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重梦境 一、坐飞机 (一) “怎么了?”我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军,正站在我床边,苍白的脸上神色很是憔悴。是的,苍白的脸,虽然军长得也是白白净净的,但此刻那脸上的白,却是突然受到了惊吓的那种,白的发冷。 “没……”军的手抖了一下,似乎话到了嘴边却又不敢说出口来。 “哦?”我虽然不是军肚子里的蛔虫,但好说我们住一起也已经是好多年了,他抬抬屁股我就知道他想放个什么样的屁,就眼前,他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定是有话无疑的。可又是什么话呢?能让他这样欲言又止还又憔悴不堪? “嗯……”军想了一下,“做了个梦。” “恶梦?”这自然是不用去猜的。 “嗯。” “啥恶梦呀?”我一来是好奇,这做了恶梦居然会站在别人的床边,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这二来嘛,都说梦是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的,也不知道这军平日里是想着些啥,居然能做出了恶梦来了。 “嗯……没,没……”军停了一下,然后头就像拨浪鼓似的摇了起来。这定然是有事了,我这一百四的智商可也不是盖的,自然是要追问的。 “咋?啥秘密还怕给我说了?” “没,真的没。”军说着,转身便是要走出我的房间。可还没走到门口呢,他便是停了下来,也没回头,也没转身,只是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要不,明天你先别回去了?” “哦?为什么?”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难道是有什么别的特别的事?我可是不知道军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的。 “你问那么多干嘛?”军冷冷的说着,就那么站着。 “咋,这还没走就想我了?”我打趣着,起了身,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一看,都快九点了,还好今天不上班,不然这半天的工资怕是又要喂了狗了。 “我昨晚上做了一个梦。”军没有回应我,还是冷冷的说着。 “我知道呀。”我套了条裤衩就下了床。这是九月四号。重庆的九月可不比了别的地方,这火热的劲头可是一点都不输了三伏的,所以只要不上班,我都是一条裤衩穿到国庆后,也倒是省钱了不少。 我走近了军,然后又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是问了:“咋?梦到鬼了?看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 “你明天还是别回去了吧。”军还是向着门口,没有转身。 “那怎么行,机票不都早订好了?”是的,订了机票,九月五号从重庆飞长沙,中南航空,上午十一点二十的飞机,中午在长沙吃个饭,然后再去汽车南站,正好可以赶上回镇里的末班车。当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要不然就得在长沙住一个晚上,赶第二天早上的班车先去县里。 回趟老家可是不容易呢,五个多小时的客车从长沙到我们镇里,然后到了镇里还得走二十多里的山路。以前可都是用脚,一步一步的走回去的呢,这两年镇里终于是修了条马路,泥路,可不是什么水泥路、柏油路,就是一条宽不到四米的泥巴路,一下雨马路就变成了泥塘,那路上的车子,开得慢一点的定然是要被陷在那泥坑里的,可开得快了,那溅出的泥浆至少得有个三四米远。这可是苦了路上的行人,走个道像跳舞不说,还得带着一身的泥巴回家。 我是不常回老家的,倒不是说不想回去,也不是怕那路上的泥浆,只是没时间,真的没时间。这不正好嘛,五天的公休假,所以早早的就订好了机票。 “退了呗,也不几个钱。”军还是冷冷的说着。 “我可是两年没有回去了呢,这好不容易才有个公休,还不回去看一下?”我推着军从房间走了出来。去年因为疫情没能回家,现在还是多少有些想念的呢。走到客厅,“我去做早餐,你想吃啥?” “那换成火车,高铁过去也只要五个多小时就到长沙了。”军没有理我。 “哦?”我把军按到了沙发上,“今个到底是怎么了?” “没……”军想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只挤出了一个字。 “说。” “梦你信不?”军没有看我,孬着头看着阳台。阳台上的花开得正盛呢,两盆大的是夜来香,这是在我们老家的叫法,不过好像学名是叫什么紫茉莉?可长得跟茉莉似乎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呢,开的花是粉红粉红的,一点都不是茉莉的白,形状更是像牵牛,喇叭似的。小时候老家的屋外可是种了老多了,说是能驱虫。不过我这阳台小,只种了两棵。当然还有茉莉,也正开着花呢,不过不是很香,看来明年是得要重新换个品种了。 我看着军,军正出神的看着阳台的方向,“梦不就是梦,有什么信不信的。” “我梦到飞机炸了。”我走到厨房的时候才听到军说话。我有点耳背,军似乎是这么说的。 “啥?” “中南航空,DB3533。”军的声音大了点。 “咋了?”我没去多理会,拿着锅就去接水,“早上下面条哈。” “正好是明天你要坐的那一班,起飞没多久就炸了。”军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但厨房开着抽油烟机,声音太大,我是没有听清楚的。于是我走出了厨房。军已经不在沙发上了,他坐到了电脑桌前。家里地方小,也没有专门的书房,电脑桌就紧挨着书架,一起摆在了客厅靠卫生间的角落里了。军打开了电脑,似乎是在搜索着些什么。我站在厨房的门口,字太小,是没有看清楚。 “你梦到是明天炸的?” 军转过头,“那倒没有……”那表情,竟有点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自然是知道军的想法,可我这人却是从来都不信邪。一不信神二不信教三不信命。虽然我也时常会幻想着哪一天自己也能像武侠剧里演得那样,得到了一本什么武功秘籍,或是进入一个什么秘境,然后就可以修炼成仙。但这也只不过就是一个梦罢了,我相信,哪一个男人会没有一个武侠梦呢?但我不信鬼神,也就更别说是梦了。“那不得了。” “可……”军又是欲言又止的。我知道,还没出门就说丧气话,这不吉利。可我不信邪。 “可飞机炸了?”我问了。 “是的。”军这么回答着。我走近了,百度上正搜索着航班信息。其实重庆飞长沙的航班可不少呢,而我之所以选择了中南航空的DB3533则主要是因为时间点。这一头我去重庆主城,正好不用提前一天去。那一头到了长沙,只要飞机不晚点,我就可以赶上直接回镇里的客车。两头都不用等。等是很麻烦的呢,耽搁时间不说,现在这疫情,可保不准了啥时候就给你封在了路上。这可不是嘛,前两天电视上的新闻,一个人去了趟超市的厕所,结果就给隔离了。 我可不想被隔离。去年我可是被隔离了一次的,十四天,起先倒是还好,还觉得不用上班可以窝在家里,看看电视、听听音乐,那可不比了上班要快乐嘛。可真隔离上了,七八天还好,上了十天,那人是要疯。每天就是卧室到客厅,厨房到厕所,能站在阳台上都感觉自己是逛了个公园。自由,自由,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如果你没被隔离过,你是永远也不会知道自由是一种多么幸福的感觉的,那可是要远远的超过了爱情。 所以我是再也不想被隔离了。 “那又怎么了呢?”我问了。 “DB3533,我看到了。”军似乎是怕我不信,又是强调了一下,“我看到了,就在机身上,红色的字,DB3533。” “所以?”我想问所以你是担心我会死? “是的。”军似乎是听明白了我的后半句话,“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我笑了,这又是哪跟哪呀,一个梦罢了,咋能搞得这般的神经兮兮?“你不是都说了是一个梦?” “可万一……” “还一万呢。”我正说着,锅里的水在响,可以下面了。我走向了厨房。 抽油烟机的声音很大,除了风的声音,还有“咔咔”的金属的声音。像是一个老式的电风扇,扇叶子也不稳了,罩子也不稳了,还开了个最大的档,那罩子便开始在那风扇上面跳。我估计这抽油烟机也是一样的,定是里面哪个地方的螺丝松了,不然也不会有着这么大的声音。 “周公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军这么说着,我实在是忍不住想笑,“还周公说。” (二) 军最终还是没有拗过我,但他说一定要送我上飞机。我可是没有明白过来。这是想看我最后一眼?还是想送我最后一程?我说他想多了,梦就是梦呗,梦想都只不过是想想罢了,更何况是梦呢?那就想都不要想了,没有谱的事情。可军却似乎还是担心,老是一个劲的说万一、万一、万一。哪有那么多的万一嘛,我说他这是一天都离不了我,就知道瞎想,有的没的。 我们住的地方离江北机场还是有点远的,所以五号早上我们起了个大早,坐了客车去的四公里,然后又是转的十号线。终于是到了机场。 “回去呗,我过几天就回来了。”安检大厅里人很多,都大包小包的形色匆匆,当然也有不少是来送机的。我腿都是要站酸了。可不是嘛,往日里都是坐在办公室,哪有这么长时间站着的呢。 “要不你还是改成下午的?在长沙住一个晚上。”军又是说了起来。这话他可是从昨天到今天,从家里到路上,一直说,没个停歇的说。我都是要听烦了。好吧,我知道他是关心我,可那不过就是一个梦罢了,难道还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行啦,行啦,这都要上飞机了,还有啥好改的。”我这么说着,但军还是不死心。 “反正你在长沙也要住一个晚上。” “哎呀。” “可是……” “又来了。又来了。”我有点烦躁,“不都说了是个梦,梦又不是预言,哪能说真就真的?” “万一……”军还想说点啥,但我打断了他。 “万一个鬼哦,你是一定要咒我死是不?” 我实在是不想多说了,拉了下单肩包的背带,便是进了安检口。“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神神叨叨的。”我自言自语着。 可不是嘛,往日里军可不是这样的,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啥事也不管,啥事也不想,就连出个门还老是要我提醒了,身份证带了没?钥匙带了没?手机带了没?这我要是不提醒呀,保准是要丢三落四的。我可是吃过亏的呢。就这样的一个人,往日里除了去打羽毛球,其它是啥事也不放在心上的一个人,这两天却是这般的神神叨叨的,确实是反常了些。我把包扔上安检传送带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事情。难不成还真要信了他的邪? 过了安检,军还是站在入口那里,呆呆的看着我,目光似乎有些呆滞。 “回了,回了。”我向他挥着手,但安检大厅人多,我不确定他能够听到。 候机也没等几分钟便是开始检票,上了飞机,我找着了座位,F座,靠窗,特意选的,也好看看窗外的风景。不过E座已经有人坐上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的,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长得也是斯斯文文的,正戴着一对红色的无线耳机,可能是在听歌吧。 我示意了一下,他让了我,却是一脸的坏笑。这倒是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了。难道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我又看了他一眼,确定是生人,为了避免尴尬,我也只好礼貌性的笑了一下。这人叫罗玉,我是后来聊天的时候知道的。 刚坐下,军的电话便是来了。 “坐下了,没有事情的,你放心吧。”我自然是知道他想要说啥。 “嗯……”电话那头声音有些低沉,“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好,知道了。”我看着窗外,一架飞机正从跑道上滑行,却是牵动了我的心。可不嘛,两年没有回老家了,此刻我的心情,又何止是归心似箭可以形容的呢?我的心跳正跟着那飞机的速度在加速,我多想现在滑行的是自己坐的这架飞机呀。是的,一刻也不想等待,一刻也不想耽搁。但军的声音还在电话的那头,我收回了思绪,“你也快回去吧。” “嗯,注意安全。”军又重复了一遍。 挂了电话,关机,我把手机放进了包里。窗外的那架飞机已经离开了我的视线,应该是飞走了吧。我笑了笑,闭上眼睛的时候似乎有一道光,正透过那窗户的玻璃,暖暖的照在我的脸上。暖暖的,我看到了阳光,还有那蓝色的幕布下那一朵朵点缀的云,那是故乡的云。我看到了一阵风,正抚过那盛夏的稻田,荡出了一排排的稻浪,金黄金黄的。我还看到了山脚下的青烟,那一定是妈在做着早饭,我都已经是闻到了那米饭的清香。 我正发着呆呢,突然有一只手在我的大腿上轻轻的拍了一下,是罗玉。 “你朋友?”罗玉还是一脸的坏笑着。 我却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啥?” “电话。”罗玉抬了抬下巴,示意着我的包。我知道他是在说军。 “嗯。”我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刚我看见你们在安检口站了好久。”罗玉停了一下,“依依不舍哦?” “啥哦。”我转过头,罗玉这话中有话的,我自然是听得明白。我正准备打量一下身边的这个男人,却发现他的眼睛正直钩钩的看着我,还透出着一种欲望。我连忙躲闪了一下。我可不想在接下来的这一个半小时里有什么尴尬的事情发生,“他就是在说他的梦。” “哦?”罗玉似乎很是好奇,一直盯着我的脸看,“什么梦?” “前天他梦到这飞机炸了。”我尴尬的笑了笑,“不吉利,不吉利。” “这飞机炸了?这,你是说我们现在坐的这飞机?”罗玉也笑了一下,似乎对这话题更是来了兴趣。 “嗯。”我正回答着,飞机上的广播开始了。 “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您乘坐中南航空公司DB3533号航班……” “然后呢?”罗玉追问着,似乎迫不及待想知道下文。 “然后人就都死了呗。”我又看了罗玉一眼,他没在盯着我看了,而是拿出了手机,正在关机。 飞机上的人似乎不多,这一排的三个座位D座就没有人,而同一排过道那边的三个座位上则只坐了一个年轻的女孩,也是靠着窗,正望着窗外呢。我没有起身看。一个空姐正在前排小声的招呼着大家,要大家把安全带栓好,把小桌板收起来。 “都死了?”罗玉听着我的话,突然转头看向了我,一脸蒙圈又受到了惊吓的样子。可不是嘛,这才刚上飞机就听到说一会飞机会爆炸,而且飞机上的人都要死光光,这谁能不诧异呢? “嗯。”我点了点头,“他是这么说的。都说了两天了。不过我是不信,一个梦罢了,人每天都要做这么多的梦,又有哪个是实现了的呢?可他就是一直在说一直在说,烦。” “两天都做了同一个梦吗?”罗玉突然表情严肃了起来。 “没呀,就前天晚上。”我正回着,那空姐已经走了过来,示意了一下罗玉。 “先生,请把小桌板收一下。” 但罗玉却没听到似的,一心只顾着我的好奇了,“只做了一次呀?那应该没事。”罗玉傻笑了一下,“应该没事。” “先生……”空姐见罗玉没有听自己说话便又是叫了一句。但罗玉一直在看着我,似乎还在想着什么心事出了神。我当然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的,他又不是军,我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但我看到了空姐,虽然此刻脸上还挂着职业性的笑容。 我连忙推了罗玉一下,又示意了一下小桌板,“空姐叫你收一下。” “哦……哦……”罗玉回过了神来,边收着小桌板边向那空姐赔着笑脸。好吧,应该也只是敷衍了一下。罗玉又转向了我,“你说这飞机真要是炸了?” “先生你在说啥呢?”还没等我回答呢,那空姐却是突然接话了,“飞机上说这话不吉利。”空姐的声音压得比较低,完全没有了刚才叫收起小桌板时的温柔。这倒是把我跟罗玉都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她的声音,而是她居然还在我们那一排没走。 我连忙解释了,“一个梦,一个梦。” “梦也不行呀。”空姐还是压低着声音,这飞机都要起飞了,你在这说飞机要炸,这确实也是不行呢。 “梦你信不?”罗玉没有理会那空姐,却是突然问向了我。 “我当然是不信了。”我一边回着罗玉,一边给那空姐赔着笑脸。 “林肯在他死前做了一个梦,说梦到自己被人暗杀了。”这个故事我倒是听说过,但真假却是不知道的。罗玉却是说得有板有眼,仿佛自己就在那现场似的,“当时他正在白宫散步,突然听到有哭泣声,还有一具尸体躺在那里,他就问士兵了,那个死的是谁呀?士兵说,是总统啊!他被人暗杀了!” “迷信。”罗玉说得是有声有色,我不禁笑了起来。是的,我可是一个纯粹的无神论者呢,我是不会去相信这些的。不信邪。 “真的。”罗玉见我不信又是说了,“这都是有记载的呢。” “那你的意思是这飞机要炸?” 我本是问着罗玉,可没想那空姐倒是嘴快:“我们这趟航班从第一次起飞到现在,可一直是零事故的,又怎么会炸呢?”空姐似乎有些不快,“你可不要乱说。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不……”我话还在嘴边呢。我虽然不是学法律的,但做为一个好公民的我,法律我懂,所以违法的事情还是不能做的。 可罗玉却是打断了我,“这可说不清楚。” “啥?”是那空姐。 “没,没,没。”我连忙是道了歉,这事可不能这么着没完没了了。 那空姐终于是走了,罗玉还在一直追问着我梦的事情,我也就随便的说了一些。然后飞机终于是上了跑道。 (三) 飞机才起飞了没多久便是遇上了一阵气流,颠簸了几下。罗玉说这怕是梦要成真了,我说他是要疯,尽是说些这般的疯癫话。 又过了没一会,颠簸得更大了一些,空姐在广播里喊话了,“乘客们,飞机遇到气流正在颠簸,请大家系好安全带……” 我没有听清楚更多,飞机上有几个女的在尖叫,还有一个小孩子的哭声。罗玉的手正紧紧的抓着我的大腿,太用力了,一阵的生疼。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的情况。我是很少坐飞机的,之前的几次飞机还都算是平稳,虽然偶尔有一点颠簸,但也就是那么一下然后就过去了,确实没有现在这般的动静。 我拍了拍罗玉的手,“轻点。” 但罗玉却没有明白似的,只自顾自的说着:“你说这梦要是成真?” “鬼话。”我又拍了下罗玉的手,“你轻点,肉都要被你扣进去了。” 正说着,飞机的颠簸却是更大了一些,罗玉松开了我的腿,却是两只手又紧紧的抱住了我的胳膊。飞机上的尖叫声也是更大了一些,这回是还有了男的在叫。而广播里,空姐则是一直在提示着大家要做好防护。 “怕是要出事?”这话我嘴上可不是敢说的,但心底里却是已经开始担心了起来。 “军……军……”罗玉说推醒我的时候我正这么叫着。飞机很是平稳,原来是做了一个梦。但我醒来的时候罗玉却是两只手正紧紧的抱着我的胳膊,像极了一对恋人。 “我怎么会睡着了呢?”我尴尬的笑了一下。是呀,我怎么会睡着了呢?我可是从来不会在路途上睡着的呢,不管是飞机上还是火车上,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与别人同行。这是我的习惯,从第一次出门就开始有的习惯。我都会在路途中保持警觉,绝对的警觉,我总是觉得会有人来偷我的东西,虽然我身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来偷。 这很好笑吧。我还记得呢,我最长的一次坐火车,二十五个多小时没合眼呢。 可现在?我为什么会睡着了呢?就在飞机才刚刚起飞的时候,而且我还一点都想不起来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着的。是的,想不起来。刚刚明明不是飞机才上的跑道?不,好像已经起飞了。哦不,我好像还跟罗玉聊了些什么。飞机在飞。我聊了些什么呢? 我聊了些什么呢? 可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我使劲的摇了摇头。用力过猛,头痛得厉害,还有脖子,也像也被什么东西给卡着了似的。 “怎么了?”罗玉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我。可不嘛,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像个傻子。 “哦……”我停顿了一下,“没,没。居然睡着了。” “还做了个梦?”罗玉又是一脸的坏笑,还似乎看明白了一切似的。 我可不傻,自然知道他这脑袋瓜子里是想得什么。“没个正经。”我笑了一下,正想抬手,才发现罗玉的两只手一直是抱着我的胳膊。“放一下,放一下。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们怎么了。” “怎么了?”罗玉居然向我撒起了娇,摇着我的胳膊还娇滴滴的样子,这可不是一对恋人嘛。可配上他的脸。这可是一张最正常不过的男人的脸呢,一点都没有娘或者不正经的样子,还斯斯文文的。太让人出戏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瞪了罗玉一眼,不过罗玉还是自觉的松开了我的胳膊。但话却没完,“军。”然后又是一阵的坏笑。 “你还没完了。”我狠狠的拍了一下罗玉的大腿。 可能是因为疼,罗玉是终于恢复了正常,“做啥梦了呢?” “梦见飞机在颠簸,遇上了乱流。”我没有看罗玉,而是看着窗外。飞机正飘浮在云上。也可能是云吧,我竟然有点分不清楚了,雪白雪白的,似乎是一朵朵的堆积在一起,像是一座座小山。但仔细了看,却像是一棵棵的花菜,那云一朵一朵的,那不正是花菜上的小花嘛。无数的小花挤在一起,挤出了形状,挤出了脉络,然后你便能分明看出那是一棵棵的花菜堆积在的一起,堆成了一座座的小山。纯白的花菜小山。而那些小山又是一座座的挤在了一起,挤成了一片海,一片不怎么平静的海,因为我可以看到波浪,翻涌的波浪,正在蔚蓝的天空下起舞。 “啊……”罗玉似乎是愣了一下,“你可别吓我。” “咋?怕了?”我还是看着那云海。 “这可是在天上,摔下去还有得活?”罗玉这么说着。可不嘛,这可是在天上呢,我们又不是神仙也没有筋斗云。 我转过了头,一个一脸胡渣的大哥正从过道里走过,向着机尾,可能是去上厕所吧。我正准备说话呢,窗外的蓝却突然不见了,只晃过了一阵的白。飞机不知道怎么的降低了高度,来到了云层里面。可能是降低了高度吧,也可能是云变厚了? 一股不安的情绪闪过我的心底。说不上来。是的,说不上来,突然担心要出事。 罗玉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安。飞机突然的颠簸了一下。 “不要出事,不要出事。”罗玉嘴里碎碎念着。 飞机上的广播也响了起来,“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受气流影响有轻度颠簸……” “怕死?”我用肩膀碰了一下罗玉。 “你不怕?”罗玉看着我。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我算是在安慰自己吗?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这么着脱口而出了。飞机上的广播继续在说着:“请您不要担心,在座位上坐好并系好安全带。”我话还没有说完,飞机又是颠簸了几下,比之前那一下是更厉害了很多。一些人在说着话,似乎也开始担心了起来。 “使用洗手间的乘客请您扶好固定手柄,带有小孩的乘客请照看好您的孩子,谢谢!”广播接着便是来了一段英文。我没听懂,英语早就还给老师了,但我知道应该就是刚才广播的那一段话。 “我可不想死,活着多好。”罗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抓住了我的胳膊。 “有什么好的?”我看了罗玉一眼,又示意了他的手。但他却没有想放开的意思。 “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那么多亲戚朋友,稀奇古怪的事情。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话是倒是没错,可人活着可不只有这些的呢。“还有压力。”我冷笑了一声,“人间不值得。” “怎么会呢?”罗玉似乎不理解,“你没有亲戚朋友?” “有。” “喜欢吃的喜欢玩的?” “有。” “目标?” “你查户口呀?”我终止了话题。人间不值得。这话并不是我说的,但却也符合我的想法。网上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这人间呀是很美,可下辈子,我不来了。我也想说下辈子不来了。可不是嘛,人活在世上可不是只为了自己活着,你还活在亲戚朋友的嘴里,那可就是刀子嘴,句句戳心,刀刀见血,随随便便就能剥得你体无完肤。 “怎么?”罗玉继续问着。 我笑了笑,“往事不堪回首呀。” 飞机又颠簸了几下,广播还在继续的说着,又换回了中文。“请大家不必担心,在座位坐好并系好安全带,不要在客舱中站立或走动。洗手间停止使用。我们将暂停服务工作,带有小孩的乘客请照看好您的孩子。” “说说呗。”罗玉正问着,飞机的颠簸更是剧烈了,罗玉索性抱住了我的肩膀。 我没有回答。我下意识的看了看窗外,飞机还在云层里,但云却已经变成了灰黑色。我还听到了声音,金属碰撞的声音,“呲呲”的,一阵阵的,似乎是飞机的机翼,也可能是轮子或者别的什么部位,窗外的云太厚,我是完全分辨不出方位来了,撞上了石头。是的,应该是撞上了石头,不可能是云,甚至都不可能是冰,没有那么大的声响不说,就算是撞上了冰块也发不出这种的声响来的。 “呲呲。”又是一阵。飞机的颠簸更是大了,有人开始尖叫,还有东西掉落地板的声音。 罗玉也是“啊”了一阵,像个娘们似的,真是对不起了他那张男人的脸。 “淡定,淡定。”罗玉把我抱得更紧了,我有点受不了。推了推他,“阎王叫你三更死你就活不过五更,有必要吓成这个样子吗?还是你想故意揩我油?可小心我把你给办了哈。” + X* W' F3 f: r7 M: `7 t, r: M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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