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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5） * k2 G" E4 q1 b' u6 e8 d2 q4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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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决定将这段回忆写成文字，我想它值得铭记。 6月末，我从硕士的学校毕业。由于研究方向比较偏，老师也没怎么带，基本没学到东西，估计自己找工作毫无优势，家人又不停劝导着继续读博，所以毕业前我考上了同在北京的另一所学校的博士生。回想硕士期间的经历，一位家人去世，两段失败的感情，三年庸碌无为的光阴，让人不想有半点怀念。 距离博士开学还有两个月，但博士导师没有联系我，也没有让我提前到校。我对搞科研已完全提不起兴趣，找不到留在北京奋斗一个暑假的理由，所以就回到了老家。这个让我感到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每次回来仿佛都有新的变化。有些主干道路已被拓宽，车走的路越来越多，留给人走的路越来越少，低矮的平房早已拆除，取代它们的是新小区新楼房，并冠之以“××苑”、“××城”等堂皇的名称。人们跻身在这样一座慵懒的小城里，过着快乐或委屈的日子，无论有没有前途、是否看得见希望，都一样傻呵呵地活着。 在家其实没有什么事，我尽力为家人做一些家务活，做饭打扫卫生。想想自己的身份，说不定哪天就会败露，那时的家人会是什么反应，一切都不得而知。我只是希望能趁现在多为他们付出一些，让自己少感到亏欠。 把Blued重新安装在手机上，闲着没事的时候会翻翻看。我很少主动，经常是等着别人向我打招呼，而打招呼的又往往是三四十岁的人，毕竟在老家这样的地方，年轻人的比例要低一些的。我有点无奈，但还是礼节性地回复那些人，并委婉拒绝了约见的请求。 我已经记不清，他是在我回来第几天发来的消息，当时的我也根本无法想象，他对我说的那句“你好”，就是这段让我无法忘却的故事的开始。 我照例回复了他，并看了下他的基本情况，只比我大一岁，身材还不错，感觉是可以和他见个面什么的吧（至于能不能有“后续节目”，那都是随缘）。接下来的对话也直奔主题，他说他独自一人住，要不要去他家过夜，我大概记得那时已经是晚上九、十点钟，就告诉他说今天算了吧，我和家人住在一起，已经这么晚，家人不会让我出门了。 第二天的早晨，天下起了雨，打开手机，竟然看到他发来消息对我说早安，多少有点意外。 “这么早起来，在干嘛？”我问道。 “抽烟。” “起床就抽烟，烟瘾很大吗。” “还好吧。” “吃早饭了吗？” “没有呢，等会出去买。” …… 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我们便渐渐熟悉起来。我了解到他老家在农村，在离我家这边不算太远的地方，我还知道他是做工程类的工作，大学毕业后就来到了这里。他同样问起关于我的一些事，我告诉他我刚刚硕士毕业，等着再开学读博。 对于很多人来说，博士是个神秘的存在，我很好奇对此他怎么看待，虽然我不认为博士是什么值得炫耀的身份。 “白面书生？”他回复道。 看来这就是我留给他的最初印象了。 “那你呢，黑面馒头？” “你怎么知道？” “做工程类的工作，风吹日晒的，肯定黑啊。” 他发过来一个类似于卖萌的表情。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会在早上上班前发来问候，晚上如果闲来无事，我们也会或多或少聊几句，我在他心目中的书呆子形象也慢慢地坐实了，他给我起外号就叫呆子，有时我们聊到我不熟悉的话题，或是我说了什么出糗的话以后，他便揶揄道“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啊”“你真是呆傻呆傻的啊”等等。我是个十足自卑的人，尽管知道他只是开玩笑，但依旧觉得那些话有些刺眼。 “加个微信怎么样，聊起来方便。”他说。 “嗯，只要你不嫌弃我是个又呆又傻的白面书生就好…” “哈哈，我如果嫌弃你，我会每天和你聊这么久吗？” “噢…” 就这样我们成了微信好友。尽管他之前没有将他的具体工作情况告诉我，但根据他朋友圈里的动态和照片，再加上Blued查看距离的功能，我也大致猜到了他所在的单位和工作内容。他朋友圈里有张他的半身照，拍照时间是冬天，他确实有点黑，穿着厚厚的衣服，看着很酷的样子，我觉得他挺帅的，他并非是看一眼就让人无法自拔的那种英俊，而是成熟、略带痞气、很有男人味的帅，给人一种他能够保护你，为你遮风挡雨的感觉，而鼻梁上的那副眼镜又为他添上一丝斯文气息。他的微信头像是孙悟空，朋友圈里也有几张孙悟空的图片，我猜他应该是很喜欢齐天大圣吧。于是我也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猴子，或者是“孙猴子”，这样一来貌似和“书呆子”也更搭一些。 “叫我大圣…”他在最后面配上一个“笑哭”的表情。 从那时起，我开始期盼着他的消息，整天把Blued和微信挂在手机上，不时地翻看，生怕在第一时间错过了他的来信。有时他工作忙，晚上要加班，联系不上他的时候，我会感到沮丧，而每次手机亮起来的时候，我又特别希望是他。 然而我和猴子迟迟没有见上一面，他总是想让我去他家过夜，可如果夜不归宿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向家里交待。 “你就和家里说，你去朋友家，朋友留你住一晚，不行吗？” “他们知道我没有朋友的。” “……” 我的确没有朋友，除了两段各持续半年多的感情期，其余时间无论是在北京还是在老家，我一直是孤身一人。确切地说，这种状态从我念高中时就开始了。 我是在省城读的高中，从第一学期开始，由于一些不想提及的原因，我基本上处于自闭的状态，陷入抑郁情绪中无法自拔，学习上受强迫症的折磨，成绩没法看，第一年高考分数只够考专科。回到老家复读一年后，勉强去了省内的二本院校。如今十年过去了，当年那些肉体和精神上的伤害已经模糊，可它后续的创伤还在。我变得厌恶与人交往，但凡在我上高中后认识的人，除非他和我有血缘关系，否则我都会很冷淡地对待，少数与我利益相关的人，最多同他们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有事时互相帮助而已。而那些小时候的玩伴、初中同学，在最艰难的岁月我曾视他们为精神寄托，现在也早已各奔东西了。何必想念他们呢，有的人会变得你不认识，有的人会变得你不想认识，各过各的生活，没有再联系的必要。 上面的文字只是简要介绍下自己的情况，十多年来，孤独、自卑、不快乐，都未曾远离。 回到正题吧。因为我可以借助晚上出去散步的机会来约人见面，所以我希望晚饭后去找猴子，一起出来走走也好，如果水到渠成的话，上个三垒也不错。每次我出门我都会通知他，其实是在给他暗示，我也会朝着他家的方向散步，这样如果他说“来我家吧”，我就会很快赶到。可猴子总是要么还在加班，要么迟迟不回复我。有一天我照旧出来遛弯，才发现我藏在楼道角落的香烟和打火机被人拿走了，我把这件事告诉他，他又是发来那个“笑哭”的表情。 “怎么样老兄，请我抽颗烟吧。”我对他说。 “今天没时间啊，我弟在我家呢。” “嗯，反正你总也没时间。” “我弟在我家，你觉得你来合适么？” “噢。” 沉默了很久，在我快到家的时候，他发来消息问我： “你生气了？” “没有…你生气了？” “没有。” …… “我们刚认识，可能彼此不太熟悉，有些话可能说得不合适，我并不是有意的。”我对他说。 “嗯嗯。” 其实我不曾责怪他，只是在调侃而已，我也很害怕他因为那句话就不高兴了。我能感觉到，猴子是希望见我的，之前他也流露过诸如“下班早的话回到家无聊至极”“一个人没劲想有人陪”的情绪。而我们拖着一直没有相见，可能只是因为我没答应陪他过夜的请求吧，或者真的是因为我们还不够熟而已。 就这样矜持了快半个月了吧，直到一个星期五的傍晚，我看到猴子在朋友圈发了一条短视频，视频内容是在我家附近的广场，有几个搞网络直播的人在唱歌。看来他今天下班还挺早的，不过他怎么就跑到我家这边来了呢？我正纳闷的时候，手机便传来他了消息，他说他刚才在我家广场这边转了转，还告诉我他看见两个身材不错的小哥在健身器械那里锻炼。 我问他已经回家了吗，他说他回去了。我有些恼，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明知道我家就在广场旁边，既然他都来了，为什么不找我和他一起逛逛呢？不过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他，是不是回到家之后又无聊了，能不能去找他。 “家里就我一人，赤身裸体…”他这样说。 “那我去了。”我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没有回复。 我起身准备出门，外面的天阴阴的像是要下雨，我就顺便带了把伞。其实我只是晓得他居住的小区的位置，可具体在哪栋楼哪间房，我不得而知。我比平时加快了脚步，还时不时的瞄两眼手机，可猴子仍然没有回复。他真的是个神秘莫测的家伙，平时聊天时他也没少撩我，可一提到见面，他总是闪烁其辞，从不挑明他的想法。 当我来到猴子所在的小区时，已经是八点四十了，他仍旧是一声不吭。说实话我对这次会面本来也不抱有多大期望，我告诉他说，我就在你小区大门，如果你觉得方便，就告诉我你的单元号和门牌号，我等你消息到九点。 没想到过一会儿，他竟然将他的位置发了过来。我按照他给出的指示，摸黑在小区里找了好久，总算找到了那栋楼，沿着楼梯走到顶，便是他家了。 我轻声敲了几下门，很快门就开了。借助来自卫生间昏黄的灯光，我看到了猴子的模样，感觉和之前在他朋友圈看到的照片并无差异。他没有“赤身裸体”，只是光着上半身，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短裤，身高和我差不多，我却总觉得他要高我一头。他是第一次见到我，迅速打量我一番后，他便让我进屋。 他租的房子是顶层，带阁楼的那种，屋内的家具不多，有些东西杂乱地摆在那里，很符合他这样单身汉的身份。 “怎么还带了伞？”他问着，接过我手中的伞，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 “…怕下雨啊。”我嗫嚅道。我头一次听见他说话，是那种很阳刚的声音。 猴子转身走到厨房，拿起放在灶台旁边的一盒香烟，抽出一支递给我，脸上的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我接过了烟，他替我点燃，然后他自己也点了一支。 “你家里还不知道你抽烟呐？”他说。我点了点头。 “像干我这一行的，不抽烟不行，混不下去…”接着他谈了些关于他工作的事，说他大学毕业后去南方，在山沟里跟着老师做项目，条件还挺艰苦的，后来回到这边找了个工作，虽说离家近，相对安稳，但工资不算高，也是个熬人的差事…… 多数时间我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偶尔搭上一两句话。我无端地感受到来自他的强大气场，在他身上我看不到一点Gay的影子，他的举止谈吐都有着十足的男人气质，在他身边待一会，我心中的自卑感便不由自主地萌生。 “你怎么这么不爱说话？”猴子突然说道，“真的是个书呆子啊…”言辞中带着一丝奚落的意味。 我一时不晓得如何回答，也不记得自己支支吾吾说了什么，只是尴尬地笑了笑。类似这种刻薄的质问我不是第一次经受，有人就曾当众说我面无表情，哭丧着脸，像被欠了很多钱一样，还说我是被虐待长大的才会如此。我无心去理会和反驳这样的言论，我也很清楚自己那副德性，只是我本也不必每时每刻都要取悦身边的每个人吧？ 烟抽完了，猴子起身对我说：“一起洗个澡啊？把衣服脱了。” 我没料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快，他见我愣在原地，催促道：“脱啊，你难道还穿衣服洗吗？” 他先行褪去短裤，走进卫生间。我也很快脱光了衣服，随他走了进去。 他打开热水，冲了冲自己的身体，见我呆立在一边，就把我拉近，让淋浴器的水浇在我身上。 “冷吗？” “不冷…” “给你洗洗头。”说着他从旁边拿来洗发水，挤出一点抹在我的头上。 “闭上眼睛，别乱动。” 我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还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泡沫就已经在我头上铺开。他轻轻揉搓着我的头发，洗得很认真很仔细，洗好后又用温水将泡沫冲干净。 “自己再冲冲身上吧。” 他递给我花洒，然后站在一旁，往身上擦些香皂。我很快冲好了，将花洒还给他，他又把身上的香皂泡沫冲掉。洗澡的过程中什么也没发生，我们也没有太多的交流，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沉浸在他为我洗头的那种体贴感之中吧，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我们两个各自擦干身体后，便走出卫生间，来到客厅。 猴子又坐回厨房，点燃一支烟，开始抽起来，我则准备开始穿衣服。“可能就这样了吧，”我心里想，“本来也没期待太多，来他家冲个凉也算不错，另外早点回家还好交待。”我家里没有热水器，洗不了澡，只能每隔几天去公共浴池洗一次，那个夏天又出奇地热，确实难熬。 我刚穿好裤子的工夫，猴子便从厨房走了出来。 “你这也太瘦了，”他捏了捏我的胳膊说，“还一点儿肌肉都没有。” “我平时也做体育运动的好吧，我还有腹肌呢。” “啊？” “躺在床上，慢慢抬起上半身，收缩腹部就能看到了，估计你这身材也会有啊。”我边穿衣服边说。 “等会儿，你先别穿了…”他幽幽地说，“上楼让我看看腹肌呗？” 没想到我的一句话竟然成了某种暗示，虽然我依然在担心回家晚了怎么交差，但我还是顺从了他，毕竟这也是我想要的。 他家楼上这一层还是挺宽敞的，由墙隔断成三间卧室，卧室之间是通透的，都没有门。每个卧室都有张床板，他睡在其中一张铺了被褥的双人床板上。我想他能租到这样好的房子，可能得益于他的工作吧，他就是在做住房建设相关的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价格还便宜些，但总感觉他一个人住有点浪费。 我们并排躺在床上，互相看了看所谓的腹肌，然后四目相对，在黑暗中，我看到了他充满温情的眼神。他微微起身，转向我这边，压在我身上，两只手抱住我的肩膀，开始亲吻我的脸颊。我依旧认真扮演着呆子的角色，只是用双手搂住他的后背，在他耳边喘着粗气。他的舌尖从我的脸游走到耳朵，再到脖子，让我欲罢不能，最后我们的嘴唇接触时，他便更加用力地吻着，嘴中的烟草味道在我口腔中散开，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向下移动，一直到那里……我任由他摆布，闭上眼享受这一切，紧紧地抱着他。 我们亲热了很久，大多数时间都是猴子在为我“服务”，而且他先射了以后，又帮我打飞机。其实之前和他在手机上聊天的时候，我曾经说过我不喜欢10，而且比较被动，没想到他真的按照我的喜好来做。事后我们躺着聊了一阵子，我看时间真的不早了，就下楼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要走了，呆子？”他还不忘调侃我，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笑容。 我又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所以又一次尴尬地苦笑着“噢”了一声。 回家的路上，我始终处于恍惚的状态，不断地回想刚才所发生的事，是多么美妙的一次经历。他宽阔的臂膀，紧实的肌肉，宠溺的眼神，还有留在我口中的烟草味，或许足以让我铭记一生吧。可在这恍惚之中，我心里还是清楚的，就算我对猴子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好感，我们的关系也仅能发展到这一步了。我本身也不想再介入什么恋爱之中，他也是一样，未必会真正想谈感情，我们又常年不在一座城市，哪会有什么结果，想都不要想。 回到家中，自然被家人盘问刚才去了哪里，这么久才回来。我之前有一次约见其他人的时候，曾经编造出一位复读班的同学，并且谎称自己去这位同学的家里。所以这次我就和家人说我散步时偶遇了这位同学了啊，并在一起聊了很久啊等等。与此同时，我还要把这位我自己杜撰出来的同学的工作情况、家庭住址等等信息一一想好，最好能和上次编的瞎话相吻合，这样交待时才能显得自然，做到滴水不漏。盘问结束后，我又和猴子发了消息，告诉他我到家了。 “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做攻吧，0都喜欢你这样的。”我对他说。 “比如你？” “我啊…嗯…反正今天很感谢你，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他又一次笑话我呆傻。 “晚安，温柔体贴的大圣…” “晚安。” 没想到第二天，猴子居然说他感冒了，不仅有点发烧，嗓子也不舒服。我有些担心，也感到愧疚，肯定是因为我去了，折腾得他没休息好。我给了他一些叮嘱，比如多喝热水什么的，并向他表示了歉意。又过了一天后，猴子告诉我说他好多了，本来是休息日，他还跑到单位去加班。恰好当时是中午吃饭时间，他问我应该吃什么，我说吃热汤面吧，有助于身体恢复，过一会儿他就发来了面的照片。 “今晚有安排了吗？”我问。 “没有。” “那我去找你行么？” “好啊，正好缺个呆子佣人。” “我可不是愿意去你家啊，我只是因为把你累病了，对你负责而已。” “说这话违心不，呆子？” …… 看到如此友爱的对话，我能感到自己的嘴角在不自觉地上扬，我很高兴猴子的感冒好得这么快，也很高兴他同意让我与他再会。 晚上去猴子家时，我特意在他家楼下的超市买了几个苹果和一个柠檬，估计他平时也很少吃水果，需要补充维C。进门后，他看到我为他带了东西，忍不住哼笑了几下： “哎呀，呆子就是呆子啊！” “你都重病缠身了，我能空着手来吗？” “还重病缠身，说的我好像要死了一样。” 猴子正在卫生间洗衣服，我径自去厨房点了颗烟，我们便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这回我貌似表现得还不错，相比于第一次见面，那种紧张与尴尬的感觉少多了，起码能够很自如地与他交流。他洗好衣服后，叫我过去一起冲澡。 我其实是个很见外的人，不希望别人为我施舍，否则我会感到欠人情。所以他又想帮我洗头的时候，我扭捏着想拒绝。 “站好，呆子就做呆子该做的事听见没。” 猴子轻声的命令让我觉得有一种幸福感涌上心头，作为回报，我提出帮他搓搓后背，他也同意了。到最后我们都洗得差不多了，他走到洗手池前，准备刮胡子。洗手池上方的墙上并没有镜子，可他却面对着空墙，煞有介事地刮起来。我不禁嘲笑他一番： “你是在对着空气做的镜子刮脸么。” “这墙上本来是有镜子的，谁知镜子没有粘牢，有一天掉下来摔碎了…” 猴子继续认真地刮着胡子，我在他身后，一直盯着他看。不知为什么，我下意识地走上前去，从他的背后抱住了他，双手握在他的身前，把头依在他的左肩上，然后闭上双眼。我们俩赤裸着挨在一起，我体会着来自他身体的温度，却说不清自己内心深处是怎样的感受。 当我意识到猴子已经停下来手中的动作时，我睁开眼睛，发现他扭过头来，一直在看着我，脸上依然是那副谜之微笑。他见我睁眼，又是一阵哼笑，接着递给我毛巾，让我把身上的水擦干。我松开了双手，拿过毛巾，擦好身子，我们一同来到阁楼上的卧室。这回我们没有太多亲热的戏份，多数时间是在闲侃，聊得很开心，我们仍然是躺在一起，我把胳膊伸到他那边，让他枕着我的手臂，靠在我怀里，他侧过身，微笑着用食指刮了刮我的鼻子，我真希望将他那时的表情永远定格在脑海中。 临走时我又一次拥抱了猴子，告诉他等我找好机会，和家里交待好，就陪他来过夜。回到家中，又到了被盘问的环节，我撒谎说屋子里太热，所以在外面的广场坐了很久。之后便照例通知猴子，说我到家了。 “盘问结束了，感觉蛋有些疼…” “啊？” “有时硬了之后没射就会这样。” “自己打飞机啊。” “家里有人不好意思，行了也不早了，快休息吧，注意身体。” “哦哦，记得想我啊。” “嗯我会的，晚安。” “晚安。” 我们依然会在早晚闲着的时候聊天，我一直认为猴子更像是个直男，我也很好奇他是不是也喜欢女性。我问过猴子相关的问题，他告诉我说，他并非多么喜欢男生，他只是渴望有人陪着的感觉，所以才会经常让我去他家过夜，至于女朋友，他则说他“不喜欢麻烦的事”。猴子的回答让我陷入疑惑之中，他能接受与男人的性行为，却说不喜欢男生，而且只为了逃避麻烦便不找女朋友？我知道我依然做不到完全懂他，或许连他自己都不能完全认识自己吧，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人的思想与内心，远比想象中复杂。 这边我也在计划着如何兑现去猴子家过夜的诺言。我有位初中同学，之前算是交往得多一点，他在大学寒暑假时会来我家做客，也是唯一一位邀请过我参加升学宴的同学。如今我们也几乎没有联系，只知道他工作了两三年后，又辞职去考研了。所以我可以和家人说，这位同学放假回家了，我去找他玩并在他家住一晚。与此同时，我还要认真思考关于他的辞职原因、学习情况、有没有女朋友等现状以及我们在一起玩了什么、吃了什么、聊了什么等等问题，因为这些问题家人会必问无疑的。说实话，如果你不是一个像我这样没有社交、在家人眼中还属于乖宝型的人，就不会明白撒个谎出去约见别人有多难。 另外猴子平时是很少自己做饭的，他说他懒得做，一个人吃也没劲，经常点个外卖就应付了事。我如果去了他家，当天晚上还能做饭一起吃，这样他也可以吃顿好的，哪怕只是一顿。 我和猴子说了我的“逃跑计划”，猴子表示我这是“高智商犯罪”。 “还有个问题，”我对他说，“就是第二天一早你去上班了，我是不是也只能跟着你离开啊。” “你可以在我家待一会再走。” “我又没有钥匙替你锁门。” “直接关上就行了，我平时总也不锁门，家徒四壁，不用锁。” “噢…” “或者你就一整天一直待在那儿。” “你又不在，我待在你家干嘛。” “等我回家啊。” 短短五个字，却让我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特别温暖的感觉。不知不觉地，我的脑海中闪现着我和猴子生活在一起的画面：他刚刚下班回到家，我在厨房准备晚饭，一切准备停当，我们便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听他讲今天在单位发生的趣事… 然而这样的怪念头仅仅持续了几秒钟，因为我知道，那样的画面只是最美好的梦而已，经不起多想的。事实上，抛开其它所有因素，首先我本就无心追求这样的生活，我从没对这种生活抱有奢望，经历了两段失败的感情后，如此温馨的日常，对我来说就变得更加遥不可及。现实很残酷，我们即将面临的，多是风雨如晦的日子，那些可笑的美梦又能做多久。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吧，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宁愿不曾拥有。 可接下来的几天，我和猴子的联系渐渐变少了。有时他一整天都不会给我发消息，有天晚上我提出想去他家“蹭烟蹭澡”，他告诉我说他弟弟又来他家了。我知道他有自己的事要忙，我也不希望总是打扰他，我能做的只有一次次打开微信和Blued，期盼着他的来信。 那天早晨，外面下起了雨，我站在阳台，看窗外的街道，感受着久违的凉爽气息。拿起手机，是猴子发来了Blued消息： “下雨了，多穿点别感冒。” “嗯知道了，你也是。”我回复道。 然后便没了下文。一直到了傍晚，他问我在干嘛。 “亲戚从外地回来了，在亲戚家。”我回答。 “哦哦。” “你吃饭了吗？” “没有。” “又懒得做吗？” “心情不好。” “怎么了这是？” “心烦意乱。” “因为什么啊。” “人生。” 在我的追问下，猴子说出了实情。原来让他心烦的是人生规划问题，他说他已经在这里浑浑噩噩地耗了三十三个月，感觉到现在的工作无法实现他的人生价值。 得知困扰他的问题不是什么令人难过的大事，我倒是有些放心。于是开导他说，有忧患意识正说明有进取的野心，这很难得，也许现在看不到未来的路通向何方，但在未来总会有合适的机遇，到时候你的野心就会帮你迅速获得成功的……过了一会儿，他又发来了那个卖萌的表情，看来他是想开了吧。 “卖萌可耻。” “有吗？” “话说你还没吃饭吗？” “叫了外卖。” “又是外卖，如果有机会我去给你做饭，你吃不吃？” “吃啊。” “想吃什么？” “肉，我家冰柜里还有很多。” “行，我知道了…能发张你的肉照给我吗？” “照片没有，想看，自己来看，你还可以摸。” “嗯，说不定我这两天就过去了。” 就在第二天，我们见了第三次面，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一周多了。那天晚上，我想找猴子出来散步，他却说他又订了外卖，还在等，于是我就走去了他家，在他家楼下又买了几个苹果，还有两支雪糕。 进门后，我看到他在吃那份外卖，手机上正播放着有声小说，依旧只有卫生间昏黄的灯光。他接过装苹果和雪糕的塑料袋，说了声谢谢。没过多久，他的晚饭吃完了，然后从塑料袋里拿出雪糕，递给我一支。 “你刚吃完饭，就吃这个好吗？”我问。 他没有回答。 我接过雪糕，和他一起吃完。因为他貌似一直在听书，我觉得不方便打搅他，所以我们又回到第一次相见时的状态，少有交流。不出所料，他又一次“嫌弃”我的寡言少语，我支吾着，还没组织好语言去解释，他就提出一起洗澡。 猴子依旧主动为我洗了头发，不过这一次，在冲洗身体后，我们在卫生间便开始亲热。他的身上还抹着肥皂，就从我的背后抱住我，用他那里蹭我的后面。他的头伏在我的肩上，在我耳边喘息，肥皂很滑，他又比较敏感，不一会儿工夫他就有点把持不住，我顺势把他撸射了。 “你咋这么坏呢…”他一脸满足地“埋怨”着，我笑笑没有说话。 又一次冲掉身上的泡沫，擦干身子后，我们走出卫生间，来到床上。手机里的小说始终处于播放状态，让我感到我仿佛是这里的局外人一样。我和猴子时不时地有些身体接触，但其实他的心思都在手机的屏幕和喇叭上，我清楚此时的他已觉得索然无味，所以我只是靠在他身旁，自己用手解决了。 我准备离开，猴子没有送我的意思，他只是坐在床上，满脸堆笑地冲我挥了挥手。我从楼上下来，穿好衣服，又问他有没有现金借给我打车。 “我兜里只剩一块钱了。” “好吧，那我走了。” 走在漆黑的路上，我在心里默默叹息。尽管前一天他还有着希望我去他家的意愿，可现在看来，他已经对我丧失了兴趣。或许我真的不是他中意的有趣灵魂吧，既然如此，那么疏远与淡忘，一定就等在不远的将来了…… 第二天猴子没有联系我，又过了一天的晚上，我看到他出现在我Blued的访问记录中，心中便掠过一丝惊喜，于是忍不住去撩他： “喂。” “啊？” “没事，撩一下。” “哦哦，你在公园？” “看来你对公园的定位很熟悉啊！” “……” “我没在公园，我在另一个亲戚家。” “哦哦。” “今天又去上班了吗？” “下午去了省城，换机油。” “你们工作需要什么机器吗，还得换油？” “车。” “噢，忙点也行，这样你也不会感到浑浑噩噩了。” “……” 在后面的几天里，我试图给猴子发微信，我也很想告诉他，我可以去陪他，和他一起度过孤独的夏夜，可我没有等到他的回复。“或许他最近还在忙，再等几天吧。”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我知道，我的确不想再去经营什么感情，我也知道，认真了就是输了，可我骗不过自己的心。既然喜欢了，又能怎么办，为一个人而沦陷很容易，等要全身而退时，却总是难上加难。我常常会想，如果是最坏的结果，如果我们的故事已经到了尾声，那就这样吧，我会遗憾和想念，可我也不该再打扰他，既然人生只如初见，不妨从此再也不见。 等不到猴子消息的日子很难捱，Blued上时而有人打招呼，却没有一条是他的。有一天晚上，一个眼熟的账号发来消息，问我要不要见见。这个人之前和我聊过，聊天的内容同样是约见面的，不过前几次我都在忙别的事，不方便脱身，况且他的言辞给人一种很高冷的感觉，我便没怎么理他。那天我刚好准备出去散心，就同意和他在我家附近的广场一起走走。 我先到达约定好的地点，一边摆弄手机一边等他。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一个声音问道：“是你吗？”我抬起头，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短发、浓眉、大眼睛，帅是很帅，衣着打扮却稍显别扭。我应了一声“是”，没想到他用手指了指身旁的另一个男生，对我说： “这是我朋友，他陪我来的，咱们一起走走吧。” 我望向另外那位男生，那男生径自向前走着，只留给我一个背影。他个子不算高，瘦瘦的，带眼镜，手上掐着一支点燃的烟，一副跩跩的模样。 我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不过我还是同意了。他们的名字我没有当场问，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约我出来这位叫小明，而他的朋友叫康宁。 就这样，我们仨就在那人头攒动、充斥着舞蹈音乐与歌声的广场周围闲逛。我在最开始依然表现出应有的拘谨，但令我有些惊讶的是，小明根本不像我想象中那样的高冷，他比较健谈，会和你扯东扯西，不会让你感到强大的气场和压力，和猴子的风格完全是对立的。在小明的带动下，我也开始和他闲聊起来，何况我也不希望表现得太无礼，免得再次给别人留下类似于呆子的印象。 康宁则始终走在前面，和我们两个保持一段距离，偶尔回过身来，对小明一些逗B言论表示唾弃。绕广场走过一圈后，我们打算往远处走走，依然是康宁在前方领队，我和小明在后面尾随。 “你觉得他怎么样？”小明指了指康宁，对我说。他刻意压低了音量，不过我想康宁还是听得见的。我猜到康宁也应该是个Gay，不过突然被问这样的问题，我感到有些局促。 “噢…还不错。” 之后小明竟然很兴奋地向我谈起康宁那方面的事，我作为听者，倒有点难为情，不过看来他俩关系的确不一般啊。 “我们只是朋友，身体接触是有的，但没做过太亲密的事。”对于我的疑惑，小明这样解释，“哎，我们往人少一点的地方走吧。” 没多久，我们就来到了远离喧嚣的街道上，街道旁边有一小片空地，原先那里都是砖房，现在房已经被拆，只留下了碎石与瓦砾。小明一面饶有兴致地观察地形，一面带领我和康宁往空地里面走。我知道小明当初约我出来，肯定是有“不良”企图的，可现在我们是三个人，能怎么玩？等找到了较为合适的地点后，我们便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小明见状，拉着康宁说：“快，主动一点啊你！” “我主动什么啊，你来啊…” “人家特意从家里出来见你了，你怂啥！” “那你干嘛呢？” “我就看着你们俩啊…” 我在一旁哭笑不得，也搞不清小明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本来是小明找的我，怎么他最后成了观战的一方？不过如果他们真的想野战，我其实也是没什么兴趣的，而且那个空地并非十分隐蔽，四周的围墙在朝向街道的方向有个很大的缺口，所以从街上还是可以看清空地里边的情况。就这样磨磨蹭蹭，我们三个人尴尬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准备离开了。 小明还想往远处走走，被康宁拒绝了。 “回广场吧，等会儿他来广场接我。”康宁说。 看来这个“他”又是小明和康宁共同认识的圈内人士了，人倒是越聚越多了呵，我心想。 我们走在返程的路上，康宁继续在前面领路，依然保持着酷酷的样子，小明则继续在找话题和我聊，其间也在不停浏览手机上的消息。他告诉我那些都是求约会的消息，他还说他也有陌陌的账号，他将陌陌上的资料信息设置成女生，那样就能勾搭直男了。说话期间他已经在乐此不疲地回复那些消息，并且和我一起分享他的“杰作”，我看了看，无非是无厘头的胡诌加上发假照片而已。 “你既然不是真心和人家约，直接拒绝就好了，干嘛一直在那扯淡？” “你不懂，我这是在试探人性。” 我得承认，第一次和小明见面，他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刷新了我的三观。 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走回了广场。我们找了一处歇脚的地方坐下，周围有不少神采飞扬的年轻人，不停地嬉戏打闹。康宁独自坐在离我们不远处，我和小明坐在一起。就在这时，我忽然瞄见小明Blued的消息列表中有一个熟悉的头像。 “这个人，”我指着那个头像对小明说，“你认识他？” “认识啊，怎么，你也认识他吗。” “对…” 小明打开与他的聊天记录，几行略带暧昧又似曾相识的话出现在屏幕上。 我们口中的那个“他”，就是猴子。 “他家就住在西边，你和他见过？那你知道他家在哪啊！我和康宁都去过他家，他有车，待会儿就是他来接康宁…”小明告诉我。 我有些恍惚，猴子要来接康宁回家……等会他就要来了…… “他要来，那我就先走了。”等我定下神来，对小明说道。 “为什么要走啊？” “我们认识，见面了会尴尬。”说着我便起身准备离开。 小明却拼命拉住我的手臂。 “别怕啊，大家一起见个面有什么可怕的。” 我知道，这个小明彻底就是个爱看好戏又不嫌事大的，估计他人生一大乐趣就在于此。 这时，在一旁的康宁发话了： “要不我自己回家吧，不让他来了。” “噢…没关系的…”我说，“我马上就回家了…没事的…” 小明坚持让我留下来，我勉强等待了几分钟后，还是准备回家。 小明一边拉住我，一边问康宁猴子什么时候到。 “康宁说他马上就来了，你别走了！” 我还是挣脱了小明，很狼狈地走开。 我低着头，刚走没多久，忽然听到身旁有个人咳嗽了一声，我微微感觉有些不妙，可我并没有抬头，而是继续向前疾走，直到小明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喂，你回来吧，他看见你了！” 我愣住了，停下脚步，转过身，发现猴子就站在那里，歪着头望着我，脸上挂着招牌式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小明也赶来，笑呵呵地拉着我往回走： “我就说不让你走嘛…” 我哑口无言，不知所措。 “你们两个又是什么情况？”猴子问道。 我依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故作镇定地随他们走着，正好康宁也来了，我们四个聚到一起。 “你真是够可以的，你一来，大家都要走了。”康宁用冷酷的语调，半开玩笑地对猴子说。 “我来了就要走？我有那么可怕么？”猴子说，接着又是一阵哼笑，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笑声是那样的刺耳，“我又不吃人，怕什么？” 难堪、羞愧、心寒，那种五味杂陈的感觉在我心中弥漫，我却只能继续昂起头，避开猴子的眼神，继续跟着他们向前。 “那你们先回去吧，我带他往这边走了。”小明见状，终于识趣地和猴子提出分开，接着就带着我拐向另外一边，猴子的冷笑声再次从身后传来，让我感到如同芒刺在背。 我和小明漫无目的地在广场附近踱步。 “刚才真的是好尴尬啊…”小明幽幽地说。 我依旧没有从那种复杂的心情中缓过来。我很愧疚，虽然我和猴子没有什么承诺，我也知道我和他都会再约见其他人，但我不希望我和别人在一起的这一幕被猴子撞见。究其原因，还是在于我对猴子的感情，如今出了这种事，让我感觉仿佛是我背叛了他一样。可反过来，他对我呢？比愧疚更多的便是失落，我知道猴子对我已经厌倦，可我依然抱有一丝希望，觉着他是因为忙才没有联系我，我日夜等盼他消息又不敢打扰他，最终却要面对让这希望破灭的现实。 “原来那天他说的去给车换机油，是他自己的车子啊，他从没和我提起过呢…”我心里想，“他家那么远，我每次走去走回，他都没有说过要接送我，而今天他竟然特意开车跑过来，就为了送康宁回家？” 小明看出我情绪低落，努力地找一些话题让我开心起来。我便将我的复杂心情，还有我和猴子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小明。 “你觉得这样值么？”他听了我们的故事后，直截了当地告诫我，“他可能每天就这样，遇到合适的人见一面，开着车来来回回，过了两三天就换别人了，你何必呢？” 我一时语塞。小明说得没错，我也清楚我和猴子只会是萍水相逢，但为什么我如今要承受被他疏远、被他区别对待的痛心，还有我因约见小明而怀有的负罪感呢。或许我就是这样的人吧，每次在爱的面前，我想我已足够卑微。 过了一会儿，小明收到了康宁发来的微信： “早知道我就自己回家了，替我向那个小哥说声对不起。” 小明把这条消息递给我看。 “噢…没关系的…”我叹息着说道，“你有烟么？” “我？我没有啊…” 我们好像走了很久，我准备回家了。 “感觉你的手好软啊，能让我再摸摸吗？”小明说。 我和他便来到附近一座住宅楼的后院，老旧的楼房遮住来自广场的灯光，留下大片的影子。小明拉起我的手摸来摸去，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我只得在一旁苦笑。很快我就和小明告别，各回各家了，我的心绪也渐渐平复下来。说实话，之前的我没有料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发现猴子真的在和其他人交往时，我该怎样做。我想猴子可能就此成为过去式了吧，无论他和康宁还有小明是怎样的关系，我再联系他都只会自讨没趣，只希望他别生我气，尽管我也说不清他会因为什么而生我的气… 第二天早上，几天没有消息的猴子向我打招呼。几轮寒暄后，他还是转向了昨晚的话题： “为什么走？”他问。 “大家那样见面不好，”我说，接着又补充道，“我是第一次和他们见面，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熟悉到什么程度，所以我还是回避比较好，何况你都来接他了。” 他应该是去上班了，所以整个上午始终没有回复。等到中午的时候，他发来了消息： “我只是顺便送他回去…” “嗯，我知道。” “大家都是朋友而已。”他在消息后面附上了一个笑脸。 “是，我也没有生气啊不高兴啊什么的。” 猴子没再说什么，不过能收到他的来信，我很欣慰。到了下午，小明在Blued上找到我聊天，我迫不及待地告诉他猴子来信了，小明却是不以为意的态度。显然，小明对猴子并不感兴趣，所以我不打算问他太多关于猴子的事。 接下来的两天，我和小明交流了很多，白天的时候在Blued闲聊，晚上我们也会再次相约散步，慢慢地我也了解了他的一些基本情况。 小明比我大一岁，初中时竟然还和我是校友，不过他初中还没读完就辍学了，后来先去职校待了段时间，又直接去外面工作。他说他去过很多城市，多数工作都是干了不久就放弃，他觉得上班太苦，什么活做起来都不顺心，故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混到辞职领个工资加公积金。以他这种方式来工作和生活，入不敷出是必然的，所以他其实一直在靠家里接济。 小明最近回到老家这边，是想考个驾照，按照他的说法，他打算在拿到驾驶证后，跟着他家人一起开水果店帮忙送货。然而他又不想和他父母住在一块儿，于是跑出来找了个短租，住在出租房中，那些考驾照的费用和房租，自然是他家里帮他解决，真是给了他绝对的自由啊。 小明有些偏执狂，他对这个社会不满。他会莫名其妙地说些什么经济即将崩溃、社会就要一片大乱之类的话，我想他秉持这样的信念，或许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及时行乐吧。他说他信佛，还经常花时间打坐、诵经，我问他悟到了什么程度，他却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小明不相信爱情，将来也不会结婚。他唯一的感情经历是和一个大学生，结果相处没几个月，小明便偷偷和那学生的一位朋友上床了。他轻描淡写地对我述说分手时他对象的痛心和他的决绝，并摆出一副嬉皮笑脸无所谓的模样。 总而言之，就和前面说的，小明是个能让人刷新三观的存在。按说他混迹社会十年有余，本应是个成熟、稳重的人，可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这样的优点，他有的只是自私、无情、懒惰、投机取巧、愤世嫉俗。可他性格中坦率与温和的一面，却令我特别享受与他共处的时光。在小明面前我不会感觉到和猴子在一起时的压力，我也愿意和小明敞开心扉，谈论各种各样的话题，他让我感到了久违的温暖。 一天傍晚，我和小明在外面闲逛，他告诉我猴子给他发来了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市郊的公园转转。显然猴子是在邀请小明来坐他的车去兜风。 “要不让他过来，带上我们两个去吧！”小明说。我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小明便告诉猴子说： “我和教授在一起呢，你能猜到是谁吧。”因为我说过要读博士，小明就给我起了这样一个绰号。 “基本猜到了。”猴子回复。 “我们在市中心这边的商场门口等你吧！” “行，我待会就到。” 我们来到市中心地带，虽然是夏天，但是过了下班时间后，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并不多，商场也早就关闭了，这里只是个小城市，没有太多生意可做。我和小明在商场门口的台阶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猴子，他开着一辆白色的…应该是叫SUV吧，我不懂车，也不想懂，很无知。猴子将车停靠在路边，小明认出是他的车，带着我走了过去。我想跟着小明坐在后排，小明却向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猴子身着白色T恤衫和蓝色牛仔裤，和那天我们四个人见面时一样，看起来很精神。我们坐进车内，关上车门，小明急忙嬉笑道： “等你等好久啦！” 猴子面无表情，没有理会小明，而是转过头用冷漠的语气对我说： “把安全带系上，谢谢。” 我乖乖地系好安全带，猴子便把车开走了。记得之前去猴子家时，他有跟我提过他在大学和老师去南方做项目，老师让他负责开车，结果还把别人的车刮坏了来着，没想到现在他开车技术这么熟练。 小明则继续扮演活跃气氛的角色，同时还和猴子商量着改变这次兜风的目的地： “咱们别去公园，去你家吧！” “去我家干嘛？” “教授也想去啊，”小明看了我一眼，“你和教授不是…有情况么，对吧！” 这个逗B又开始犯傻。 “他喜欢谁，和我有关系吗。”猴子也看了我一眼，不急不徐地对小明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 我把头扭向车窗外，一言不发。 到了公园大门，猴子将车停好，递给我一支烟，并掏出打火机，准备帮我把烟点燃。 “我自己来吧…”我拿过打火机，端详了一会儿。 “没见过防风的啊，别烧着自己。”猴子慢吞吞说道。 我们一同下车，走进公园。前两年，这座公园彻底修整过了，如今早已不是小时候的破败模样。因为离家远，这是我头一次来新公园，当时已经是晚上9点，遛弯的人早就散了，我们三人借着幽暗的路灯，走在寂静的小路上。猴子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兴奋，可能是因为和小明聊嗨了的缘故吧，而我却总是感到那兴奋中不时流露出的嘲讽意味。他和小明谈天论地，像个万事通一样无所不知，我只是默默听着，卑微感再次在心中发酵，我感觉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我的言行仿佛都会被猴子耻笑一番似的。 我们走到一处拱桥，桥虽然不大，但很陡。猴子从桥顶向下走时，故意避开台阶，从斜坡上一溜烟跑了下去，只是到最后没控制好，稍微扭到了膝盖。 “你这是玩啥呢！”小明幸灾乐祸，“没事吧？” 猴子苦笑着摇头。我不知道猴子为何要有如此的表现，隐约感觉有什么事让他心里略有不爽。 就这样，他们两个聊了一路，我在一边听了一路，我们离开公园，坐回车上，猴子又将我们送回到广场，这里距离我家和小明家都不远。我正准备下车，小明却还嚷嚷着去猴子家： “你带我们去你家吧！你要是不去，教授就不下车了！”说着他从后座起身，试图把我按在副驾驶位置上。 猴子很明显不想带我们去，满脸愠色。 “下车吧，我得赶快回家了。”我说。 “不！你不能走！”小明继续着他的逗B行径，他是想把握一切能够看好戏的机会。不过我还是执意要走，小明拗不过我，只好跟着我下车，猴子便很快开车离开了。 “我搞不懂，你说他出来找咱们如果不是因为想约P，那是因为什么？”小明边走边和我说。 “因为空虚寂寞冷啊，这你都看不出来。” 我明白，对猴子来讲，性不是主要的。他只是很孤单，需要有人陪他打发时间，所以他会找小明去公园、送康宁回家，就像当初希望我去他家过夜一样。只不过如今，他对我的态度已经很明了了，我没有小明的风趣，没有康宁的冷俊，没有任何可吸引他的地方，我们自然也没有理由再做什么朋友吧。 “我总觉得他图谋不轨，所以我不敢自己和他去公园，我怕他会害我！”小明一脸鬼笑地说。 小明的安全意识是值得学习的，但他是个偏执狂没错了。 随后的一整天，我始终闷闷不乐，想起猴子轻蔑的言语和眼神，我便难过不已。到了晚上，小明如期发来消息： “今天来我家吧，康宁也来，我们在××超市门口见，然后我带你们上去。” 十多分钟后，我到了超市门口，见到了康宁。我们简单打了声招呼，康宁告诉我说他和小明刚刚逛过超市，小明回去收拾房间了，等会就下来。之后我们便没再有过多的交流，我只是问了问他的情况，他说他大学刚毕业，直接就在这里的实习单位工作了。 小明很久才出现，依旧是穿着一身我欣赏不来的衣服。我和康宁随着小明来到了他家，他只租了一个单间，里面摆着一张床一个衣柜，几样烧水做饭的电器。我以为小明只是请我们去他家坐坐，然而我又一次输在了单纯。 “你不是1吗？”小明对康宁小声说，“还不快积极一点！”说完便出门了。 我和康宁在床的两个对角，康宁斜着身子躺在床上，我只是坐在一边。过了一会儿，只见康宁缓缓伸出手，开始摸我的腰，我回过头看他，但没有什么回应。这时小明回来了，见我们俩如此腼腆，他也是哭笑不得。 “你快点，脱衣服，我把灯关了。”小明指挥着康宁，关掉屋内的灯以后，小明坐到我身旁，从我的右侧环抱住我的肩膀，脸也凑了过来，准备吻我。这毫无预兆的举动吓了我一跳，小明见状，有点尴尬。 “没…没事的…”我喃喃地说。 小明起身，示意康宁坐过来，一切就顺理成章地开始了。我和康宁互相抚摸，亲吻，脱掉衣服，躺到床上。小明如愿以偿地成了看客，不一会儿，他拿出油和套递给康宁，我很想拒绝，但是我没有…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小明除了观战，偶尔也伸出手来帮忙，一切过了很久很久才结束。我因为疼痛，没有感受到什么快感，康宁却说他很满足。 我们正穿衣服时，有人给小明打来电话，是猴子。 “在哪呢？”猴子问。 “在家呢。”小明强忍住笑意，回答道。 “我说你们怎么还都失联了呢？给你打电话也不接，给康宁打电话也不接，给教授发信息也不回，什么情况这是？” “啊…我不知道啊…有什么事吗？” “一起去公园啊？” “行啊，等会儿见呗…” 我们三个出门以后，康宁就说他要先回家，不和我们去了。我跟小明来了广场，决定在那里等。 看到又是我和小明在一起，猴子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这是我新晋男友！”小明打趣说。 “你们两个，是有奸情啊？”猴子的语气中满是讽刺。 在去公园的路上，还有在公园里面散步的时间，依旧是他们两个在闲侃，猴子时而炫耀自己所了解的实事见闻，小明也总是捧得恰到好处。小明这种人，虽说人品实在不敢恭维，但在与别人相处时，他总会找到办法让对方产生舒适感，绝对属于招人待见那一类的。见我在一旁被冷落，小明对猴子说： “别只是咱们两个聊，也顾着点教授啊！” 猴子斜了我一眼：“教授在思考人家的科研问题呢，他这样又呆又不爱说话，手无缚鸡之力，除了学习还能干啥。” “我又不是没去过野外做实验，挖土、扛仪器，我也不是没做过…”我小声辩解。 “对啊，我觉得教授就是千人千面的那种人，”小明在替我说话，“和不同的人在一起他就有不同的表现，他只是在逢场作戏而已。” 猴子没再说什么。我们从公园离开后，猴子仍旧是开车把我和小明送到广场。 “你的腿好了吗？”要下车之前，我问猴子。 “没事。”不耐烦地吐出这两个字时，他早已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着，白天我会帮家里打扫卫生，给家人做饭，再就是和小明聊天，他有时候会去驾校练车，闲下来时就乐此不疲地在Blued上约人，践行其“试探人性”的责任。他会和我谈每天约到了什么人，以及那些人的品质如何，最理想的情况自然是3P，他在旁边当配角，不耗费体力即可坐享美色。这两天康宁在搬家，他去帮忙，康宁说要请他吃饭却迟迟未请，他便耿耿于怀： “这个康宁，过段时间我也不会再联系的，但我首先得把他欠我的那顿饭捞回来。” 我相信小明能做出这种事，他其实也一样没有朋友，因为他从不会花费时间去经营人与人之间的各种关系，在他眼里只有永恒的利益，如果一个人无法再给他带来物质上的好处或是精神上的愉悦，他会及时并绝情地离开。 我曾和小明说过，我觉得他有些精神分裂症。 “我确实被送到医院去看过，”他说，“但我认为我没得病，我只是想的和做的不能统一。” 在这个假期，我听到了《往后余生》这首歌。有一天，我将它推荐给小明。 “这首歌写的东西你信么？”小明听后，略带嫌弃地问。 “不信。”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回答。 “那你还听！”小明释然，笑着说道。 “我感觉旋律挺美的…” 我买了包烟，寄存在小明那里，每天晚上我们一起出来散步时，叫他把烟带上，这样就能过过烟瘾。 我告诉小明我有抑郁倾向，他却说： “都是因为你想要的太多，所以才会不开心。” 事实的确如此，都是我想要的太多……我要是能像他一样，不用学习不用工作，心安理得地靠家里养活，有充分的人身自由，做一个活脱脱的社会蛀虫，我还用得着“想要”么。 一天晚上，小明说他与康宁在广场，我正准备出门和他们会合，小明却又告诉我说猴子准备来，康宁得知猴子要来，就又离开了。这个剧情在我意料之外，不过想想我们四个相遇那次的尴尬场面，也许康宁的离开是明智的吧。不过听说猴子要来，我和小明都感到心累。小明始终是看不上猴子的，他就觉得猴子要和他约P，所以希望避而远之；我想见猴子，却因为他对我的嘲讽而有所忌惮。不过我们三人还是聚在一起了。 猴子的车停在广场旁边，我们没想好等会儿要去哪里，就在他车里坐着。小明正在研究我手机里安装的APP。 “微信、QQ、百度贴吧、支付宝、Blued…还有唱吧？你平时唱歌吗？”小明很感兴趣地问。“不，只是因为Blued是我回家之后才下载的，为了让手机桌面上的图标显得对称，所以又下载了唱吧…” “这是有强迫症啊，教授？”猴子嫌弃道。 我想把手机拿回来，小明却又打开了我的微信。那微信主页面上没有多少内容，有一条是公众号，还有一条，就是我和小明的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删得挺干净啊，这条怎么没删呢？”猴子问我，说着将身子凑过来，想要把那条记录点开看看。 “不能让他看！”小明喊道。 接下来就是我们三人同时抢夺手机的场面，猴子眼疾手快，直接把手机拿走，幸好我在手机即将脱离我手掌的瞬间，及时地将屏幕锁上了。 “你们俩，真是有奸情啊看来。”猴子的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 我其实不记得那聊天记录里有什么，或许会有一些对猴子的负面评价吧，的确不能让猴子看到。好在手机上了锁，猴子什么也看不成，只得作罢。 后来我们又去了公园，又去了猴子家小区的后院，又辗转回到广场，路上除了他们两人我沉默的固定模式外，猴子一直在关注并吐槽着我和小明的“暧昧”言行。 “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最后抛出这个问题时，猴子已经有些恼怒。 猴子让我愈发看不懂，我心中那种复杂的感情开始酝酿。他仿佛不再是我喜欢的猴子，既然之前对我说过“大家都是朋友”，他为什么还那么在乎我和小明的关系？也许他心里有个解不开的情结吧。 第二天，又到了傍晚时分，小明告诉我说，猴子又一次邀请他去公园，这时我发现猴子也给我发来了信息，内容和发给小明的是一样的。 “我今天可不想再和他去了…”小明说。 “嗯，那我也不去了吧。” 其实我很想和猴子单独出去，那是我一直以来都渴望着的，可现在，我不能不顾及小明的感受，更何况猴子又不喜欢我。 我告诉猴子说，公园太远了，我不太想去，如果和小明一起的话，你问问小明的意见吧。过了一会儿，猴子回复道： “你让我问小明的意见，小明让我问你的意见，你们两个一唱一和，不错啊。” 我只是默默叹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于是我没再理会猴子。因为小明提议一起逛逛超市，我准备先去小明家，在楼下的超市门口等他。 我到了超市门口没多久，便收到了猴子的信息。又是短短五个字，却让我的心情跌落到谷底： “开心不，教授？” 猴子想必是通过Blued的位置功能推测出我和小明在一起，所以才这样说。 “没必要这样，我和他只是一起逛超市。” “噢，看来是我想多了。” 小明很快就到了，看见我萎靡不振的样子，问我怎么了。我把猴子发来的话给他看，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依然是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愧疚感再一次侵袭我心，我不清楚猴子内心的真实想法，但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我是那个带给他坏心情的人。 我们走进了超市，漫无目的地逛着。小明打算买一些零食回去。 “买点这个怎么样？想吃吗？”小明时不时地问我，“腰果看起来不错，买点腰果吧。” 只可惜我没有任何心情，也没有胃口。离开了超市，我跟着小明回到了他家。我却一直惦记着猴子，今天我们谁都没去赴约，他肯定会不高兴吧……为了想让猴子开心一点，我发消息问他： “小明买了些零食，你要不要来他家吃？” 没过多久，我便收到了答复： “他如果想让我去，他自己会和我说吧。”接着他补充道： “不是我要多想，但人家正主都没有发话，你却来替他问我，这让人不得不多想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俩的关系，我们俩的关系，又是我们俩的关系，我也真是够了。 我终于还是问起小明，他与猴子，还有康宁，几个人相识的过程。之前和小明聊天时，听他零星地讲述过一些故事，但现在我希望听到完整版。 “我跟他认识也是在7月份吧，我有点忘了。”看来小明和我遇见猴子的时间都差不多。小明继续说道： “我是去的他家，也是约P嘛，就是我帮他口，他有几次想碰我，但是我没让他碰……之后我们也在Blued上聊过，那时他都不怎么理人，我发给他信息，他经常只是回复个表情，或者一串省略号啥的……后来有一天，我约了康宁还有另外一个男生——是个医院的小大夫——我们三个去找他，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请我们几个吃了饭，他好像还有点不高兴，哈哈，不过后来我们去了他家时，还是我买了一箱饮料呢……” 小明找到他买饮料时用手机支付的那条消费记录给我看，我留意了一下日期，是我最后一次去猴子家的第二天。 “到了晚上，我和那个小大夫都要回家，只有康宁留在他家过夜……第二天上午，我又找到康宁，听康宁的意思，他们俩确实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说到最后，小明禁不住笑起来，“然后那天下午，他要去省城去给车换油啊还是什么，还带着康宁一块去的……” 我在努力地把这些故事的时间节点和我自己的故事对应起来。 “我之前和你说过，他不是个靠谱的，”小明略微收敛了嬉笑的神情，“有一天我和康宁在餐馆吃饭，他没过一会儿也找过来了，那天他看我的眼神，你知道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可能是我之前去他家那天光线不好吧，他看不清我的模样，而在餐馆那天有灯光，他看清我之后，眼神就…就那样了！从那以后，他发消息过来时，语气都变了，然后还经常找我，去个公园啊什么的…我是觉得他对我是有点意思的，你没发现吗，他这几次其实都是先找的我，而不是找你，但我对他没感觉…你就看吧，他喜欢我，他还喜欢康宁，你觉得你为了这样的人值得吗？” 我尽量将小明言谈中偏执狂的成分过滤掉，再次陷入沉思。其实到了这一步，猴子喜欢谁，对我而言反而没那么重要了，我只是希望我不要打搅到他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希望猴子不要真的因为我而生气。 回到家之后，我对猴子说： “如果你觉得我跟小明走得太近，我以后可以不找他。” 猴子很快回复说： “我倒不是说你和他太近…” “那是因为什么呢？”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我没有追问，他一再说是他“想多了”，估计他也不肯继续透露他内心的想法了吧。那一晚，我始终处于惴惴不安的状态，Blued显示出猴子的距离并非是和往常一样的那个数字，我又通过地图查看的功能，大致推知了他所在的位置，是离他家不算太远的另外一个小区，直到我准备睡觉时，他都没有离开。已经那么晚了，他怎么没回家，难道是去康宁的新家找康宁了吗，那他还在伤心吗……我说不清为什么自己要如此担忧，我也搞不懂，为什么这样一个对我失去兴趣、冷言冷语的家伙，我却依旧放不下他。 我像着了魔一般，一整夜都没睡好。第二天，我疲惫不堪地向小明求证康宁新家的位置，果然就是昨天推测的猴子所在的小区。既然他去找康宁了，我倒还安心一些，我只是害怕他会孤独，特别害怕。 又过了一天的早晨，我很早就醒了，打开手机，发现猴子居然真的发来了消息。 “早。”他说。 “这么早就发来信息，好像我昨天早上做的梦。” “你做什么梦了？” “梦见你给我发来消息，我一次次惊醒，却发现手机上什么也没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见你把账号注销了，梦见你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找不到你了…唉，你啊…” “可不就差点真把账号注销了。” “噢…” “你就是个戏精。” “我又怎么戏精了？” “你就是个戏精。” “好，我是戏精，你抢人家手机，看人家聊天记录，你岂不更戏精？” “你们俩有奸情。” “你可得了吧，我知道你就是看我和小明总在一起玩，不带你，你就跑到一边哭鼻子去了。” “那你就错了，大错特错。” “哦？那是因为什么？” 猴子把他和小明的一段聊天记录截图发给我，时间就是前天傍晚，里面的内容大致是，猴子想找小明一起去公园，小明却说“我不想约，你想约的话可以找教授”之类的话。 “我以为我找到了朋友，”猴子说，“可原来那只是我以为。” “他只是觉得你要和他约P啊…” “所以记住这种人以后少理他。” “嗯，有时和他相处是很累。” “我要是真注销了账号，根本没有人会想起我。” “谁说的？” “我说的。” “那不也是‘你以为’吗？” “这话说的，没毛病啊，”猴子发来一条语音消息，他说话时拉长了声音，显得悠然自在，“我，上班去啦…” 这时我也看到他刚刚在微信的朋友圈上更新了状态，是他今天早晨出门去散步拍的照片，看起来他的心情已经转晴。 积压在我心头的阴霾，算是一点点消散了。好在猴子没有因为我而生气，尽管他一直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依然对他真正的内心世界不甚了解。我只是看到，他很孤单，需要陪伴。比起我来，小明和康宁也许更适合成为他的朋友吧。无论猴子将他们定位为简单的朋友，还是萌生了更深层次的感情，确实都不重要了，友谊与爱，本就并非泾渭分明。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猴子能够开心，我明白自己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可就算仅仅是以熟人的身份，我也会力所能及地做好我该做的事，他需要我时，我会在，他不需要我了，我就离开，不再打扰，哪怕静静地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快乐也好… 我这样很高尚么？恰恰相反吧。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每次在爱的面前，我想我已足够卑微。 回北京的日子一天天迫近，想到这个假期的经历，我总会心生哀愁，唏嘘不已。猴子没有再找小明和我去兜风，到了晚上的时候，我还是常常去找小明，有时也会去他家里，做些亲热的事。小明从不会射出来，他说他和别人约P时也是一样的，在他眼中，达到高潮代表了动心，而他仅仅是在玩男人，不该也不会动心的。 我们也会谈到猴子，小明仍旧坚持着他自己的看法。有一天，他送我回家，我们在广场逗留了一会儿。当时我们坐在长椅上，翻看我手机中Blued的一些访客。从访客界面退出后，呈现出来的便是聊天记录，上面除了小明之外，只有猴子一个人。 “删得挺干净啊，这条怎么没删呢？”小明不由分说，点开了我和猴子的聊天记录。我想制止，小明却一下子将手机抢走了。我几次试图夺回手机，可还是没能斗过他。我只得停下来，免得引来旁人异样的目光，况且我也没在暗地里说他什么坏话，他爱看就看吧。 “你们两个可真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都会使这一阴招儿了是吧？”我说。 一会儿工夫，小明就将我和猴子前两天的对话浏览完毕，没有留下任何意见。我明白，他其实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自始至终都是这样，没脸没皮地活着。 “啊！我要和你抢男人！”他只是这样打趣道。 等我回到家后，小明发来了消息： “别再相信爱情了，弄得自己那么伤心，有什么用啊。” 我能感受得到，小明的劝说是真心在为我好。只可惜，感情这东西，有时真的半点不由己。 “我和他之间没有过承诺，”我对小明说，“我只是在听从内心的想法，希望能做一些让他开心的事，那样的话，我和他都会开心。我也没期望过什么爱情，只是有点喜欢他而已，很单纯的喜欢，我相信单纯没有错，就算到最后除了自己，没人再替我难过。” 过了一会儿，我收到了他的回复： “我不想再和你联系了，我累了。” 我的心抽动了一下，悲痛感迅速蔓延开来。 “嗯，知道了。” “你把我删了吧，我下不去手。” “你自己来吧，爷们儿一点。” “好，再见。” …… Blued上再也找不到他，打开他的微信朋友圈，不见那两张他很久以前拍摄的照片，留下的只有一片空白。 第二天，外面下起了雨。我独自在家，点开手机中的唱吧，随着背景音乐，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哼唱起了那首《如果没有你》。无尽的哀伤已经将我淹没，那是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有时候，人不得不去感叹，一切都是那样的命中注定。在这座没有希望的小城，大家因为孤单寂寞而相聚，待到聚成更大的孤单时，就请散场吧。 那天晚上，雨停了，我正不知要做些什么，忽然看到Blued的新消息，是猴子发过来的。 “在干嘛？”猴子问我。 “没干嘛。你在家吗？” “是啊，你没在家么？” “我在家。” “怎么距离和以前的不一样？” “是你的原因。” “啊？” “GPS定位的问题，也可能是手机信号的原因，前几天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哦哦。” “你来广场这边吧。” “我还饿着肚子呢。” 看来他依然不改不按时吃饭的坏习惯。 “那你饿着吧。” 猴子发来了一个“衰”的表情，接着问： “你和小明要去广场？” “没有小明了。” “怎么？” “他把我拉黑了。” 猴子没有立刻回复，过了许久，他重新问道： “你家那边有什么吃的，推荐一下。” “很多小餐馆啊，但我都不熟悉，没吃过。你要过来了吗？” “我晚点过去。” 我很快就来到广场等猴子，我不能等他来了再去广场，因为太晚的话，家人肯定不会让我出门的，我只得早点走出去，并假装自己去很远的地方散步。猴子再次联系我，已经是九点多了，我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 我按照猴子说的地点，找到了他的车。猴子在车里一边啃着刚买来的一块饼，一边看着手机。我打开车门，看到副驾驶的座椅上有一堆东西。 “这是什么？”我问猴子。 “图纸。把它们放后面。” 我将图纸放好，坐了上来。猴子拿出两个小瓶益生菌饮料，递给我一瓶。 “最近还忙吗？” “还行。” “你们平时晚上又不加班了，然后到周末加班？” “嗯，你是不知道，有些开发商特别能坏你…”提到工作的事，猴子随即转变了话题的方向，谈了些我听不懂的东西。我知道他是个勤奋、进取、有野心的人，况且努力工作也是个摆脱寂寞的好方法。 说话间他手里的饼已经被他吃完了，他便走下车子，将塑料袋和空饮料瓶扔到路边的垃圾桶。“你和小明怎么了？”猴子回到车上，递给我一颗烟，问我，“他怎么能把你拉黑呢？” “三观不和。我觉得他有点人格分裂或是精神分裂。” “他发消息告诉我说，他Blued账号要注销了，让我加他的微信，我还没加。” “噢。”也许小明就此誓绝同志圈，去认真思考人生了。 “你可终于换了一身衣服了。” “我？我在家就这两件衣服，之前也穿过这一身啊，只是没见你罢了。” “嗯。” “还说去你家给你做饭呢，可能也没机会了，我也快回北京了。” “哪天回去？” “下周二。” 猴子突然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这让我很疑惑。 “怎么了…” “不是，你和谁在一起都这么呆么？” 他莫名其妙地甩出这样的话，又一次让我不知所措。 “我…” “‘看见脸，就想揍一顿’，说的就是你是不？” “……” 停顿了几秒钟后，我开口道： “我还是走吧，我怕你打我。” 猴子没有说话。正当我准备打开车门时，他却将车子发动了。 “我也要回去了，送你一段路。” 这段路只是一分钟的车程，猴子简单叙述了周末的经历，说他回家参加同学婚礼喝多了，第二天一早返回来加班，晚上又送同事的家人回省城，累得要命。 “人缘不错。”我说。 这时车到了我家楼下。 “送你到这呗？” “嗯…” 他没有看着我，只是伏在方向盘上，头偏向另一侧的窗子，用略带厌烦与不屑的语气说： “以后机灵点儿，别成天这么呆。” “知道了…”尽管他看不见，我依然挤出一丝用来缓和气氛的苦笑，走下车，关上车门，离开。 倒数第七天，一个陌生的Blued账号向我打招呼，账号的昵称只是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字母，可那些年龄、身高、体重、位置信息，却似曾相识。 “你好。” “上午好。” “约吗？” “现在不行，晚上可以一起散步。” “现在就来吧，我有地，找个人3P。” “你是这儿的新人吗？” “不。” “那我知道了。” 傍晚，小明和我如约在广场见面。他的回归在我意料之中，一个凡夫俗子，最俗最不中用的那种，怎么能抵抗得了尘世的诱惑。他依然对我笑脸相迎，并兴奋地讲述着他今天约到的几个男人，丝毫不像与我刚刚绝交两天的样子。 “这是他刚才和我说的话，你看。” 小明给我看的，是他用新账号与猴子聊天的记录。猴子没有认出那就是小明，还试图约这位“新人”哪天见一见。我没说什么，对于猴子，这应该并不是稀罕事。 相处时间久了，我和小明不再有多少新鲜事可聊，有时我去找他散步，或许只是为了抽几颗烟而已。其实小明曾经很明确地说过，他有些喜欢我，可对于他这样号称不相信爱的人，那种情感刚要萌生时，就已被他湮没在内心深处了吧。他终日闲散，随心所欲，没有物质与经济的压力，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他的生活看起来那么美，却永远尝不到爱与被爱的滋味。他是可悲的，不仅可悲，他一定也和大家一样，孤单至极。 倒数第五天，晚上猴子在Blued上打招呼，我告诉他我在小明家。 “问问他附近有什么吃的。”猴子说。 “小明说去那家韩式小饭馆。” “哪家？” “他说就是你和他还有康宁一起吃的那家，小明还说要你请他吃那家的玉米。” “啊？” “你什么时候来。” “等会儿，貌似有吃的了。” “嗯？” “有人让我去吃个饭，顺便再去洗个碗。那我要是去你们那儿的话，就晚点去呗。” 不用猜就知道是康宁在找他吃饭了。吃饭就吃吧，非告诉我说还要去帮忙洗碗，这恩爱秀的。 “噢，那吃好喝好。” 我在小明家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等到猴子的消息，到了后来，Blued上的距离显示猴子已经回家了。这时我才发现，猴子通过微信给我发了语音聊天的请求，而我的微信却始终处于关闭状态。 我只好回到家中，心里有些懊恼。 “我一直在Blued上等你，没想到你发了微信。” “哦哦。” “你当时到小明家楼下了吗。” “对。” “噢…” 过了一会儿，我对他说： “行，有人能陪你吃饭，你不孤单就好。” 他发来一个表情，是张笑脸，笑得很开心。 倒数第三天，我去外地参加一位家人的婚礼。当天晚上回来后，小明和我商量，要去康宁家。 “去他家可以，但不要做多余的事。”我说。 “行。” 我们在公交站点碰面，乘坐公交去康宁家。在路上，小明除了炫耀着他今天上午约到的一个优质男生，也告诉了我去康宁家的目的：把康宁欠他那顿饭吃回来。 “我下午一直骚扰他，他可算答应了。” 小明喜不自胜，还打算给我看他与康宁的聊天记录。突然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便收回他的手机： “对了，这个不能给你看。”他又是一脸鬼笑。 康宁的新家是阁楼改装的，他和他同事合租，地方虽小，但该有的住宅功能一应俱全，租金也很便宜。那天晚上他同事回家了，只剩下他一人。我们来到他家，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我和康宁没那么熟，所以略显拘谨。 “你不是说请我吃馄饨吗，在哪儿呢？”小明跑到厨房去觅食。 “冰箱下面那层，冷冻室，自己找吧。” “你这火怎么开啊？” 康宁不得不去厨房帮小明把一切都弄好。 “煮完之后别忘了关这个阀门。” “行我知道了，你不用管我啦！” “谁稀罕管你，”康宁走回客厅，紧挨着我坐下，“我们教授才是正经事。” 康宁的右臂从我背后伸过来，在他搂住我肩膀的那一刻，我明白那个我曾料想过的情境终究是发生了。 康宁把我带到他的床上，后面的事，不消多言。在最初的亲热过后，我很想拒绝康宁做10的请求，可在康宁的坚持下，我还是妥协了。我常常会选择做让自己痛苦的事，说不定我也有自虐的倾向吧，多少年来，我早已独自承受了那么多，还差这一次么？ 小明在最后也参与进来，帮我和康宁打飞机。一切都结束后，我趴在床上，不想动弹。小明就这样把我“卖”给了康宁，只为了一碗馄饨。 “我突然想起了一首歌，《往后余生》，我要放出来听听。”小明说着，便点开手机，播放起那首歌来。 我们都差不多穿好了衣服，坐在康宁的床上，他们两个闲扯，我依旧是听众。小明说这两天没看到猴子有任何动静，我暗自猜想猴子应该又是回家参加同学的婚礼了。我就是刚参加完婚礼回来，那一天确实是个结婚的吉日，许多新人都选择在那天举办典礼。 “他回老家参加婚礼了。”康宁的回答证实了我的猜想。 “关于他你知道的不少啊！”小明笑着说。 “这么说吧，”康宁指着墙脚的满满一箱零食，用略带得意的语气告诉我们，“这些全都是他买的。” 小明赶忙凑过去翻看起来，并连连发出惊叹的声音。 “哇噻，这么多，哎这个好吃，我要吃这个！” 我只是愣在一旁，继续着哑口无言。 我和小明坐出租车回家。 “那些全都是他买的啊！”小明同样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他给你买过东西吗？” “没有啊…” “你反倒给他买了两袋苹果，是吧？” “……” 曾经对自己说好的，要坦然面对，可刺痛的感觉依旧在侵袭我心。 回到家后，我质问小明： “你知道我不喜欢10，也知道我不好意思拒绝，为什么还带我去康宁那里？” “我不知道你不喜欢。” “比起让我高兴，你似乎更喜欢让康宁高兴。” “我和他没有利益关系，你不喜欢的话，下次不会带你去了。” 我不想再去揭穿他。其实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同意去了康宁家，也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康宁的要求，我哪有什么理由怨小明。 至于猴子，如果他真的对康宁好，希望他们就这样好下去吧，我会为自己失落难过，但我会为他们感到快乐，因为只要有爱，永远都值得祝福……偶尔我也会想，倘若猴子知道了我和康宁的事，又将是怎样的反应呢，呵呵，估计会恨死我吧。 可我很后悔，我后悔在离开的时候，没有抱抱康宁。我很喜欢两个人相拥在一起的感觉，一直都很喜欢。我和康宁没有什么感情，我只是单纯满足了他肉体的欲望，而我经受的那些疼痛与煎熬，到了最后，却没能从他那里换来一个体面的拥抱…… 倒数第二天，我准备去火车站取车票，联系小明，却始终没收到回信，等我回到家中，他才告诉我，他刚才一直在睡觉，没有看到消息。 倒数第一天，小明很早就向我问候早安，并告诉我多陪陪家人。他的言辞很平淡，流露着些许哀伤，让我心里感到说不出的难受。我又一次站在阳台，看窗外这车水马龙的街道，这熟悉又陌生的风景。今生我曾多少次在此眺望，怎能料到如今却是这般心情…… 在恍惚之中度过了在家的最后一天，晚上，在见小明之前，我去点心店买了准备第二天在火车上吃的面包。我特意给小明也买了一些，带到了他家中。 “你真是太客气了，我怎么能收呢…你都带回家吧。” “你留着吧，早晨起来可以吃一点，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 “你放心吧！我吃得可好呢…” 我们出门来到了外面，小明便告诉我他今天的“杰作”。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在首饰店工作的员工吗？他这段时间一直想找我见面，想约我，我实在受不了了，所以我今天就把他和康宁约到一起了。”小明的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笑容，“现在他们就在斜对面那家酒店呢。” 我有些慌了神。小明做皮条客是上瘾了吗，况且他为什么要拉上康宁…… 小明还没有吃晚饭，所以我们先是去了一家小餐馆。因为我给他买了面包，小明便非要请我喝饮料。我坐在他对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不停地想起猴子，很想知道他在哪、在做什么，康宁又一次约了别人，在床上翻云覆雨，可猴子或许只是在家，躺在黑暗中，与孤独为伴… “你今天怎么不开心？”小明问我。 我不愿在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情绪，我也总以为我可以将自己的内心活动封装得很好，可现在看来，我还没有将这忍者技能修炼到家。 “因为要回北京了吧…” 小明吃完饭后，康宁给他发了消息，说让他去酒店。 “咱们一起去，康宁他们还不知道你会来呢，给他们一个惊喜。” 我没有半点心情去看这种“现场直播”。不过很快我和小明就到了酒店房间门口，康宁赤裸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待我们进屋后，他关上门，回到床上，和他的炮友躺在一起。看来两个人并没有结束，这正是小明最期待的。小明参与到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环节之中。康宁和那位炮友还在抚摸、拥吻，小明则负责帮两个人撸，而我只是坐在角落，目睹着这一切。 这欢愉落幕以后，康宁和那位炮友先行离开，我和小明在房间待了一会儿，小明说要送我回家。 在路上，小明和往常一样，没心没肺地说着疯疯傻傻的话，我却感觉，回应他哪怕仅仅是一个字，仿佛就要用尽我全身的气力。我们很快就到了广场，我依旧是丢了魂的模样，却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他。我们找到一处长椅坐下，他一面看着手机，一面对我说： “我知道你有抑郁症，但事实上我觉得你所过的生活要比我的好很多，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不高兴呢？” “这最后一天，我很想去找他…但我后来又一想，其实都没有必要了。” “对啊，是没有必要啊。” “你觉得他送给康宁那些东西，他们两个……” “原来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呀！”小明打断我，“说实话，其实是他先一直在找我，因为我一直拒绝他，才有了后来的他和康宁。给康宁买东西又能说明什么？我不是说过吗，他对谁都不是真心的，他不还是照样每天没事开个车来逛一圈，再约个人回家吗？过两天他玩够了，又会换别人的，这些你难道不清楚吗？再说康宁对他也不是真心的，你也看到康宁是怎样的人了……” 小明说的每个字都令我深感痛苦，我很不希望听到这般言论，可我又无从辩驳。 “我感觉你是对别人太依赖了。”小明说。 “我太依赖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啊，你就说咱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小明又将话题扯到我们两个的关系上。 “普通朋友。”我依然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但他不知道，如今在我眼里，他根本不够朋友。 “对啊，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那你每天来找我是为什么，我又没有付出感情……” 我不明白小明急于与我撇清的是什么，而此刻，我也不想再在乎了。 在我家的楼下，我和小明做了最后的道别。 “我能再摸摸你的手吗？” 我笑了，把手伸给他，他握了握，也笑了，对我说了声再见，转身离开。 “我不留你的微信好友了，等我再回家时，如果还有可能，来Blued上找你吧。” “哦，好吧。” “关于人生，你可能还有些问题需要想通…” “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是什么问题，那都在于你自己。” “哦。” “等你把问题都想通了，就按照你的意愿，走好前面的路，一直快乐下去吧…” “别删我的微信了吧，我想留着你，我觉得你挺好的…” “不了，也许大家都不重要。” “哦。” “剩下的那盒烟，你如果还能见到他，就给他吧。” “我还是不想删好友，我们留着对方吧，平时我也不会打扰你的，行吗？” “睡觉吧，晚安。” “晚安……” 小明，就此别过了，愿你能活得幸福。你总是说，你盼望着经济崩溃的那一天，我也会同你一样，等待着末日的到来。 离别的日子还是到了，我早早起床，再次检查确认没有遗落的东西后，坐在床上发呆。回顾这一个半月的假期，想起这兜兜转转，最终不还是各自回到原点，有些人，真的宁愿不曾遇见。 我最后一次点击猴子的Blued账号，看见他前两天发的一条状态，说他胃疼了一整天…… 将Blued卸载，我的位置从此就定格在这里了吧，多少天后，我会因长时间未登录而从“附近的人”列表中消失，到了那个时候，是否也会像猴子曾经说的那样，“根本没有人会想起我”呢。 快到了中午，我随家人来到车站，走进候车室的那一刻，我却不敢回头再看他们一眼。我很惭愧，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不知不觉地疏远了他们，我的人生轨迹也渐渐脱离他们所期许的方向，其实我不想这样，可我感到无能为力…… 列车准点到站了，我走进站台，踏上远去的火车。我拿起手机，给猴子发了微信： 猴子 我要回北京了 谢谢你的陪伴 虽然每次时间很短暂 但我都很高兴 车开出很久后，猴子回复道： “什么时候走啊？” “已经在车上了。” 车窗外的阳光令我困倦不已，我一次次昏睡，而焦虑、担忧、想念的心情却又一次次让我惊醒。我痛苦不堪地望向窗外，实在无法相信，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傍晚时分，列车缓缓驶入北京站，我勉强打起精神，又一次给猴子发去消息： 我到了 平时好好吃饭 别闹出胃病 如果你有喜欢的人 希望他能多陪你 多带给你一些快乐 我只是希望你快乐 我随着人群下车、出站、挤上地铁，如同机械一样麻木。在地铁上，我收到猴子的最后一条消息。他没有说任何话语，只是连续发来了，三个难过的表情…… 回到学校的临时宿舍，屋子里只有我一人。我瘫坐在椅子上，打开与猴子的对话。之前的记录我都没有留存，在将今天仅有的几句对白反复浏览后，我终于把昨天对小明说的那句话也告诉了猴子： 如果还有机会 等我回家了 Blued上再见吧 我点开了他的个人信息页面，选择“删除好友”，犹豫了很久之后，按下了“确认”。我以为就此解脱，打算开始整理行李，可就在起身的那一瞬间，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将头埋进手臂，失声痛哭…… 在正式开学前的十几天里，我整日呆在临时宿舍中，到了白天，其他人都去搞他们的科研事业，只剩下我一个人，什么也不做，只是坐着，或躺着。我没有办法将猴子从我脑海中移除，我不断地想他现在在干嘛，有按时吃饭吗，工作上的事还顺利吗，和康宁的关系还好吗，当他发现我已将他拉黑，他会生气吗……我不再知晓他的喜怒哀乐，对一切的未知令我生活在惶恐与不安之中。我想回家，我想念在家的日子，我明白我没有他喜欢的性格，他的不屑我也都认了，可我多么想留在那个离他不远的地方，让自己知道，他也许过得还不错…… 我会买酒喝，在午后，在黄昏，喝到麻木就哭，哭到不能呼吸。偶然听到齐一的那首《我们》，便陷入其中无法自拔。想想我和猴子算什么？什么也不算。我们没有一路坎坷，我们没有经历那么多，可如今不也是一样，还留下了什么。 开学后，我搬到正式宿舍，开始了博士生活。我抑郁的症状再次加重，对这个世界感到满不在乎，却又无法停止对来日的担忧。我依旧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没有向谁倾诉过，也不会有人来安慰，我延续着先前的状态，依旧不想做任何事。导师很忙，时常不见踪影，我只是偶尔干一些副导师交给的杂活，再上几门听也听不懂的课。我不想读博士，不想再搞科研，也不想了解与我专业相关的任何事。我自始至终都在逃避，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想学，就算是学也完全不能集中精力。静下来的时候，我依然会想起关于猴子的一切，他便是这个秋天，最深沉的怀念。 我总是在想，自己为何会变得如同一个逃兵。我不是没有奋斗过，在大学时我不停地学习再学习，成绩在班级名列前茅，考研时从一个二本院校考到了北京的985，我也不是没遇到过科研上的困难，那些难熬的瓶颈期，到最后也都硬着头皮，被我一一克服了，我憧憬过长年累月的加班生活，因为仿佛只有那样，才能让我感到自己还有点价值可言。我所做的这些不为别的，仅仅为了摆脱高中时期的自卑与阴影，弥补那时的遗憾。可最后我才无奈地发现，那种自卑感早已如影随形，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就算累到死，也逃不掉将我重重包围的悲伤。那么眼前这一切，对我又有什么价值可言，既然所有的努力只为了解脱，如若解脱不成，我又何必执著…… 很多人得知我去读博士，都觉得我很出色，他们只会看到，我的身段有多高，以为我过得多么光鲜多么好。其实真正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能不能毕业，前路向哪里是光明，我都不得而知，又或许这一切都已无所谓了…… 天性与宿命，将今生都注定。我的人生就这样了吧。我觉得我足够幸运，因为我曾拥有过很多，只不过那些曾拥有的如今都已失去罢了。之前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想念猴子，究竟是在想念他的什么。后来我开始懂了，那种想念，就是我满心绝望的一个缩影吧。 每一个我曾喜欢的人，都在我心头刺过或深或浅的伤痕，让这本就不堪的岁月变得更加狼狈，猴子便是其中的一个。可我也许应该庆幸，在这末路穷途时，他还在我心里，成了莫名的安慰与仅存的温情。我不清楚对猴子的想念会在何时终结，可能就在不远的将来，也可能要直到下一个刺伤我心的人出现。我相信那将不会是爱，那只是我不得不过下去的生活而已。 如今写下这段文字时，我回到北京已经有四个半月了。在这四个半月里，我把白天熬成了黑天，把今天熬成了昨天，曾经看似遥不可及的时光，也这般不温不火地熬到了眼前。就快过年了吧，我也要回家了吧，到那个时候，那个让我日夜牵挂的人，又会在哪里啊…… 猴子 如果还有机会再次相遇 我希望是在你家中 我们把晚饭做好 落座餐桌的两旁 在这晦暗暮光中 相顾无言 良久之后 我打破沉默 像诗里写的那样 只是轻声问你一句 天要下雪了 一起喝杯酒么 ……
" R- d# U8 o9 Y4 E, ?, y: S | 
发表于 2022-4-11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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