！”李啸山皱皱眉头，的确，这次嫂子的忽然离去，李啸山毫无思想准备，更意外的是嫂子居然还把虎子托付给了自己，一连串仓促的意外几乎把自己击晕，昨天嫂子的出殡忙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根本无法考虑带走小虎的事情，因此他必须抓紧时间梳理事情并整理出自己的计划。就象赵海山碰到了难题喜欢看着窗外的白玉兰树思考一样，他也很想找个清净的地方一个人静静思量，这种来自赵海山潜移默化的影响，李啸山自然无法察觉，他只是在心中觉得自己的赵队一切都是那么的洒脱与果敢，一切都值得自己去学习去模仿。
李啸山看看灰蒙蒙的屋外说：“大伯，我出去遛一会儿！”
“好的，等会儿回来吃早饭啊！你大婶快弄好了。”大伯一边闷头抽烟一边说。
李啸山路过飘着炊烟的厨房的时候，他顺口便给大婶打了个招呼，大婶显然没有作好准备，她象受到了惊吓一样快速把手藏到了身后，脸上挂着掩饰的干笑，而李啸山依稀看到了她手里鸡蛋的影子，他朝大婶点了点头便顺着山坡走了下去，他知道，那条小路可以通到酸枣树下，小虎的家。
晨风有力地刮过酸枣树的树梢，发出连绵不绝的呼呼啸声，李啸山绕着这座破败空落的旧房子转了几圈，最后站在院门前，看着荒草凄凄而人已亡茫，思念便象铅一样挂满了心头。
他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迈步进去，宽敞的院落中，洒满了酸枣树飘落的枯叶，在风中盘旋飞舞，仿佛是嫂子那孤苦的灵魂记挂着年幼无依的小虎，迟迟不忍离去！
李啸山猛然想起嫂子在医院里对自己的嘱咐，便推开嫂子的房门走了进去，他轻轻拉开久未掀起的窗帘，晨光便瞬间照亮了整间房屋。
一连串的意外事件让李啸山忙得马不停蹄，直到此刻他才能静下心来打量着这间属于老肖和嫂子的房间。
房间并不宽敞，但堆放的物品几乎占满了整个屋子，让人感觉这更象是杂物仓库而不是卧室，床的正对面是一个两层的木架子，整齐地摆放着几个大大的老式木箱子，而木箱的间隙中，塞满了装着易拉罐的塑料袋，用完的油瓶子，李啸山知道，那是嫂子捡回来攒着准备去换回那微不足道的钱的！
李啸山记起嫂子说起抽屉内有她交给自己的物品，他便慢慢走到床前的桌子边，拉开抽屉，李啸山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本塑料相册，随便翻着看了几页便把它猛地合上，他不忍看着里面已经离去的亲人的笑容，那会让自己更加的心碎。
相册的下面是一个月饼铁罐盒，李啸山用力掀开盖子，不禁大吃一惊，里面装着的居然是满满的一盒百元人民币，他一边诧异着盒内的钱一边小心地盖好盖子。
盒子底下，是一个密封的牛皮纸公文袋，上面醒目地写着“请转交李啸山同志”，李啸山更感诧异，不知道嫂子将计划好了要交给自己什么，他轻轻打开公文袋，把里面的物品都倾倒到了床上，一本存折，一张房产地契，还有折叠着的一张信纸。
李啸山打开信纸，细细地阅读起来。
“小李，你好，你寄给我的钱我都收到了，我把它都装到抽屉内的月饼盒里了，我知道，你并没有借老肖的钱，因为他从未对我说起过，你也许不知道老肖的性格，他是我的丈夫，我太了解他了，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他不跟我说，任何事情他都不会瞒我的，何况他根本拿不出几万块钱给你。
小李，我知道你人好，老肖也很喜欢你，我知道，老肖表面上是整天都乐呵呵的，好象什么都不在乎，但我知道，只要他真正在乎的东西，他就会时刻挂在嘴边，而你就是那个他经常念叨的人，他还跟我提起过以后你会经常到家里来住，所以等房子盖起来了要给你留一间专门的客房。
因此，我知道你们的感情很深，而我的身体又不争气，很多事情我就不能不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小李，袋子里的这本存折是我和你师傅一生的积蓄，还有就是这房子的契约，我把它都交付给你了，万一我不行了，我请求你看在你师傅的份上一定要带小虎离开，我怕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受人欺负，存折里的钱就当我们给小虎的抚养费吧，如果不够的话，你可以把我们的房子也卖了，或许钱不多，不过也只好委屈你了，求你一定要帮我们这个忙，带着小虎在身边，让他好好上学，我们就算到了另一个世界也会感激你的大恩大德，如果还有可能的话，我和老肖会在天上保佑你们的。“
看完信，李啸山的心沉到了极点，他颤抖着把物品重新装好，连同抽屉内的铁盒一起装进了背包中，他恭敬地朝着嫂子睡过的床鞠了一躬，这次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了！嫂子，放心，我一定会带好小虎的，房子我也会替你们盖起来的，是小洋楼。他走上前去，动情地细细抚摩着床的支架，在离别前，他想再好好感受一下这里亲人们的残存气息。
床的样式很古朴，是用坚硬的野生杉木制作而成的，做工还算精细，只是在床头的靠背上划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异常的突兀抢眼，李啸山俯下身去仔细一看，那分明是用手抠出的一道道深痕！
嫂子啊嫂子！是什么支撑着你如此顽强地面对病魔啊！让你能忍受如此巨大的疼痛，以致用手生生在床头抠出这么多的沟壑！是为了省下高昂的医药费给我抚养小虎吗？
嫂子啊嫂子！你如此艰难地和绝症抗争，苦苦僵持了这么久！让自己从一个健壮能干的嫂子熬成了干瘪如柴的空壳，是为了没有完成盖起小洋楼的心愿而恋恋不忍吗？
嫂子啊嫂子！是什么让你能够抵御那常人无法忍受的折磨，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是为了亲自把小虎托付给我吗？
极度的压抑让李啸山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冲出房间，站在宽敞的院子中央，仰着头，张口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想大喊，但喉咙象被什么东西堵死了，什么也喊不出来！他想闭眼，但眼泪却让它怎么都合不拢！
清净的晨风刮过茂盛的酸枣树，发出哗哗的啸声，仿佛是老肖那低沉的饮泣。李啸山颤抖着站在风里，晨风刮落的叶子片片飞舞，飘落到他的脸上，肩上。
“叔，我要吃鸡蛋！”小虎稚嫩的童音把李啸山从沉痛中惊醒。他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抹掉小虎眼角的泪珠儿，清了清嗓子说：“小虎乖，叔带你上大伯家吃去！”
小虎用力甩开李啸山的手，嘟着小嘴，赌气地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虎，怎么了？大婶不是做好了鸡蛋吗？“李啸山转回身来，蹲在小虎面前，双手扶着他的双肩，诧异地问。
“大婶说我没交伙食费，不让我吃鸡蛋，说鸡蛋是给堂哥吃的！呜，呜，呜，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妈妈啊！“小虎想起自己的妈妈，放声大哭。
本已肝肠寸断的李啸山那能经受得起小虎那令人心碎的哭声，他把小虎紧紧地贴心搂到怀里，轻轻抚摩着小虎的背轻声安慰：“小虎乖，叔和你一起呢，以后叔照顾小虎好不，叔以后每天都给小虎吃鸡蛋好不？还要带小虎吃香喷喷的肉夹馍好不？小虎乖啊，别哭了啊！“
一听到美味的肉夹馍，小虎一下就来了精神，他撑着李啸山的肩膀，头顶着李啸山的额头，盯着李啸山的眼睛问：“真的？叔，那我们走吧，去那还有很远的路呢？”
“去哪儿？你知道？”李啸山惊奇地问。
“我爸带我去吃过的，那儿的肉夹馍特别香，不过好象要坐很久的车呢！”小虎比划着手势说。
“哦，那好，咱们马上回去收拾一下，给大伯大婶告别咱就出发，好不？”
“好啊！”小虎撒娇一般倒到李啸山怀里，轻声说：“叔，我觉得你好象我爸！”
李啸山一愣，想不到自己在小虎心中有这样的印象，不禁心里甜滋滋的，他把小虎抱到怀里，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虎的一声站了起来，边往大伯家走边问：“小虎，那叔以后就做你爸好不？”
“不！”小虎抿着小嘴，看着李啸山说：“我不让你跟我爸一样，他会揍我，我还是喜欢你做我叔，什么都会给我买！”
“呵呵，好，做叔就做叔。”李啸山被逗乐了，他嘟着嘴还想再亲亲小虎，小虎赶紧张着小手一边挡着李啸山的嘴一边嚷：“叔，你胡子太扎人了！”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到了大伯的家，李啸山放下小虎，小虎便叫嚷着冲了进去，大婶看着李啸山回来，冲他呵呵一笑，脸上挂满尴尬的表情，李啸山冲她一点头，便大步走了进去，厅堂中的饭桌旁，大伯大口大口吸着烟，他看见李啸山进来，眉头紧拧了一下，便朝李啸山招了招手，招呼他过来坐着聊。
两人沉默良久，大伯始终一言不发，直到大婶站到门口重重地跺了跺脚,他终于象做了个最后决定般鼓足了勇气向李啸山开了口。
“小李啊，听说你是个孤儿？”大伯闷头抽着烟，幽幽地说。
“是，我父母走得早，我是我姨把我拉扯大的，大伯你怎么忽然问这个？”李啸山侧过头来，看着满脸忧郁的大伯。
“唉！都是命啊！你和小虎都是苦命的娃啊！”大伯长叹了口气接着说：“小李啊，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啥事儿？”
“我想把小虎留在我身边，毕竟我是他大伯，他还是我肖家的血脉啊！”大伯抬头看着李啸山，满眼的泪水。
“这……”李啸山低头沉思，大伯的要求也确实在情在理，毕竟他是小虎的亲大伯，但嫂子是在临终前把小虎亲口托付给了自己，自己又怎能违背她的心愿把自己唯一的亲人留下来呢！“大伯，你说的也在理，但嫂子临终前一再叮嘱让我带小虎出去，我想您还是让小虎跟着我吧，我一定会好好抚养他成人的，等他长大了，我一定带他回来看望你们。”
“哦，弟妹临终说让小虎跟你走？”大伯看了看一直站在门边的大婶，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无从开口。
小虎满脸着急地跑了出来，冲着大婶嚷道：“婶，我的枪呢？“
“呵呵，小虎，乖啊，你的枪借给你哥玩几天好不，他带去学校了，过几天回来就还给你了。“大婶满脸笑容向小虎解释。
“不，快还我枪，快还我枪！“小虎满脸通红，靠在李啸山身边气乎乎地嚷：”他上次就说借我爸给我买的手枪，一借就没影了！婶，你快还我枪！我要我的冲锋枪！“
“小虎，别闹了，你不是要吃鸡蛋吗？婶带你吃好不好。”大婶快步走上前来，笑眯眯地一边拉着小虎的手往外走一边看着李啸山说。
“我不吃鸡蛋，婶说鸡蛋是给哥吃的，我没交伙食费只能吃干馍，我不吃鸡蛋了，我要和叔去吃肉夹馍！”小虎一缩身子，甩开大婶的手跑回李啸山身边，靠到他怀里骄傲地嚷。
“呵呵，你看，这孩子，都胡说啥呢？”大婶尴尬地对李啸山笑笑，“小虎，你大伯正跟你叔说事儿呢，咱们到外边去玩好不好？”
“不去，我不和你玩，你老掐我，我要和叔在一起。”小虎转身抱着李啸山的腰扭头看着走上前来的大婶喊。
“小虎，你胡说啥呢？婶怎么掐你了，你别乱说话啊！”大婶在李啸山面前遭到小虎的抢白，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你就掐了，我前几天手臂上还被你拧黑了一块呢？”小虎挽起衣袖，一块青紫的淤痕马上映入李啸山的眼帘。
“你咋能这样对孩子呢？”大伯眉头一锁，生气地瞪了大婶一眼。
“那不是他那天我还没做好菜，他就跑进来拿手偷着吃，我一说他，他一把就把菜弄洒了，我一时生气就……”大婶白了一眼大伯辩护道。
“妈妈病了，没人给我做饭吃，我不是故意的，那是我太饿了！”小虎双眼噙满泪水，抬头委屈地看着李啸山。
李啸山用手轻轻擦去小虎眼角的泪珠儿，轻轻把他搂在怀里，现在他终于明白嫂子为什么一定要把小虎托付给自己而不是把他交给有血缘关系的大伯大婶了！他把小虎紧紧地搂着，轻声对小虎说：“虎子，你妈妈让我把你当儿子看，我答应了，虎子，以后跟着叔，只要有一口饭，叔就不会让你饿着。”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你是谁啊，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把我侄子带走？”听了李啸山的话，忍耐多时的大婶终于不顾一切地冲着李啸山大喊。
“大婶，我是老肖出生入死的战友，兄弟，他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况且我嫂子临终也嘱咐让我带走小虎的。”李啸山紧紧护着小虎，也提高了嗓门。
“谁信啊，啊，你说是啥就是啥啊，你以为你真的对我侄子好吗？你为的啥我还不知道啊！”大婶撇撇嘴，一脸不屑的表情。
“我为啥？我为了完成我师傅和嫂子的心愿，为了他们，我什么都能扛！”李啸山抱着小虎站起来，对着旁边默不作声的大伯说：“大伯，我想我和小虎该出发了，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呢！”
“想溜，没那么容易！”大婶退到门口，张看双手对闻声赶来围观的村民们大声说：“这个人说自己是我小叔的战友，非要把我无依无靠的侄子带走，大伙儿评评理，我这个亲大婶还没好好疼疼我可怜的侄子啊！哪儿轮到他这个外人说带走就带走啊。”大婶声泪俱下，大声号哭起来。
“大婶，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嫂子真的临终一再嘱咐让我带小虎走，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带小虎，要是您还不放心，您和大伯可以经常来看我们。”李啸山看着越聚越多的群众，耐心地劝说着大婶。
“哟，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谁信啊！”大婶歪着头轻蔑地看着李啸山问：“我问你，我弟妹是不是还有不少钱留下了？”
“是，那是我师傅和嫂子的积蓄！”
“那现在在哪呢？”大婶得意地点点头。
“存折在我包里，我……”
“看，大伙都听到了，他带走小虎的真正目的了吧！”大婶迫不及待地打断了李啸山的话。“口口声声说为小虎好，还不是为了贪图我小叔他们的钱，我告诉你，有我在你就别想做美梦，别想着别人都是傻子！”大婶狠狠地啐了一口。
“小李啊，我弟的存折你真放包里了？“大伯血红着双眼，紧拧着眉头站起来盯着李啸山问。
“大伯，我嫂子交代让我替她保管，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花他们一分钱的，那是他们留给小虎的钱。“李啸山赶紧向大伯解释。
大伯一声不吭，把抽剩的烟头恨恨地摔到地上，重重地踏上一脚，然后张手从李啸山怀里连拖带扯接过小虎，恨恨地对李啸山说：“你走吧，你是公家人，咱惹不起，钱你想带走就带走，但小虎是我肖家的血脉，我不能让外人欺负，你走！”
“大伯，我真的会把小虎当自己的儿子，我可以发誓，我嫂子还让我把他们的房子卖了换钱把小虎抚养大，但我哪能干那事儿啊！我知道那是我师傅和嫂子最大的心愿，我一定会帮小虎把房子盖起来的！”看着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着窃窃私语的人们，李啸山涨红着脸赶紧解释。
“什么，你还想霸占我小叔的房子！你还是不是人啊？”大婶大声骂道：“大伙儿瞧瞧，这真是大尾巴狼啊！”
“不是的，不是的，大家听我说……”李啸山看着大伙疑惑鄙视的眼神，着急万分，走到门口刚想解释些什么。
大伯站到他身后，顺手一推就把他推到了门外，李啸山扭转头，看见大伯铁青着脸紧抱着小虎挺直身板站在门口，满眼怒火紧盯着自己。
“大伯，你误会了！我……”
“算我瞎了眼，真没想到你好模好样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滚！我们肖家不欢迎你这样的人。”大伯厉声打断了小李的解释。
看着眼前不断投射过来的鄙视目光，听着小虎受到了惊吓大声的哭喊，李啸山心如刀绞，想开口解释，又不知从何开口，他只能一边大声重复着那句：“真的是我嫂子让我一定要带小虎走的。”一边踉跄着想走上前去抢回小虎。
“看啊，乡亲们，光天化日之下他还想强抢啊，还有没有王法啊，乡亲们快帮忙啊，帮我打死这个骗子啊！”大婶拦在前头，大声对着周围的人群喊叫。
很快人群中涌过来几个健壮的汉子，拦住了李啸山，不断推搡着他。大伯愤怒地看了李啸山一眼，抱着小虎往屋内就走，随手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把大家都关到了屋外。
看不到小虎的身影，李啸山真急了，他双手一挥，挡在身前的两个汉子便扑通倒到了两边，这下人群马上炸了锅，大家蜂拥而上，把李啸山围在了核心，靠近的几个壮汉更是拳脚相加。
正当大家打成一片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都停手！”把大家都震住了，大伙儿扭头一望，山坡上一个略为发福的健壮中年背着双手正意气风发地走过了。
“村长啊，这家伙不是人啊，连我死去的弟弟的钱都要骗啊！”大婶一边大声号哭着一边上前述说。
“哦，有这等事儿，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到我们村来闹事！”村长并没有理会大婶的喋喋申诉，径直走到李啸山身边，上下打量着他。
李啸山整理了一下被大家扯坏的衣服，伸手用力擦掉嘴角渗出的血珠儿说：“您是村长吧？我不是骗子，我是肖长贵的战友，我嫂子临走前嘱咐我让我带我侄儿一起离开，真的，请您相信我。”
“不要听他胡说，村长，他就是想骗我弟弟的钱和房子，你个骗子！”大婶冲上前来，气势汹汹地指着李啸山说。
村长并不急着说话，他看了李啸山好一会儿，忽然问：“你是老肖的战友，那么你是警察？”
“是，村长你看，这是我的警官证。”李啸山从兜里拿出证件交给村长。
村长接过来看了看，脸色明显缓和，他一边把证件还给李啸山一边说：“哦，原来是警察同志啊，刚才误会，得罪了，请你多包涵一下！”
“村长，他就是想骗我们家的钱，你可不能帮外人来欺负我家老实人啊！”大婶一看苗头不对，赶紧走上前来大嚷。
“得了，得了，我自有分数，要你罗嗦啥呢！”村长盯了大婶一眼，不耐烦地说。
他转过身来，把手搭在李啸山的肩膀轻靠着他说：“小伙子，我相信你的话，可你也应该体谅一下他们家人的心情，你想，长贵他两口子都走了，但并不代表他们家没亲人了，小虎交由他大伯大婶照顾也是应该的，如果反倒被你这样一个外人把他小侄领走了，他们哪还有脸在咱村呆下去啊！闲话都能把他们淹死，我看你就把小虎留下，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用心照顾好自己的亲侄子的。”
“那当然了，小虎是我的亲侄子，现在爹娘都不在了，我这个做婶的都心疼死了，我一定会把他当亲生儿看待的。”大婶赶紧过来表明决心。
“村长，我不是不放心大婶，可是我答应了嫂子一定要带小虎离开，我一定要诚守我的诺言的。否则我怎能对得起我嫂子和我师傅！”看着眼前大婶变幻莫测的神态，想起小虎手臂上的淤痕，李啸山怎能放心把自己的心头肉交给这样的一个女人啊。
村长看看大婶又扭头看看李啸山，沉思了一会儿，双手一摊说：“好吧，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好好商量着解决吧，可别再闹出啥事来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是整出啥乱子来可别怪我不讲情面啊！“说完村长转身面对围观的群众大声说：”大伙儿散了吧，都忙各自的去吧，不许围观啊！“他朝人群挥挥手，大声吆喝着，人们便依依不舍地散了开去。
村长看着木然呆站在身旁的大婶和李啸山，叹了口气说：“你们好好商量商量，事情总是有解决办法的。“说完，他便背着双手晃悠悠走了。
李啸山看着绞着手一脸鄙夷看着自己的大婶，刚走上前打算跟她好好商量，劝说她把小虎交给自己，他刚一张嘴，大婶便一扭身，飞快地推门跑进了屋里紧紧地把门锁了起来。
李啸山这下急了，他快步走上前去一边拍门一边大喊：“大伯，大婶，开开门啊，你们听我说啊！“可任凭他如何拍门如何叫唤，屋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时近晌午，叫唤了半天的李啸山心力交瘁，他满怀心事，失魂落魄沿着村子的羊肠小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思量着怎样才能说服大伯大婶把小虎交给自己，不知不觉中便来到了嫂子和老肖的坟冢旁。
李啸山盘腿坐到老肖的坟前，这里埋着自己的两位亲人，以前自己来到这的时候总有一种窒息的痛，而此刻他却有着一种莫名的温馨，他觉得此时他离自己的至亲是多么的亲近啊！
“叔，我真想你啊！你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留在人世间受苦，你真不守信用！叔，我真没用，现在连嫂子交给我照顾好小虎的任务都完成不了，我该怎么办啊？叔，以前办案碰到难题的时候，你总是想着各种各样的法子来逗我，给我减轻压力！而现在我真的快承受不了了，叔，没有了你我感觉活着真累啊！你走的那一刻我真想跟你一起走，你知道吗？现在你倒好了，有嫂子在身边陪着你，而我呢！只能孤独地活着受苦，以后再也没有你来疼我让我依靠了！唉！叔，帮帮我好吗？我该怎样才能让咱们的儿子小虎回到我身边呢！你帮帮我好吗？“
山上的风清劲吹过茂密的山林，发出哗哗的低鸣，仿佛是老肖那低沉的饮泣，嫂子的新坟上，幡旗随风飘扬，恍如嫂子的灵魂游离不散，挂念着在人间受苦的亲人们！
衣兜内传出的电话铃声让木然呆坐在坟前的李啸山惊醒过来，他挥手擦去不知什么时候模糊了双眼的泪水，清了清嗓子，便接通了电话。
“小李，你那情况怎样了？”电话中赵海山关切地问。
赵海山紧拧双眉，忍着揪心的疼痛听完李啸山哽咽着嗓子的诉说，一时也无法想出好的解决办法，此时此刻，他非常清楚，低落中李啸山需要的是一份有力的支持，所以，他用坚定的语调安慰道：“虎子，放心，你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让我想个办法。”
如此境况，办法真的有吗？挂了电话，赵海山心情愈发的沉重，现在自己的对手已经在实施他们的计划，而自己现在连对手是谁尚未弄清，更无法想象他们将采取怎样的行动来对付自己了，凭借多年的刑侦工作积累下来的职业敏感，他的心头布满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也许杨敏介入刑侦大队只是个序幕，而自己，在即将上演的大戏中到底充当怎样的角色，他感到一种空前的迷茫，有着一种被人掐住脖子的感觉。
恰在此时，自己本想让李啸山暂避是非之地，没想到他这一去却是更陷纠结，他知道李啸山对老肖的那份感情，尽管自己还无法理解那是否是一种爱，但每当李啸山在自己面前哭泣的时候，自己的心都会隐隐作疼，就凭这一点，他就知道如果领不回老肖的儿子，那将是对李啸山致命的打击，他把可能利用的关系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但麦积山，对他来说真的是太遥远太陌生了，他只能低着头盯着手机屏幕苦思冥想。
“赵哥，咱不干那烦心的工作还落得清闲呢！”武磊大着嗓门推门走了进来。“以后咱有空就喝喝酒，唱唱歌，日子过得更舒坦啊！”
“哦！”赵海山心不在焉，应付了一句。
“赵哥，你误会李江了，我说你一见他咋那么大火气呢。”武磊搬了一张凳子，坐到赵海山的病床前，顺手抓着他的胳膊接着说：“我刚才和他在楼下聊了半天，大概把事情搞清楚了，原来那天晚上他约了个朋友到海边去谈事儿，就在等候的过程中，他听到有人吆喝打斗的声音就跑了过来，没想到看到你受到了袭击，更没想到孙雷那小子居然躲在他身后袭击你，他说孙雷本想杀你，是被他强行制止了，所以，赵哥，你真的是误会他了！”
“哦？”赵海山紧拧眉头，回了一句，心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么孙雷和李江必然有某种非同一般的关系，以致凶残成性的孙雷居然会听从斯文儒雅的李江的劝告。”
“那么是他送我来医院的？”赵海山接着问。
“不是，他说他把孙雷赶走后，他本想把你送去医院，但是他忽然听到了他赴约朋友的惨叫声，他怕孙雷和他朋友不期而遇，引起孙雷杀人灭口，所以赶紧冲了过去，但等他赶过去的时候，孙雷的车子已经走远了，他再折身赶回来打算把你送去医院的时候，发现你已经不见了，他也一时没了注意，又担心他朋友的安全，便赶紧追踪孙雷去了。”武磊紧盯着赵海山的脸庞，久久不忍离开，尽管因为失血太多的原因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仍然英俊无比，尤其是他沉思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刚毅和威武。
“看来那天晚上还真是发生了不少事儿啊！”赵海山叹了口气，“等我出院了我非查他个水落石出方可。”
“是，赵哥，你放心，孙雷这小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他，这事儿您就交给我吧！”武磊使劲握了握赵海山的手说。
“武磊，谢谢你！”赵海山感激地看着武磊，拍了拍他紧握着自己手臂的手说。
“咱哥俩还用得着说谢吗？你要再说客套话我就生气了啊！”武磊一本正经地嚷道。
“好，不说客气话了，武磊，你在这也呆了不短时间了，累了吧！赶紧回去好好歇息一下吧！”
“不回，我不累，我喜欢陪在你身边，感觉温暖！”武磊深情地看着赵海山说。
“武磊，你……”赵海山欲言又止，他避开武磊炽热的目光接着说：“我心里有件事儿，想一个人静静理一理！”
“什么事啊！还要撵我走，是不是因为那姓杨的家伙调来你们队上的事儿？”武磊着急地问。
“不是，唉！我们队上的小李，你认识的，他现在在天水休假呢，本打算去看看他牺牲了的师傅的家人，没想到他嫂子也得了癌症自杀了，现在就剩下一个幼小的儿子，而他大伯大婶对小孩又不好，他嫂子临终嘱咐他一定要把小孩带过来，可人家大伯大婶不同意，还把小孩给藏起来了，这事可真不好办啊，他让我给个主意，可天水天高路长的，我这真还没啥好办法，正愁呢！”赵海山仰身躺倒到床上，双目紧盯天花板，一脸的愁容。
“哦？天水？具体哪呢？”武磊想了想，问道。
“麦积山那块儿！”
“哦！”武磊若有所思，忽然眼睛一亮，刚想开口。
病房的门吱一声开了，一个健壮的小孩冲了过来，边跑边喊：“爸爸，爸爸！”身后跟着的是一个女人和高强。
赵海山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而武磊赶忙松开紧握赵海山手腕的双手，让过了一边。
小孩一下冲到床前，张大着眼睛看着赵海山问：“爸爸，你受伤了咋不告诉我和妈妈呢？妈妈都急哭了！”
“是啊！你这么大个人了咋还做这种事儿，不知道人家多担心你呢？”妻子走上前来，边把提过来的饭盒放到桌上边嗔怪道。
“没事儿，你看，我不都好着呢！”赵海山笑笑说。
“爸爸，疼不疼？”儿子嘟着小嘴，对着赵海山缠着厚厚绷带的臂膀边吹气边说。
“哈哈，好儿子，不疼。”赵海山手一圈，拦腰抱着儿子，一用力就把他抱了起来，轻轻放到自己的肚皮上，细细地看着他。
“儿子，下来，别把你爸的伤口弄出血了！”妻子赶紧走了过来，打算把儿子扯开。
儿子却顺势倒到赵海山怀里说：“妈妈，让我和爸躺一会儿，我都想爸爸了！”
“呵呵，好儿子，来，躺爸爸身边。”赵海山往旁边让了让，让儿子在身边躺好。
“看你这爷俩亲的，呵呵！”妻子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看着愣在一边的武磊问：“这位大哥是？”
“哦，他是我哥们，就是他救的我！”赵海山介绍道。
“啊，那太谢谢了，太感谢了！”妻子赶忙道谢。
“嫂子客气了，客气了，我和赵哥是铁哥们！应该的，应该的！”武磊看着眼前这位漂亮的女人，心里涌现出一种莫名的尴尬，在她的目光里，他永远无法从容。
“那好的，有空多上我家来做客啊，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妻子对自己的厨艺一直很自信，所以为了表示对武磊的感激，她热情地提出了邀请。
“好的，一定一定。”武磊心里尽管有些虚，不过对赵海山生活的好奇心占了更大的上风，听妻子这么一说，他还真想上赵海山家看看。
妻子打开带来的饭盒，一股诱人的浓香迅速弥漫了整个病房，强烈的饥饿感马上涌上武磊的心头。
“来，老赵，我给你做的斑鱼汤，有利于伤口的愈合的，快点喝吧！”妻子盛了一碗汤，拿到病床前，坐到凳子上，轻轻舀了一勺，朝赵海山嘴边递了过去。
“我自己来吧！”赵海山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武磊，不好意思地想把汤碗接过去，可是受伤的右手却一点使不上劲。
“你就甭逞能了，别等会把汤洒了！”妻子把他勉强举起的右手轻轻按了下去。
“呵呵！”赵海山张嘴喝了一口，尴尬地看向旁边的武磊，武磊夸张地做了个鬼脸。
“那赵哥，我们就先回去了，嫂子，就辛苦你了！”武磊走过一边说。
“等会儿我请你们吃饭吧？”妻子扭过头来热情地邀请。
“不了，改天等赵哥出院的时候吧！嫂子我走了。”武磊挥挥手，朝赵海山深情地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医院的大院，阳光明媚，和高强分别后，武磊失落地坐到大院花园的椅子上，心中有种隐隐的酸楚。看着刚才赵海山温馨的一家子，他此刻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其实是一个局外人，一个多余的人，没有自己，赵海山也会幸福一辈子，自己介入赵海山的生活或许没有任何意义，也许他永远不会接纳自己的那份感情，在他心里，自己或许永远仅是个铁哥们而不是其他。
那么我强留在他身边还有意义么！我要的不是做他的哥们啊,武磊第一次对自己不顾一切地追求赵海山的决心提出了疑问。
寻思良久，他决定最后帮赵海山解决一件事情后，便彻底了结这段缘分，他想也许未来会有另外一个理想的赵海山在等待着自己呢！
他笔直地站了起来，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一边迈开大步一边拨通了手机。
挂了电话，李啸山怔怔地看着手机出神了半天，他多么希望那个熟悉的名字马上跳跃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啊！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转眼已近黄昏，李啸山呆坐在老肖的坟冢旁，看着天边已经残阳如血，不禁心中着急万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里紧握的手机，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想：“唉！天高路遥的，赵队或许也是无能为力了，事情看来还得靠自己啊！”他揉揉已经泛麻的双腿，踉跄着站了起来，朝着嫂子和老肖的坟头深深鞠了一躬，一咬牙，头也不回大步向山下走去。
山风凛冽，刮过茂盛的林海，带起一片哗哗的啸声，仿佛是那已逝的亲人们放心不下人世间受苦受难的人们而发出的低泣！
“赵队看来是没法子了，我在这也不认识人，难道就这样让小虎留下来？但自己能放心大婶吗？嫂子在的时候她都那样对小虎，如今她也走了，那小虎还不知道要受多大的委屈，那样自己以后又有何面目面对老肖和嫂子！”
李啸山一甩手，用力抹掉脸上最后一丝泪痕，他大义凛然地阔步走在山路上，紧握双拳，心里暗暗发誓，“小虎，叔来了，叔无论如何一定要带你走，不管面前的困难有多大，叔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我一定要把你留在身边保护你好好成长！”
刚进村口，村长便迎面走了过来，“小伙子，你跑哪去了？让我找得好苦。”
李啸山咬咬牙，闷声不吭，大步往前直走，把健壮的村长撞得踉跄到了一边。
村长稳了稳身形，看着李啸山的神情，他知道要出事，便赶紧冲上前来，双手一张，拦在李啸山身前，大声说：“小伙子，别着急，我有话跟你说！”
李啸山停下来，看着眼前满脸着急的村长，忽然发现他和初次见面时的感觉有了很大的变化，没有了以前的作势，多了一份眼前的随和，以至自己刚才冲撞了他，他居然还如此大度地笑着招呼自己。
“小伙子，原来你是武装部杨部长的朋友啊！你咋不早说呢？”村长满脸笑容走上前来，“你想要长贵的儿子这事儿啊，我帮你出主意啊！不过别着急，你听我的一定就好办，呵呵！”
“杨部长？哪个杨部长？”李啸山完全被弄迷糊了，自己印象中，并不认识什么杨部长，他不禁疑惑地扫了村长一眼，赫然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两个穿着武警制服的陌生的人。
村长走上前来，热情地握着李啸山的手说：“小伙子，半天没吃饭吧？要不上我家随便吃点，吃完了咱找长富两口子去，放心，我一定帮你说服他们把小虎交给您！”
李啸山被村长忽然的热情弄得非常不自然，他看了看天边有些暗淡了的晚霞，淡淡地说：“村长，谢谢了，事情没办好之前我没心情吃饭，我看天色不早了，我还是先去找大伯大婶商量一下吧。“他轻轻掰开村长的手便大步往前走去。
“嗨！你真是急性子啊！“村长摇了摇头，只好紧跟了上去。
大伯的家门前，大婶正端着一簸箕的苞谷在喂着身边的一群大大小小的鸡，一见李啸山的身影，便拉长着脸嚷道：“你个骗子，咋还不走呢？又想出啥来了想骗啥？“
“婶，你听我说，我真不是骗子，老肖是我的师傅还救过我的命，我怎么可能骗你们呢！“小李赶紧跑上前来诚恳地辩解着。
“我说你这个女人啊！嘴咋那么损呢，说话不能好听点？“村长大咧咧地走上前来，故意板着脸说。
“嘿，村长，你咋这么说话，我那儿不对啊！你可别欺负老实人啊！“大婶瞥了一眼村长，再给了李啸山一个白眼。
“啧啧，你老实？“村长摇摇头，朝屋里大声嚷道：”长富，长富，出来，我给你说个事儿！“
随着村长的话音，大伯抱着正啃着玉米棒的小虎，雄纠纠站到了门前，大伯盯了一眼李啸山，皱皱眉头大声说：“村长，啥事儿！说吧。“
村长踱着官步慢慢走上前来，轻轻擦掉小虎眼角的一滴泪珠儿说：“长贵嫂啊！你命真苦啊！那么好的一个人，当年长贵没能把你带进城里，大伙儿都替你惋惜，现在长贵和你都走了，看来小虎又得在咱村窝一辈子了，这就是命啊！”村长轻轻抓着小虎的小手说：“小虎啊小虎，你和你妈一样，都天生是走不出我这村的命，你就好好呆在这吧，好好孝敬你大伯大婶啊！你以后就得靠着他们了！”
大伯越听越不是滋味，“村长，你啥意思呢？"
“没啥意思，你两夫妇有能耐呗！我相信你们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亲侄子，让他踏踏实实地跟在你们屁前屁后的，那多有出息啊！等把小虎拉扯大了，那长贵夫妇该多感激你们啊！”村长似笑非笑地看着大伯。
大伯避开村长的目光，低头沉思着。
“村长，我咋听你话里有刺儿？”大婶走到村长旁边，绞着双手问。
“哦，是吗？我说错了？”村长乐呵呵地转头盯着大婶说：“我们大伙都知道，你和长贵嫂以前关系多亲啊！所以我想她一定会很放心把小虎交给你们来抚养的啊！你说呢，小虎的好大婶！”
“嘿嘿，啊，那是，那是！”大婶心虚地掩饰着，她很清楚自己以前和长贵嫂之间的争执在大伙面前已经早已熟视无睹了。
“大伯，大婶，我嫂子确实是把小虎托付给我，让我带着他的。”李啸山诚恳地看着沉思中的大伯：“你们不信的话，我包里有嫂子留下的信儿，你们可以拿来看看。”
大伯看看大婶，大婶再看看大伯，大伯低沉着嗓子对大婶吼了句：“还不把包还给人家！“
大婶只好嘟囔着走进屋里把李啸山的背包提了出来，极不耐烦地把包塞在了李啸山怀里，站过一边继续绞着双手，鄙夷地看着李啸山。
李啸山从包里拿出嫂子的书信，把它交给大伯，大伯用力把小虎往上托了托，一边颤抖着一边看着嫂子的信，短短的信大伯却盯着看了半天，尽管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但一大滴眼泪终究还是夺眶而出，吧嗒一声重重地滴落到了信纸上。
“大伯，你咋哭了？“小虎看着眼圈通红的大伯，担心地问。
“虎子，大伯没哭，是沙子吹进眼睛里了！“
“大伯，我给你吹吹，以前我眼进沙的时候，妈妈给我吹吹就好了！“小虎嘟着小嘴，张着小手来掰大伯的眼皮，打算给他吹沙子。
“虎子，乖，大伯眼好了！“大伯把小虎贴心搂到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说：”虎子，以后跟着你李叔好好过，好好学习啊，我有空会经常去看你们！“
李啸山轻轻走过来，抓住大伯的手使劲握了握，大伯把小虎松开，留恋地看了他一会儿，便把他送到了李啸山怀里。
再次踏实地抱着小虎，李啸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恨不得扔下身边的一切，带着小虎马上逃离这座村落。但当他看着大伯颓丧的面容，心里不禁一颤，小虎是回到了自己身边，但这里还是他的家乡，还有他的亲人。
“大伯，大婶，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虎的，也欢迎你们经常来看看我们。“李啸山握住大伯布满老茧的手，动情地说：”大伯，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知道，我是一个孤儿，如果你不嫌弃，就把我当你亲侄吧！“
大伯看着眼前这个憨厚的魁伟汉子，努力控制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一把把李啸山抱住，艰难地哽咽着挤出一个字：“恩“
村长走过来，拍拍两人说：“看你们闹的，把我都快整哭了，好了，好了，现在天也不早了，小伙子还没吃饭呢，他大老远的跑来咱村，我这当村长的也该做做地主，还有这两位县上来的小兄弟，我都还没好好款待呢，来，上咱家吃饭去，长富，你俩也来，啊！“
大伯松开李啸山，把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抹掉说：“村长，都是我糊涂，没照顾好我亲侄，今晚就在我家吃吧！”他接着转头对愣在一边的大婶吼道：“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快点给我做饭去！”
大婶瞪瞪眼，带着一丝的不情愿转身就要离开。
“大婶！”李啸山叫住了他：“您别忙乎了，我过来这也有段时间了，我假期也不多，要赶回单位了，今天我看天也不早了，我和小虎还有很远的路要赶，我把事情处理好后再来看你们吧！”
“不行啊，再忙吃顿饭的时间总有吧，小伙子，您就甭客气了啊！”村长极力挽留：“你看，这两位同志也得吃饭吧！”
李啸山一来这几天一直没休息好，二是怕再有什么变故，所以本是急着要离开的，但听村长这么一说，他倒不好强走了，毕竟那两位陌生的武警是在帮助自己。
“村长，我们也要赶着回去向部长汇报，饭就不用吃了，谢谢了！”武警也拒绝了村长的邀请。
“大伯，大婶，那我和小虎走了，你们多保重！”李啸山背上背包，抱起小虎，便走过来和两位亲人告别。
“小虎，以后要听你李叔的话，要懂事儿啊！”大伯恋恋不舍地轻轻摸了摸小虎的头。
“恩”小虎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句。
“嗨，走得这么匆忙的，饭都没顾得上吃一口！”村长看着李啸山紧跟着两位武警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忽然，李啸山转过身来，把小虎放到地上，快步走到大婶身边，从包里拿出一个月饼铁盒子，递到一脸错愕的大婶手里说：“大婶，这份礼物我送给你，以后要辛苦你帮忙照顾打扫一下小虎的老房子，谢谢了！”说完，转身大步走到小虎身边，弯腰把他抱了起来，咬咬牙，坚定地迈开大步紧跟着武警离开了。
大婶轻轻掀开盒子的铁盖，映入眼帘的是叠放整齐的满满一盒百元钞票！
大婶看着走远的李啸山，嘴角动了动，想喊，但终究什么也没喊出来，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轻轻把盒子重新盖好。
天边最后一丝残红终于被暮色吞没，小虎趴在李啸山肩膀上看着越来越远的村落外，在熟悉的村口小岗上，大伯弓着不再挺拔的身躯，高高地举着手，不停地挥着，挥着……
大伯看见李啸山抱着小虎钻进了路上停着的墨绿色越野车，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缓缓离开，渐渐消失在沉沉的夜暮深处。他看着遥远天边黑压压的一片，分不清是叠嶂的峰峦还是堆砌的乌云，在心里默默祝福：“长贵，弟妹，你们一定要保佑小虎好好成长啊！”
小虎靠在李啸山厚实的怀里，在一路颠簸中慢慢进入了梦乡。
李啸山看了看车上的两位陌生的武警，忍不住轻声问道：“两位兄弟，我好象不认识你们？你们是？”
“我们也是杨部长安排来接你们的，具体的事情我们也不了解，等会到了你直接问他吧，呵呵！”武警非常客气地笑着回答，对李啸山很是恭敬。
李啸山礼节性地回了个微笑，扭过头来看着窗外不断飞逝的树木，不禁疑惑万分，难道是赵队找的朋友？那也该给我来个电话说明一下啊！
不知不觉中，窗外已经华灯若海，越野车穿越繁华的中心广场，缓缓停到了一家雄宏气派的酒店门前，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置的武警便迅速下车，快步跑到李啸山旁边，拉开车门，微笑着对他说：“您好，到了，我们领导在二楼等您，请跟我来！”
李啸山抱着熟睡中的小虎下了车，满腹疑惑地跟在帮自己提着行李的武警身后，径直跨入雄伟辉煌的大堂，迂回一段装修考究的回廊，便迈进了一间写着‘状元’的硕大豪华包房。
武警轻轻把李啸山的行李放到旁边的沙发上，便快步走上前来，对着大餐桌旁坐着的两个略为发福的中年‘叭’地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道：“报告首长，任务顺利完成，请指示！“
其中年龄稍大的一位中年往外轻轻挥挥手，武警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稍显年轻的那位中年带着满脸灿烂的笑容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到李啸山身边，看了看熟睡的小虎，轻声问：“孩子睡得可真香啊，小李啊，辛苦了！事情都顺利吧？“
“你们是？“李啸山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两个陌生人，略带警惕地问。
“恩？武磊那小子没跟你说？“年龄稍大的那位中年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提了提圆圆肚子下的裤腰，慢慢踱了过来。他摸摸小虎的头，轻声呼唤：”小朋友，小朋友，醒醒啊，该吃饭咯！“
小虎慢慢张开懵松的睡眼，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一下就清醒了，受到了惊吓般紧紧搂着李啸山的脖子，趴到他肩膀上。
“哈哈，小朋友还怕生啊！”中年人笑了笑，摇摇头，接着说：“小李啊，你的事情武磊已经跟我说清楚了，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既然你是他的朋友，那咱们就算一家人了，来，都别站着了，坐下来咱慢慢聊！”
中年人慢慢踱回到酒桌旁，微笑着招呼李啸山坐到他旁边，他扭头对稍显年轻的中年说：“老杨，你叫他们赶紧上菜！“说完，他又低下头逗着小虎说：”小朋友，饿坏了吧，别急啊！老伯伯马上给你带好吃的！“
小虎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李啸山旁边，搂着他粗壮的腰肢靠在他怀里，瞪着大眼睛怯怯地看着这位慈祥的老伯。
老杨跟门口的侍应小姐交代了几句便匆匆走了回来坐到了中年对面的下位，还没等李啸山发问，他便先开了口：“既然你兄弟没给你说明情况，那么我在这就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兄弟的老领导，也是我们军区的领导赵政委。“
赵政委看着有点惊惶的李啸山，笑着安慰道“都是自家人，老杨，酒席上不谈职务啊！“
话虽如此，但和如此高级的领导这么近地坐到一起，李啸山还是头一遭，所以他还是紧张地站了起来，略带结巴地说：“赵政委，真的，真的谢谢您！”
“诶！小李啊！这你就见外了，都自家人，不许再客气了哦！”赵政委扫了一眼如贯而入的侍应小姐们麻利地布好的一桌酒菜，转头逗小虎道：“小朋友，饿了吧，想吃啥呢！大伯伯给你夹？”
“呵呵，小虎，想吃啥！”李啸山伸手把害羞的小虎扶正到椅子上，轻声问他。
小虎瞪着大眼睛满桌子扫了扫，指了指中间做成龙船状的大龙虾。
“哈哈，小朋友喜欢吃虾啊，好，大伯伯给你夹。”赵政委半探着身子挑了最好的一块虾肉粘了粘酱料便放到了小虎面前的碟子里。
“吃吧，想吃啥自己夹啊，快谢谢伯伯！”看着小虎征询的眼神，李啸山怜爱地摸摸他的头说。
“好，大家都吃吧，来，起筷啊，起筷！”看着小虎狼吞虎咽的模样，赵政委笑着招呼大家。
李啸山随意吃了点菜便端起了酒杯，略带羞涩地对赵政委说：“赵政委，我的事儿让您操心了，这杯我敬你的！”
赵政委轻轻按低李啸山的手，呷了口茶，拿起身边的热毛巾擦擦手，这才指着老杨说：“这事儿啊，你得谢谢老杨，他是这的武装部长，你的事儿都是他替你张罗的！哈哈“
李啸山站起来，恭敬地对老杨说：“杨部长，真的万分感谢！这杯是我敬你的！“说完一仰头就把酒干了。
老杨赶紧也站起来说：“小李啊，你来到我这，我都没照顾好你，让你受累了啊！再说，那是小事儿一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他端起酒杯，也畅快地喝干，接着说：“还害得赵政委这么远的亲自跑来，我该自罚一杯。”说完，又自己满上一杯干了。
看着老杨的豪饮，李啸山想起老肖以前说过的西北人能喝者特别能喝的介绍，心里不禁犯嘀咕，怕他缠上自己，那就麻烦了！
果然，老杨很快便重新给李啸山和自己都倒满了一杯，站起来对李啸山说：“小李啊，你不知道吧，咱们赵政委难得到我们这小地方来呢，我们一起敬领导一杯吧！”
李啸山只好重新端着酒杯站起来，跟着敬向赵政委。
赵政委扫了一眼杨部长，一丝不易察觉的若有所思掠过他白晰的脸庞，他呵呵干笑几声，说：“老杨，你这话就见外了，我和小李尽管萍水相逢，但他是武磊的朋友，就是我的亲人了！我本是戒了酒的，今天咱家里人相逢高兴，我就算破戒一次，下不为例啊！“说完，他轻轻拍拍李啸山的肩膀，故意避开杨部长的目光，看着李啸山轻轻碰了一下杯便一饮而尽。
李啸山转过头来打量了一下杨部长，笑了笑，便也干了。
杨部长早已看出赵政委对李啸山的喜爱，本想扯上李啸山拉近自己与赵政委的关系，没想到却碰了个软钉子，那构思良久的一席长话也只好被迫咽了回去，他笑着说：“是，是，都一家人，一家人，都别停下，吃菜，吃菜啊！“
当小虎摸着滚圆的肚子摊到椅子上的时候，大家也都吃得差不多了，赵政委看着小虎憨憨的模样，不禁被逗笑了：“小朋友，吃饱没？还想吃啥？“
“我啥也不吃了，我吃撑了！“小虎大口喘着气说。
“哈哈，哈哈“大家都被逗笑了。
“小虎，吃撑别躺着，起来走走啊！“李啸山爱怜地摸着小虎的小肚子说。
“恩“小虎应了一声便坐到一边看电视去了。
“小李啊，我也很久没有武磊的消息了，他在那边还好吧？“赵政委向李啸山发问，眼睛却看着杨部长。
杨部长自然知道赵政委的心思，他站起来说：“不好意思，我要去趟洗手间，你们聊，呵呵！“他知道，领导有些事情是不想让自己听到，所以便借故离开了。
李啸山便把他自己知道的关于武磊的情况都向赵政委描述了一遍，但赵政委似乎并不满足，他非常细致地询问着武磊的一切，甚至问到武磊是否结婚，胖了瘦了这样深入的情况！
李啸山对武磊也就见过几面，自然无法了解他太多的情况，所以赵政委略显失望，他沉思了一会儿，象对李啸山说，又象自言自语，“唉！希望他一切都好啊！“
赵政委取过身边的手包，拿出一个印着军区标志的信封，交到李啸山手里说：“小李啊！这个信封麻烦你帮我交给武磊，我明天军区还有活动，估计送不了你们了，你们一路保重啊！“
“赵政委，我一定把他交给武磊，您放心！“看着眼前略带伤感的赵政委，李啸山心里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但他却不敢贸然发问。
赵政委走到门口拉开门，朝正在楼梯口徘徊的杨部长叫道：“老杨，过来一下！“
杨部长赶紧跑过来，笑着问：“赵政委，你好！“
“时候不早了，我明天还有事儿，估计送不了他俩了，就麻烦你替我安排好他们了！我先走了！“
“领导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好！“杨部长赶紧笑着保证。
“那就好！“赵政委转过头来端详了一会儿李啸山，在他肩膀上轻擂一拳，赞道：”恩，真壮！“
他又扭头看看正入迷地看着电视的小虎，轻声呼唤了句：“小虎！？“他猛然想起了些什么，便快步走到小虎面前蹲下身子，然后从脖子上取下一面金光灿灿的四方金牌，挂在小虎的脖子上，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说：”小家伙，咱俩有缘，这金牌送给你了！“
“小虎，别乱走，等我，我很快回来啊！“李啸山对着小虎嚷了句，便跟在杨部长身后急匆匆下楼去送赵政委。
看着赵政委的车队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李啸山有种莫名的失落和惊惶，总有一种不塌实的感觉，武磊，在他心目中更多了一份深奥，一份无法捉摸的神秘！
他从杨部长手里接过宾馆的钥匙，他不想这个明显努力地向自己套近乎的人在自己身边唠叨，便以坐车劳累为由拒绝了他的陪伴，独自一人回到包房里找小虎。
包房内，小虎正看着电视乐呵呵地笑，李啸山快步冲上前去，一下把他抱起来，用自己坚硬的胡茬去扎小虎的脸蛋。
“不许扎人，嘻嘻！“小虎被扎得尖声大叫，抓起胸前的金牌就去挡。
李啸山抓住小虎手里的金牌仔细一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金牌上，赫然刻着那头栩栩如生的下山猛虎！
李啸山细细端详着手里的金牌，确认它和看守所内离奇死亡的杨彪手里抓着的以及小胖子武警张峰身上挂着的完全一致，他不禁陷入了深思，这些虎面金牌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呢？如果他们代表了同一种含义，那么杨彪，张峰以及军区赵政委之间必然有着某种联系，那又有什么事情居然会牵扯到千里之外的军区政委呢？又有什么人有这份能耐可以调动得了军区政委呢？
武磊?！
的确，从赵政委的话语中可以感觉到他和武磊的关系非同一般，难道武磊会是这中间的桥梁？而张峰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武警战士，居然可以调动武警来围攻我们，假若没有身为队长的武磊的许可，他是绝对没有那份能耐的。那么，武磊难道是隐藏在赵队身边的地雷？
那么他为什么又要帮助我呢！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阴谋？
越往下想，李啸山愈感到心里的阵阵寒意，他下意识地抱紧小虎，提起行李，迈开大步走向宾馆的房间，他恨不得马上回到赵海山的身边，揭穿武磊的真实面目，保证自己队长的安全。
李啸山给身边熟睡的小虎盖好被子后便枕着双手仰躺到床上，想着回去后该怎样安顿小虎，怎样抓捕孙雷，不禁思绪如麻，没有丝毫的头绪。
晚风轻轻掀开窗前的纱帘悠悠地吹进来，李啸山抬头一看，窗外漆黑的夜空中繁星点点，一轮圆月高挂苍穹，他不禁轻轻披衣下床，推窗望着漫天的星斗，感叹道：“好美的月色啊！叔，如果你还在那该多好啊！”
如果说垄上江南的月色是一种纯净的美丽，那么滨海都市的霓虹便是一种冷漠的繁华！
灰蒙蒙的看不到任何星星的天空下，李江和张海沿着海边灯火阑珊的观海小道边走边聊，身后是缓缓跟随着的一辆黑色奔驰。
“张海，那天在观景台附近我听到你的叫声了，不过后来没看到你，你是不是碰到什么坏人了？“李江忽然停下来，看着不远处微波荡漾的海面，扶着路边的围栏关切地问。
“坏人？没有啊！是那里太黑了，我一不小心扭了脚！“张海背靠着栏杆，惬意地享受着海风的吹拂，侧过头来笑着对李江说。
“哦，没事儿了吧？“李江的目光中，张海灿烂地笑着，淡淡霓虹里他那洁白整齐的小碎牙显得异常美丽，再配上脸颊上两个甜甜的酒窝，李江看着不禁心神一荡，一种淡淡的兴奋便油然而生，并迅速扩散，象电流一般瞬间占据了他整个身躯。
张海避开他炽热的目光，举手轻抹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说：“没事！呵呵，谢谢李总。难道李总碰到了什么坏人？“
“啊……”李江明显犹豫了一下，转过话题接着说：“张海，这段时间公司的业务很多，几个控股公司的账物也很纷繁，所有的事情你都要亲历亲为，真的辛苦你了！”
“李总，那都是我的职责所在，要不怎么对得起你给我的那份高薪呢！”张海淡淡一笑：“说起来真的很感谢李总，我才来集团三年，便能有这么个位置，我知道那是李总对我的栽培，我打心眼里感激你！”
“真的？”李江往张海身边靠了靠，张海身上那股淡淡的熟悉的皂香便随风飘了过来，李江扬了扬手，在空中停顿了半刻，终于有意无意地搭在了张海的肩膀上。“张海，你也不用感谢我，那是你的才智证明你有这个实力。不怕跟你说，不单是我，就连董事长一样对你很满意！”
“真的？”张海一脸的惊讶，一转身，顺势从李江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呵呵，不怕你笑话，董事长就是我的偶像呢！你不知道吧，在集团里，他就是一个传奇，很多人都心甘情愿替他拼命工作的！”
“哦！是吗？”刚才和张海的近距离接触，已经点燃了李江心底里酝酿已久的欲火，为了不让自己高耸的跨间山峰暴露在张海的目光中，他顺势转身趴在了栏杆上，把自己的前身隐藏到黑暗里，同时也让清凉的海风平复他那不断膨胀的欲望。
“是的！”张海背靠栏杆，伸了伸懒腰。
“哦，那大家那么崇拜董事长，那么我这个总经理你们难道就没看上眼？”李江弓着腰，侧过头来笑着问。
“李总，大家崇拜董事长的是他的传奇，在他的心中，董事长就象一盏灯，而李总，你就是那个举着灯带着大家走路的领路人，这么多年来，集团的规模不断发展，不断壮大，你想，大家难道都是瞎子吗？所以，李总，你觉得大家还会有人觉得你不优秀吗？”
“哈哈，你真会说话！”听着张海的夸奖，李江心里象喝了蜜一样甜。“那么你觉得我怎样呢？”
“我的意见？”
“对，我想知道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李江专注地等待着这个自己爱慕已久的人的评价。
“李总当然很优秀了，首先是青年才俊了，你想，能管理好这么一个大集团的，在国内你这个年龄段的能有几个？其次是有秦姐这么个贤惠能干的美丽妻子了，既有美满家庭又有成功事业，李总，真是什么好处都落你身上了啊！”张海微笑着说，一脸羡慕的表情。
“哦！是吗？”李江轻轻应了一声，有点失落地接着问：“张海，你也有二十六了吧，自从你上班以来，好象很少看到有什么人来看你，你过年过节也很少休息，你家里人不想念你？”
“李总，我家远，母亲在我的小时侯就离开了我们，父亲也在我刚上大学那年不在了，四年大学都是我哥供的，我哥也不容易，所以我想努力工作，将来报答我哥！”张海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狠狠朝李江的背影盯了一下。
“哦，你哥真好！”李江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轻轻拍着张海的肩膀说：“张海，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就当我是你哥好了。”
“李总，谢谢你！”张海揉了揉眼睛，抬起左手看看表说：“呀，李总，这么晚了，回去吧，要不秦姐要着急了！“
“不急，不急，再呆会儿吧！“李江留恋地看着张海。
“哈哈，不行，再呆下去，别人还以为我们在搞同性恋呢！“张海朝不远处呶呶嘴。
李江顺势望去，两个小伙子正在激吻！
他不禁一愣，摇了摇头说：“那，咱走吧！“
夜，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很深了，白天熙熙攘攘的街道现在已经是人影班驳。
李江的司机很精明，在经常接送张海的过程中，他已经大概看出了些少李江对张海的依赖，所以尽管人烟稀少，他还是缓慢地沿着街边开着，尽量延长着李江和张海一起的时间。
“停一下！“李江看着窗外，忽然低声说。
司机鄂然将车停下，这里是这座城市早期的遗留建筑，大部分是作为出租房供外来务工人员居住，所以环境相对来说比较差，他不明白自己的老板怎么会对这里感兴趣。
张海沿着李江的视线望去，路边是一辆破旧的木板车，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背着一个一岁大小的小孩，抱紧双臂，哆嗦着站在旁边看书，车上摆放着几串香蕉。
李江打开车门走了上去。
“老板，买香蕉吗？很漂亮的！“小女孩见来了客人，便熟练地招揽着生意。
“恩，你这么晚还不回家啊！“
“不行，马上就开学了，我学费还没挣够呢！“小女孩搓搓手，哆嗦着说。
“你自己挣学费？你爸妈呢？“
“她们在工厂打工，也没多少钱，现在东西太贵了，我弟弟还要上幼儿园，我看爸妈太辛苦了，就出来摆个摊，希望能自己挣到学费！老板，买点香蕉吧，你看，很好的！“
“好，我全买了，多少钱！“李江关切地问。
“啊！老板，你买这么多，香蕉不能保存太久的，你吃得完吗？“小女孩惊讶地说。
“呵呵，吃得完，就凭你这句话，我们就能吃完。“李江心里一紧，问了小女孩价钱，便留下几倍的价钱提着香蕉跑回了车上。
李江朝窗外愣着的小女孩挥挥手，哽咽着对司机说：“走吧！“
下车后，张海依旧拒绝了李江送他上楼的请求，但今天他没有象往常那样微笑着目送李江的车离去，而是直接提着香蕉转身就走进了小区。
他今天心里有点乱，具体什么原因，他自己也不明白，也许是李江买完香蕉后夺眶而出的一行热泪影响了自己。
他静静地一个人坐在小区花园的椅子上，怔怔地看着灯光下灿烂开放着的无名小花，红红的花瓣，鲜艳如血！
是的，那就是血！
张海看着手腕上带着的残缺的半串水晶，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良久良久，他忽然冷笑一声，便提着香蕉走到小区的保安岗亭，笑着对保安说：“兄弟，辛苦了，给你们香蕉，算我请的！”
说完，他一咬牙，在保安的道谢声中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楼里。
医院的楼道里，夜深人静，赵海山枕着单手仰躺在床上，满腹心事，久久未能成寐。
他知道，李啸山是个要强的人，如果不到山穷水尽，他是绝不肯轻易求人帮忙的，而在他最需要帮忙的时候，他想到的是自己，在这点上，赵海山莫名地感到少许的温暖，然而，这微弱的温暖就象一根燃烧的火柴，只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众多意外的打击让一向沉稳的他不禁也乱了方寸。
所以他拒绝了妻子留下来看护自己的要求，他想一个人静静地梳理梳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他需要好好想想怎样才能帮上千里之外孤独无依的李啸山一个忙。
尽管以前西北也来过些同行到自己这办事，但那也仅是一面之缘，并无深交，所以赵海山勉强拨通的电话，得到的都是差强人意的答复。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逝，一筹莫展的赵海山不禁着急万分，他实在不想给李啸山一个失望的答复，更不想再次听到李啸山那令自己揪心不已的哽咽，然而，自己的力量现实地摆在眼前，自己真的力不从心。而这种失败的感觉，让他第一次感到没有勇气拨通李啸山的电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手机的确定键。
“啸山，我这暂时也没好的办法，要不你再劝劝大伯大婶，如果实在不行，你先回来，我们再合计合计！”
随着短信息的发送，赵海山也把自己的心跟着发了过去，就象一个高考结束等待着分数公告的高中生般，忐忑地等待着李啸山的回复。
“哥，睡没？”
一条短信飘然而至，而显示的签名却是陌生的号码，赵海山皱皱眉头，回复了过去。
“你是哪位？”
“我是张海，哥，你身体好点没？”
这是张海工作后第一次主动给自己发信息，赵海山心里咯噔一沉，赶紧回道。
“海子，我没事，你那一切都好吧！“
“哥，我没事儿，你好好把伤养好，我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的，他们再敢伤害我的亲人，我一定让他们死得很惨！不管他是谁！！！“
“海子，一定要沉着！我没事儿。“看着张海短信中采用的连续几个感叹号，赵海山知道这个一直很内敛的兄弟此刻一定很激动，而这种激动对于目前的他或许会是一种危险，所以他赶紧回复道。
“哥，我知道，哥，我会全力打探孙雷的下落，我绝不放过他！”
“海子，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你知道些情况？”了解自己昏倒后发生的情况，是赵海山一直想知道的。
“哥，那天晚上我刚好在现场，我就躲在林中，不过我赶到的时候，孙雷已经刺中了你，我本想冲出去救你，但看见李江喝止住了他，我便又潜伏下来等待时机，我看见孙雷当时很是激动，咆哮着非要杀了你，而李江这时候居然敢上去给了他几个响亮的耳光，后来我看见孙雷郁闷地带着那拨打手离开了，而李江则怔怔地站在哥身边看着哥，我怕他耽误救哥的时间，便发了个信号把他引开，然后我趁机把哥背走。”
“哦，那么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
“是的，哥，还有一个情况，我把哥送到医院后，我本想守在哥身边直到你苏醒，但在我办完手术后，我碰到了你们单位的那个治安处长，这种情形之下，我想我更应该找个方便照顾你的人来看你，我本想给嫂子电话，但我又担心孙雷找到医院里来，所以我就从你手机里找了个签名叫武磊兄弟的号码，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来保护你，没多久，我就看见一个健壮魁梧的汉子冲进了医院，很着急的模样，我躲在暗处偷偷监视着他，发现他对你非常好，我就放心把你交给他了，我后来还发现你们那个治安处长也看到你受伤了，不过很奇怪的是他并没上前帮忙，而是偷偷跟着你，不断给什么人低声打着电话。我本想再看看，可李江的电话这时却来了，我不想引起他的怀疑，便随意找了个借口，而我身上还染着哥的血，很引人注目，所以便赶紧离开了。哥，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海子，我没事，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要保护好自己！”赵海山终于了解了自己受伤后的大概情况，看来自己对李江的确有些误解，不过让人费解的是，孙雷既然和李江不是一路人，那么他为什么对李江又是如此忌惮，而李江似乎也很清楚自己在孙雷心中的地位，以至他居然敢在那刻刮凶残成性的孙雷的耳光。自己在观波阁击毙李洪那刻，李必成对自己也没什么不利，但和他对视的那一刻，直觉告诉自己，他决不会轻易放过自己，难道孙雷是他指派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倒很好解释了，李江是李必成的儿子，孙雷自然得给李必成面子而不敢和李江冲突，但是根据常理，人采取报复的行为，往往应该是在他受到最大刺激的时候，所以，就算孙雷是李必成找来对付自己的，那他更应该在李洪事件的最近那几天，而不应该是过了这么久的现在！况且那时的孙雷尚未完全进入警方的视野，而如今他却是众矢之的，被通缉的逃犯，以李必成的智商和地位，他决不会让自己和逃犯扯上任何关系！
而杨敏的出现，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如果是巧合还罢了，假若他另有所图，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杨敏一直以来和自己的关系虽然谈不上很好，但也没什么过节，自己甚至还在那次围捕抢劫犯中救过他的命，如果是他要伤害我，那么是什么理由呢？为了升迁？那也还不至于对我欲除之而后快吧！
杨敏职务的忽然变动，高局的欲言又止，张局的春风满面，一切都转变得那么的忽然，而这种忽然，在自己的印象中，有着一种熟悉的感觉，的确，这种变化和老局长退位前的征兆完全一样，难道这次的主角是我？我将离开自己踌躇满志的警界？
赵海山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象一张无形的巨网，正在慢慢向自己兜头罩下来，一种莫名的恐惧第一次涌上他的心头，这种恐惧不是他害怕自己将受到怎样的处置，而是来自一种看不清楚却能感觉得到的无形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正幻化为各种暗流，在自己的脚下涌动着，一旦机构运转顺畅，这些暗流必将破土而出，将自己撕得粉碎，而现在，他真切地感觉到，有人已经打开了开关！而这个人是谁，他感觉得到，但无法确定！
当赵海山在医院内纠缠于各种纷繁的事务的时候，遥远的西北天水，由于几天的劳累，李啸山慢慢便无法抵御悄然来袭的睡意，他看着小虎，这个老肖的儿子，现在也是自己的儿子，正沉沉地睡在自己身边，红通通的小脸甚为可爱，他不禁伸手轻轻抚摩了一下，甜蜜的笑容也马上布满脸庞，他慢慢闭上眼睛，心也在朦朦胧胧中回到了那繁华的滨海都市。
清晨的阳光柔柔地洒满滨海的每个角落，就象一双慈爱的手,温柔地抚摩着大厦两侧那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坪，而生机盎然的小草儿，则贪婪地着随风飘来的水珠儿，循着水雾的方向，是一池圆形喷泉，清澈的水面上，浮着几片舒展的睡莲叶儿，几尾雕塑锦鲤跃然水面之上，张口喷起高高的水柱，在阳光下衍散成一道道美丽的彩虹，透过七彩的水帘，沿着大理石铺设的高高台阶，目光所及的尽头，是一座巍峨气派的全玻璃幕墙大楼，宽敞的大门口，“永成大厦”四个草书金字在晨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一辆黑色的奔驰缓缓停在了大楼东侧硕大空旷的停车场里，车刚停稳，高大壮硕的司机便快步跑到后排，拉开车门，恭敬地等候内部人员的下车。
随着一双澄亮的黑色皮鞋率先伸出车门，李江稳稳地下了车，站在车门边整理了一下扎束的衬衣，转过头来看着另一测正四处打量着周围环境的张海问道：“张海，第一次来这吧，评价一下？”
张海轻轻笑了笑，说：“很不错啊！想不到他们的办公环境居然是这种模样的，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们是我们的下属子公司，我还以为我们走错地方，进了某个政府部门的大院呢！“
“哈哈，你到底是夸人还是损人呢！可真有你的，不怕告诉你，这里的所有设计都是他们的总经理杨涛亲自设计的！“李江摇摇头，笑着说。
“哦？！“张海的锐利眼睛掠过一丝困惑，他接着问：”李总，看来这个杨总还真是多才多艺啊！我印象中他不是学建筑行业的吧？“
“恩！杨涛，是很优秀，是我们集团里难得的人才！“李江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收敛起脸庞上的笑容，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叹了口气说：”可惜……“
“可惜什么？“张海盯着欲言又止的李江看了半天，追问了一句。
“呵呵，没什么，咱们上去瞧瞧吧！“李江看着一脸好奇的张海，一身正装的他，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的白皙和英俊，于是李江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永成大厦对张海说。
李江和张海并肩一边走向永成大厦，一边指点着周围的环境低声讨论。
“李总，李总大驾光临，欢迎欢迎啊！“
一道浑厚有力的男中音飘进张海的耳朵，就象一首动听的乐曲敲打着他的心房，他不禁寻声望去，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满脸笑容的男子，三十五六的年龄，约一米八的个头，宽肩，乌黑的短浓发之下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高鼻俊目，线条清晰的嘴唇边胡须隐隐绰绰，一双会说话的深邃的眼睛，都显示着他的强壮、热情和豪放。
张海怦然一动，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猛然涌上心头！
“原来是他！“张海心里一声惊叹，不自觉地便流露出一丝慌乱的眼神。
“来，来，你来得正好，我给你俩介绍一下。“李江轻轻握了握来人伸过来的手，笑着对张海说：”张海，这位就是永成综合发展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杨涛。“
张海笑了笑，微露出一排洁白如瓷的小碎牙，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微微躬着身子伸出手说：“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杨总啊，幸会，幸会！”
听着张海的招呼，杨涛赶紧转过身来，他双手用力握住张海的手，热情地招呼：“原来是我们的财神爷张总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他细细地打量着眼前年轻英俊的张海，意味深长地说：“李总啊！真想不到啊，咱们集团的财神爷居然是这么的年轻帅气，业务精通，难怪您都不来看我们这些老朋友了啊！”
李江避开杨涛那咄咄逼人的目光，轻咳一声道：“杨总，你不会打算就在这儿招待我们吧！”
“哈哈，哪能啊！”杨涛纵声大笑，他把目光收回，重新凝固在张海的脸上：“就冲着咱张总的初来乍到，我也应该请他喝杯好茶，是不？走，张总，到楼上视察一下？我办公室里刚到了今年产的上好铁观音，正好请你们品尝一下！”
张海并不避开杨涛灼人的目光，任凭它在自己身上四处游移，他脸上始终保持着灿烂的微笑说：“那就谢谢杨总了，杨总，打扰了！”
“哈哈，张总太客气了！你来了，是我们的荣幸，以后还要靠集团多多支持哦！”杨涛使劲握了握张海的手，顺势用手指在张海那温暖厚实的手掌心轻轻抠了抠。
“他什么意思？”张海心头一震，在此之前，张海已经清楚地知道了这个手势意味着什么，“难道这个杨涛喜欢上了我！？”
张海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用眼光轻轻扫过杨涛的脸庞，然后落到李江那明显有了点异样的面容上，而在此过程中，他发现杨涛的脸虽然朝向自己，但眼睛却明显地瞥向旁边的李江，而李江尽管脸上满是笑容，但很明显，那是一种僵硬的笑容，他的目光，早已凝聚在杨涛长期紧握着自己的双手处。
张海扬手指了指眼前巍峨的永成大厦，顺势挣脱了杨涛的手，他走到李江的身侧，隔着李江说：“杨总，听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您设计的，您真是能人啊！”
“哈哈，张总过奖了，我也是东拼西凑而已，让张总笑话了！”
杨涛看了看已经收敛起笑容的李江，赶紧补充道：“李总，张总，不好意思啊，罗嗦了半天，咱们还是上去聊吧！”
李江轻轻点了点头，便慢慢向永成大厦那宽敞的大门走去。
大理石铺设的豪华气派的大堂内，众多保安早已清出一部电梯等候着三人，李江朝围观的人群微笑着点了点头便举步跨进了电梯，而张海和杨涛客套一番后便也走了进去，一左一右站在了两边。
随着光亮的电梯门轻轻合拢，三个人便成品字形站在了电梯内，相对狭小的空间内，谁也没有说话，安静得甚至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李江站在身后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人，左边的杨涛理着一头乌黑的短发，圆大的脑袋下，脖颈处堆折起几纹缀肉，宽宽的肩膀，撑起一件暗红色真丝条纹T恤，腰间紧紧扎束着一条黑色宽边皮带，略显发福的腰际，稍为松弛的肌肉隐隐突显在皮带的周边，而微翘的臀部，包裹在一条黑色的毛料西裤下，显得颇为性感。
李江深深地吸了口气，把目光移到右边站着的张海，如果说杨涛是一副典型的高大中年微胖身板，那么张海便是一种阳刚健壮的魁梧青年小伙模样，他微侧着身子站在门边，白皙干净的脸庞在满头浓密的中发映衬下，显得异常动人，尽管他比杨涛稍矮，却比杨涛更结实，一件洁白的衬衣搭配一条深黑色西裤，从上到下处处透露着干净利落的气息！
李江不禁满意地笑了。
细心观察着张海的并不只李江一个人，杨涛也在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身旁的张海，以前李江的造访总是孤身一人前来，而今日陪在他身边的居然多出了这么个毛头小伙，而他年纪轻轻的居然能做到集团财务副总的位置，看来决非泛泛之辈。所以，他尽管面对梯门，眼的余光却透过梯门镜面的反射，偷偷观察着张海的神色。
张海则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他随意地观察着电梯里的摆设和头顶上液晶显示器里不断变换着的关于永成公司的介绍图片以及跳动着的楼层数字，而这当然只是他故意作出来的表象，他那双鹰一样敏锐的眼睛，在他假装用手揉揉眼睛的动作中，就已经发现自己处在张海和杨涛的目光包围中，而对于李江的心思，他早已心中了了，相对来说杨涛，尽管有些陌生，但以他的处境和身份，他必将成为自己以后直面的对手，而在真正了解这个对手之前，他要做的就是保持镇定，以不变应万变。
电梯叮地一声停在了十九楼，张海的目光中，杨涛那本有些严肃的胖脸也变戏法般随着他的转身随即展露笑容，张海不禁轻轻笑了笑。
“李总，张总，到了，请！”杨涛一手挡着电梯门，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江点了点头，径直走了出去，张海道了声：“谢谢！”便紧跟着走出了电梯。
电梯外，早已站满了一长排等候着的公司员工，一见李江走出电梯，所有人便深深鞠了一躬，齐声欢呼：“李总，早上好，欢迎指导！”
李江对大家挥了挥手，说：“谢谢大家了，大家都忙去吧！“他扭头冲杨涛嚷道：“杨总啊！跟你说多少次了，别搞这些好不！我又不是外人！”
“李总，您可是集团的领导，他们的衣食父母，我这是培养他们的感恩之心，让他们要时刻记得知恩图报！”杨涛快步跟上来，笑着解释。他看了看周围纹丝未动的人墙，脸一黑，嚷道：“领导让你们干活去，都没听明白哪！”
杨涛的话音刚落，人们便赶紧四散了开去，李江看了看张海，指着杨涛摇了摇头。
杨涛脸上马上恢复了笑容，他对张海柔声说道：“呵呵，张总，让您见笑了，这些人啊，说过多少次了，总不长进啊！”
“哪里啊！杨总客气了！”张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杨涛的办公室处在十九楼的东角，杨涛陪着李江和张海进去后说：“李总，张总，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准备好茶，马上就来啊！”
李江摆摆手，张海看着即将离开的杨涛，补充了一句：“杨总，麻烦您安排一下，把公司的财务报表也拿来吧！“
杨涛笑着看了一眼张海，夸奖道：“张总，您可真敬业啊！集团的人啊素质就是高！“他又看着摊着双手随意坐在沙发上的李江说：”李总啊！你真有福气啊！身边有张总这样的人才，肯定宽心不少吧！“
李江呶呶嘴说：“杨总，什么时候变这么黏糊了，快去吧！“
“呵呵，是！“杨涛笑着答应了一声，转身便往外走去，脸也瞬间沉了下来，他使劲咬咬牙，黑着脸大步走了出去。
“张海，过来坐会儿吧，别总站着啊！“李江指着身边的沙发笑着说。
“呵呵，李总，我不累！“张海一边好奇地观看着房间的布置，一边慢慢踱到窗边。
窗外，以宽阔的停车场为起点，沿着蜿蜒的马路，不知何时已经连绵不断地停满了各式的车子，恍如一辆望不到头的长长火车，正缓慢地驶进永成大厦的大院。
“怎么忽然间停了这么多车？”一阵疑惑涌上张海的心头，凭他自己对于永成公司的了解，它的主营业务范围应该是外贸和餐饮，而这么多车停在外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还没等他回过头来，李江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来到了他身边，他紧紧挨着张海靠到窗台上，指了指楼下的车龙，看着眼前的张海笑着说：“很奇怪吧，停了这么多车？想知道原因吗？”
李江身体的温热透过紧挨着的肌肤清晰地传了过来，所以张海轻轻地往旁边让了让，侧过头来问道：“李总，我确实有点不明白，这么多车到这来干啥呢？”
“他们啊！到这儿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购买一个行车安全符！”李江盯着张海明亮的眼珠儿，顺手搭上了张海的肩膀。
“行车安全符？”张海愈加的惊奇，小小一道符用得着一大早排队购买吗？
张海本想细问，可不容他多想，身后杨涛那悦耳的浑厚嗓音便飘了过来，张海扭头一看，杨涛手拿着一个金色的小铁罐正满面春风地走进来，四目相对中，杨涛的脸明显闪过一道不悦的神色，便随即掩没在他灿烂的笑容中。
“李总，张总，别站窗边啊！那儿热，快过来坐，咱把茶泡上慢慢聊！”杨涛一边招呼着两人，一边熟练地清洗着茶具，顺势打开了电热壶的开关。
李江转过身来，提了提裤腰，发现自己下面早已山峰高耸，便赶紧迈步走了过去。张海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他一边慢条斯理地走，一边说：“杨总，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你办公室装饰得非常别出心裁，你看，这墙上装裱的水墨字画，恰如其份地点缀着整个空间，平添了一种大家的气息，给人一种豁达的感觉！”
“哈哈，张总，你太夸奖我了，我只是借用一下董事长的墨宝而已，如果要说到好，那自然是董事长的字颇为了得，让我这儿棚壁生辉啊！”杨涛一边洗茶一边呵呵一乐。
李江雍懒地往沙发上一靠，抬头细细打量了一下对面墙上的字画，缓声说：“嘿，还别说，我爸这手字还真不错啊！”
张海缓缓地坐到李江身边，面带微笑看着杨涛细致地沏好茶。
杨涛用紫砂杯给张海和李江各倒了一杯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挺了挺身板说：“李总，张总，品尝一下今年新产的安溪铁观音？”
张海优雅地端起差杯，放在鼻旁轻轻一嗅，便闻到一股幽雅细腻的奶香，不禁精神一震。
杨涛看着张海陶醉的表情，笑了笑：“张总，怎么样？这可是今年刚出的极品新茶铁观音，这可是和专供给咱们钓鱼台国宾馆用的茶是同一级别同一批次的哦，我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取到的，前几天刚送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尝尝鲜，看，你们今天来得正好，看来你俩真是有福之人啊，李总，张总，尝尝？”
杨涛端起差杯，轻轻呷了一口，浅笑着看着李江。
李江看了一眼杨涛，从沙发上往前探了探身子，随意地端起杯子说：“杨总啊！那还不是粘你的光，咱才有这么好的茶喝！”李江轻轻品了品，接着说：“果然是好茶啊！清新醇厚，具有一种天然的奶香味，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杨涛看着李江，嘿嘿干笑几声，接着说：“李总啊，喝了这么多茶，还真是新茶好啊！这味道，真是旧茶无法比拟的啊！旧茶再好那也是旧茶，怎么都喝不出那种味道了！”
李江避开他灼人的目光，顺势往沙发上一靠，清了清嗓子说：“杨总，你这话就错了，茶并非新茶就比旧茶好，比如普洱，多年的老茶，味道却是更加醇厚，远非新茶可比，依我看，新茶也好，旧茶也好，关键是看它是否纯净无暇，你想，要是你在这茶里喝出了一粒沙子，你还会觉得它是好茶吗？”
杨涛端茶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把目光移向旁边的张海，“张总啊！你真是年轻有为啊，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你就象这新出的茶叶，朝气蓬勃的，真是人见人爱啊！”
张海轻轻一笑：“杨总，你太抬举我了，我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向杨总请教呢，希望杨总不要保守哦！”
“哈哈，张总啊，你太谦虚了，难怪李总那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这种有才有德的年轻人，以后啊！张总有啥事情，只要说一声，我老杨非常愿意效劳！”杨涛举了举手中的茶杯，把剩下的大半杯茶一口喝了下去。
张海的眼珠儿滴溜溜转了一圈，他发现杨涛尽管极力掩饰，而脸上依然透漏出了他在勉强地压制着些什么的气息，而李江虽然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但仍然能看出，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是索然无味了！
张海慢条斯理地拿着茶杯，欣赏着杯子里金黄浓艳似琥珀，带着砂绿色的茶汤，他细啜一口，舌根轻转，心里不禁轻叹，真是好茶！
父亲就是一个好茶的人，如果他还在，如果他能品尝到这样的好茶，我想他一定会非常高兴，但是，敬爱的父亲，他已经永远地过早离开了自己，永远没有机会品尝这样的好茶了！
张海想起自己的刑警老父亲，不禁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腕上的残缺的半串水晶。
“张总也喜欢水晶？女朋友送的？”杨涛冷不丁的一句话忽然从张海耳边响起，张海不禁吓了一跳。
“呵呵，不是，还没哪个女孩会看上我呢！”张海脸色一红。
“不会吧，是张总眼界太高了吧！以张总的才貌，我想肯定有许多女孩子排着队追你吧，哈哈！”杨涛看着张海的窘态，哈哈大笑。
“呵呵，也不是，那事我想晚点再说吧，而且最近工作上事情挺多的，我也不想耽误人家，所以就没找，对了，杨总，你们的财务报表都准备好了吧，要不麻烦你给我安排一下？”张海瞥到旁边闭目养神的李江，知道他已经不想在这儿多呆下去了，便催促着杨涛。
“好，好，我马上安排！”杨涛笑了笑，站起来走到电话旁拨了几个号码，对着电话说了几句。
片刻之后，随着几声轻轻的敲门声，张海扭头一望，一个年纪约二十二三岁，扎着一束乌黑油亮的马尾，清纯脱俗得犹如仙女般的少女，抱着两个大大的文件夹，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杨涛看了一眼女孩，指了指张海说：“小秦，还不快点把报表交给张总！”
女孩略带慌张地赶紧走上前，把文件夹轻轻递给张海说：“张总，给你我们公司这个季度的报表！”
女孩的声音非常的纯净悦耳，以致一直半躺着靠到沙发上养神的李江也猛地张开了双眼。
张海满脸通红地接过女孩递过来的报表，眼前的女孩，一双明亮的眼睛，顾盼之间，光彩照人，就如黑漆的天空嵌着的一颗星星，又如白水银中包着黑水银。他不禁看呆了！
女孩蔫然一笑，双目往张海脸上一扫便转身走了出去。
杨涛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海，看着张海有些怅然的表情，他不禁欣然一笑，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张海拿着报表站起来说：“杨总，谢谢你的好茶，报表我就先带走了！“他看了看有点木然坐在沙发上的李江说：”李总，我这没事儿了！“
“那走吧！“李江如释重负般站了起来，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他感觉这里到处都是网，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象一只小昆虫一样被粘到网上，成为他人的猎物，当然，他更担心年轻单纯的张海也会象自己以前一样迷失在这个网的世界里。
张海紧跟在李江身后，杨涛则跟在最后唠叨地挽留着，一直把他们送出永成大厦的门口。
“回去忙吧，别送了！“李江转过身来冲杨涛扬扬手。
“真这么快就走啊！“杨涛看着阳光里的李江，眼里似乎流露出一种不舍来。
“杨总，谢谢你的接待和配合，谢谢了！“张海走上前来，伸出手和杨涛握了握，便转身和李江并肩向那等候多时的黑色奔驰车走去。
临上车的时候，张海似乎有意无意地走错了车门的方向，和李江挤到了同一个车门，并伸手抱了抱李江那微胖的腰际。
李江有点愕然地回过头来，张海便赶紧跑到了车的另一侧，拉开车门冲站在大厦门口的杨涛诡异一笑，便钻进了汽车。
目送李江的奔驰远去，杨涛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他长叹一口气，铁青着脸转回大厦，临上电梯前，他犹豫了一下，把一个保安叫了过来，对他嘀咕了几句便钻进了那等候多时的电梯。
对着电梯里的镜面，杨涛轻轻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庞，摸了摸那满头坚硬的短发，指着镜子里依旧帅气的自己自然自语道：“这么优秀的一个人还他妈的受这种鸟气，你们都等着，总有一天让你们跪在我面前求我！“
李江把自己全身放松躺倒到车椅上，细细回味着刚才上车时的那一瞬间，张海那忽然的一抱除了让他甚感意外之外，带给他的更有一种深深的震撼，尽管时间非常短暂，但张海双手透过他的腰际传送进来的温暖足以震动他的心灵。
张海是他内心一直喜欢的对象，尽管他曾无数次地暗示过自己对他的心意，但张海总是一副若即若离的姿态，令自己无所适从。而今天他居然主动搂抱了自己一下，难道这意味着他终于接纳了自己！
想到这，李江不禁扭过头来打量着身边的张海。
张海聚精会神地看着窗外的车龙，似乎完全忽略了李江的存在。
看着张海白净英俊的脸庞，李江的手在车椅的皮套上象弹奏钢琴般游动了一会儿，终于颤抖着轻轻爬到了张海的大腿上。
张海把目光从窗外收回，侧过脸来看着李江灿烂一笑，问道：“对了，李总，这么多车停在这儿，刚才你说他们都是为了买一个平安符！这还真是令人费解，况且杨总他们也并非庙堂，怎么会销售起平安符呢！”
“呵呵，张海，这事儿我本来也觉得奇怪，不过后来听老杨说了说，也就明白了！”李江的手在张海的大腿上往上移了移，对着司机说：“老杨，你给张总说说怎么回事呗！”
“是，李总！”司机老杨把墨镜往上推了推，接过话头说：“张总，这事儿还得从五年前说起，听人说，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一辆满载客人的大巴车刚离开本城没多远，就发生了一起车祸，车子碾过了一个红衣女子的身体，当司机下车察看情况的时候，那名撞成两截的女子忽然站了起来，一下扑向了司机，当时司机就吓傻了，拼命跑回车子上，开着车子就狂奔，没走多远便连人带车翻到了河里，司机和乘客都死了不少！后来听幸存下来的人说，他们临翻车前，依稀看见前面有一个红色的女人影子！”
“可这和杨涛的平安符有什么关系呢？”张海皱皱眉头，满脸的疑惑。
“这还只是个开始，后来的事情就更邪呼了！听人说，被车撞死的那红衣女子上半截身子最后的确是在车子的前面找到的！从那以后，很多走夜路的司机都说在那条道上看见过红衣女子披头散发的模样，而那条道后来又不断地发生交通事故，后来连长途汽车公司的人都怕了，还私底下请了法师去作法驱邪，可一点用都没有，事故还是不断地发生，人们还是经常看到那个骇人的女鬼！后来，永成的杨总有一天从外地回来，火车晚点了，他和司机深夜经过那段路的时候，那个女鬼又出现了，悬空飘在杨总的车前，那天杨总正好喝高了，他也不怕，大大方方地下车叫她让开，当时司机都快吓摊了，他看见女鬼张着锋利的爪子朝杨总扑了过去，司机以为这次杨总肯定没命了，然而就在这时候，女鬼忽然厉叫一声飘了开去，而杨总的酒也被惊醒了大半，他赶紧跳上车子，让司机快走！”
“哦？！可这和杨涛的平安符还是扯不上有什么关系啊？”张海看着车子前方挂着的一块精致的灵符，淡淡地问。
“回来后，杨总也百思不得其解，思前想后，猛然醒起自己那次出行正好到当地一所寺庙里求了一道平安符！于是他便赶紧再返回，向寺庙里的高人详说了一切，请求高人来这里收服女鬼，可高人说他已经隐居世外多年了，不便出山，便将平安符的灵验法术传授给了杨总。杨总回来后便依照法子制作了许多灵符交给身边的朋友，大家使用后果然有效，于是就一传十，十传百地传了开去，后来听说有人看见这么多人需要灵符，便偷偷仿冒了起来出售，结果可想而知，那些仿冒的灵符听说有段时间还管用，可没过多久就完全失效了，一些买了假符的车辆差点就车毁人亡，而那几个制售假符的商人更是一夜之间暴毙，而经历此事之后，杨总非常恼火，他便把原来永久有效的免费平安符改为销售一月有效的平安符，必须按时购买，否则便会完全失去作用！“
听完司机老杨的描述，张海心里将信将疑，他问道：“这世界还真有鬼啊！那公安也信这事儿吗？他们不去调查一下？“
司机老杨皱皱眉头，紧张地叹了口气，低声说：“张总啊！话不能乱说啊！这个世界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但我们最好不要乱说话，以免得罪了神明惹来麻烦啊！“
他想了想，接着说：“说起公安，我又想起了一件事儿，的确，后来公安局也派人去调查了，但更吓人的是听说负责这个案子的一个老警察就是莫名奇妙地死在了那段路上，死时，警车的前头挂着一片红衣，而他的那辆警车就没有挂平安符！“
“啊！“张海一声尖叫，一拳重重地击打到前方的坐椅上。
司机老杨一个急刹车把车子停下来，和李江一样愕然地看着一旁脸色苍白的张海。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张海喃喃自语。
李江抽回那渐渐上移的已经放置到张海大腿根位置的手，轻轻抚摩了一下张海的后背，安慰道：“张海，别慌，有我呢，还有我呢！“
张海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仿佛大梦方醒的模样，他侧过头来冲李江淡淡一笑说：“谢谢李总，我没事儿！“
“呵呵，没事儿就好！老杨，走吧！“李江朝司机扬扬手，然后轻轻抓住张海的手说：”张海，吓着你了！我晚上请你喝酒，压压惊啊！“
“好的，李总，等会儿回去我先把工作忙完了，晚上咱们约上杨总一起喝酒吧？“张海迎着李江的目光，轻声询问。
“不叫他了，就咱俩，我还有许多事儿要和你商量呢，他在场就不合适了！“李江深情地看着张海说。
“那……，好吧！“张海冲李江灿烂一笑，扭了扭僵硬的腰肢，顺势把手抽了回来，扭头看着窗外。
随着李江的车子飞驰，窗外的车辆嗖嗖地向后退去，仿佛是一辆长长的火车，擦身而过！
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从兰州驶来的火车终于稳稳地停在了远离市区的滨海火车站，李啸山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居然晚点了四小时，都啥破车啊！“李啸山低声骂了句，从卧铺上抱起经过长途颠簸，早已沉沉入睡的小虎，跟随着人流走出了火车站。
人群东奔西跑，很快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李啸山看了看空旷的广场，思量着该如何返回遥远的市区，公交车早就停开了，时近半夜，连的士都已经是寥寥无几了！
“大哥，要车不？“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边响起。
李啸山换了换手，把小虎往上托了托，扭头一看，一个长得憨厚的小伙正热情地冲自己笑着问。
“大哥，是回市区不？“
“是。“李啸山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应道。
“大哥，我刚送人过来，反正回去也是空车，顺道捎上你吧，你看着给点就成！你看成不？“小伙子热情地招呼着。
李啸山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对方，感觉小伙是一副憨厚实在的模样，便点了点头。抱着小虎紧跟着他来到了车前。
车子是一辆崭新的别客，李啸山看了一眼站在驾驶室旁的小伙，便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大哥，坐好了，咱走咯！“小伙司机扭头看了看后座的李啸山，提醒一声便启动了汽车。
“兄弟，开稳点啊！晚上路黑，留点神啊！“李啸山把熟睡的小虎轻轻往怀里搂了搂，轻声提醒着司机。
“大哥，放心，我都开车很长时间了，没问题的！“司机小伙紧盯着路的前方说。
车子稳稳地驶离了火车站广场，进入了黑漆漆的郊外马路，随着汽车的颠簸，那挂在后视镜下的水晶球带动着红穗子左右晃动着，仿佛是魔法师的催眠钟摆，把颠簸了一天两夜的李啸山带进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蒙胧中，路的前方出现了一个飘忽的红点，慢慢地游移了过来
深夜稍显凛冽的凉风吹过那棵挺拔茂盛的酸枣树，发出沙沙的声音，象一首凄凉的思乡曲，萦绕在老屋的四围，几片凋零的落叶随风飘落，轻轻地碰撞到大伯那布满了皱纹的额头上。
大伯举手轻轻揉了揉，不禁抬起头朝上望去。
漆黑的苍穹繁星点点，恍如那归属到极乐的灵魂，留恋地俯视着人世间仍然苦苦挣扎着的亲人们。
一道流星猛然划过天际，在茫茫夜色中泯然而逝！
大伯的心莫名地触动了一下，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拥上心头，流星的泯灭，将预示着一条美丽生命的终结，今夜出现如此灿烂的流星，那么谁将会登上那条驶向天堂的小舟呢？
“好人有好报啊！”大伯轻声念叨了一句，裹了裹单薄的衣衫，大步往那亮着微弱灯光的家里走去。
在漆黑的夜幕下，那红红的亮点，仿佛象一盏在夜风中飘摇不定的烛光，忽明忽暗！忽东忽西，在司机极度的关注下，慢慢地加速游了过来！
终于，随着距离的缩短，在司机惊讶得瞪圆了的眼眸中，它就象渔夫与恶魔中的那个恶魔一样，呼地一声整个膨胀了开来，红衣四面飘散，仿佛在路的中央燃烧起了一团红红的火焰。
司机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赶紧一个急刹！
巨大的惯性带着李啸山使劲往前冲，眼看就要撞到前排的靠椅上，作为一名优秀的刑警，当危险降临的时候会有一种本能的反应，所以尽管李啸山睡意朦胧，但忽然而来的变故马上让他清醒过来，他一探右手，撑住前方的座椅，顺势一侧身子，左手一揽，把本已脱离身边的小虎又捞了回来，并紧紧地贴在自己怀里。
车内漆黑一片，李啸山对于司机如此卤莽的驾驶，不禁大为恼火，他一边安慰着被惊醒的小虎一边大声质问道：“你怎么开车的，不是让你慢点开吗？”
司机没有任何回应！
李啸山稳定了一下情绪，聚精向司机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司机那惊恐得已经变了形的脸庞，他双唇抖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颤抖着手往车前指了指。
顺着手指的方向，挡风玻璃上丝丝缕缕铺着一层红色的衣布，在夜风中偶然飘动几下，仿佛是那吊死鬼的舌头，贪婪地在车窗上，窥视着车里的猎物！
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李啸山的心头，他把小虎更紧地往怀里靠了靠，然后揉揉眼睛，极力望去。
一道暗红色粘稠的液体顺着车窗蜿蜒而下，象一条爬出泥土的蚯蚓，慢慢地在窗上蠕动着。
又一道红色粘稠的液体顺窗而下，和前一道分分合合，在窗前纵横交错！
伴随着粘粘的液体，几缕黑色的毛发就象游动在红河中的黑蛇一样，慢慢地滑了下来！
“啊……”小虎忽然一声尖叫，双手一紧，狠狠地抱着李啸山的腰际，把头深深地藏在他怀里。
月光下，车灯里，窗前紧贴着一张披头散发的脸，眼睛半睁半闭，牙齿半开半合，一副半睡半醒的姿态！
李啸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正想细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忽然，那张脸猛地一睁眼睛，狞笑着看了司机一眼，呼地一声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盘旋飞舞，作势便要俯冲下来。
司机瞪着两眼死死盯着半空中那不断旋转着的半截身体，终于忍受不住，啊的一声惨叫，一踩油门，车子便象箭一样往前冲去。
李啸山本想打开车门下车察看一下，车子忽然启动带来的巨大外力猛地把他甩出车外。
他把小虎往车里一推，顺势一脚蹬上车门，在车门砰地一声关上的同时，李啸山在路边上连滚了几下，终于卸掉了那从车上下来带着的前冲惯性。
李啸山尚未站稳，前冲的车子便莫名地停了下来，尽管马达在拼命轰鸣，却丝毫不能挪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地捏到了手里！
那半空中盘旋了许久的红衣身躯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猛地朝车子快速撞了过去。
李啸山担心小虎的安危，一见此情景，心里不禁着急万分，他顺势从路边抓起一把石子，双手一扬。
几颗鸡蛋大小的石子带着呼声准确地击中了那蓬松着毛发的鬼脸！
又是一声诡异的厉叫划破长空，红衣身躯忽然蓬地一声整个爆裂开去，在半空中炸得粉碎，那艳红色的衣屑更是漫天飞舞！
李啸山无暇细想，几个箭步冲到车前，透过车窗看见小虎正从椅子上爬起来，似乎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他扭头看向司机。
司机似乎惊吓过度，脸色苍白，尽管车子丝毫不能动弹，他还在死命地踩油门！
李啸山拉开车门，小虎一下就扑到了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吓得哭都哭不出来。
李啸山一边轻轻抚摩着小虎的背一边安慰着他，他走到车前，仔细一看，原来车子撞到了一张拦截在路中央的网上，如何能前进呢！
李啸山这才定下心来，他粗略地看了看周围漆黑的四周，隐约感觉到一种潜在的危险正在快速逼近。
他皱皱眉头，赶紧跑到驾驶室旁边，拉开车门，对着司机吼了几声。
司机双手乱挥，仍然在拼命踩油门！
李啸山拍地一声，用力一巴掌刮到司机脸上，司机这才安静下来，满脸惊恐看着李啸山哆嗦着说：“哥……哥……完了！咱们……咱们碰到那个女鬼了！”
“什么女鬼！我已经把她打死了！”
“什么？你把她打死了？怎么可能！”司机一脸的诧异，根本不相信。
李啸山看着周围婆娑的树影在夜风中晃动着，如鬼魅般飘忽在四周，心里一紧，心想此地还是不宜久留，便掏出警官证往司机眼前一晃说：“别罗嗦了，我是警察，鬼也怕我们，咱们快走吧！”
李啸山抱着小虎走到车前，掏出身上携带的小刀，用力挥了几下，便把拦在车前的网割断了，他随手拣起便快步跑进车内，催促道：“开车！快走！”
司机用力一踩油门，车子轰鸣一声，却依旧纹丝未动！
“怎么回事儿？”李啸山疑惑地问道：“车坏了？”
司机颤抖着用手一指后视镜。
小小的镜子，准确地映照出车后的一切，朗朗夜空下，两个高大的黑色影子站在车后，仿佛是那催命的黑无常，正施展着他那夺命的法术，将车子搬离了地面！
“跳车！”李啸山眼看着车子被越抬越高，便朝司机大吼一声，抱着小虎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蓬”，李啸山刚跳离车子，它便重重地跌落到地上！
李啸山快步跑到惊魂未定的司机身边，低声说：“别怕，我是警察！什么牛鬼蛇神我都不怕！”
司机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背靠在车门边，慌张地看着那慢慢逼近过来的几个黑色影子。
李啸山眯缝着眼睛，冷冷地打量着周围的形势。
六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呈半扇形飘了过来，看不见手，也看不见脚，只看见黑色深处挂着几双闪耀着狼一样凶狠目光的眼珠！
微风吹过，衣布飘飘中，黑影甚至连脸都没有，仿佛如几具挂着黑布的骷髅，飘然而至。
李啸山心里不禁一哆嗦，难道这世间还真的有鬼！
看着不断靠近的鬼影，小虎瞪圆了一双眼睛，害怕得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双手死死地抱住李啸山，希望从自己叔叔那厚实的肩膀上得到些许勇气。
“叔！我怕！”小虎在李啸山耳边轻声哆嗦了一句。
小虎的声音尽管很微弱，却象一股清泉般流过李啸山的心房，他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小虎唯一的依靠，他猛然镇静下来，他轻轻拍了拍小虎的背脊，轻声说：“小虎，不怕啊！有你叔呢！”
李啸山咬咬牙，把心一横，心里默念道：“小虎，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到你！要它们敢碰你，我就遇神杀神，碰鬼杀鬼！”
也许是受李啸山那凛然的目光所震慑，六个飘忽的黑影在几米外忽然停了下来，它们静静地看着车边上的三人，不发一言。
李啸山清晰地感觉到身边司机的身躯因过度惊吓而发出的不断颤抖，他伸出右手，搭在司机的肩膀上，用力向自己怀里搂了搂。
靠在李啸山健壮厚实的胸膛上，司机明显有了一丝变化，他不禁抬头看了一下，映入眼帘的是李啸山那刚毅自信的脸庞，他不禁深呼了一口气，也慢慢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李啸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小虎轻轻交给他说：“没事儿！有我呢！”
李啸山看了一眼司机怀里正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小虎，强忍着心里的紧张笑了笑。
对面的六双眼睛交换了一下神色，中间的一个便飘了出来。
李啸山迎前几步，伸手便去撕扯那飘扬的黑衣。
“呼！”几道白花花的闪光忽然迎面射了过来。
李啸山赶紧往旁边一闪，凝目一望，黑影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对长长的利爪，在月光下发出阴森森的光芒。
还没等他喘息甫定，黑影一探身子，风一样张着利爪便又扑了上来，李啸山不敢大意，敏捷地躲闪着那在身边飞来飞去的鬼爪，寻觅着反击的良机。
鬼影黑衣飘飘，一双利爪上下翻飞，围着李啸山浑身乱抓。
李啸山凝神定气，瞧准时机，待鬼影双手前探的时候，忽然旁跃一步，让过利爪，伸手一刁，便抓住了一只鬼手，触手所及，他感觉到那是一只稍带温暖的粗壮的手，与印象中那冰冷无肉的鬼手完全不同，心里不禁略一迟疑。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伴随着司机的一声惊叫，黑影那锋利的鬼爪挣脱了李啸山的控制，顺势横扫过来，尽管李啸山身手敏捷，极快地单足一旋，堪堪僻开了那致命的一抓，但鬼爪的尖端依然扫中了他飘扬的衣袖，刺啦一声，衣布纷飞，李啸山穿着的T恤胸前被划破了一道，露出了他那健硕厚实的胸肌。
李啸山叫声好险，连退几步，低头理了理被撕破的衣服，不禁怒从心起，因为身上穿的是老肖在自己去年生日的时候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自己一直非常珍惜，没想到今夜居然被这个假冒的恶鬼撕破了，他虎吼一声，紧握双拳，大步冲了上去。
黑影一击得手，不禁甚为得意，一见李啸山冲来，鬼爪一扬，呼的一声便朝李啸山面门挥去，李啸山“嘿“地一声大喝，双拳迎着两鬼爪间的缝隙直突进去，左右用力一拨，鬼影拿捏不住，一双爪子被生生拨了开去，胸前门户大开，被李啸山直抢入怀里，钵般大小的拳头重重地击打到他的胸口上。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禁”啊“地一声闷哼，一张口，一大口鲜血随即喷了出来，沾了李啸山一手。
黑影收势不住，踉跄着退出数步，终于坚持不住，歪扭着倒在了车旁。
剩下的几个黑影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四个一扬鬼爪，呼哨一声便朝李啸山冲了过去。
司机眼看着李啸山连鬼都能击倒，不禁欣喜万分，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身处险境，他把怀里的小虎往上托了一下，大声叫起好来。
可他一看到四个恶鬼张着利爪扑向手无寸铁的李啸山，不禁大为着急，他四处张望，猛然发现驾驶室的座位底下放着一把方向盘锁，不禁大喜过望，他迅速拉开车门，取出铁锁，大喊着“大哥，给你这个“便冲了过去。
李啸山赤手空拳正感应付困难，忽然接到司机送来的铁锁，正如蛟龙脱困，猛虎出笼，他顺势一扫，呼呼的风声便把四个黑影从身边逼了开去。
“危险，小兄弟，你带小虎先走，到市公安局等我！“李啸山一立铁锁，挡在司机身前轻声对他说。
李啸山虎目横扫，他清楚地知道目前的形势敌众我寡，仍然十分危险，而黑暗中也不知道是否还隐藏着其他的力量，所以他决定让司机带小虎先离开，自己留下来挡住身前的几个恶鬼。
“好，那大哥小心啊！“司机答应一声便抱着小虎往车上走去，他慌里慌张地一手拉开倒在车门边的那个恶鬼，打开车门便钻了进去，他把小虎放到副驾驶位置说：”小朋友，坐好了，咱们先回去，带警察来救你叔叔！“，他一拧车钥匙，便启动了汽车。
眼看汽车要跑，四个黑影不禁大为着急，他们几声厉叫，疯狂地冲了过去。
李啸山伸臂一指，拦在前头，四个黑影八只鬼爪挥舞，一起向李啸山冲去，李啸山深吸一口气，铁锁一绞，如螺旋桨般挡住对方的攻击，“叭叭叭“，一连串的刺耳乱响过后，四个黑影被逼退几步。
李啸山凛然挺立，从铁锁上取下几只缠在上面的鬼爪，呼呼地远远扔了出去，他一边瞪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几个恶鬼一边大喊：“你们快走！“
司机看了看李啸山伟岸的背影，咬咬牙说：“哥，一定要挺住啊！我到了马上带人回来救你！“说完，他一踩油门，车子便箭一样冲了出去。
李啸山眼的余光瞥到车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轻轻舒了口气，他活动了几下筋骨，铁锁平举，全神准备着应付几个恶鬼的反扑。
四个黑影绝未料到李啸山如此厉害，刚才冒失的进攻不但没讨得任何好处，甚至连手上的鬼爪都被他用铁锁顺势绞脱了手，而眼看着汽车远去无法追赶，他们便把全部的怨恨都发泄到眼前的这个对手身上，他们决不容许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他们很清楚，如果再让他活着离开，那么他们身后的那只恶鬼将马上让他们真的永远堕落到那暗无天日的地狱。
四个黑影重新集结了一下，把李啸山围在核心，慢慢从四面靠了上去。
司机拼命加油，车子在夜空下飞驰，仿佛是一匹受惊的野马！
司机紧盯着路的前方，在前方那漆黑的夜空里，一道流星猛然划过天际，在茫茫夜色中泯然而逝！
司机心里一颤，不禁替李啸山担心起来，他侧过头去，爱怜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小虎。
他本想长叹一声，然而，他却连叹气的机会都没有了！
身后，一个黑色的身影猛然跃起，一双锋利的鬼爪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脖子，扎进了他的喉咙！
司机双脚一蹬，在断气前死命踩到了刹车闸上！
高速行驶的车子被硬生生停了下来，小虎双手死死抓住车椅子，总算没有被抛出车外，可当他回过神来，看着身边司机那恐怖的死状，不禁吓得差点晕过去，他啊地一声大叫，拉开车门往外就跑，一不提防小腿拌到椅子上的保险带上，整个人摔倒到了车门边，等他艰难地翻过身来，那个可怕的恶鬼已经站在了他身旁，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珠紧紧盯着他。
恶鬼慢慢举起了他那锋利的鬼爪，猛然，“呼“地一声朝着小虎的咽喉猛地扎了下去！
生死瞬间，小虎无力抵抗，只能双手乱挥，无意中抓到了胸口上挂着的虎面金牌，他顺手就摘了下来挡在脸上。
皎洁的月光照在金牌上，反射出一道清晰的金光。
恶鬼微噫一声，硬生生地收回利爪，眯缝起那双鬼眼，忽然双爪一扬，呼地一下就把小虎手中的金牌抢了过来，它把金牌放在手中细细一看，不禁惊讶得叫出声来：“虎面金牌！”
恶鬼浑身颤抖，它手中的那块金牌，仿佛是佛祖的伏魔符咒，令它丧失了一切力量，只能僵立在月光下等待处罚！
它忽然惊恐地把手中的金牌扔到小虎身边，呼地一下，象一阵风一样隐入树林深处没了踪迹。
小虎喘着大气，哆嗦着捡起金牌，紧紧地握在手里，此刻他深深地相信这是块法宝，是可以驱鬼的法宝。
身后的车灯一闪一闪的，发出骇人的光芒，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夜风刮过松林发出的哗哗声。
车上司机惨死的模样让小虎根本没有勇气靠近汽车，而隐没在林内的恶鬼更让他对黑林子望而生畏。
“叔，你在哪儿呢！快来啊，我害怕啊！”小虎背对着车，在夜空下害怕得发抖，他在心里念叨着。
四面一片寂静，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小虎壮着胆子抬头望了望，远方，似乎有一缕灯光在树影中游弋。
正当小虎犹豫着是不是要走去找那灯光的时候，身后的车门忽然嘭地一声关上了，小虎吓得一哆嗦，低泣着撒腿拼命向那灯光奔去。
清劲的夜风穿越树林，吹动着李啸山被撕破的衣襟，扑扑地轻轻拍打到他健壮厚实的胸膛上，带来阵阵的寒意。尽管小虎已经随司机离开了险境，但他心里总堵的慌，总感觉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本想再朝车子消失的方向看一眼，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四个如风的鬼影倏忽般便到了他身边，鬼爪纷飞，他稍有不慎必将血溅当场。
李啸山充分利用自己势大力沉的优势，把一根粗重的车锁棒子使得呼呼风响，不顾一切地横扫，直刺。
四个鬼影也绝非庸手，上一次的失手是由于他们大意低估了李啸山的实力，盲目冒进的原因，现在他们把全部的心意都用在了除掉李啸山的身上，自然分外留心，避重就轻，处处配合，伺机偷袭。
如此一来，李啸山便慢慢显示出劣势来，长途的跋涉后，又如此激战，气力便逐渐跟不上了，在一次闪避中，略一迟缓，后脖一凉，那锋利的鬼爪已经触碰到了他脖后的皮肤，李啸山心里一惊，倒转铁锁往后便捅。
“嘁”随着一声清脆的撕裂声，李啸山上身穿的T恤从后背被完全割成了两半，李啸山大急，虎吼一声，轮起大铁锁呼呼地环扫一圈。
四个鬼影后退几步，依然围在四周。
李啸山喘着粗气，将身上已经完全撕破的T恤一把扯了下来，用力摔到地上，咬咬压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站着的几个黑影吼道：“来，再来！你们有种再来！”
四个黑影交换了一下神色，默不作声，一起扑了上来。
李啸山忽然一个转身，迎着最前面的那个黑影冲了过去，在即将碰面的一瞬间，他狠狠地用铁锁直捅过去，尽管黑影鬼爪一交错，绞住了铁锁，但李啸山的气力远比他大，铁锁仍然重重地捅到他的肩膀上，鬼影一踉跄，歪斜着倒到了地上，李啸山收回铁锁，顺势往下便插。
眼看着就要打到鬼影的身上，李啸山忽然眼前一花，另几只鬼爪已经攻了过来，李啸山赶紧退后几步，横锁一封，眼看着倒地的鬼影被同伴拉了起来。
鬼影活动了几下，便重新举起了鬼爪。
李啸山深吸一口气，也用力举起了铁锁。
四围死了一样寂静，只有夜风刮过树梢的声音。
鬼影慢慢散开，稳步靠了过来。
忽然，林中发出一声诡异的唿哨，响亮地划过场子。
四个鬼影疑惑地互相看看，忽然转身拉起受伤的同伴，倏忽间隐入林中。
面对忽来忽去的鬼影，李啸山心系小虎的安危，也无心追赶，他定了定神，休息了一会儿便深一脚浅一脚地摸黑沿着大路往前走去。
夜风凛凛，皓月当空，赤裸着上身的李啸山一边记挂着小虎的安危，一边想象着见到赵海山的场景，恍惚中，眼前一亮。
映入眼帘的是那辆熟悉的小轿车，静静地停在路边，车灯毫无生气地机械地闪烁着。
李啸山心里咯噔一下，随手扔掉铁锁，疯了一般冲上前去。
透过车窗的玻璃，李啸山看见司机头仰靠在椅子上，瞪得大大的眼珠绝望地看着车顶，喉咙上，是触目惊心的五个大洞，已经凝固的血柱子就挂在洞口上，沿着司机的胸口长长地垂落下去！
李啸山脑袋嗡地一声闷响：“糟了！出事了！”
尽管明知一切都是徒劳，但他还是发疯了一样，四处寻觅小虎的踪迹。
拉开车门，座位上，椅子下，空的！
用力翘开后尾盖，除了行李，空无一物！
小虎彻底失去了踪迹！
李啸山的心冰到了极点，环顾四周，除了汹涌茂盛的松涛，找不到一丝小虎的痕迹。
李啸山一阵眩晕，面对忽如其来的打击，他彻底被击溃了，他疯了般冲进树林，撕心裂肺般大喊：“小虎，你在哪儿？快出来，别吓叔啊！”
小虎生怕身后的那只猛鬼又追过来，所以他沿着大路一路狂奔，丝毫不敢停顿。好不容易，在他跑得快岔气的时候，终于看到，那心中的生命之光就在前面不远了。
他本想马上跑上前去，但心中一个忽然的顾虑让他改变了注意，他紧紧抓住金牌，躲到路边的黑暗中，双眼骨碌碌地观察着那不断闪烁着的灯光。
那是一辆墨绿色的越野车，和到村子里接自己和小叔的那辆一个模样，闪烁的灯光是车子的后尾灯所发，车的前轮旁边，蹲着一个虎虎的大汉，手里拿着一些奇怪的工具在拧着些什么。
小虎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盯紧大汉的一举一动。
大汉忙活了半天，终于站了起来，伸展了几下腰肢，嘟囔着：“嘿，总算好了，真他娘的累！”
小虎看见大汉那魁伟高大如自己小叔一般的背影，正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求救的时候，大汉已经弯腰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小虎狠了狠心，手里握紧金牌，慢慢走上前去。
还没等小虎开口，大汉嚯地一下转过身来，一见是个孩子，他的脸上不禁布满了诧异的神色。
小虎看着眼前浓眉大眼，长得甚为粗豪的大汉，怯生生地问：“叔，你是好人不？”
大汉一下被小虎的问题呛住了，他不禁嘿嘿一乐，挠挠理着平头的大脑袋，憨憨地说：“呵呵，小娃娃，叔当然是好人了，告诉叔，深更半夜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的乱跑啥呢？”
“叔，救救我，救救我叔叔！”小虎一下扑上前去，摇晃着大汉的大腿一边哭一边哀求。
大汉蹲下身子，一边给小虎抹眼泪一边轻身问：“小娃娃，别哭，快告诉叔咋回事儿，叔一定帮你！“
“叔，我们遇到鬼了！“
“鬼？“大汉的神色一下凝重了起来：”你们真遇到鬼了？“
“是啊！好多好多鬼啊！“想起司机的恐怖死状，小虎依然心有余悸：”他们长着很长的爪子，一下就能把人抓死啊，我也差点没命了，幸亏我有这块护身符呢！“
“护身符？“大汉看着小虎平摊的手掌中那块闪烁着金光的虎面金牌，不禁大为惊奇：“小娃娃，你怎么会有这块金牌？”
“这是一个老伯伯送我的护身符！”小虎扑闪着眼睛，着急地看着大汉说：“叔，快救救我叔啊！还有好多鬼缠着他呢！”
“哦！”大汉看着金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猛然被小虎的话惊醒过来：“好，好，那你带路，叔马上去救你叔。”
“恩”小虎拉起大汉的手，扯着他就往车上走去。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号随风远远地飘了过来。
大汉和小虎情不自禁地都一哆嗦，两人都愕然回过头来看着那黑漆漆的深处。
四围一片漆黑，无边无际！
大汉略一迟疑，拉着小虎大步向车走去，边走边说：“小娃娃，快上车，叔带你先回去，叔多带些人回来一起救你叔！”
两人冲上车，大汉说声“坐稳了”，高高的越野车便如骏马般狂奔而去。
夜幕终于把这长长的一段路彻底笼罩！
几个诡异的黑影冲出黑森森的林子，熟练地除下裹在身上的黑衣，迅速钻进一辆早已等候着的车子，风一样隐入黑暗中。
李啸山象一受伤的豹子，在漆黑的树林里狂奔，几乎寻遍了每一个角落，依然寻找不到一丝小虎的气息。
当他失魂落魄地踉跄着走出林子，靠近车门的时候，经过一夜的激战以及失去亲人双重打击的李啸山，在体能和心理上都已经到了极限，他刚靠上车门，便整个人摊坐到了地上。
他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任凭清凉的夜风不断吹拂过他赤裸的胸膛。
慢慢地，他长出一口气，睁开了疲惫的双眼。
漆黑的夜空中，繁星若海，那闪烁的星星，仿佛是老肖那双慈祥的眼睛，正充满慈爱地看着自己。
“夜色真美，叔，你在天国还好吗？”李啸山用手撑着地，挪了挪身子，苦涩地笑了笑，在心里念叨道。
星海中央，是一轮皓皓朗月，纯净清明，就象赵海山那刚毅的脸庞，每当李啸山处于孤独无助的时候，赵海山那果敢的形象就会浮现在他脑海中，给他带来勇气和依靠。
他嚯地站起来，拉开车门，找到遗落在车内的手机，拨通了赵海山的电话，把一切情况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赵海山让他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保护好现场，他马上安排人员过去协助便匆匆挂了电话。
刑警队的兄弟没过多久便纷纷赶到，他们安慰了一下李啸山便依照程序进行现场取证。李啸山没见到赵海山的身影，心里禁不住一阵失落，他本想加入到大伙的工作中，可他刚一转身，赵海山的电话便来了。
“虎子，人都到了吧？”
“赵队，都到了，大伙儿都忙开了！”李啸山听到赵海山的嗓音，情不自禁地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问道：“赵队，你咋没来呢？”
“我……”电话中，赵海山一顿犹豫，接着说：“我临时有事儿，过不去！虎子，你让他们好好查找线索，你先回去休息！明天咱俩再商量一下。”
“明天？”李啸山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这根本不是一贯雷厉风行的赵海山的性格，所以他略带赌气地说：“我不困，赵队，你先休息吧，别管我！”
“虎子，你给我马上回去休息！”赵海山听出了李啸山的疲惫和执拗，他严厉地说：“听见没，你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办案，你留下来也没多大帮助，我命令你马上回去休息，好好想想事情的一切经过，明天向我详细汇报，听明白了？我五分钟后给你电话，我不想听到你还在现场的消息！”
赵海山的话说得斩钉截铁，一种对赵海山长期的敬仰让李啸山还真不敢和他硬顶，只好极不情愿地到车子的后尾箱取行李。很快，同事大刘走上前来，耸耸肩膀，双手一摊说：“小李同志，队长命令，必须马上把你送回去休息，请吧！”
李啸山没有一丝和他开玩笑的心情，他提起行李，闷声说了句：“谢了！”便大步走进警车内，发泄般砰地一声狠命关上车门。
大刘碰了个钉子，撇撇嘴，无趣地返回车上，启动了警车向市内驶去。
李啸山默不作声，细细地回想从火车站出来后发生的一切，希望能找出一丝线索，可思前想后，他始终无法想出什么地方存在问题，无法判断那几个黑影是哪一路数，更无从知晓小虎的生死行踪。
随着车子的摇晃，历经一夜奔波的李啸山终于无法抵抗睡意的来袭，慢慢地头一歪，靠在车椅子上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因此，他无法发现迎面驶来的几量墨绿色越野车，象几匹咆哮的战马，风驰电骋掠过窗边，绝尘而去！
一向沉稳的大刘把车子开得就象他的为人处世一样平稳，生怕惊醒了在身旁熟睡的李啸山，慢慢地，车的前方出现了一片灯海，他知道，他们回到城里来了。
城里的月光下映照下，一身白衣的张海更显白皙，看着他灿烂的笑容，李江不禁春心荡漾，心生出几缕依依不舍的情意来，他本想开口让张海再陪陪自己，然而尚未待他开口，张海便象早已窥透他的心事似的，用手轻轻揉揉太阳穴说：“李总，今天酒喝得有点多，上头了，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休息了！”
李江爱怜地看着张海说：“张海，要不我送你回去？”他打开车门就要下车。
“不用，没事儿，我还行！我先回去了！”张海摆了摆手，拒绝了李江的好意，转身便往花园深处走去。
李江目送张海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地长叹一声：“唉！回去吧。”他低声对司机说。
张海回到自己的房子，走进书房，静静地坐到书桌前，看着窗外灿烂的星河和明亮的圆月，他一颗颗细细数着手腕上那残缺的半串水晶，出神了半天，然后慢慢拉开书桌的抽屉，从一个盒子内取出一个纽扣状的物件，张海拿在手里看了看，猛地把它丢进盒子里，然后从盒子内取出几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熟悉的房间内，李江和杨涛正在忘我地战斗着。
“原来是他们！”张海看着这些自己在那个晚上用纽扣摄象机拍下来的照片，心中了了，他出神地翻看着照片，慢慢取出一把剪刀，沿着照片里李江身体的轮廓，把照片剪成两半，然后再把它们撕得粉碎！
柔柔的月光下，张海依然白皙，只是那张曾经英俊的脸庞，此刻已经扭曲成了狰狞！

苍白的月光下，孙雷一脸狰狞地看着那只慢慢靠近的流浪狗，右手往身后一摸，将那把锋利的短匕操到了手里。

由于孙雷派出去装神弄鬼的手下因无意中见到虎面金牌，以为误伤到了重要的同僚而落荒逃窜，导致吓唬过往路人的把戏被人识破，从此买卖平安符的生意将严重受损，更重要的是因此将引来刑警们的重新调查，因此杨涛大光其火，把孙雷连夜叫去大骂了一顿。

“你他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养你这群废物还有什么用处，还不如养条狗呢！”杨涛的咆哮依然萦绕在孙雷的耳际。

流浪狗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孙雷。

孙雷嘴角一撇，挤出一丝冷笑。

流浪狗犹豫了一下，慢慢向孙雷走了过去。

一声惨叫！

孙雷抽回匕首，抬腿把流浪狗的尸体一脚踢进树丛中，冷笑着伸出舌头接住匕尖上滴下的几滴狗血，狠狠地啐了一口，心里冒出一股声音：“我孙雷不是狗，是人，强人，他妈的你们都走着瞧！”

下半夜的乌云渐浓，慢慢完全蒙蔽了残月，一身黑衣的孙雷也完全消失在了黑暗中。如鬼魅般忽来忽去，让人无法预知他的下一个目标到底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恶狼迟早是需要喋血的！

当武磊带着大队武警回到大院的时候，已是下半夜时分。

经过连日来的奔波与惊吓，小虎早已筋疲力尽，尚未到屋便已在武磊宽厚的怀中呼呼睡去。

安顿好小虎，武磊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顺手抓起床头柜上的那包云烟，抽出一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把它全部咽到到肚子里，再缓缓一缕一缕吐出去。

往事如烟，袅娜飘渺却难消散。

武磊细细抚摸着手上的虎面金牌，金牌的反面，刻着一个遒劲的“威”字，金牌的正面，则是一只威猛无比的下山老虎，虎目圆瞪，既圆且大，细瞄之下，武磊越感似曾相识，恍惚中仿佛看见了一个人的脸，一张在点兵场上总是威严得令人无法直视的面孔。

岁月留痕，人的一生中，总会有些事让你难以忘怀，总是有些事让你刻骨铭心，也许时光可以抚平创伤，却不可能抹去记忆。

当熟悉的往日面孔浮现，以往的生活段落便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武磊再也无力抵挡，思维瞬间回到了那青春的年轮。

outm · 发表于 2019-6-3 19:42

不错

z3611788z · 发表于 2019-6-4 00:52

好喜欢这个文章，还有后续吗？

默默无闻的中年 · 发表于 2019-6-4 00:53

险象环生，丝丝入扣。期待更新！

小贱欧巴 · 发表于 2019-6-4 03:28

此书全是完结了，不过有在考虑续写。看看吧。

西门大官人 · 发表于 2019-6-4 06:01

坐等下文……

书剑飘零90 · 发表于 2019-6-4 06:28

顶上去慢慢看

lanhongqi · 发表于 2019-6-5 00:41

谢谢分享

寻找一片蓝天 · 发表于 2019-6-5 03:58

期待楼主大大续写

z3611788z · 发表于 2019-6-5 17:12

期待楼主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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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言情] 刚正的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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