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祭

tuntunli · 发表于 2022-8-15 21:27

十年祭
01 南京噩耗

7月5日一大早，就收到老妈发过来的微信“儿子，醒了吗？”
老妈知道我的作息规律，一般她不会在这么早给我发消息的，我直觉觉得会有事。于是被手机消息吵醒还处在迷糊之中的我，瞬间清醒了些，我看了看时间，7点19分，距离我的闹钟还有11分钟。紧接着，还没等我完全反应过来，老妈又发过来有条信息“等你醒了，回个消息，有点小事和你商量”。没有句号的结尾，让我睡意全无。
老妈是很有分寸的，一般不是重要的事情，不会这么早联系我的，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我担心是不是老爸出了什么问题。
老爸这些年身体逐渐出现一些问题，大病没有小病不断，上个月回老家之后，以修养身体为由，迟迟不肯回来。通常老爸都是跟老妈单线联系，然后再经由老妈适时、适度地转达给我，中国家庭的父子关系也许就这样吧，母亲是一个家的纽带，也是一个家的灵魂，父子关系都是由母亲来承载和联结的，即使我自己从事情感和家庭教育工作，我和父亲的关系还是如同大多数家庭一样，彼此深爱，却也相对无言。我们共同的使命，就是用尽生命守护同一个女人。
老妈的电话通了，“跟你说个事儿啊，儿子”，语气还算比较平稳，而我却如坐针毡，几乎是屏住呼吸等待老妈的“宣判”，（到底是不是老爸出事了啊，老妈，你快点说啊），
“南京出事了！”
只要老爸没出事儿，我的心就放下了一些。
“南京能出啥事儿啊？羊羊两口子干仗啦？回头我得说说这小子，脾气越来越差，他媳妇就算不错的了，不跟他一样的！”
羊羊是我的表弟，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几乎是跟我同样的成长轨迹，从农村到城市再到大学，通过读书改变了生存状态，现在在大厂做IT精英。而随着年纪的增长，性格也越来越像我，霸道、强势，甚至还有一点点的暴戾，也许是80后者一代人的生活压力吧，我们把更多的能量给予了工作，把更多的压力留给了生活。最近由于疫情，各个岗位的工作压力都非常大，因此带来的情绪垃圾也比较多，最近因为各种琐事，羊羊总是率先发起家庭战争。也是南京表弟一家最不稳定的因素，我出差去南京的时候，羊羊媳妇声泪俱下地跟我说“要不是看在我爸我妈（三姨和三姨父）对我还不错的份上，早就不想跟羊羊过了，每天活得太憋屈！”
“不是羊羊，是你三姨父，出了点事儿”老妈还在试图一点点地跟我说，
“昨天晚上他出去喝酒，回来的时候摔坏了，昨天晚上进医院了”
“情况很严重吗？”直觉让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非同小可，心也不由得再次紧张了起来，我的语调也有些升高，透露着一些急躁和些许的不耐烦。
“还行，你别害怕哈，摔的挺严重！”中国妈妈的一大特性就是，不管孩子多大年纪了，不管孩子多么成熟了多么能够担当了，她依然拿你当孩子。
我心里想，我都30多岁的人啦，我还有啥害怕的啊，再说了，我害不害怕，该来的事儿我也躲不过去啊。
“那你跟三姨联系了吗，羊羊没跟我说啊”我基本已经精神了，边说着，准备起来去一下洗手间。
“现在还没跟你三姨联系，羊羊只跟你三姨说（三姨父）喝多了，摔坏了进医院了，没说其他的……”
老妈这么说，那就是三姨父摔得很严重，但是没想到事实远比我想象的更严重，更糟糕。
“三姨父摔得很严重吧，老妈，那你打算咋办啊？”我不太喜欢情绪性的发散，我更关注如何去解决问题，老妈给我打电话，一方面意味着问题很严重，严重到需要惊动她眼里这个“特别忙、没事儿不要打扰的”儿子出面解决了；另一方面就是她需要我帮她做一些决定，push她一下，顺便帮她做一些计划。
“我也没想好咋办，羊羊说你三姨父昨天晚上做的手术，切了半个脑子，一晚上没出来，现在也不知道咋样……”
老妈似乎没有想到我这么直接的跟他沟通计划的事情，本打算进一步释放的情绪，还没酝酿好，就被我打断了，她有点没准备好，开始没有“策略”地讲述事实了。
“行了，你等着吧，我上完厕所就回去，二十分钟到”
我跟父母住的不太远，离婚之后，我就搬出来了，住在离父母和孩子都不太远的地方，开车十分钟就可以到家。
我几乎是用了平时1/5的晨厕时间，匆忙的完成了新陈代谢，没有洗漱，就出门了。

tuntunli · 发表于 2022-8-22 22:45

tom2014 发表于 2022-8-22 22:10
$ F9 l3 E- H% l0 p7 N不错不错，等着更新。

谢谢铁子，只可惜大家都喜欢肉文，没人关注我的文章

2576773668 · 发表于 2022-8-15 21:43

期待后文

tuntunli · 发表于 2022-8-15 23:06

02 支援南京

老妈是个能干的女人，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但是老妈天然的有着优秀的统筹能力和多线业务能力，退休之前在老家政府工作，相当于现在城市的街道办事处主任或者居委会主任类似的角色。我刚进门，就看老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腾了两个馒头，刚从锅里端出来，还冒着热气，小米粥也已经盛好了，水多米少，是我喜欢的配比，我不喜欢黏糊糊的粥，喜欢米汤多一点的，喝起来不糊嘴，看样子小米粥已经盛出来几分钟了，我进门就能喝进嘴的节奏，这也符合老妈的时间管理，几乎计算着我的时间来安排她的早餐，然后确保我进门就可以吃的上（小时候嘴急，进门就得吃饭）。
“咋整的，三姨父摔得这么严重？！”
“你先洗一下手，我跟你慢慢说”老妈一边说着，一边端着刚摊好的鸡蛋，从厨房走出来，看上去应该是摊了四个鸡蛋。
”昨天晚上摔完了就进医院了，连夜做的手术，不知道是不是车撞的，现在人挺严重，听羊羊的语气，够呛……“
我刚刚揪了一块馒头还没等送到嘴里，老妈就又给了一重锤。
“妈你这咋还不一口气儿说完呢，那咋说啊，现在人够呛啊？”
“我这不是怕一大早晨吓着你吗，人昨天就够呛了，医生说就过来也是植物人儿！”
“那这情况太严重了，三姨受得了吗？”“要不我给你订票你直接去南京吧……”
“那也行，你看看这几天的票，给我订个时间长点的也没事儿，别太贵的就行”
“诶呀，都啥时候了，你还在乎贵不贵的，我看看飞机和火车哪个更方便”“对了，你啥时候做的核酸啊？”
“昨天下午做的，我看看结果出没出来。”
说着，老妈和我几乎同时拿起了手机，我打开了12306，老妈打开了健康宝。
“这有一趟10点半的高铁，3小时40多分钟就到了，现在收拾出发我送你去车站还来得及。”
“我这核酸结果出来了，够用”“那也行，我东西都收拾好了，吃完咱俩就能出发”
看起来老妈早就做好去南京的准备了，只不过一方面她自己心里也不是很坚定，另外一方面，其实她还是一定程度的渴望儿子能够给她一些决定和支持。看我这么坚决让她去南京支援即将深陷痛苦之中的三姨一家人的时候，老妈还是感到了非常的欣慰。
我的性格几乎融合了爸妈的所有优缺点，老爸朴实忠厚但是个急脾气且有些暴躁，老妈善于统筹，对事物有一定的掌控力，但是敏感脆弱且有点控制欲。这些性格体现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如同练功的张无忌一样，如何把控好这些不同的性格元素，最终形成一个优势的外显性格，就很重要。于是我尽量体现老妈统筹和领导力的一面，然后老爸的急脾气表现为做事的效率，老妈的敏感表现为对事物的洞察和领悟，等等，通过后天的自我训练，形成自我平衡。然而，有时候中央处理器处于精准偏离的时候，自身的性格平衡也会被严重破坏，而因此，我的人生也被不同的改写。
订票很顺利，老妈出门之前，还把厨房和客厅收拾的干干净净。
一边穿鞋，一边嘴里嘟囔“现在收拾干净了，等岩岩他们搬家的时候，指不定弄成啥样呢！”
岩岩是我表哥家的女儿，管我叫大叔，大学毕业后寄居在妈妈这里，最近打算跟男朋友搬出去住。
“你净操那没用的心，她爱啥时候搬啥时候搬呗，你都不在家，你可别瞎惦记了，到时候我回来看看，我收拾收拾就行了。”
我现在改变了跟老妈对话的节奏，适度的满足她的需求之后，还得一定程度的拒绝和提要求，所以她老说我把管理公司的手段都用她身上了，延迟满足。
老妈到了啥都惦记、谁都惦记的年纪了，这样会极大的消耗她的心血，会加剧她的精神负担和心理焦虑。我一方面肯定她对晚辈的爱，另一方面还需要适度的帮她减压，抓大放小，现在主要矛盾就是支援南京，其他的都是可以忽略的次要目标。
一路上，老妈一会跟我怀念三姨父的过往种种好处：
20年前，听说老妈身体不好，专门养了一只羊每天早晨给老妈送鲜羊奶；
15年前，老爸出差一个多月，家里的围墙被大水冲塌了，三姨父领着工人连夜给修好了；
10年前，老爸遭遇经济危机，三姨父跟战友借了10w块钱，帮老爸度过难关；
5年前，姥姥去世，三姨父承担了丧失的大部分工作，邻里们都说三姨父更像是姥姥的儿子，而舅舅因为常年酗酒而导致的身体不好，经济贫困，且对亲情麻木。姥姥生病，舅舅就没有钱给姥姥治病，身体也不允许照顾姥姥，而对于一直承担主要照顾姥姥的老妈和承担主要经济的三姨老姨也显得很麻木，没有感谢，没有惭愧，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路上，我给老妈下达了两个任务：一是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原话说的是，老妈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首要任务是照顾好三姨，形影不离，既要避免三姨因为悲痛造成自己身体不适，也要确保精神状态（因为照顾表弟四岁的儿子）给人家带好孩子，这时候千万不能再出别的状况；另一个就是照顾好自己，千万保证睡眠，随时跟我通电话。
给老妈送上火车之后，我就直接去了公司。

tuntunli · 发表于 2022-8-15 23:07

十年祭
03 死亡通知

到公司之后，我给表弟发了一条消息“你二姨已经上车了，我安排一下工作之后，我这两天也尽快过去”。
不一会，表弟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听上去状态还不算那么糟糕，一方面跟我详细地说了一下三姨父的整体情况，另一方面也表示对于二姨去前线主持大局，尤其主要工作是安抚三姨，表弟跟姨父的关系一直不太好，表弟强势对于姨父的管控太多，姨父霸道觉得老子还没完全老，你就想当家作主，一来二去两个人几乎水火不通。某种程度上，也节哀了。
“你还好吧？”
“我还好，我只是担心我妈，二姨来了以后，帮我解决老大问题了。”“你先不用着急过来，现在过来也看不到人（指姨父），医院有严格的防疫规定。”
只是在通话结束的时候，表弟轻声的念叨了几句“53，他才53那”语气有些惋惜却又无可奈何，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一上午的工作状态也不是特别好，南京的意外也让我一上午有些心神恍惚，惦记三姨，惦记表弟，更为面临死亡的三姨父担心。
我刚刚进入一些工作状态，把本周项目的事情捋顺了，一抬头已经快两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午饭，但也着实不觉得饿。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后背有些僵硬，一边拿着按摩锤用力的敲打着，一边拿起手机。
老妈已经到了南京，并且在家人群里同步了最新的消息，表弟接上她直接去了医院。这次接待他们的是表弟媳妇的同学的亲叔叔，算是能说上话的自己人吧，医生的意思就是，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吧，现在病人血压只有三四十，随时撤呼吸机人就没了，现在就是给亲人做准备的时间。
这也直接给三姨父宣判了死刑。
这几乎是我成年以后，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面对亲人的死亡。姥姥和奶奶的去世，因为上了年纪，对他们的离去虽然悲痛但是也在心里预期，而三姨父，将将满53岁，部队野战军的身体底子，看上去几乎和我年纪差不多大，身材健硕的黑豹子，近些年才稍微有些发胖，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要离开这个世界。我有些恍神。
表弟又给我打来了电话，意思是赶紧通知老家的亲人，尤其是三姨父在老家的三个哥哥、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姐姐。三姨父家里共9个兄弟姐妹，在兄弟里三姨父排行老四，上面三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然后四个姐姐，大致的顺序是大姐、二姐、三姐、大哥、二哥、三哥、老姐、三姨父、五弟。大姐家的大外甥女比五弟还大两岁。
然后我就叮嘱表弟注意几个事情，一是要给老家的叔伯们足够的尊重，询问一下他们对于后事的意见；二是人多意见就多，最终你的决策不要受他们干扰，他们参与可以但是决定权一定在你手上，毕竟三姨和你才是最终的利益关联者。果不其然，老家的亲人们要把三姨父用120拉回去，回老家风光下葬。且不说路途遥远，话费就得几万，还面临两个非常客观的现实问题，一是三姨父是否能够坚持到回老家，二是目前的防疫政策，南京有疫情，回去之后如果几十个人都要隔离，可就真的热闹了。所以基于这几点，亲人们也没有太坚持。都定了最快的机票，赶到南京，见他们的亲兄弟最后一面。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表达给我发过来了，手术以后也没什么效果，三姨父的瞳孔已经扩散了，已经是脑死亡的状态，他也已经在三姨父的病危通知单上签字了，明天20点以后即将撤去呼吸机，7月7日将是三姨父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天，这个铁铮铮的汉子还有不到27小时的生命。
安排好接下来几天的工作以后，我也下定了决心，定了第二天上午的高铁，准备去南京。
而我也知道，这次三姨父的意外，也即将揭开十年的伤疤，让我不得不去面对曾经的人和事。

YUNNAN · 发表于 2022-8-15 23:37

曾经的人和事啥情况意思是你和姨夫还是表弟还有一腿吗

inhk · 发表于 2022-8-15 23:48

顶！楼主可以继续分享吗？

tuntunli · 发表于 2022-8-15 23:50

YUNNAN 发表于 2022-8-15 23:37
$ O( z, M- D2 k/ h) r曾经的人和事啥情况意思是你和姨夫还是表弟还有一腿吗

感谢关注，未完待续

tuntunli · 发表于 2022-8-16 09:57

YUNNAN 发表于 2022-8-15 23:37
3 D) a. |. |$ [3 M曾经的人和事啥情况意思是你和姨夫还是表弟还有一腿吗

和表弟沟通无障碍，肯定没事儿啊老铁

tuntunli · 发表于 2022-8-17 16:40

inhk 发表于 2022-8-15 23:48
# K$ E! Q6 x: c4 @4 c5 x顶！楼主可以继续分享吗？

会持续更新的，因为事情就发生在这几天，还没来得及整理！

还可以 · 发表于 2022-8-22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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