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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 H文] 转:【校园恋曲】枫霁 by 小乐 (校园耽美文中的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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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7 18: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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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好的文章,发得好辛苦的啊。。。没人顶就不继续发了。。。伤心。。。
8 R2 i/ y  y! d) [% ~% j/ H" u上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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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的暑假象是场梦,中考一结束我就住了院,吃了两个月糟糕的医院伙食。考分、录取通知书都是在病床上拿到的。老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是被中考给累的,可我总觉得是中考前那阵子她给我硬灌补品给折腾的。* s5 I* k2 [, H! j
  不过好在这番努力还是有成效的,我以超过录取分数线五十多分的高分,从一所区重点考进了北京最好的高中之一。老妈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q4 p4 X/ J' Q9 a
8 l! B! ?* J! a" ]
  开学前几天我的病就全好了。% N. y5 Q/ a% P8 q& [+ j# j
  那天我赤着膊在家里看侏罗纪,班主任来家访。班主任叫杨俊,四十岁不到,一口山东话,戴着黑框眼镜,走起路来总弓着腰,象个老虾米。他告诉我,我的分数在我将要进入的高一(四)班中是最高的,我的档案里也显示我初中三年都是班长,因此他决定先任命我为我们班的班长。说了一堆套话之后,他就弓着腰离开,走之前又告诫我,这个班长只是临时任命,开学一个月以后还要由同学们重新选举。说这话时他神情肃穆,象是看到了我被同学们轰下台时的惨状。
. J6 V; a( e4 Y+ g1 B  Y& B  开学一个月以后,我以全票继续当选为班长。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成绩一直都是班上最好的,人缘好,出手大方,男生女生都爱和我交往。老爸长年驻美国,给我带回的NIKE从来都是北京专卖店里看也看不到的;从小就和那些老美扯淡,连英语老师都夸我的美音比她纯正;再加上公认的好相貌,开学短短一个月,我从不同年级、不同班级收到了八封情书。
4 {, P6 q. ~+ W. Q% Z9 C8 a6 s9 B  当然我只把这些信当作是世妇会的副产品,理也不理。: {9 d8 L" s. c9 A
  我发现家境好对于你和同学之间的关系有着很大的帮助。比如说我只要把家里成捆的漫画书不断地借出,身边的哥们儿就越来越多;只要在体育课后喊一声『今儿汽水我请』,身边的哥们儿就越来越铁;乔丹的巨幅海报我已经送出去n张了,以至于在校园里转转,总有不认识的小子拍拍我的肩膀:『嘿,霁子!那海报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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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M+ x! m# q  我一向都是老妈的骄傲。她成天一个人呆在家里也无聊,就总是招呼一大堆姐妹们上我家,打打麻将,聊聊家常,骂骂老公,夸夸儿子。我丢在垃圾筒里的情书全让她给捡起来了。于是每次和姐妹们聚会时总要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事,说到高兴还要把我叫到客厅,让大姑大姨们看看小霁子又长高长俊了,然后大姑大姨们照例你一句我一句,通通羡慕老妈有个这么乖学习这么好长得这么俊的儿子,直把妈夸得脸上绽开八朵小花,把我恶心得直想找个痰盂。
, X/ ^2 X, h3 t) q. i+ l  k  老妈绝对相信儿子,所以对我的学习从来不过问,没想到倒是对我的私生活挺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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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学期下来,期中期末的总分我都是全班第一,按全年级来排,期中是第二,期末是第一。班上排第二的是学习委员郭岚岚,就是坐我前排的那个。她是我们班上少有的学习、容貌俱佳的女孩儿,平心而论,学习好到她那样程度的女孩儿要是能长得让人不反刍就算不错的了,而她却能轻而易举地被六班的色狼们评为全年级四大美女之一,可见她的水准。
+ C$ W+ M: ?) _: z$ K8 [. n  这样的女孩儿的眼睛当然是长在头顶上的了,而且不巧的很,她一向上看,就只能看到我了。9 j4 U& m* w% W1 f
  哥们儿都说我对付女生绝对有一手,遇到什么样的女孩都面不改色心不跳,能够同时在校花黄思桦这样的美人和老闺女罗曼这样的丑女面前游刃有余,谈笑风声。梁成他们总缠着我让我传授若即若离的秘诀。其实我自己没什么感觉,碰上爱说话的就多聊两句,不爱说话的就自嘲两句,同学相处也就这么档子事儿,管他什么男男女女呢。* V* \1 U+ C1 {
  象郭岚岚,虽然眼界高了点儿,嘴有时也刻薄点儿,可性子还算挺温和的,对我也不错,换作其他女生看到别人的成绩总压在自己头上,早就暗地做个小纸人乱戳了。我们就坐前后座,上课的时候经常趁老师板书偷偷聊上几句,课后老虾米杨俊还总让我们一起制订什么班级活动计划,有次天晚了,我送她回家,才发现我们两家住的挺近,后来放学了我们就经常一起骑车走。那天不知怎么让老妈撞见了,笑眯眯地问郭岚岚姓甚名谁,瞳孔里发出的兴奋象是把郭岚岚当成了老妈最爱吃的水煮肉。我在一旁瞅着,越看越觉着老妈已经看到了遥远的孙子的来处。从此她也总来凑合,开车到学校接我,叫上郭岚岚,把我们的车搁在行李箱内,先送她回家,再回我们家。; s7 v5 r0 n# Z* [2 D( m
  于是哥们儿都不再打郭岚岚的主意了,每次提到郭岚岚时总要在她名字前加上个『吕霁的』。我虽然嘴上让他们甭这么叫,但心里还是挺开心的,因为年级里根本没有这样称呼的先例,而每次和郭岚岚在一起时,六班那帮小子甚至包括好多哥们儿的眼光里流露的尽是羡慕,可能还带着一些嫉妒,这让我很满足。2 U, P8 g( t, b) C# C* Y

9 Z# ~7 V/ |, ?3 g  郭岚岚没什么大的缺点,可就是爱看电影。我不是说看电影是缺点,可她总动不动就背电影里的台词啊什么的,酥人的感情一飘荡在空气中就让我一阵阵起鸡皮疙瘩。那天她去我家,一起看西雅图夜未眠,看到Meg Ryan流着泪在车上与收音机里的Tom Hanks一起说出『Magic』时,她神情恍惚,嘴里也跟着重复着,我一听就知道这词儿又要回荡在我耳边三万次了。她突然把录象停住,转过身来,一本正经的看着我,眨眨眼睛,象是在想什么事,又转过身去继续看。我吓了一跳,问她:『小姐,没事儿吧?』
. s/ E7 Y3 A# V2 R6 B" b  C  『没事儿。』' X; ?0 b1 V& X6 J# {
  『那你干嘛装神弄鬼的?』
' j5 r: d0 k0 P, e0 V: f/ Z  『谁装神弄鬼了?人家想问问你……』
8 W) \5 ]- [  x) N7 y5 L; s  『问什么?』* R2 F  c7 E# m- Q* Y: W
  『不告诉你,知道问你也是白问。』" ^1 @/ _5 Y7 R/ a# ]' m% [* m
  其实我当然知道她想问我是不是对她有magic的感觉。2 z+ R& s0 b2 ~) H
  我也不知道。7 J6 {. z0 z/ \% r, k$ P
  我只知道和她在一起时无拘无束,挺快活的,其他的也说不上来。- |$ O# K% x( y5 w8 P$ x6 @
  小说电视里成天说什么爱情的感觉就象『magic』啦『触电』啦,呸,我连触电也没触过,我怎么知道爱情来没来到?* ~, {$ L- r6 r/ j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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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一上学期一结束,老爸就飞回来了。我们一家三口飞到香港过的春节。% [3 d* `# f) t, s; D2 h
  整个假期老妈一边忙着采购各种衣服时装,一边跟老爸夸他的宝贝儿子,郭岚岚的事儿她也一股脑儿全告诉老爸。老爸大笑,捏着我的鼻子,说:
/ [0 A  b2 X& o7 F8 u3 y  『小霁子你才高一就干这种事儿啦?』
. ]7 Q: U7 R' J( c* h  老妈在一旁笑说:『还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 {' F; \/ a7 B0 j. t  我扭着头,挣脱爸的手,忙说:『什么啊,根本没这回事儿,你听妈瞎掰!』* j7 |1 p! `. j' ]! s
  老爸大笑着说:『你比老爸有本事,你老爸上了大学才敢牵女孩儿的手。』. j! p2 r) V- B4 r% U
  老妈斜了爸一眼,象是听到了卖冰棍儿的大妈说法语。4 p7 H; b; g8 K. a4 s0 M9 o( \
  老爸干咳,点了根烟,冲着我说:『小脑袋别总想着这种事儿,别影响了学习!』
  ]4 y% ?* v1 W* O  老妈一把把烟抢过来,说:『你儿子这次可是全年级第一!他的事儿影响不了学习,你抽烟可影响我们娘儿俩的健康。』' }) {4 y$ m& {7 j- C. ]+ {
  老爸吐出刚吸的烟,在烟雾中笑着,满意地摸着他儿子的头。" W: N* v+ y0 Z  e; V

# H, ^) y5 @5 D5 T9 E; n  寒假一结束,老爸就又飞走了,由于老妈添油加醋的夸奖,老爸临走前给我留了一笔钱作为奖金,数目还挺多的。$ P4 U* C8 R( K# N- l
  于是开学第一天的早读课上,我就把这事告诉了郭岚岚,准备找个周末出去玩。
4 m2 |, L* K, h  郭岚岚笑着对我说:『你们这些纨绔子弟啊,就知道用父母的钱挥霍享乐!』
7 j, B9 N$ L& d# h8 h& R  我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地说:『这可是我辛苦努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奖励,你怎么能说是挥霍呢?』心里想:你这小丫头片子,这钱更不是你父母的,到时候你花起来肯定比我还狠。
( x$ {$ i  Q7 l8 m" a  郭岚岚斜了我一眼,意思是我就会跟她贫嘴,又问道:『那咱去哪儿呢?』
( ?# O+ X% w7 x  N4 i  看看,你还是想去不是?我得意地翻着手中的语文书,象是钓到了鱼,说:『嘿嘿,这笔钱够咱们去上海玩他一星期的了!咱爱上哪儿就上哪儿。』我心里想着要是其他人知道我揣着这么一大笔钱带着郭岚岚出去玩儿,更要又羡又嫉地望着我了。想到这儿我这个得意啊,差点儿笑出声来。- t# B/ h& }* H% W
  郭岚岚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明白我突然乐什么。6 N3 }7 S, d$ o; Z6 W$ T+ v: m
  这时我看见班主任杨俊弓着腰往教室里走,冲郭岚岚努努嘴,让她转过身去,让这老虾米看见,又要说我行为不端了。- E( Y8 b! E4 F' `
  杨俊的身后还跟着个男孩,中等个儿,挺大的眼睛,抿着嘴,瘦瘦的,看上去不象是北京孩子。
* x* ]3 ~  s5 E+ k$ Z* H7 T% T8 Y  杨俊两手撑着讲台,让问号般的身体稍稍挺直,接着就告诉大家,这同学是这学期刚刚转来的新同学,叫岳枫,今后就要和大家一起学习生活了,希望高一(四)班的同学们继续发扬互助互爱的革命精神,和新同学融洽相处,共同进步,打成一片,皆大欢喜。杨俊只要一讲到套话,什么七老八十且乱七八糟的词句都能从他嘴里冒出来,而且仿佛不经过大脑,我们都来不及反应,他就已经从人生观讲到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上我们学校来教书的。
2 u0 Z3 r2 H$ T" k' i5 b0 K7 h  一堆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话之后,老虾米让叶少波坐到后排,把岳枫安排在梁成的旁边。! L3 S# k5 q; A0 B* t5 n
  我们学校的学籍管理得一向很严,很少有转校生,除非家里特别有钱或是特别有权,否则连借读都难。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岳枫:他穿着一般,挺朴素的,脚下既不是NIKE又不是阿迪,一双倒贴给我钱我也不穿的回力,背的包是个军用包,都有些发白。看这样子,他就算到卢旺达也只能算作是劳苦大众啊。唯一的可能是他是个什么老帅的孙子,爷爷打小儿从江西要饭要到延安,如今看着生活好了,心理不平衡,要让他孙子体验体验生活。
1 r' k6 a/ b, z" V, ?, X* v7 p% c  啊呸!我想什么呢?还是好好和郭岚岚讨论讨论去哪儿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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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o8 E$ G# P0 f3 [1 p8 U1 V[ 本帖最后由 xiaoyaoyao 于 2010-8-17 19:15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10-8-19 11:46 | 显示全部楼层
下 第二十三章 2 Q. J% _- y9 `2 ~* R* c& J

  i6 d4 Q) }4 l3 x8 p5 F* v2 h  从小就被人夸我的记忆力好,书本上的文字都是看上几遍就能记牢背熟的,高中的时候霁子说刚开始听说我背书特牛,一直都以为我是在家背上无数遍了,到班上来显摆。" [: O% Q9 e4 `3 A  n% u
  可当我的记忆和我的情绪发生抵触的时候,我发现那些最需要记住、最不应该忘记的场景,往往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走形、虚假,甚至荒诞。马小军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那些对于他人和自己的无端想象,似乎都验证在了我的身上。, u& P3 z$ V8 L) a3 X9 e* c
  我在那一夜漫步走过一段从未想像过的道路。在旅程中,见证了自己和常人无异的欲望,也见证了自己以前从未想像过的出轨;同时,那按照以往我固有的原则去衡量,本应是罪恶的行为,却被那么轻易地转化为我乐于享受的现实。是我自己在幻想中的编排,还是我面对事实的缴械投降?
* g% L( t+ q4 o  N: f  霁子跟我说『我说的是现在和以后』之后,我究竟对霁子说了些什么,已经被完全剔除在我的记忆之外。那些堆砌一旁的酒瓶和身边酒醉后酣睡的霁子仿佛是手术过程中的手术刀和消除我记忆的麻醉剂,清晰地告诉我手术最后的结果,却把整个过程毫不留情地省略。我无从知晓,也无法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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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2 f6 n% m4 p  霁子回美国的飞机是第二天一大早。% n, n1 [. K; N6 A( V3 E4 v* W+ s) z
  我们起床的时候已经晚了,我有那么丝冲动想去询问霁子昨夜我都跟他说了些什么,可又忍住,加上时间很紧,于是沉默像约定好了似的端坐在我俩之间。我们忙手忙脚地收拾东西,匆忙下楼结账,打车,催司机快些,感觉好像夜里做的梦还没醒,就已经到了首都机场大厅里面。2 G/ f- ~7 w+ `7 D; G1 o- C
  霁子让我在旁边等着,他带着行李过去办登机手续。  T" T6 k1 Y! {# o3 c% T% V$ A
  虽是一大早,但机场大厅里面已经人来人往,颇为热闹了。霁子在远处排队的身影却在人群中显得那么与众不同,让我回忆起两年多前同样的地点,在我眼里,整个机场大厅全笼罩在黑白色下,只有他一人有着鲜艳的色泽:天蓝T恤,橙黄的箱子,墨黑双肩包,还有我的那封从未寄出去的雪白的信。
% V7 A5 r- C6 V1 L" T: O5 f9 e  两年多过去了,又是机场大厅。相同的地点和人物在我的眼帘前飘荡,带动起相同的心情,我咬住嘴唇,尽量让自己忘却。1 l5 C( `0 x! c  D4 }/ `0 {
  霁子从柜台前走过来,手里拿着登机牌,没说什么,拍拍我的肩。我们往右边走了没几步,就来到了国际出发的入口。
6 c  F: \- g: S4 O4 L  只有拿着机票和登机牌的人才能进入这个入口进行安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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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霁子和我面对面站着,正对着国际出发的入口。" y8 Y+ \! u1 u2 S6 }- s' N) j% H
  这瞬间之后就远隔重洋的情景似乎在各式各样的电影里面都见过。
3 d% _: ?. z, B- k  霁子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笑着说:『动不动就是那样的镜头,是吧,飞机起飞了,人实际上还留下来。What a surprise!』2 x! d. B# D5 \2 b0 S) P/ P+ o$ t
  你真的能看出来我在想什么吗?霁子。. d6 `2 E. e& N  W# y
  你如果真的能看出我在想什么,你应该知道,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像我这样急切地希望这班航班现在就起飞,把你留下来,而且是彻底地把你留下来。
" t0 k1 Q0 O& ~* R  我也希望我可以像故事里面说的那样,电影里面演的那样,无所顾忌地冲破一切禁锢,不去在乎别人,把溪海的存在完全抛开不理,就在这里扑进你的怀抱,在这最后的时刻向你敞开心扉,用可以让整个机场大厅的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告诉你,留下来,霁子,留在我的身边,不要走。
8 H) H8 W' V" h& q  如果换作是秦晴,也许他可以做到,也许他可以微笑着,用他痞子似的笑容把整个局面轻松地改变。& ^" w. h' z6 u1 Y
  可是,我不能。
- h7 k  T5 r" ^) I0 d' j. I  从上了小学以后,我就不记得我在谁面前哭过,父亲的去世让外表似乎内向安静的我内心更加坚强,或者说是顽固。/ o6 Y7 F; }# w. T
  不管怎么样,霁子,我真的想在你面前大哭一场,让你了解我内心的矛盾。8 W- h' r3 Q5 x) ^0 m, u
  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的弱点,知道问题的所在,甚至能够在脑海里刻画出和现在的场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剧本——在那个剧本里面,我并不如此懦弱,我并不如此小心翼翼,我并不像秦晴说的那样面,是个软柿子;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在这另外一个的剧本里写出我在这个时刻应该说出的话,以达到你我都希望的那个目的。' I3 b/ @9 Z' F$ Y/ A
  可是,对不起,霁子,我不能。那不是我的剧本。4 L2 E) s; g7 s
  那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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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快到了。』霁子看了看表,说,『阿枫……』
) R0 d( p7 O6 _( ?  K: c3 ~; ~' F  我低下头,拼命抑制住那即将溢出的泪水。
' _4 A8 f* a9 l8 {5 S8 X  『我跟你说过,我一直都喜欢你……一直都是,你是我真正的初恋——这话听起来特恶心,是吧,被电视里面的人讲烂了,听着都别扭——甭管怎么着,多保重,你和你的朋友……咳,我也不会说什么祝福的话。』霁子苦笑着说。9 q+ U* V, J" d/ P
  你别说下去了,霁子。9 I# Z4 U/ `% {
  我走上前去,拥抱住霁子,想说的话都被一股酸楚的痰卡在喉咙里。我猛吸一口气,体味霁子身上那遥远又熟悉的气味。, ^4 I/ d7 C  N; d
  就在我脑海里刻画的另外一个剧本中,我一样走上前去,拥抱住霁子,想说的话全部在那一瞬涌出我的嘴边:『霁子,我的初恋和你的初恋发生在同一时刻,同一地点,不要走,留下来,我希望它能继续下去。』
) E3 m) \/ @5 Z  这段话被我的那股酸楚的痰堵住,没有办法在现实的场景下说出来。事实上,我知道,没有那痰,它也不会从我的口中说出。
# j# h. Q4 {. \/ W  『其实也好,』霁子双手搂住我,拍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说,『听别人说,初恋百分之九九点九九是要失败的,如果是这样,留着也好。』
) ]: M$ k1 [1 Y2 t( q  是么,霁子,你真的相信吗?还是你只是说说聊以自慰而已?9 V, |# l: S" |7 Z( u4 V  l
  我将霁子抱得更紧。仿佛这无声的拥抱可以悄然传递我内心的活动一般。7 Q2 z* ~5 i! z
  另外一个剧本里的我,不仅将霁子抱得更紧,而且欢乐地叫了起来。
$ b# t0 o7 O7 Q2 C; e0 u  显然,在那个剧本里,我是随心所欲的,霁子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我。9 e2 K1 o4 w1 K2 e
  『现在人谈到恋爱不是特流行用‘轰轰烈烈’这四个字吗?初恋好像很难轰轰烈烈起来的,是吧?』霁子继续紧搂着我,说,『我现在这么紧地抱着你,跟你清清楚楚说明白了我的心思,即使是再平平淡淡,这对于以前的我来说,已经是奢望了。』
2 u$ i$ P1 ~. T  x( ]7 l  霁子继续说道:『真的,就这么抱着你,告诉你我喜欢你——这真的已经是幸福了。』
/ R6 s- l# P* P& a6 J1 d5 p  我竭尽全身之力抑制住泪水,默然将头斜靠在霁子肩上,没有再说什么。' U! r" d- ]0 v  p/ R% R
  『在美国的时候,我常一个人傻想,问自己,如果真的像那谁说的那样,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说什么做些什么……那时想到时间不可倒流,确实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那样的感觉真是窝囊加痛苦。现在,我居然真的有了这么一次机会,说了我想说的话,甚至……老天已经对我不薄了——』! Q, y+ D) }, Z7 U' W. ~$ s3 J( w
  霁子啊,你为什么和溪海一样,都感谢老天对你们的青睐呢?
# Q) n. _- ~% X1 v; Z2 g 
2 e/ @3 n/ p. ~! t3 e0 ^  时间永远都是在最需要它的时候溜得飞快,不给你一丝的喘息机会。我们长时间的拥抱尚未告一个段落,霁子已经不得不进门了。. m$ U# c  z- \2 y+ L
  霁子的行李已经都托运了,只剩下一个单肩包,他拎起包,斜挎在肩上,冲我笑。那笑容甜蜜而惨烈,甜蜜得让另外一个剧本里的我欣喜若狂,感觉世上没有比这更让人心醉的笑容;而惨烈得让现实中的我心如刀绞,仿佛世上没有比这更让人心碎的笑容。我好像突然吞下了一个电力十足的绞肉机,它如鱼得水地在我的内脏之间穿梭往返,将它面前的一切都绞得粉碎。我血肉模糊的心却仿佛由此而得到了莫名的满足,似乎这样的惩罚方才能够平复矛盾的现实给我带来的无奈。
& V; I" |6 h- Z0 L: F/ T  我终于还是没有掉下眼泪来,目送着霁子年轻英挺的背影走进入口。
3 x) ^$ O( X6 p8 q  他走进入口的一瞬,我竟然难以想象的平静,好像被羁押许久的囚犯终于得到了死刑的判决,那种不可挽回的被人世间所抛弃的现实反而在宣判的一刻带来了出奇的宁静。我长呼一口气,朦胧间仿佛看到那另一个剧本里面无限幸福的我和霁子一同迈出机场大厅的身影。
$ o3 W7 Z% y' n9 l3 p1 I  霁子在过去之后站住,回头望了望我,他的脸上也是那么平静,向我招手,露着笑容。7 v# v9 p( B# o# Q
  我举起手,也向霁子挥手,露出笑容。
7 U* A! ^% P, i9 f9 |  只是我完全不知道我此刻的笑容,究竟是甜蜜,还是惨烈,又或是呆若木鸡。: E9 _1 t+ i% P' ^1 i
  霁子站在距我有十来米远的地方,我们中间相隔着国际出发的分隔门。0 s3 a1 E4 ~8 Y7 g9 r
  亲人们在两端互相挥手祝福,朋友们在两端互相呼喊送别,恋人们则依依不舍,双双流泪,临别的话语传递穿梭于门内门外。" {: n. L' |8 x" J2 h
  我呢,我算是什么呢?在这里做什么呢?霁子就在眼前,近得几步可达。他冲着我挥舞的手有些迟钝,频率渐渐慢了下来。
: ^' T0 D5 Q$ I6 {& j. g  我仿佛看到了当年同样站在首都机场的我和霁子,一个在明,一个在暗。7 o' [( ?$ ~7 E3 p/ S
  那时步出机场大厅的我的心境重又降临。7 n" l; @; G. q( Q. {
  我的手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了,面朝霁子,左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指着自己的胸口。
( ?9 b2 V; ^3 g& r5 n, E2 Y  霁子在望着我,在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他知道我为什么指着自己。! [' q6 e5 X' p  x- e9 U0 r
  接着,我的食指伸向半空,一笔一划,在虚拟的纸上书写着那一个字,那一个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的字,那个被世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用过无数次的字。我凌空虚指的手腕无形间感到巨大的压力,每一个笔画都那么沉重,每一个停顿转折都那么漫长。3 Z" c) H; R( i
  霁子站在那儿,纹丝不动,像那夜天安门前站岗的哨兵,全神贯注地盯着。
# O; |( g3 q: N  A, a% p7 [- w. P  最后一捺写完,我收回食指。隔了一秒,食指再次划空,指向对面的霁子。# u. ]1 B) j% C% Y7 W& ~& c% c
  我的食指落下时,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霁子的眼眶分明在闪烁,身子在微颤。而他的嘴角却露出一丝笑容,那依旧甜蜜而惨烈的笑容。
+ o) `+ C) e* e; }, J: S( m  我找不出其它任何的形容词。
! ?- [% H- p+ v7 h  我低头,狠命一吸气,把那即将奔涌而出的眼泪驱赶回它们的来处。4 i$ C" r- w% d8 q5 e" Z
  再次抬头,面对霁子,我大声喊道:『但是——』
7 d4 v5 R! T$ g4 y% h6 [  『但是』后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两个字。
% P# ~) B4 E8 f: J4 J4 B- X  在这嘈杂的机场,只有这么大声的呼唤才能跨过这十多米的距离,让霁子可以清楚地听见。
$ G) T/ d# H5 r. {4 ?" e  周围的人诧异地看着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7 L5 D5 G4 @- g- F  我并不理会他们,在我的视野中,他们都被淡化模糊,变成黑白的影像,围在霁子和我的身边。9 L2 I$ `5 @$ J4 J/ E7 H
  霁子还是在笑,而且冲着我点头,让我知道他完全明白我的意思。* I: I9 V" k9 C- H
  他的笑容掺杂着脸颊上的泪水,欣慰和甜蜜在其中流淌着,他是明白我的意思的,他是的。
3 D# j# \- X) I( G  那是他真实的笑容。那是的。
/ D$ U8 @3 H2 N# h3 `
# q3 r6 ~+ G' t, X) n  我们还是这么相隔十来米,像安排在国际出发入口两面的雕塑,面对面的站着。3 k% T- p- x1 z: o
  不知过了多久,霁子抬腕看了看表。
8 E' i" U+ x8 W' M+ }% p7 ?  时候到了。
/ Y  L2 |) N" T' i7 s  真正的分别时刻并不是我所想象的那么哭天呛地,痛不欲生。
& R& x* K( {0 a8 p6 |  霁子冲着我笑,我也冲着他笑。
: a" k9 R) J' p' Y' O; p  就像那年暑假,我和妈妈回老家,他送我们去火车站时候我们在站台上互望的笑容。那笑容是如此单纯和谐。4 p5 f0 I, T2 z2 a! v5 e5 a& b
  原来最后的分离并不是那么痛楚。
) G. U# X9 l* O; A$ E( l( m8 z  死刑犯在最后时刻终于得到解脱。我竟然可以笑得这么自然,把滚动在体内的热泪全部蒸发殆尽,面对着挎着包上路的霁子,招手,微笑,分别,再见。- f! K& r1 A6 i! A2 u
  再见,霁子。
. X! }6 U. f5 m/ Z, c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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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S. r1 r8 @5 M) C) z8 U  当霁子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当我发现我孤零零一人站在国际出发的入口处,身边没有任何认识的人,当我向里巡视,努力想找到霁子的踪迹却毫无结果时,本来已经平复的心情竟然像踩着隐藏的地雷一般,轰隆隆一声巨响,再也觅不到半丝的安宁。那胸中的绞肉机狞笑一声,重又开始肆虐。6 Z& }8 E5 w0 j
  我咬着嘴唇,走到一边儿,我必须要寻找一个支撑物。
; m3 R, M* K; K3 s% Y  我靠着墙缓缓蹲下。& z1 e- s$ {, ?1 {4 h
  虽然我自己是那么清楚,知道即使时间倒流,回到方才分别的那一霎,该发生的依然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依然不可挽回;但是我却那么希望时间能够真的倒流,让我再紧紧地拥抱住霁子,即使不能有任何言语,只要能再次紧抱住霁子,让我的心像品尝罂粟一般得到那片刻的麻醉,我也心甘。5 m" N7 ?0 I) a6 k. d. X. y* ]
  我紧闭着眼,一个人偎依在墙角,耳边是嘈杂的分别送行的声音。我把头紧贴着臂膊,只听见自己十多年没有痛痛快快流过的泪水,在紧闭的双眼之间挤出,在脸与臂膊的夹缝中蔓延,在弥漫着无奈的空气中滴淌到地面。同时,我又无比羡慕地远望着另一个剧本里的我和霁子,喜笑颜开地拥抱着欢呼着,真的像故事里所说的那样,王子和王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楼主| 发表于 2010-8-19 11: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下 第二十四章 4 F- l/ O) N7 _; C* G9 X

1 P( S( H4 x% A  霁子和溪海同时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一个返回了大洋彼岸,一个去天津实习。
4 `/ ^  R, A2 f" C; z  他俩离我的空间距离虽然有巨大的区别,可对于我来说,却并无二致。+ ^. E7 }* Z: {
  大二开学,我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3 p: }6 E! W8 L: h! y/ j" K
  在人满为患的教学楼里上自习,在人声鼎沸的食堂里吃饭,那孤独感好像修炼了千年的妖怪如影随形,毫无怜悯之心地施展魔力,将我眼前所有的事物变成冷冰冰的雕塑,让我找不到任何人倾诉,找不到任何地方发泄,惟有缩手缩脚任其摆布。' e5 l8 R8 i& V3 V
  每晚从三教下了自习,我都来到邻近的五四运动场,在黯淡的跑道上奔跑,发了疯地奔跑。, ^8 F1 O& I6 e1 E& x' M
  跑道上人并不少,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我频率极快的步伐让我赶超了他们一圈又一圈。身体上的透支似乎可以稍稍麻痹我心情上的沉重。什么都无需顾及和思考,只要望着前方的黑暗,迈出步子,沿着跑道,一圈再一圈,就好像实验室没头没脑地在转轮里奔跑的小白鼠,没有目的,没有停歇。) f8 m! u$ w1 |- |; m7 R

0 y+ |3 W) x. W  {: E( J+ q  开学没多久收到秦晴的电话,得知他居然已经辞了职,大把大把的时间,问我愿不愿意晚上出来玩。, S' ^% b& K1 ~# P8 G5 H# S
  虽然并不是周末,但难以忍受的孤独感让我仿佛濒临窒息的边缘,于是我答应了他,当晚去了和他经常去的那个酒吧。
2 q8 ]8 T; G5 b/ g! C' c) O  秦晴的气色看上去比以前好了许多,他说是拜不用每天继续面对卢胖子的肥脸所赐。我问他为什么辞职,他说自己仔细盘算了一下,越想越觉得在公司那个大贼窝里面干没劲,于是下了狠心,一个辞呈交上去,就不干了。0 K- J5 K: Q" E# n+ r
  『那你现在准备干什么?』我问。& V, C0 S- J' Z
  『考托考G啊,这不,准备趁这九月最后疯狂几天,然后咱就要一个猛子扎进英语复习的海洋,争取早日游过彼岸,去那美国鬼子的老巢学习啊。』
3 {. r! j  {( n& O. q" G8 K  秦晴倒是很早就提过此类的想法,所以这么说我倒不觉得惊讶。0 |/ V2 T5 e! a! u; O6 R& O8 V
  和秦晴喝酒,闲聊了一会儿,他告诉我说张擎和孙二娘彻底分手了,我虽然有些诧异,但他们以前闹过那么一次,这次倒没什么太大的震撼感觉。秦晴晃动着手里的酒杯,又若无其事地跟我说:『记得木木么?』
6 T+ {9 _& u9 E0 \# m  『当然记得,你那个初恋老情人啊,怎么了。』$ [5 ]+ L, ~0 V( J9 Y6 V7 {
  『他和他老婆离婚了。』
9 x4 f/ ?' `1 j  『离婚了?这才几天啊?』
2 y# S! S4 S- Y0 X5 X! d  『他那天打电话亲口跟我说的。』
& U( [9 T! \. S  o# e/ y  我不知说些什么,打趣说:『还记得那天婚礼做游戏,他把你当成新娘,特搞笑。』6 j# N, P) t0 F! h  ]
  秦晴刚刚点了根烟,听我这么说,快递到嘴边的烟停在半空,嘴里也呵呵地笑了几声,接着说:『其实那天他知道第五个是我。』# q& u9 K9 P+ {' {; P5 Q
  我愣了一下,问:『他知道?他怎么知道的?』3 G; m6 U- p) e' ^
  『记不记得我那时亲他亲了挺长时间?别人没看到,其实我趁机在他耳边说了四个字:祝你幸福。』秦晴把停在半空的烟放进嘴里,猛吸一口,吐了出来。烟雾在酒吧暗黑的半空中盘旋,他又呼气一吹,将面前的烟雾吹散,然后自我解嘲一般的笑了笑,说,『好土是吧?跟那个什么似的。』
& U9 F9 a" j- i- `0 V$ D  c  『他知道那是你……』我想了想说,『说明……你们现在不可以破镜重圆了么?』) L/ E* [. |( \5 e1 B, d2 s) N# c( n
  『得了吧你。』秦晴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说,『圆他个屁,这世上最好的玩意儿都是不圆的。』
4 |( |( L* {; ^  R8 J  又坐了会儿,秦晴接了个电话,然后匆匆对我说抱歉,今天在另外一家Club实际上有个演出,结果自己给弄错时间了,现在要赶过去。我笑他也是个健忘症患者,说没事儿,你去吧,我反正坐会儿也走了。
7 e5 @/ [  {# a5 s  T  秦晴走了以后,我独坐在酒吧里,周围歌舞升平,一片欢声笑语,可身边的这一切惟有让我倍感寂寞。5 }* J6 t! |; U- A+ G0 `( o
  我又叫了杯啤酒,听得旁桌有个尖利的声音叫了一声:『你可别跟别人说!』
; _( z) \) |! C6 n! N' m  另外一个声音跟着说:『你别卖关子了,当八婆还要立什么守口如瓶大牌坊啊,快说——』* a# D6 J) H9 B( [) L8 `% E
  尖利的声音稍稍低了下去,好像凑近了另外一人的耳朵,新闻开始播讲,继续这个八卦话题。我也没兴趣听下去,长长叹一口气,觉得这幽暗的酒吧和我的思绪一样,杂乱无章、纷繁无序。我仰脖子一口,把新叫的一整杯啤酒都灌下肚子里。' s( M# j$ f. f5 Z
  我的头有些昏,是从来都没有尝过的醉的滋味?
; V" m6 j" R" d/ e2 A* u8 G, p2 T  不对,我望着眼前的空酒杯,望见了高中那年和那一帮子同学去霁子家看黄片喝酒的场景,那天很高兴,酒也没有节制地跟着一起喝——那才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喝醉酒。! d5 B* j, r+ E
  突然旁桌传来一声惊呼:『真的啊?』/ m- d8 s, t  v" X, m
  另外一个声音小声说道:『当然真的,你小声点儿……我亲眼在他电脑上面看到的,那还有假?』) b$ e( F# a( U( ]
  『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来呢……天哪,这世界也太小点儿了吧?』
' D5 U& X8 @8 `* P% J) D  『所以我说啊,别看平常他们……』这两个声音感叹完毕之后,又开始悉悉索索小声引论开来,还是在谈论这他们那个圈子里的八卦消息。, i2 K, P5 o7 E/ g$ O- x
  耳边是他们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一时间我觉得前所未有的失落,好像这近二十年的生活突然间来了个大转弯,强制性地赋予了我一种压力和不适,身边那两个小道消息的传播者像是两个催化剂,把我现在的身份和生活催化得变异和轻浮,同时让我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我再一次把酒杯放到嘴边,才发现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酒已经被我喝完了。我苦笑,望着透明的杯底,恍惚间好像同时看到了实习中的溪海还有远在美国的霁子。
: `% e) y, `6 G6 s4 S- w' \8 J  酒吧里面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我觉得差不多该走了,刚要起身,看见孙二娘从酒吧门口走了进来。
2 Y" O/ y1 J7 a: M) J  孙二娘风姿绰约地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扭着腰的同时还有些踉踉跄跄,看起来在进来之前已经喝了些酒了。秦晴刚刚告诉我他和张擎之间的事情,我突然怕他看见我,好像他们分手发生在我而不是他身上似的。于是我只顾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酒杯。
$ e! u* _8 Y7 D' N  P4 T" b$ F  孙二娘虽然醉了,可是眼神还是很尖,摇晃着走到我的桌前,兰花指翘着伸到我的眼前:『啊哟,你看看这是谁啊?』
" M6 }! l; e) R" Z+ ?  我不得不把头抬起来,装着笑容说:『噢,是文闵啊,好巧,来——坐。』4 K- Q! f' G; {3 F4 e1 n/ A
  孙二娘立在原地摇晃的身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像春节晚会上那些肢体动作夸张的舞蹈演员,扭动着坐到了我的身旁。我随之闻到一股强烈的酒气,和已经被酒气冲散地很稀薄的孙二娘独有的香水气味。
' e6 l6 w, Y: K! P$ V- G4 [  孙二娘坐下之后点了杯啤酒,扭头盯着我笑,面容妩媚的有如醉酒的贵妃,问道:『怎么你一个人跑过来?溪海呢?』我刚要回答,他恍然大悟一般自问自答:『啊哟,你瞅瞅我这记性,他去实习的事儿我自己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人年纪一大,记性就他妈地跟跳楼似的衰退……』认识孙二娘以来,第一次从他的嘴里听到『他妈的』三个字,掺和着他嘴里的酒气扑面而来,我只是笑笑,没说话,孙二娘半挑眉毛继续说:『怎么……看不出来……趁溪海不在,你跑到这里来钓男人啦?』我提高声音,一下打断了他:『文闵你别喝醉了就乱说!』孙二娘咧着嘴笑,轻抚我的背,说:『咳,你瞎紧张什么,不就是开个玩笑么,地球人都知道你和溪海是模范夫夫——哎——』他突然半站起身子来,朝门口用力挥手。
  k- r% t* ]  r' A  门口刚进来几个人,我望过去,里面有一个是以前一起打过排球的李愈,其他的几个都不认识,被孙二娘这么一叫,都聚了过来,围坐一桌。人多了我很不自在,想打个招呼就离开,孙二娘一把抓住我,说你可别走,今儿个怎么也得留下来陪陪老娘,我喝的也挺多的了,一下子站起来还真有些头晕,于是被孙二娘一把拽着坐回了座位。
  u' m  Q" R3 k4 Y  和李愈一起来的四个人和孙二娘都挺熟,聊天聊得很起劲儿。我酒劲儿慢慢冒上来,脑子里嗡嗡响,孙二娘自己本身已经醉的不成了,还硬又给我点了一杯啤酒塞到我手上。我迷迷糊糊地听着他们聊天,觉得自己的脑袋和身子渐渐脱离分开。
; M, M: r; o+ |$ a2 u! }  这四个人里面有一个年纪挺大的,他们都管他叫老石,他自己嘴里说『啊呀,都快四十的人啦』,但是脸色上倒看不出来,保养得很好,在这酒吧的灯光下根本看不出任何皱纹出来。知道了我还在上大二之后,他感慨道:『现在的孩子,你们看看——咳,我当初上班上了七八年之后才知道有这么档子事儿,那时候哪有什么酒吧互联网?你们算是赶上啦——我们那时候大冬天的东单还一周跑他两三次呢』他的语气好像老红军感慨当年万里长征的艰辛一般,我抿嘴笑,没说下去,耳边传来的仍旧是旁桌那两人密谈小道消息的背景声音。# J: d$ u& t, n1 {2 Z. v7 A/ I7 ^
  孙二娘跟着继续说下去:『什么现在的孩子,人家可是恩爱夫夫,神仙眷侣,后面不知道跟着多少人流着哈喇子望着呢。』我伸出手拍了拍孙二娘,让他别乱讲,他哈哈大笑,停止这个话题,又开始扯东扯西,说了大半天的话。周围的人大概都知道了他和孙擎的事儿,只字不提孙擎。; l2 Y5 H3 a4 [! N' H' l8 n
  他们喝着聊着,不知不觉好像又几十分钟过去了。我昏昏沉沉在一旁,看到他们不知道说到什么,孙二娘突然仰脖子一口气把他的酒倒到肚子里,带着些许的哭腔大笑着说:『老娘我今儿个开始就自己过了,谁跟我谈感情我就让他去找阎王爷去!』引得周围的人都忘我们这桌看过来。
+ S5 c6 [3 {: `) E# [/ B  老石叹了口气,拍拍孙二娘的肩膀,说道:『二娘啊,你还年轻,这么早说这些话干什么。』顿了顿,向后仰着,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孙二娘说:『像到了我们这个年纪,玩儿也玩儿够了,什么也都不想了,就想好好找个人过个安生日子——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也就明白了……』
" L4 C6 k# D9 p7 {+ b- w  孙二娘哈哈大笑,扭捏着拱进老石的怀里,不说话,任由老石轻拍着他的肩膀,偶尔抖动一下身子,也不知道是笑还是抽泣。& S/ M% _4 m, ~* ]
  李愈在旁边微微叹了口气,劝道:『二娘,你们分分合合这么多次,要真是彻底断了,对你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儿。』
) y0 D/ k1 I  C7 u* C1 O  我坐在孙二娘旁边,伸出手去轻轻拍拍孙二娘的背,不知道该说什么。  [/ `* V! z' k1 z& R
  整个桌子都安静下来,只有孙二娘一个人缓缓的抽泣声。2 b1 j- w4 ~: r# d; k
  我拍着孙二娘的背,身边静了下去,于是耳边就又传来旁桌两个人未完的八卦对话:1 p) k9 m, [. ]" d) T6 l
  『我不早就说了么,这两个人一开始就不对劲儿,我老早就看在眼里,只不过不点破而已。』
6 ?+ R" t$ n4 c6 r9 d+ L: v  『我就搞不懂,那谁长得那个叫一个难看啊,他怎么会看上他的?』  p/ n8 k3 I) k' c1 W$ f
  『谁知道他鬼迷了哪门子心窍了?你看吧,我跟你打赌,他们俩好不上一个月,一准儿玩儿完!……哎,我跟你说,这事儿我只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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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A8 M. f3 Z  a* |  出酒吧的时候,孙二娘醉得不成,我走路也有些踉踉跄跄。老石就住在中关村附近,于是把我们俩推进出租车,要把我们分别送回学校和家。
, C. ^3 \/ T6 B" F% ?  先到了我们学校南门,我走下车,老石问我怎么样,能自己走回去么,我笑说没问题,道了谢,转身要走,身后孙二娘叫道:『小疯子!』, s$ X, h3 X- D
  我转头,南门的灯光照着孙二娘的脸,让他本来就白净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刚才葡萄酒和啤酒混着喝,把他的嘴唇渲染得鲜红,和脸色形成强烈的对比,好像白色墙壁上被突兀泼上一桶红色颜料一般。他靠着车窗,望着我,眼神迷茫而无助,像在太平洋孤岛上求生了半年的人,疲惫、惶恐、无奈,不敢奢望任何奇迹的出现。我的心被什么东西揪住,莫名地疼,低下身望着车里的他,轻声问:『怎么了?文闵?』
. O, ^  D' I3 @. O- P  孙二娘的丹凤眼角渗出一滴泪珠,缓缓地从脸颊上划过。我靠着他的脸很近,他嘴里浓重的酒气随着呼吸散进我的鼻子里,让我鼻尖酸酸的,不知道是被他的酒气给刺激的,还是被他那忧伤的神情给感染的。
& D6 M) X* P& W& ]  孙二娘缓缓开口,用他今晚说过的最清醒的语调跟我说:『小疯子——和溪海好好过,外面那么乱,你们不容易,别跟他们……别跟我们似的——知足常乐,你这么聪明,应该清楚,我祝福你们。』3 L; I) j% a. H2 q
  孙二娘这意识流一般的话语一说完,便如释重负似的躺回后座椅上,一头靠在身旁的老石肩上,眼角的泪痕未干,却好像已经睡了过去。
 楼主| 发表于 2010-8-19 11:48 | 显示全部楼层
下 第二十五章 ' F$ N* m( ?3 H$ [* I,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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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个世纪如期而至,并没有带来惊天灭顶的灾祸,也没有带来大喜大贵的福兆,除了每次填写日期的时候都要颇为不惯地把早已习以为常的199X年改为陌生的2000年,身边的一切照旧。
3 m  U/ i: Q/ }  北京那年的签证异常艰难,前一年的大使馆事件让中国留学生的签过率大打折扣。溪海如影随形的运气继续不离不弃,加上他的成绩、推荐信都很过硬,在签证官面前丝毫不怯场,一签通过。
+ Q1 L# B- |9 q; z  跨越大洋的飞机将把溪海送到美国东海岸的新泽西。临走之前,一帮朋友聚餐,半醉的溪海在他们的起哄声中和我喝了交杯酒,孙二娘在一旁感动地热泪盈眶,像激动的女孩子看见婚礼的场面一般捂住脸忍住泪,由衷地为我们高兴。他的身旁站着老石,两人靠得很近。6 o+ ?, g0 p: Q- T3 n
  溪海凑近我的耳边,苹果脸红中透着紫,满口酒气,一字一字地从他嘴里冒出来:『我——等——你。你要是来不了美国,我毕业了就回国。』虽然他喝醉了酒,可说的是那么的干脆果断,没有一丝的犹豫。听起来不像是承诺,也不像是临别的鼓励,倒更像是在描述一桩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事实。
& ?8 ]7 o) E* ]- a5 B3 W  溪海走了之后我也升入了大三,和所有想出国的学生一样,参加了越发火爆的新东方,埋头在GRE和托福的题库里。这样的日子对于我来说,似乎并不像身边那些人抱怨的那样无聊痛苦。陈剑白每次和我一起去新东方上课,总是抱怨连天,说自己内心里面两个关于上课还是旷课的阵营早已打得不可开交。可对于我,这样枯燥、一成不变的生活却可以让我心情放松,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好想——单纯地遵循一个方向前行,这反而是最适合我的道路。
% _/ u5 }5 M- c) X  于是,相比较而言,我的大学下半部分就简单得有如僧侣修行一般,一成不变的学习,随之而来的两场考试,接下去就是准备申请材料,联系学校。溪海在美国倒好像比我还急,给我改Personal Statement,甚至还帮我去我申请的学校联系。9 `& p% i$ x7 F" m
  大四上学期期末之前我收到了第一个offer,在西海岸,随之又收到了一个东海岸学校的offer,这个学校离溪海的学校只有两小时车程。西海岸的那个学校学术声誉和专业排名要比东海岸的那个高出许多,但是我没有做太多的考虑,选择了东海岸的那个学校。
8 ^2 K7 J9 m2 G; B4 b, |  毕业前每人都准备了留言本,让同班同学留言纪念,陈剑白嬉皮笑脸地在我的留言本上写下了『风流儿是个好同志』。我看到他的留言,咯咯笑了半天,陈剑白在一旁做个鬼脸说:『怎么样,咱写的留言还是够客观吧?』
/ R9 \7 J" s; W: t  最后的分别时刻照惯例包括了毕业大餐,女生们都哭成一团,男生们皱着眉猛喝酒,一直喝到吐为止。郭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当初刚一进校门他给我们每个宿舍照的合影,照完以后胶卷就被他丢在了家里,一直没洗。毕业前他收拾房间又找到,把照片一一洗出来,如今一看,所有的人都感慨万千,女生们的眼泪继续像断了线的珠儿一般往下流,男生们则互相拥抱,拥抱完了吐,吐完了继续喝。( G+ [% m0 ]1 R% B+ x( e
  妈对于我即将赴美也是感慨万千,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我可以感受得到,她心里的欣慰和惆怅各占一半。我穿着黑色学士服的毕业照被她小心翼翼地嵌放在了精致的像框里,搁在她卧室的床头柜上。临行之前,不知怎么,我不时地冒出想跟妈说实话的念头,最后还是被彻底打消,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这样的负担还是不要让她为我来背的好。# W: K$ i. w2 s0 K
  离开北京之前,孙二娘又给我组织了个欢送聚餐,要了个包厢,还很象模象样地起名为『牛郎织男终相聚』欢送会。吃饭前,孙二娘的大侃才能得到发挥,让每个人都给说句祝福的话,一圈轮下来,轮到一个大二的戴眼镜的男孩。他小心翼翼地举着酒杯,扶了扶眼镜,说:『岳枫大哥和他朋友的事情我早就听说了,很感动。我刚参加大家的活动没多久,原来以为这个圈子没有真爱,也没有承诺,可现在,看到岳枫大哥和他的朋友,两年的分隔,大洋的距离,依然坚守如初,现在终于可以相聚,我真的为他们高兴,也为自己高兴——因为他们让我对真爱、对感情有了更深的理解,更坚定的期盼——谢谢你们,祝愿岳枫大哥一路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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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h7 i3 U/ w5 D* T3 _! {  在北京生活了六年多,飞机起飞的一刹那,我望着地面,胸中涌起种难以言表的情绪,不知是眷恋,还是感慨,又或是无奈;飞机越升越高,穿入云层,从机窗往下看去,城市的所有景色都逐渐缩小。飞机似乎还对这古城有着依依不舍的情绪,在城市正上空盘旋了几周,京城的人群、车流、学校、公司、天安门,种种事物,都化为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点——仿佛显微镜下的微生物,虽然肉眼看不见,却不代表它们不存在——可他们在显微镜下的存在,却和我的世界清晰地隔离开,他们的世界是他们的,我的世界是我的,互不侵犯互不干涉,骤然分离开来。0 U* P+ x  G( w/ `$ `
  那代表性的盘旋结束,飞机继续升空前行。白色的云层由稀变厚,逐渐覆盖地面,任由刺眼的太阳统治着云层上方的世界。我把飞机的舷窗关上,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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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r' r5 e# ?; T3 G) o  溪海开着车去机场接我,见到我了之后欣喜异常地冲上前紧紧搂住我,让我觉得顿时呼吸困难。我笑着把他拉开,问他是不是想一见到我就把我勒死。
- ^, D( E$ h: D& N  在开车去他为我找好的住处的路上,溪海滔滔不绝,话说个没完,好像两年都没怎么跟人说过话一般。# W2 c& p7 K  A' H
  就这么,在另一边大陆的土地上,另一种环境,另一种生活,另一种语言,像当初离开家乡县城来到首都北京一样,我开始了另一段的旅程。在这段新的旅程里,时间毫不吝啬,大步向前,飞快流逝。身处异国他乡的跟随时间向前奔跑的人逐渐和身边的环境溶合,缓缓淡忘曾经的因身在他乡而产生的不适。我和溪海也和所有的伴侣一样,在新的环境下逐渐适应对方,免不了的吵架与和好,分歧与统一,在与其他留学生家庭并无二致的形成程序下,我们之间的关系走向平稳。; p& v% d# i1 N
  当身边的事情都进入轨道而有条不紊地向下进行的时候,时间就像撒了缰的野马,越发不可阻挡,加速度般的飞跑。在不知不觉中,两年多的时间转瞬而逝。: e! F9 o9 ]5 F7 I  ^

: u% c6 y' r% f, b5 ?5 o7 |  二零零四年的冬天,来到美国两年之后,溪海一直念叨着的开车横穿美国大陆的计划得到实现,我们都向各自的导师请了十来天的假,又加上感恩节的假期,走80号公路,开开停停,走走玩玩,从东海岸一直开到西海岸。' s% l6 T) v1 E. L- m$ \% }
  西岸的尽头是旧金山,旧金山的尽头是金门桥。金门桥正对着太平洋,像一个门户一样把海洋和陆地分割地一清二楚。虽然名字是金门,可整座桥却是暗红色的,两个耸立入云的桥柱像两个红色巨人,牢牢立在海湾口上。蓝天和碧海在遥远的天际相交,海天一线,清晰分明,那条线的另一头就是中国。" ^; J, V7 z$ F( N
  从金门桥下来,我们开车开到附近的日落区。溪海看到马路对面有卖他最爱喝的珍珠奶茶的饮品店,让我在车里等着,找了个路边停车位停车,他下车去买。
( f* \) c5 Y; S: ?( u) o/ [0 c  我坐在车里看着旧金山的城市介绍。这日落区靠近海边,本应该是长年雾气沉沉,可抬眼往外看去,少有的明晃晃的太阳当头悬着,马路上往来的车辆好像也体会到今天有着一年中难得的好天气,不仅在阳光的抚慰下欢快地奔跑往来着,而且还俏皮地反射着阳光,好像游行花车一般。1 J; [& i  i! m
  这时,我注意到停在我们停车位前面的车子有着别致的车牌『QQ&JL』。在美国,只要每年出些钱,车牌倒是可以随意更换成你喜欢的名称。车子的后窗上还贴着旧金山湾区南部一所世界闻名的大学标贴,看上去,车主是这所大学的。' P1 x8 [0 T) B1 t& n' F
  在我观察着车尾的车牌时,不知不觉车里已经坐下了两个人。从后面望过去,中间隔着后车窗,看不清楚,但看的出来,是两个亚洲男孩。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那个男孩回身从后座上拿了些东西,我抬眼看去,竟然发现这个男孩侧脸长得有些像许久没有消息的秦晴!他的侧脸上同样有个酒窝,一边回身一边笑着,于是那酒窝熟悉地在他脸颊处微颤。他回身拿了些纸巾,递给坐在驾驶位置上的人。# ~/ V' L: l5 e
  应该只是个和秦晴长相相似的男孩吧。
  Y4 v1 ?8 i) Z; i& g! K. c2 a  如果能看到他整张脸,看看他究竟是只有一个酒窝还是两个就可以确定了。可他再也没回过脸来。" z9 I: L+ C8 t* F" B2 ^0 S1 P
  他们的车子并未立刻启动,两人大约在车里说着什么笑话,还互相伸出手打闹着,你来我往,一人一拳,好像小孩子之间要争个谁多打谁一拳才算公平似的。0 ~2 |: U8 r" k) M3 i
  打闹停歇,车子启动,那坐在驾驶位的男孩竟然连转头的动作也不做,稍稍后退,立刻大力踩油门,方向盘猛力回转,整部车大大咧咧地从狭小的停车位里直窜上马路,像只发现猎物瞬间启动的豹子,飞快地开走。那惊人而迅猛的速度让我连望一眼他究竟长什么样也不能,只是在充足的阳光映射下,他左耳的耳环在后视镜中绚烂地闪了一下,明晃晃的,即使在这阳光明媚的白天,也显得刺眼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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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K) g, y$ Z- U# _8 t$ I, }  过了许久,溪海从对面街穿过马路,走回来,手里拿着两杯珍珠奶茶,望着坐在车里的我,耀眼的阳光映衬着,让他的苹果脸显得比往常要白要亮。  L1 q* z' h; K; v
  他走回车子,递给我珍珠奶茶,嘿嘿地笑着,望着我,好像幼儿园的孩子捡到了一毛钱交给了阿姨之后等待表扬的神情。我吸了几口,把奶茶放在饮料托盘上,也笑着伸出手,把溪海的头推过去,说:『好好开你的车吧。』
) M; r4 u6 e% K  车子的空调随着溪海发动引擎而开始运作,一阵凉爽的风从空调口吹出来,直吹到我的脸上。我轻呼一口气,溪海的车子已经行驶在路上。音响里换了一首歌,溪海摇头晃脑地跟着唱起来,虽然旁边只有我一个,但是他仍然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竞选学生会主席时的模样,人来疯一般的情绪推波助澜着,他的歌声在我们的车子里横冲直撞。
& J' ^  [7 R3 r4 _6 D  『It’s a beautiful day, don’t let it get away…』
! w& c9 i+ x1 T! i4 n0 U9 Y' |  我们的车子开上了Portola街,暖如温室的天气笼罩着,车子的行进速度好像也快了起来,从山顶往下开,一路飞驰,溪海的歌声伴随着CD的音乐继续在车厢里环绕,好像要把车顶给掀开似的。幕布仿佛被什么巨人突然拉开,旧金山的全景在一瞬间完全展现在我们的眼前,居高而望,每一座浅色的维多利亚式建筑都清晰可见,像一块块齐整的积木,被有序地插在城市里属于自己的角落。我们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当头的太阳好像也受了我们车速和溪海歌声的感染,更加毫不吝啬地贡献着阳光和温度,让我们面前的整个城市闪烁着无可比拟的欢快的光芒。
  D4 U( g6 q3 e  『It’s a beautiful day, don’t let it get away…』9 }, }9 q. w* p5 r/ k
  溪海继续唱着,苹果脸越发通红。
* x6 J: k! a7 e) s- I9 K  我们车子从Portola街上了旧金山的主干道Market街,在这个城市少有的好天气下,在溪海忘我的歌声里,在超过了我们前面一辆又一辆车子后,在我望着眼前的景色发呆——而几乎忘记我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处于什么时刻要去做什么事情时——飞速驶向前方,逐渐融入这个城市无数的车流当中去。
 楼主| 发表于 2010-8-19 11:37 | 显示全部楼层
下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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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的排场不小,来宾加起来大概有一百多人,分十来个桌子坐下。我和秦晴坐在很靠外的一桌,同桌有些是洛彬的同事,有些是他的大学同学,秦晴和其中几个人认识,寒暄几句后酒席都摆了上来。我低头捅了捅秦晴:『这是你第一次见到他老婆?』秦晴点头。我打趣说:『你还挺镇静的么,谈笑自若的,在初恋情人面前。』秦晴撇嘴笑笑:『都这么些年过去了,还能不镇静?我现在又不是像你这样的纯情少男……』他话音未落,我轻捅了他一拳,他冲我做鬼脸。
; [; P) J1 |# V+ I/ c  婚礼上年轻人比较多,鬼点子也很多,作弄新郎新娘的游戏层出不穷:让新郎新娘蒙着眼啃苹果,双手绑一起用筷子,用嘴叼着刀切蛋糕什么的,整个婚宴欢笑声不绝,婚宴喜庆味十足,把香兰厅的气氛烘托地格外热闹,& ]4 [) L% m$ c: T% Q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对着麦克风说道:『各位各位,刚才那些小测验新郎官和新娘子都通过了,下面我们要考验考验他们之间的忠贞默契程度了。』台下年轻人口哨起哄声直起。0 o6 }( u- E# V( @* c, B
  主持人先让洛彬站到台中间,用红布把他的眼睛蒙上,然后说:『下面我们要请八个人上来,每人亲新郎官一下,让新郎官来判断一下,谁是他的心上人;猜对了,那咱们没话说,人家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么……』——下面的新郎新娘的同事继续起哄——『要是猜错了的话——别人答应,我们新娘子的保镖团可不答应!』新娘的男同事一下子站起来一大堆,故意做摩拳擦掌状,好像如果新郎猜错了他们真的要上前揍新郎一顿似的。台下都哈哈大笑起来。
% \4 t, s, v2 {  主持人下台点了几个人上去,最后走到我们桌前,指了指秦晴,让他也上去。秦晴稍微有些犹豫,随后冲我笑笑,露出他的单边酒窝,大步走上了台去。; h" f& R- v! W
  主持人把新娘排在了第六位,秦晴排在了第五位,然后说道:『大家不要说话,我来给新郎官报数——第一位新娘——』( a# Y& }1 E; q6 r+ L4 N
  第一个是个中学生模样的女生,满面通红地走到洛彬旁边,羞得都不敢看洛彬的脸,蜻蜓点水一般用嘴唇在他脸上划过,大家大笑,主持人为了迷惑洛彬,说道:『咱们的新娘气质高贵,吹气如兰,看看看看,这一吻多么有诗意啊。』台下笑声再起。
4 V& T) X  n" l/ Y  随后几位接连亲了过去,主持人滔滔不绝,每一个都说成是新娘,当秦晴上去的时候,主持人在一旁解说道:『大家瞅瞅,这新娘走路的姿势,不比模特还模特啊?咱们新郎上辈子真是不知道修了多少桥哦——』
* F/ b, t9 e" _5 `: d3 D  秦晴的酒窝很明显地挂在他的脸上,我即使离他那么远,也看得清清楚楚。看得出来,那是他一直都挂着的笑脸。
7 g" Q3 O4 _  m' h" i  秦晴走到洛彬身旁,先伸出一只手,搂住了洛彬的腰,然后冲大家做了个吐舌头的表情。台下的人笑声连绵,主持人急忙抢着说:『你看看你看看,咱们正牌的新娘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先把自己的男人搂住,生怕别人给抢了去。』
& s; u( }  A) u; d1 ^! v8 R8 d  秦晴搂住洛彬的手一紧,洛彬不由自主被拉到秦晴的胸前,秦晴的脸凑上去,在洛彬的右颊深深地一吻。这一吻停留的时间很长,台下叫好声口哨声四起,主持人继续点评:『啊哟哟,不得了,正牌的新娘看来是不想让别人跟她有竞争的机会,厉害厉害!』: [" x0 I' u+ b8 V
  秦晴吻完之后,那明显的酒窝依然停留。他在台上冲我笑,走到刚刚已经吻过新郎的人中间。& }7 T6 ~1 @/ w1 S: \. n/ |6 D
  每个人包括新娘都亲过了新郎。主持人来到洛彬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啦,新郎官,刚刚八个如花似玉的新娘好好让你享了福,现在,老老实实告诉我们大家,一号到八号,谁是你的那位啊?』说完,好像还嫌自己的语气不够重,继续添油加醋,用嗲兮兮的语气说道:『那个你最爱最心疼、日思夜想的心肝宝贝是哪一号啊?』
  f* \+ P7 u$ c8 |0 Y# q' F  台下的说笑声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下低了下去,大家凝神细听,想看看新郎究竟会说是几号。
$ _, x! I( ~' @5 r2 O/ i  洛彬的舌尖伸出来轻舔嘴唇,因为被蒙着眼睛,所以完全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2 g7 {1 W8 S, h( g& z6 i  半晌,洛彬说道:『五号。』6 Z/ E- R' W+ m
  主持人将手指放在嘴前,示意大家不要说话,然后继续问道:『你确认吗?我们只问两遍,确认的话我们就把新娘带来了。』5 K  x, @2 |" J  f& _
  洛彬的舌尖又舔了下嘴唇,说道:『确认,五号。』, `; E& k# g8 E- w
  主持人乐呵呵地把秦晴拉到了洛彬身边,边走边说:『你还别说,新郎新娘还真是心心相印哪,来来来,我们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主持人一把将洛彬眼上的红布取掉,把秦晴推到洛彬的面前,说道:『好啦,这就是你确认的心上人啦!』0 U; Y0 o% |  P. c
  全场哄堂大笑。主持人举着麦克风的手都抬不起来了,一个劲儿捂肚子;新娘在一旁害羞地笑,可能还有些嗔意在里面;台下几个新娘的男同事笑的声音直震天花板,走上台,作凶神恶煞势要扁新郎,可脸上仍然忍俊不禁,如同庙里的四大天王被人画上了笑脸一般。
$ ^5 [6 J4 T; y  秦晴在大家笑声中也笑得合不拢嘴,还故意在台上扭动身子学新娘的姿势,上前又吻了洛彬一下,再次引得全场爆笑。方才缓缓走下台,走回我们的桌子。, T/ M# \: F' f
  秦晴坐回我身边,依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台上主持人和一帮朋友在商量要怎么惩罚新郎,台下的笑声仍不绝。
7 ]$ Y  E6 W  [* e, \  秦晴笑了一阵子,身子被笑得不停打颤,拉着我说:『不成了,咱们走吧,再笑我要得阑尾炎了。』1 y# @% F* j' \0 N- w$ w/ ]
  我隐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也没问他,酒席也已经吃了不少,就跟他起身离开了座位。离开时我回头去看台上的洛彬,他被起哄的朋友们包围着,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别人的眼里,大概会是认为他因为猜错而在自责反省。: O7 e4 q, \+ n5 O# f$ b" F
  秦晴在前,我跟着,下了电梯,往停车场走去。, ]* p: Z" l& a; w" Z6 ]9 @
  秦晴的步子越走越快,把我甩开好远,走进了他的北京吉普。  P3 x2 H* j9 O$ \: L3 f
  我在后面连赶了好几步,走到车旁,伸出手去拉门,却发现门被锁住,拉不开。4 ^4 L3 }& e. Y" m& J- B
  我伸手在窗上敲敲,探头向里面张望,看到秦晴伏下身子,用双手撑着脸,好像没有听见我敲窗户的声音似的。他的背脊在细微地颤动,难道是方才大笑颤抖的延续?* s4 U9 {( L0 c7 N! K
  我默然望着秦晴,一瞬间心下恍然,方才众人面前那轻松的一吻以及之后乐不可支的神色都在他锁上他北京吉普的那一刻崩坍倒塌,他跟我叙述他和洛彬之间初恋时轻描淡写的神色反而暴露了他的在意与回避。现在这个永远看上去乐呵呵、没什么烦恼的男孩需要的,也许就是被隔离开的静寂。
$ @( z" G2 Q; e8 D  我靠着旁边的柱子,静静地在一旁等着。
! q0 S3 L) k2 Q  过了不知多久,秦晴抬起头来,将车锁打开,冲我招手。我进了车里面,他冲我歉然一笑,说:『对不起,刚刚比较昏,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不好意思。』
0 @3 p% \$ p6 H6 _% ?% k  『没事儿,你——你还好吧?』
% s1 i4 x8 Y9 v' F' T4 p  『我没关系,』秦晴的脸在停车场的黑暗中看不清楚,但是他浓重的鼻音告诉我,刚才他一人在车里面的时候,显然是哭过了。『……我打小儿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哭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本来都已经差不多淡下去了,刚刚一个人走进车子的时候,回忆好像个旧箱子一下被掀翻了一样,陈年旧事一股脑儿地往眼前冒,就跟第一次吃芥末的感觉似的,那么强烈的刺激不由分说地冲上来,眼泪想忍住都忍不住……真是奇怪,当初跟他分手的时候都没哭。』* J# Y6 }) E. x
  我无语,沉默在黑暗里,任由秦晴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对我倾诉似的往下说。
3 E6 T- p+ L: h. Q  『当初跟他分手的时候跟一帮哥们儿出去喝酒,说人干嘛要长大,小时候多好啊,屁都不懂,什么事情都那么简单,多好……而且那时候真是容易满足,爸妈带着去动物园儿玩儿,吃个冰淇淋就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呵……』秦晴苦笑,咂么砸么嘴,好像在回忆当时冰淇淋的甜味,『现在工作,拿的钱可以买上几车冰淇淋了,要是还能买回来当时的单纯多好……现在他妈的跟那么帮勾心斗角的孙子们干,真操蛋,没劲儿。』" @$ @! X% S( u8 |+ I0 M+ g+ Q
  秦晴吸了吸鼻子,长呼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包烟,自己抽出一根,又递到我面前。我摆手,说我不抽烟,秦晴笑着摇了摇头,说:『好孩子。』然后自己给自己点上烟,紧吸一口,再呼地吐出来。停车场的灯光穿越透明的车窗,打在秦晴吐出的烟上,让烟雾弥漫的轨迹和昏暗的车内泾渭分明。4 I' x' o* k2 U. w
  『哎,你跟你朋友怎么认识的?』秦晴问我。: k( z: h3 S& x/ V5 J! N
  『没怎么认识,一个学校的,当初别人拉着我去酒吧,就认识了。』8 C$ L+ N: X0 m+ Y+ m0 w) r
  『哦,酒吧邂逅,同学情谊,好,可以写个言情小说了。』秦晴鼻子里呼出两股白烟,调侃说。% B% a  ^: P# u
  『哪儿跟哪儿啊。』我说。) {* |! I: {" L7 w/ L- V- e
  秦晴笑笑,用手拍拍我的肩,意思是他开玩笑:『当初还是一老外介绍我们认识的,我那时候跟你现在差不多大,纯得跟张白纸似的,一眨眼四五年过去了,老母鸡都变成鸭了。』秦晴把手伸出车窗,点了点烟蒂,『当初我抽烟,丫最烦我抽了,成天叨咕,叨咕得我都习惯了——现在每次抽烟,还真觉得身边应该有个人讲讲什么健康啊,尼古丁的危害啊什么的……呵呵。』5 ~) A# N* E% e6 U, q
  秦晴抽完了烟,问我:『你吃饱了么?就这么吃了一半把你拉出来,真不好意思。』- }" ^- {/ J# e6 o$ k- F5 d, O& J
  『没事儿,吃的差不多了。』# I5 V1 W- |* s9 H6 z
  『吃的差不多了——意思就是没吃饱,来,我请你出去再吃一顿。』# c+ V3 b# H6 n1 e4 O$ q3 ~# e
  秦晴发动了吉普,收音机随之打开,秦晴一边驾着车驶出停车场,一边跟着收音机里的音乐一起唱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唱中文,也是第一次听懂他在唱什么。
" D& p) b( H- `7 `& x6 n! Z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 A) n/ w/ y# G! A; G  秦晴的歌声从静寂的停车场径直传到细雨纷纷的街上。雨点好像也被歌声打动一般,跟随着收音机里的旋律轻舞着,打在吉普的顶棚。电台里和谐的韵律,秦晴清亮的声音,还有雨丝有序的节拍,在这京城的晚上聚集于狭小的吉普车内,组成一场和方才热闹的婚宴南辕北辙的音乐会,而我,则是这场音乐会唯一的听众。
 楼主| 发表于 2010-8-19 11:39 | 显示全部楼层
下 第十五章 " I) D( R% M4 \; F. g8 k; Z

- D  ~$ e# W4 @0 F" C% j  世纪末的夏日,世界虽然并没有像那诺查丹玛斯大预言一般毁灭,但是前所未有的炎热却一直持续着。为了避开热浪,我每天都很早上班很晚下班,生活规律渐渐和公司的日程接轨。
7 Q/ o* j* b- b4 ]5 Q2 Q1 a) @  自从那次婚宴以后,秦晴和我的关系更近了些。周末溪海继续冲刺做题,秦晴就经常在下班以后拉我去酒吧玩,他和老板很熟,酒水什么的都不要钱。我本身对去酒吧一点兴趣也没有,尤其是那些同志酒吧。可自从香港回来以后,心里好像总是有着什么不可名状的疙瘩,积累在胸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和秦晴去酒吧正好也是种放松。有天在酒吧里碰上了张擎和孙二娘,很久没有和他们见面了。听溪海说张擎毕了业,找到份不错的工作,现在两人搬到了一起。5 H; J1 }. O; _/ a; S- P
  酒吧里还有两三个和秦晴、孙二娘他们都共同认识的朋友,都凑到了一个桌子前。孙二娘和溪海差不多,人来疯,身边的人越多越兴奋,置身于酒吧这样的环境下更是如鱼得水,大声谈笑着。秦晴有意逗他,跟他一唱一和的。
- b8 J. V' L. ?4 Y6 G% w) |  我不大自在,找个机会上厕所,回来的时候顺便坐到酒吧里新放的电脑旁上网。其实老板只是把它放在那里充充样子,开机和上网都要密码,一般人根本上不去。不过秦晴生生从老板那里要来了密码,来酒吧的时候经常顺便上网玩玩。' f$ P% ?0 p5 N* E, |/ c
  其实我上网也没有多久,上学期妈她们单位给每个职员一些补助,说是电脑学习购买费,以适应单位即将开展的智能化管理。于是溪海帮我们家攒了台电脑,操作和上网都是他教的。他还特地找我妈不在的一天到我家,像地下党员分派任务似的教我怎么隐藏窗口、怎么清除浏览历史、怎么删除浏览器临时存储文件。耐心教完了这些之后,他坏笑着给我打了好几个网址,有些是中文的,有些是英文的,不用看文字,只看其中的一些图像我也知道,溪海打开了一堆同志网站。
8 |0 \3 d1 F" \" X2 V4 d  我当时像触了电似的让溪海把这些窗口都关掉,还不时回头看,怕妈突然回家站在身后。溪海笑话我胆小如鼠,一点深入虎穴的精神也没有。我没搭理他,走到房间门口,锁上门,才觉得心安些。
% A8 J# }0 g0 m  O- y: ~/ q; d# @  酒吧里依然是觥筹交错的喧闹,我一边打开电脑,一边想着溪海当时笑话我的眼神,他那样大大咧咧的人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我的顾虑的。* w3 e) H: Q# o. n
  邮箱里有一封新的邮件,我点击了邮件的链接,摆在桌子上的猫闪了几下绿眼,在昏暗的酒吧灯光下显得那么诡异。
$ D% Z9 T& i. V  标题很简单:『回北京』,邮件的寄件人是『Jay Lu』。& ~& f8 S% W- [1 m- {
  我握着鼠标的手有些微抖,按了两下才点击上『回北京』这三个字。% B7 r/ h, L, M8 Z* ]
  『阿枫,给你家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就写Email吧,也不知道你查不查这个信箱。我订了九月三号晚上的飞机票回北京,时间很短,就两天三夜,九月六号一大早的飞机回美国。0 s$ x9 i: b& T4 R2 y9 p; o& H" g: @2 z
  『咳,没办法,签那个Intern的时候签了正好三个月,一天都没少,开学之前又必须赶回去。没辙啊。不管怎么样,我到时候会给你打电话,你丫不管怎么样都要给我出来。以前在北京你丫不是笑话我纨绔子弟尽花我爹妈的钱么,这次你给我等着,我拿我做Intern的钱来砸你。:): u  I" `4 T" t: O. e: C7 w
  『还有一大堆东西要收拾,就写这么多了,你别再不接电话了。北京见了哦。0 p! H5 V; r  U' m: w" R+ a" N8 |$ _
  『霁子』
7 |8 F. ^6 ^; v5 N" A  霁子,这两个字第一次在电脑屏幕上显现在我面前,却那么夸张地在屏幕上蔓延扩张,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我整个的视线。
7 M% ~( ]$ l* S5 [; l% n; ~# Y  『嘿,一人儿猫这里干什么呢?』背后秦晴一声问话,拍了我肩膀一下。9 W5 S; C$ f- n) f5 m
  我吓得一哆嗦,赶紧把霁子的信关掉,扭头看秦晴,苦笑:『没什么,坐他们那儿太闷了,过来上上网。』
  ^2 \2 e! K  M3 Y9 k+ i6 [  秦晴点了支烟,笑着继续拍我的肩膀:『你刚刚是不是看什么黄色网站?我这么一拍你赶紧关上,我说你怕啥呢,咱们一起欣赏不就得了?』
0 P% j( L6 n5 y+ S) T* Z- g  我站起来轻推了他一下,笑说:『你得了吧,以为谁都跟你似的?』1 q  y+ \+ q1 f: I0 \/ R$ J* v
  秦晴和我一起走回孙二娘他们那个桌子,却见他们桌上的人都沉默着。我诧异为什么有孙二娘在的时候居然会这么冷场,转眼一看孙二娘和张擎各自坐的开开的,两人的脸分别朝相反的方向撇过去,谁都不理谁。
, Q( O8 w/ u! n  看样子是吵架了。我和秦晴坐下来,气氛尴尬得好像桌子中央结了冰。秦晴为了调节气氛,说了两个笑话,大家逐渐继续聊天,只有孙二娘和张擎两个还是不理对方。
8 w4 I; C. B5 q. g  我脑子里一直放着霁子的邮件,诺大的空空如也的屏幕竖在头脑中央,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霁子刚刚的信件出来。' {8 @! }* _1 v: s+ v) I; ~
  就这么反反复复,一直到秦晴送我回家,也没有头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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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x; I2 z% F) o" x6 Z  暑假好像一个被摊在烤炉上的冰淇淋,在高温下一眨眼的功夫便溶化殆尽,转眼间就要没了踪影。溪海的GRE考试也随之结束,他倒是永远那么自信,一考完就自我感觉良好,好像这考试只是到自家后院儿散个步一般轻松,说这次不是2300也起码2200。他们开学之后就要实习三个月,所以他一考完GRE就开始准备各种材料和推荐信什么的,要趁开学之前把这些东西都办好。
# U- }3 t& g6 k2 c7 }, R) _  我在公司的两个月实习也差不多要到头了,秦晴帮着我跟卢卫国说了说,让我开学以后继续在公司做兼职。我正好刚刚拿到新学期的课表,跟秦晴排了排时间,星期二和星期四下午没课,确定为每个星期我的兼职时间。
9 y8 t- I3 G. ~  霁子的邮件被我在家来回读了很多遍,好几次读完之后,我都点击回复按钮,然后面对着撰写邮件的窗口,傻愣愣坐上半天,有时候莫名其妙地打上几个前言不搭后语的词句,再按着后退键把它们一个一个删除。最后,觉得自己实在是神经质了,咬咬牙写上了这么几句『你终于又要回北京了,两年了,好快啊。回来再好好聊聊吧,记得给我打电话。』写完之后,看着觉得好像自己在写电报,惜字如金似的——可这却是我面对霁子和他的邮件,要尽最大努力才能想出来和打出来的回信——我把鼠标指向发送按钮,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就这么按了下去。1 s1 f! y$ g: W0 J
  关上电脑,我靠在椅背上,双手合在脑后,望着窗外。酷暑虽然已经过去,但下午的太阳依然嚣张,把窗外的景色涂抹得明晃晃的。我的脑子又像是被上了发条一般,机械地转动,毫无目标。好像这些日子只要一想到和霁子有关的一切,都会不由自主地进入这样奇异的状态。
# V" o2 w6 k. A. r' [  其实心底头我应该清楚,我曾经向往,一直逃避,原以为永远失去可现在又如同兵临城下一般向我逼近的东西,正是我烦闷而不安的原因。
% s4 `9 M, z( t7 I1 W  但是,我的另一个自己躲在潜意识的角落里,虽然隐藏的那么深,可声音却透彻穿心,命令似的让我放弃和躲避。" b. n8 w+ N* v$ }1 ~' k: v3 f* s' t
  正当我发着呆,望着窗外胡思乱想时,家里电话响了,是溪海,兴奋不已的声音告诉我,他搞到了系主任的推荐信,这老头在国际上还挺有知名度,推荐信的分量不轻,这下子申请学校又多了一个砝码。溪海是个不论找到什么借口都要以庆祝的名义搓一顿儿的人,所以约个地方要我出来吃晚饭。
  F4 ^& ~  n, k  妈她们单位组织活动到秦皇岛去旅游,我一个人在家,也懒得做饭了,答应了溪海,赶着过去。2 g0 ~- J4 B) \! d2 P  J
  坐在公车上,不知是因为刚刚的胡思乱想还是因为天气的闷热,或者两者都有,一路上头疼,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下了车还是疼得厉害,我用手敲了敲头,两边好像没什么车,就迈出步子过马路。$ B* `+ P8 Q- ^# C% f7 ~" t
  还没走过马路,身后急速的脚步声响起,转瞬冲到耳边。我觉得全身被一股冲撞的大力一把推出,好像被火箭弹射装置生生打出去一样。我全身失去重心,像被最大磅数的保龄球击中的保龄球瓶,摇晃着栽到马路对面的安全岛上。我浑身的骨头都错位了似的,转头一看,一个人正扒在我身后喘着气,他身后一辆公共汽车随之开过,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即将落山的太阳,投射出的巨硕阴影呼拉一声从我们身上擦过,售票员冲着我们叫骂『傻逼你赶着去投胎啊』。那公共汽车过去了好一阵,我才感到害怕,冷汗好像被刚才一瞬的惊骇抑制住了,隔了这么会儿才全身直冒,感觉仿佛差点儿成为那过路恐龙的盘中餐。
' C, N/ ~/ M- P# L8 `) G; x# X6 J  扒在我身上的人把脑袋缓缓抬起,夕阳从他脑后照过来,刺得我眼睛睁不开,反把他逆光的面目映衬得黑暗模糊。他的身子渐渐开始抖动,我吓了一跳,以为他被刚才的公共汽车撞到了。没想到他竟然是在笑,而且他一笑我就听出来了,是溪海!我把整个身子转过来,和他面对面坐在安全岛上。; c6 d5 Q8 R  Q5 @& P' a8 z% E* m+ O
  我想象着刚刚如果不是溪海那么一下推我的动作,现在会是怎样的情形——这让冷汗如同拧开未关的水龙头,在我脊梁后不断地冒;溪海却一直在笑着,苹果脸在夕阳的抚慰下变得通红,好像都快喘不过气来。就这么,我们俩人傻愣愣地坐着,一个惊魂未定,另外一个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谁也没有说话。
3 \' H# E/ H- e9 Z) i" x  『我说,』溪海的笑声渐歇,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说,你卡的时间怎么这么准呢……』
1 t4 N+ A% s0 s  『我……我头有些晕,真是完全没感觉到身旁有车开过来……』
6 P+ |/ ~3 W8 Y8 g* j8 l  溪海收住了笑,站起身来,伸手也把我拉了起来:『先去吃饭吧,看你,整个人儿都吓蒙了。』5 u+ l6 l% }/ ^; L4 h* h4 w
  我们去的是溪海最喜欢的一家四川餐馆,坐下来,点了菜,开始吃了之后我才渐渐缓过劲儿来,对溪海说:『刚刚真是把我给打了一闷棍子,我人都傻了。』2 ^% g8 A) V' P% J( I* v
  『我看到你在马路中间,一点没留神旁边儿有公汽扑过来的时候也差点儿傻了。』溪海瞅着我,笑说,『你怎么那么魂不守舍啊?别是听说我要到了系主任的推荐信,高兴成那样儿了吧?』
) e) p/ O8 q+ C' ?3 E8 _/ E  『你别开玩笑了,说真的,真是多亏了你了——我这辈子还没和死亡离得这么近呢。』2 L# u: F& g! `) Z* g! ?
  『别说不吉利的话了你,今儿个是要庆祝一番,说什么死不死的。』
* f) T  v# m: `) T3 ?& s  『你刚刚干嘛一直在那里笑啊?我都吓成那样儿了,你怎么还笑呢?我有那么好笑么?』' g. W" ^, d, |( {
  溪海把刚夹到嘴里的辣子鸡丁慢慢吃下,双臂摆在桌面上,仔细看着我:『我笑是觉得老天对我实在是够意思。』
; ]' P: y6 {, }" j7 N4 ^7 D  『老天对你够意思?』
- F* t* ]8 J& R/ z2 f4 @  『我看着你立在马路当间儿,脑子都僵了,一个劲儿往你那儿冲,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冲得上。说也怪,那也就是不到一秒的儿,我脑子里还真是跟那谁说的似的,噌噌噌窜出好几个念头出来。』9 R. b" w7 W# l" r, c. M
  『好几个念头?』
; j4 m' s1 P+ b8 |* l3 c  『不是好几个念头,应该说是好几种可能性出来。』
* L  j4 ^" a6 r- j  『哪几个?』
* G2 f2 k7 [& \# b, i7 ?& ~* X  『我们从最坏的可能性说吧——第一种,我这么奔过去,结果老天没眼,一个没留神,让那车真把你给撞了,我没赶上,这是最坏的可能性了,没比这更糟的了;第二种,我的速度差不离,正好扑到你,可没躲得了那车,咱俩一起被撞上,这是稍稍好一点儿的可能性;第三种,那就是老天长眼,对我实在够意思的表现了,我扑到了你,千钧一发,正好一起躲过去;』溪海嬉皮笑脸,却又是用很严肃的口吻说道,『咱俩一起扑倒在安全岛上,我感觉那公汽从身后象股龙卷风似的刮走时,心里面真的感觉象中了六合彩似的……』8 c9 v3 O8 s0 t7 l9 Y
  我望着溪海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神色,开始有些没明白他说的三种可能性的意思,但稍加琢磨,便豁然了解了他话语中的涵义。一股感动、酸楚而又内疚的激流,被怦怦跳着的心象水泵一样急推到嗓子眼,进而又推到眼眶后,我赶忙低头,没有言语。
% p; h8 ~: q, ^0 \: f/ {! k" g; F  这时溪海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放在我的手上,用很轻的声音说道:『今儿个老天长了眼,咱不能指望他每天都这么长眼不是?以后做什么事儿都小心点;退一万步说,就算哪天真不成了,你一定要找个地儿特悲壮地来个了断,也通知一下我先——咱们一起去,可别把我一人儿抛下,那可真是摆明儿了要让我生不如死么。』
% G" S" K: w. o( F# b8 k5 R2 X3 r  溪海见我还是低着头,又笑着说道:『咳,我这说啥呢,怎么越说越跟言情电视片儿里面似的,好好地说什么生生死死,就差再说什么海誓山盟沧海桑田什么的了……来来来,吃菜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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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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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班,我怎么都没心思做事儿,不知道是因为昨天差点被车撞到而心有余悸,还是因为溪海的那番话。
9 W( h5 I: E4 \6 ~! D; i  卢卫国让我帮他写的两个文案一天下来一个都没还写完。秦晴晚上有个酒吧演出,跟我说别急,该下班就下班吧,这文案拖两天写出来也没问题。( k$ X% V5 N% X4 {; E& v
  卢卫国和秦晴前后离开了公司,公司里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都走了。我头昏,又想着赶紧赶完任务,就先趴在桌子上睡了会,醒来以后继续加班。晚饭也没有吃,昏昏沉沉地写,可脑子就像是生锈了一样,怎么也快不起来。9 Q$ C( z9 o2 ?9 n) m  t8 c# Q0 U
  公司空空荡荡的,我在打印机前面等着打印的文件,抬头看钟,已经十点多了,夜里来清扫的清洁工都应该来了。我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加上头晕,实在是熬不住了。最后一页纸从打印机里吐出来,我一把抄起来,像沙漠里断了好几天水的人一把抄起在沙堆上发现的矿泉水瓶一般,用钉书机把手中的文案钉起来,一路小跑往卢卫国的办公室跑去。5 y; O- d  N2 f! y
  卢卫国办公室的门紧闭着,我睡觉之前看到他离开公司了,就推门进去,正准备把手中的文案扔在桌上就走,却出乎意料地发现卢卫国站在办公桌边,那个天天来我们公司做清洁工作的农村女孩站他对面,正往后退,拖把和垃圾桶都丢在两边。她同时嘴里说着:『卢先生你别这样。』5 X* v3 d; L' I. t* o
  我这么一推门进来,办公室里面三个人都愣住了。紧接着,那女孩赶紧从地上捡起拖把和垃圾桶,从我身边跑出门,眼里浸着泪花。0 ?0 Z8 ?, J& A: U- a3 n& k
  我心里一阵恶心和鄙夷,望着卢卫国那毫无表情的胖脸,把稿子扔到他桌上,说:『这是你要的盛世的稿子。』然后也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D$ _' I' d0 }0 F

" x7 ?! v; d7 B. U# _9 P' [; w# d  之后的几天,我尽量避免见到卢卫国,在公司碰到,他像没事人似的跟我笑,我稍点头,但决不主动打招呼。: r- [, U9 R+ g' c2 g+ w  }9 O5 B
  周四上班,秦晴过来,说卢卫国让我去他的办公室。
7 |4 f8 M* I/ i( }* f$ y7 C" C  我走进卢卫国的办公室,卢胖子笑容可掬,两眼眯成一条缝,挥舞着胖手说:『来来来,小岳,坐,坐。』( F6 ~8 `) _1 j3 v
  我在他办公桌前坐定,他双手互插,平放在胸前,笑着说:『小岳啊,你在公司干的这两个月实习,表现非常好,小秦也经常向我反映,说你脑子灵,记忆好,写东西又快——所以我们才决定破格把你留下,让你在下学期开学以后,还可以继续在公司兼职——是一个星期两个下午,是吧?』. ]" V1 z9 j$ ]! A' ?
  我迟疑地点点头,不知道他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m4 D; f& f3 B8 R7 i  『人才嘛,我们是最需要的,尤其像你这样年轻,又才华横溢的学生,将来毕业了,我第一个抢你!哈哈哈。』卢胖子脸上的肉随着他的笑声颤颤巍巍,『所以,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如果你有时间,又愿意,我们完全可以在每一年——啊,每一年,不是只是今年——你的寒暑假期间,让你过来,实习锻炼,到时候你大四毕业实习也一样,过来,在公司干。怎么样?』- B/ S& G9 c7 q
  卢胖子望着我,我也望着他,想着他是不是想用这样的手段封住我的嘴,说:『有实习的机会我当然愿意了。』/ t6 C. L' c) A2 ]& g" d1 R
  『好!那我们就说定了……不过我查了一下,公司以前还没有任何一个实习的大学生在公司实习超过三个月以上的,我这边是好办,你要来,我倒贴自己的钱也要把你召进来,可是——』卢胖子的声音低了下来,凑近了说,好像这是世界级的秘密一样,『你也知道,黄老邪他们一伙儿跟咱们一直不对付,要是被他们抓住,愣扣上什么破坏公司惯例,招兵买马什么的帽子,咱们都难不是?所以,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人才,咱们不能放,如果他们真要和咱们为难,咱们也不怕,不过策略上要稍稍有所变化——这样,你这个暑假实习是实习到这个礼拜五是吧?咱们先缓缓,你呢,专心上课,也别每礼拜都往这儿跑两趟了,又累又不捞好,学生么,学期开始了就以学为主,等到明年寒暑假,咱们再开始,你呢,回公司来,我呢,跟上面说的时候呢,也有个交待,咱们没有连续召实习的啊,三个月,小岳每次在公司的时间的确没有超过三个月么,哈哈哈哈。』
! o1 Y& C/ ]$ W" D  卢胖子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脸色和祥,好像昨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 H9 v- m8 O, Z# w  我听明白了卢胖子的意思,心里怀疑,可听他的口气,倒不像是在说假话,如果以后每个假期都有这样的实习机会的话,从工作经验和额外收入来说,都是很可观的。虽然这可能和昨晚发生的事情有关,可毕竟对我来说,有利而无弊。0 T: {% m) N1 y$ V
  出了办公室,我跟秦晴说我开学以后就不来了,秦晴奇怪,问我为什么,我把卢卫国的话跟他重复了一遍。秦晴笑笑,说道:『听他说的天花乱坠,看样子他还真想招兵买马,和黄老邪他们大干一场呢。』  S( J' `* r( d# g" P. q

) Q% \) v& F* G2 T, b. @; z  周五下了班,秦晴说要请我和溪海吃饭,算是个告别餐。溪海要跑到南三环找个朋友帮他改他的Personal Statement,没时间。于是秦晴和我就近去了公司旁边的一家馆子。
8 L, u* l+ e' d  秦晴问我溪海的GRE考得怎么样,又问溪海上新东方上了多久,我笑问他是不是不想上班想出国了,他倒是挺认真地说:『说真的,工作这么几个月下来,就俩字儿——没劲,上面那些人勾心斗角,自己干得又累又没意思;想想还不如考考出去继续读书呢。』3 m5 t* M8 [# J  e- z; D! [
  『你没想继续在学校里读研?』6 }% H' m! k$ R6 f8 l' n% a
  『嘿,别逗了,我们系保研的名额我都没要,系里比公司里还乱呢。不说这个了,我也就是一念头而已。我说,你以后怎么打算啊?你们家溪海要是明年出去了,你也跟着考出去?』2 y' I4 j0 c5 ^
  『不知道呢。说实话我自己对出国还没什么信心呢。』, }2 e" K1 A. _/ E
  『别价,你记性这么好,脑子比谁都好使,背背单词蒙也蒙过去了。』
- g- V3 u- Z, J: r# L  我笑笑,转移话题问他他觉得卢卫国这个人怎么样,秦晴问我问这个干吗,我说:『他答应我说以后每年寒暑假都让我来实习,也不知道是不是个空头支票。』
* Y' Y) q8 x" I( H  『说实话我挺纳闷儿的,他虽然对你的工作挺满意,就算是他想等你毕业以后把你挖过来,也不用许这么大一个诺言呀。他这人,你也瞅见了,那大胖肚子里面可不是空的,填满了无数的欲望。』
. R. l1 P; \5 j1 H9 C" K  『无数的欲望?』8 l7 b7 D7 h5 r
  『权力欲、金钱欲、剥削欲,还有个最大的——性欲,跟他的体重一样瓷实。』) h! A) X0 w1 C% q$ I$ l) K
  我想到那天晚上看到的场景,听到秦晴最后一句话冒出来,忍不住笑了。
5 o% e! J$ p4 d! Q- p  秦晴问我笑什么,我想想跟秦晴说出来应该也无妨,就把那天晚上我冒冒失失闯进卢卫国办公室的场景跟他描述了一番。7 E1 r. \5 Q, T: C# y- j
  秦晴瞪大眼睛看着我,问:『然后他就给你许下让你以后寒暑假都来实习的诺言?』0 V# \( }* b$ L; I, h$ O* G2 s
  『是啊,我想他给我这个好处有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吧。』
7 ~5 l: Z! e1 ~' Q. ^$ Y( n/ u  『啊哟喂我的岳枫同学哎!』秦晴一巴掌拍在桌上,『卢卫国这孙子怎么这么不上路子呢?你还真就信了他的话?他这一手摆明了是既要封你的口,又要面子上给他自己过得去,更狠的是他把你一脚踹出去还让你没法跟人说去。』: q! U6 e3 ~( M. g  H
  我愣了,问他:『你说他纯粹是胡说的?』
, j+ i' f: r! k/ G1 _2 v  『他这孙子干的缺德事儿我见多了——他这么跟你说,让你有个盼头,可一个学期下来,到时候招不招你的主动权完全都是在他的手里,那时候谁还管他半年以前谁谁谁干过什么缺德事儿,谁谁谁许下个什么诺言?这摆明了就是个空头支票,跟你说半年以后你可以签个字拿走,可到时候他一早就把支票给注销了。』
; g5 r! ]# t+ y  『到时候我来找他,他还真翻脸不认人了?』
! y+ `# z2 m4 ^! O; L4 x  『我靠,我说小岳同志,你还真——』秦晴望着我,好像望着出土文物一般,『我说你不会吧,你好歹在公司也呆了两个月啊,这点脸皮他要不敢撕破他还怎么当这文案指导,还怎么往上爬呀?』9 x9 t+ M4 W1 p% P& c5 p' H
  听着秦晴的这番话,我想着卢卫国的胖脸,还有那天那个被他骚扰的清洁女工,更是一阵的恶心,同时又是一阵莫名的失落。
) h  I5 j0 p+ d) @3 A) ?* v  秦晴想了想,挥挥手,说:『不过没事儿,下礼拜我就去和他说去,你礼拜二和礼拜四下午照管来公司上班。』- n1 w  d% V7 j. B5 U+ R7 L
  『别了。』我想了想说,『本来也没指望他能怎么样,只是没想到他……算了算了,要继续去公司上班,别说他了,我自己想着要天天面对他那张猪脸我都难过呢。算了吧。』) t3 ]+ D; L0 l0 z
  『算了?他干了缺德事儿还找你的碴儿,你还算了?这是哪门子事儿啊?』2 l7 _' y) h% c5 J) {% \
  『算了就算了吧,懒得跟这样的人争什么了。开学以后课还挺多的,空出两个下午来对我还好些呢。』" m. V% U/ W: `) a
  秦晴直望着我,刚才因为生气而僵硬的表情突然松弛下来,作无奈状地笑了笑:『你呀,你,怎么就是这么面呢。』( t6 u/ e7 T8 B0 l3 A0 r, X3 ^
  我也随之做同样无奈的笑状。秦晴的这一个『面』字完全是句玩笑话,但是在此时此刻灌进我的耳里,却让我觉得周身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 f" p- }; E2 B0 c8 }. p& W$ j. P
  『什么面不面的,不值得为这么个卢胖子烦心而已呗。』我说。& t( t3 c; N; k. q9 M
  秦晴继续说道:『算啦,以后你也不会上公司来了,咱们也不会天天见面了,有机会找你出来泡吧吧。』
+ z9 Z2 W3 S5 \3 w. _  我点点头:『这两个月亏你照顾,卢胖子也没怎么找我麻烦,谢谢了。』( I  m* Q+ E. e! Q) u( U
  『你瞅瞅,刚说你面,又开始客气了,』秦晴的单边酒窝又显现出来,『你这孩子啊,怎么说呢,最适合当朋友了,面是面了点儿,可心眼儿好,又聪明,对人对朋友都特真诚,这是没得说的。』
" ~6 o2 X1 u* @& x  『听上去你是在夸我呢,可‘这是没的说的’,那后面是不是要开始大批判了呀?』. ?" x9 L" r! \- R$ r# ~4 y  p) A3 R
  『咳,什么批判啊,今儿个以后咱们见面机会少了,咱做长辈的给你点儿教诲呀。怎么,还不乐意了?』
3 U# F3 Q1 b; m& G+ D5 _  我冲他乐,说:『好吧,秦领导,我们谨听教诲。』+ Z: b7 t' B( a. [5 w! Q4 a
  『从卢胖子这事儿就能看出来,你丫太心软了,特面的一大柿子,别人乱捏你你也不反抗,逆来顺受这可不成。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要也要把它要回来。你倒好,不给拉倒,不给就走人……咳,倒不是单你这样,咱们大部分普通人都这样,』秦晴想了想说,『不过不管怎么样,要是我,我可不会就这么受卢胖子的气,他这么个口蜜腹剑的纸老虎,跟他横他才会把你当回事儿。』
# M3 N& e9 t. x, Z" N  『可你不是我啊,你有那个心有那个气力去和他较劲,我没有啊,也不想有。』. }# F% o1 ]9 J; V6 T
  『也是,人和人不一样么。我和你就特不一样——我性子直,看到自己想要的就会去争取,觉得自己现在做的没劲了立马走人,一般都不会被身边的人或者身边的环境左右;你这孩子就不一样了,这两个月下来我是看出来了,本来你的稿子写得好好的,旁人提几个意见你就左右摇摆不定了,做个最后决定也要思前想后大半天的。太容易被周围的人啊事啊控制了你……该出手时就出手,该争取就争取,别那么磨叽。』6 _4 e4 `: `5 i( [! [2 t
  『这就是我们俩不一样的地方呀,』听了秦晴的话,我由之而生一股想和他辩论一番的冲动,『你不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你的身边总是有各式各样和你有关联的人,你做的所有决定都不只属于你自己,你的每个决定都和别人息息相关,如果你一根筋冲到底,说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自己快活了,可你身边的人呢?你的快乐如果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呢?你当然可以无所顾忌,为所欲为,但是如果你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导致的后果是他人的失败,他人的悲伤呢?』
' [( c7 e# H# B" Q/ A, j) ]( L  『谁说让你去伤害别人了?有那么狠么?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啊。』' c, f3 c& U0 V
  我感觉自己在这一瞬特别想把秦晴驳倒,而且前所未有地想为自己辩解:『我们在一旁观看别人的事情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看的特别清楚明白,那是因为我们从来都不会真正把自己放到别人的位置上去想,去看待问题——一句‘上啊’,‘别犹豫啊’,‘对自己好点儿啊’,就好像什么问题就真的跟小说电影里面似的迎刃而解了。』' h: b( S/ f% Z6 r- S: ~3 a
  『嘿,你还来劲儿了啊,小台词儿还一句跟着一句的。』秦晴呵呵地乐着,笑望着我,说道,『我特明白你的意思,咱的生活是多面的,而我们看到的小说电影都是单面的——教堂里面婚礼正在进行,当,门被撞开,一傻逼冲进来,丽娜,别嫁给他,跟我走吧,让我给你幸福吧。得,新娘头一晕,就这么跟人跑了,观众感动得跟什么似的,浪漫啊,美好啊,幸福啊,咱生活要是这样多好啊——可让他们去试试当那被撂在一边儿的新郎?八十军棍乱棒打死也不愿意,要是真当上了,还不恨得牙根儿都崩掉了?那跑掉的一对儿本来他们看着特美特羡慕,要是角色一换,十之八九冲着他们的背影跳着脚大骂奸夫淫妇。』
. z/ H; z* T0 n& I9 T% u  我在一旁听着直乐,秦晴继续说:『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人不是活在真空里面的,这我知道,可你也不完全是为他人而活着的。你面起来的时候人在旁边儿看起来特为你着急,大哥我不过是给你提个醒儿。套一句网上名人说话,凡事想太多是不行的。』
3 a1 \: A9 E0 {  『我知道,可有时候你不得不想。』; J2 v' ^+ T# e4 @1 g4 q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你这孩子心眼儿好,特为他人着想,所以咱才觉得这朋友没白交啊。』秦晴笑着伸过手来,拍拍我的肩膀,跟着又加上一句,『不过,做你的男朋友可是要得扛得住,可苦了溪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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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第十七章 % n6 A+ `  S; d0 z0 p. o

4 S: E* B3 z4 i) }7 M  该来的就来,而且来的很快。暑期实习就这么结束。九月二日是新学期报到的日子,白天到学校去,报到,交学费,整理床铺。武粤亭从广东回来,带来一大堆荔枝,大家吃吃聊聊,一个下午就这么晃荡过去。晚上回到家没多久,电话铃响,是溪海,跟我说他们今天报到以后才知道毕业实习的安排可能有所改动,后天还要去学校开会,可能就住学校了。他又很严肃地让我早点儿抓紧时间看英语,我笑着说他越来越有宿舍楼长检查卫生时的严肃劲儿了,他也跟着笑,闲聊了一会儿,他让我大后天去学校,他把他用过的那些单词书都给我,然后就挂了电话。  i; j- q' k* g4 Z6 j/ z/ R4 m
  电话铃随之又响,我拿起电话一声『喂』,那边一声『阿枫?』我咬了咬嘴唇,一听就听出来了,是霁子。  v7 u2 p9 ]$ {! a# g
  『是我,是霁子?』9 O. v& E. D2 M. v4 H8 I
  『是啊,谢天谢地,你终于在家了,我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Email里面不是跟你说了么,你总不在家。』
" u2 D% R) `& Z$ s# c) F# ~  『前些日子我妈她们单位组织出去旅游,我也找了个暑期实习,又经常加班,所以可能错过了你的电话。』
% @* e5 Y( X8 n  『我明天晚上的飞机,大概八点多到。你——你和你朋友后天有空么?我请你们吃饭。』
, }# {: T- h, [9 C: j: c  『他——他后天有事儿,住学校。你的飞机航班号是多少?我去接你吧。』
, s) a  M& t/ Y8 |4 D5 M% N  『嗯……不用了,后天你有空的话我们约一个餐馆儿吃饭吧,上次在香港都没找到机会。』
- s! H  n0 k. ^9 T: ~5 n  『我来请你吧,劳苦大众现在勤工俭学,也有些钱了。』
$ ^  x3 h* ]8 V2 f0 u  话筒那边的霁子哈哈大笑起来,僵硬的对话稍稍得到放松,『好啊,那我到了就给你打电话了。』
. h$ \6 c' g  B0 c: k  挂上电话,我走进我的房间。夏日还剩最后一丝尾巴,扫过整栋楼,闷热笼罩着整个房间。我把窗户打开,夕阳已沉没在地平线之下,把和地平线接壤的天宇一隅映照的火红似烧,几道恰到好处的红霞随意地涂抹在那边天空之上。熟悉的夏日的京城的味道从那遥远的天边传送过来,透过窗口,直渗进我的房间里。我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那似有似无的夏日气息穿透我的心肺,扩散到我的整个身体里面去。
# i& K- V1 J" p  L3 |( D2 \. L1 ?  晚上吃饭的时候妈问道:『刚刚我在厨房做饭,听你接电话说什么接飞机,谁啊?』% C- ^2 X0 O: `5 ?
  『哦,是霁子,他暑假在香港做实习,明天回北京来。』
- n3 O' Y( `7 N# b  『是阿霁啊?啊哟……』妈显得很开心的样子,『乖乖,这一晃就两年了吧?你们小哥俩总算又可以见面了,他回来可要让他来家里坐坐吃吃饭。』
  ]" |! c+ E' K$ A4 E0 _  『他就回来两三天,下礼拜一就飞回美国去了,不一定有空来家里呢。』
2 T, Z/ Q. s+ t/ h% J6 A  『抽空来吃个饭有什么不可以的?你跟他说,说阿姨请他来。阿霁他肯定想来,在美国哪能吃到妈这么好的手艺?』
- y. f2 Z* L9 @: U5 }# g9 p: Z  我答应妈一定把话转达到,低头继续吃菜。
, m3 \) ]) M) h* [
5 h5 a5 D3 n$ j; S  霁子到的那天晚上就给我打电话,我跟他说我妈请他来家里吃饭,霁子特高兴,说第二天白天要去他妈妈家,见些亲戚,可以晚上来家里。我跟妈说了,妈也很开心,第二天是礼拜六,她去菜场买菜忙乎。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我下楼去等霁子。4 s4 z1 a: q) [
  好几辆红色夏利从眼前开过,我都抬眼去望,看霁子在不在里面。
( x: e3 ^6 n$ z' R- |, L* q  没想到霁子是从路边走过来。几个骑着新款跑车的孩子叫闹着从我眼前驶过,再一抬眼,霁子已经站在眼前,冲着我笑。& ?3 g$ ]+ p( x2 @: r
  两个月前在海洋公园,阳光充裕得让满天神佛企羡,霁子的皮肤显得白皙许多。现在夕阳行将落下,眼前的他竟显得黑了些,头发好像刚剪过,一根根精神抖擞地竖立在额前,左耳的耳环已经取下,身上随意穿着蓝色Nike运动装,整个样貌好像一个即将参赛的运动员。4 {  `5 I- J' m/ X9 W2 G) p
  我脑子里突然回闪过在香港时霁子电话里的那句:『高中的时候我对你什么感觉,现在还是。我那时就喜欢你。』! E- t9 l9 ~, X9 f4 I& J/ C* b
  霁子满面笑容,在落日的余辉之中显得夺目耀人,见着我,没说话,一把把我抱过去,让我们紧密得有如被强力胶黏住的两张纸。我和他头挨着头,能清晰地听见他因兴奋而粗重的呼吸;我的眼前正是那即将休憩的夕阳,它半含着笑容望着眼前的景象,像一个慈祥宽厚的老人,竭尽最后的气力抚摩正在拥抱的我们。
! h& u( {  {; o. E! A9 w  我闭眼,使劲呼吸,霁子身体的味道重又回来。我紧咬嘴唇,眼睛不敢张开,好像一张开,此情此景就会像醒来的梦一样飞走。
+ v3 [  e/ }6 h+ [% [  妈见到『阿霁』,好像见到久别重逢的儿子,兴奋而欣慰的神情溢于言表。在饭桌上问长问短,几乎把霁子走了之后的所有情况都问了个遍。霁子一点都不嫌烦,也是喜笑颜开地回答妈的所有问题,看上去倒真像一个久未归家的儿子第一次重入家门,面对阔别两年的母亲,把最体贴和耐心的一面都留给她。; L# |; Q# g$ t. B" m
  晚饭吃的时间很长,我倒没有插上多少话,妈和霁子的对话占据了大半的时间。: w# F, R8 B4 f7 Q9 F$ O1 V
  吃完饭,妈让我们把碗筷放着,她来收拾,霁子执意要他来洗,最后我们俩一起,让妈休息,把碗筷洗好。洗完碗筷,居然已经是十点多了。妈对我们说,说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夜里面出去唱歌跳舞,你们去疯吧,霁子难得回来一趟,你们好好玩。& n0 F! \; i.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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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门,霁子没说话,看着我。
# F, ^! G3 ?8 ?2 U+ F# h  我想也不想,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想不想去天安门?』  m2 M* p, ]  K6 a1 j) r5 B4 a3 ~

( Y( Y! s  G7 Y: h) G8 R  夜里月儿半弯,悠闲地守在当空。天安门像一个白日征战杀敌的大将军,如今夜宿平野,帐前灯火通明,安详而不慌乱地端坐帐中央,面前一马平川,整个的广场似乎都是他的练兵场。站岗的士兵们不苟言笑,神色肃穆地端正立在天安门的眼皮下。夜里空气中的污染似乎比白天少些,晚夏的热闷则在夜间被掺入了些许的凉爽,好像温热的绿豆汤里刚刚被放下几粒冰块,虽然不能完全将温度降低,却也足够让人感受到那一丝难得的清凉。
9 ?. b) ~. j2 M: W# i" Z$ l  我和霁子像不称职的两个巡逻哨兵,绕着广场转圈儿,捡些乐事边走边聊,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走了一圈又一圈。
5 a1 q* N! o9 ?# ~  『梁成他们那帮子人怎么样了?』
. i) L% j8 K! B. q  『梁成和叶少波都考上了北航,特巧,还都在一个班,严浩高考考得很好,上了清华,那谁——郭岚岚也在清华,』我边走边说,说到郭岚岚的时候稍有些尴尬,就继续说下去,『黄翔健和我一个学校……咱们班高考考得都挺不错的,听说杨念后来还被评了个先进班主任。』" t! _% M1 u2 ]( `* x9 n4 u6 B
  『哈哈,』霁子大笑,『你别说,我还真挺想那老虾米的呢。这次回来时间太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去学校看看。哎——那看门儿的赵老头儿还在么?』
( l  z$ F# Q* L, Z% ~  『那个有时候有些疯疯癫癫的那个赵大爷?』0 n3 t/ }$ x9 n; [4 m- ]* D6 T
  『是啊,经常嘴里絮絮叨叨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的那个。』
# K. _. j8 ~1 i- v- X: w  『他出了车祸,被撞死了。』5 O" F6 ~+ p: v$ c: \
  『什么?』霁子停下来,问,『怎么被撞死了?在哪儿?』, W9 z/ d+ b+ E: e* f  s* f) L) U
  『就校门口那块儿,我们高三的时候,一帮学生在校门口对面操场上踢球,磕磕碰碰就打起来了,赵大爷要赶着过去,在马路当间儿的时候来了辆大货,就把赵大爷给……』; h% u# d, k! v& m
  『我靠。我本来还以为这次回来能见到他呢。』
9 v9 F9 h5 T- ^' ?+ t) G. \: O, `$ {  『我记得你当时不是特烦他么,好像还跟他顶过嘴。』( F( M% b3 R/ E: Q' j- J1 B( ~
  『是啊,当时我觉得他到处多管闲事,自己嘴里还总絮絮叨叨的,特烦人。停个自行车要管,过校门不下车要管,在校门口附近拍个篮球也要管,那时候尽想着什么时候让这老头滚蛋最好。』霁子边走边说道,『可我真是没想到,去了美国,居然有时候会挺怀念他的。』0 b/ B5 f- T7 [! v  @
  『真的?为什么?』' h, |) z/ D& {; J
  『谁知道,想到他的时候就有种特亲切的感觉,脑子里一回响起他自顾自絮絮叨叨的声音就感觉自己又回到高中校园了。』4 U4 ^# {1 W& N3 {
  『人家在世的时候你不尊重人家,人家过世了你就开始假哭耗子了。』我故意逗霁子。( y) j9 M' ?1 N/ W: E: o: w
  霁子哈哈一乐,手伸过来在我的后脑那里一推:『你这披着羊皮的狼,就知道寒颤我,你缺德不缺德啊。』, p( b9 Q; o9 x
  好像我们之间的抬杠和互相挤兑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工具,可以极其巧妙地让我们之间的话题和气氛变得轻松无束,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单单纯纯的玩笑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和心情都变得单纯而直接,就好像一只巨手一把穿越时空,把我们推回那个本身就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担心的年代。$ Y6 R$ Q+ X" @6 A# I* i7 t4 i2 g
  * y3 V' z7 h# G' U: Z* x
  『今天的月亮半弯,倒还挺亮,现在污染重,有时候夜里就是看不到月亮。』我抬头,说道。
5 k! K$ I' O: s+ n' A% ^- g% \! L  『呵,我在那边儿他们一帮子人总开玩笑,或者说是自嘲吧,问说你为啥到美国来呀,回答就说,美国的月亮比中国圆比中国亮啊。』霁子也抬头,笑着说,『虽然是扯淡,但是我住的地儿污染少些,月亮倒是显得亮一些。』: }, ^2 [0 u( C( Z6 T+ [
  我望月的头转回来,注意到霁子左耳的耳洞,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去打耳洞的?』
' h. Q: T* W' F  `  『去了美国没多久,那时候特傻逼,身边都是新人新环境,虽说我适应算快的了,但开始还是挺郁闷的。有天逃了课,跟Chris一起去了一个Mall里面找个穿耳洞的,咬咬牙就穿了。』
" Q4 ^& T3 [+ N/ v" t  『Chris? 那天在香港见到的?』我有些诧异,胸腔里的心适时地猛跳了一下。' G9 ~: `6 e. P3 r/ _/ T2 J* v
  『嗯,他是我高中同学,几岁的时候跟家人从香港移民去美国的。』( L7 M) @2 b: Z% d2 Q1 z
  『他……他和你?……』我的话没有说完,但语气确凿明显。' C: H9 e) F4 w9 ]
  『呵呵。』霁子摇头笑,『他不是我朋友——我是说,他是我的朋友——但不是我朋友。』和我提到溪海的时候一样,霁子有意没有说出刺耳的『男朋友』三个字,语气转迭几下,很清楚地向我传递他的意思。
- ^- z1 g  j! ]' `! ]  『在高中的时候他跟我come out,我没所谓,也跟他come out,后来经常一起hang out而已。上大学他去了南加州,我留在北加州,暑假前倒是他告诉我这个Intern机会的——他家原本在香港么,有些关系什么的。』% d1 B3 E6 T3 G
  我们走到革命历史博物馆前面,霁子笑说:『那块牌子没了啊。』" i0 j& N; Y2 T0 \
  我知道他指的是那块回归倒数牌,说:『已经两年多了。』
/ {" \, Z1 t6 U2 m7 I  『真快啊,你说。』霁子和我找了个台阶坐下,说道,『马上就他妈二十一世纪了,我靠,小时候觉得2000年的时候该是科技多发达的时代啊,天上肯定嗖嗖地直飞太空船什么的,就跟那小灵通漫游未来似的。』
" W6 \0 p- ~3 {$ z- t! Q1 _% G  霁子说完了以后,静了下去,我也想不到什么可说。我们就那么肩并肩坐在博物馆前的台阶上,不说话,彼此安静地坐着,眼睁睁地凝望着面前静逸空阔的广场。夜的沉默像从天而降的雾气,缓慢而均匀地覆盖地面,我们也被沾染,融入周遭无声的境界中去。
: t1 l! C& W9 w  霁子挪动了下身子,把头枕到我的腿上,侧卧着,眼睛却依然盯着面前的广场。
# P( p& A$ j: {9 W1 }+ e% b  『说点儿故事听听吧。』霁子说,『认识你以后好像也没听你说过什么故事。』0 z+ S+ m/ z% H! M+ S! {
  『说故事?我哪成啊……』我笑着说。
7 F% Y5 p0 ~' K0 }  『随便说什么都成,今儿个七大姑八大姨见多了,有点困了,你就试试看,看你的故事能不能起到催眠的效果。』
4 @' Q/ h. P9 e. y' W  我望着头枕在我腿上的霁子,这赶鸭上架的活儿轮到我身上,倒还真可以逼出些从未说过的故事出来。3 ]+ N, ^/ C- E; Q9 ^# @, _8 W
  『嗯,那我就开始了,霁子小朋友,认真听啊,叔叔给你讲故事了。』2 B" Y' t# n! s# S0 z3 S
  『耶,阿枫阿姨要讲故事咯,我好高兴好高兴耶——』霁子拉长了音故意来恶心我。$ t( k+ H* q1 }' B
  我笑着轻拍了他脑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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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第十八章 ( f1 n$ x/ c4 g9 L

% ]% M, z  H1 Z6 B9 e" ^/ C! u5 i7 Y1 Y  『和现在流行的小说一样,咱们这个故事也是用第一人称来叙述的——我呢,生长在一个江南的县城里,父亲和母亲都算是知识分子吧,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在我七岁的那年,父亲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去世,不但如此,还要对另外一个在事故中去世的死者家属负责,家里因此而负债累累。
1 b0 ?! P2 c$ D# K1 Z1 |  『虽然日子过得困难一点,但是母子俩相依为命,过得还算温馨。母亲对我的影响很大,她坚强,善良,知恩图报,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做出对不起身边的人的事情。我从小喜欢看书,记性又好,母亲就经常从单位的图书馆给我借书回家看。我和外面的孩子玩的不多,倒是自己在家看书的时间占去了大半。大概是在我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吧,母亲从图书馆里给我借来了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六年级的孩子,也只是囫囵看一遍而已。当我翻到第二部第二十章的时候,里面有这么一句话‘这是关于某局长的案子,他触犯刑法第九九五条,遭到揭发检举。’在那刑法第九九五条的旁边有个小一的注释符号,我往页面下方的注释行看去,那儿清清楚楚地写着这么一行小字儿:沙皇俄国刑法第九九五条规定,男人间的同性恋鸡奸行为将被判罪流放西伯利亚。
6 H# ~0 H/ c! W4 q: e+ Y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这几个字映入我眼帘的时候,我全身都好像被电了一下。虽然迷迷糊糊并不知道原因,‘同性恋’‘鸡奸’这几个字只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前,但是我潜意识里好像觉察到『同性恋』这三个字和我有着脱不开的干系。那一瞬间,温度好像骤然攀升,前面读的情节故事都随之挥发掉了,只有这行小字的注释残留在纸上。
! W1 o  _; K; Y3 z% S  『在同学老师和亲戚的眼中,我一直都是个内向、不爱说话、单纯的孩子,而从在那以后,我心里的这个疙瘩却把内心中的另外一个我往另一个方向拉。凡是和这个方向有关系的情节,似乎总是能从我读的那些书里面蹦出来,张牙舞爪地招呼我。我谨慎小心地阅读,同时也谨慎小心地将这些与常人有异的想法掩埋在心里,一丝一毫不敢跟别人提起。』
& F9 H" U! o& w: |$ I# i3 B  霁子的头转了过来,依旧枕着我的腿,但是仰面朝天,眼睛仔细地盯着我,神色平静中带着期盼,好像儿时教室里挂着的宣传画里标准的专心听讲的好学生。他的右手把我的右手拉了过去,十指交叉,缓缓地握在了一起。4 x( S* c5 d! m# r+ w

: V, }5 m. U# T( X8 X  『还是和所有的故事一样,光阴似箭,白驹过隙都可以用在这个故事里,一转眼,主人公我就考上了县中。母亲对我总是抱有十足的期盼,我考上省里面名气很响的县中对于她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但是,母亲的喜悦并没有给我的高中生活带来任何快乐的成分。又是和大多数故事一样,班上不出意料地会出现几个专门和主人公作对捣乱的坏孩子——说他们是坏孩子其实也不是,那个年龄的学生,一般都喜欢找软柿子捏,我这样的软柿子自然是他们恶作剧的首选了。』$ L: x7 O8 u8 p% H! a. d/ X" x
  说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因为我发现我自然而然地把那天秦晴评价我的话套用在了这里。, P9 ~% [2 i, T3 T6 ~: e
  『并不快乐的高中生活在第一次期中考试结束以后残酷地延续,我的物理化学两门居然都没有及格。班主任在家长会的时候无情地通报班级总分排名的情况,母亲很清楚地听见,我是班上的倒数第五名。母亲从来都不会指责我批评我,家长会过后,回家吃饭时她宽慰我,让我继续努力,不要泄气。可那夜当我从噩梦中醒来,却隐隐听到母亲暗地里的抽泣,那一刻,我的心像被块钳子夹住,往死里积压。我捂住被子,拚命忍住眼泪。
4 ~6 @1 ]; _2 N. _  『第二天放学,我心情低落,没回家,沿着马路遛弯儿,漫无目的地走了好长的路。走到东区的街景公园时,我站在门口驻足了半天。这个街景公园,我曾经听谁说过,正是那帮子‘玻璃’互相认识勾搭的地方。我背着书包,在门口往里面望去,里面绿树成荫,小道通幽,静寂的仿佛没有僧人的寺院一般。我那时心情正是落在最谷底,觉得天下应该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我再沮丧的了。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量把我一推,推进了这个我一无所知的诡异世界里面去。0 ?% D0 [! m; f
  『沿着鹅卵石铺的路向里面走去,我怯懦地低着头,甚至不敢向两边看去。虽然只有那各色鹅卵石不停地在眼前更迭,但我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远处隐藏着各式的眼神,上下把我全身扫遍;我觉得自己的衣服被那些暗处的眼神隔空撩开,仿佛全身赤裸裸地行走在路上。当我下定了决心,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世界时,我遇上了一个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的人。』/ c) `$ R4 A8 y) @% l: f3 x
  霁子一直聚精会神地听着,以往爱插话调侃的毛病全部烟消云散,听到这里时,他的另外一只左手也伸了过来,握住我的左手。
# y. {# N8 s* I8 f, V3 h  c  『这个人叫王永波,是我在那个世界里认识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人。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看着年轻,实际上我遇上他的时候他已经快三十了。他让我叫他哥,并把我带离了街景公园。当时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是在打量一只走失的小动物似的。他告诫我说以后千万不要再来这样的地方。: C, s; [+ W6 {) {( ~+ p# U6 N7 l
  『后来和王永波见了很多次面,他的父亲是个乡镇企业家,有钱有势,他自己在他父亲的厂里面工作,很轻松。渐渐我真的把他看成了哥哥一样的人物,他也知道了那天我为什么失魂落魄跑到街景花园里去,为什么我母亲对我寄予了那么大的厚望。于是他利用他老爸的关系,帮助我母亲调动工作,并且让北京的一所重点高中破例收下了我这个转学生。就这么,我在高一下学期来到了北京。』( m% t1 W. Q, P' o1 q* \' g
  『这人这么好?比雷锋还雷锋?』霁子终于忍不住,问,『这个情节太不合理了吧。』
9 A0 Y# d& N& Z$ o2 ?3 B/ X5 S# ]  『他对我说,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感觉时光瞬间之内倒退了十多年,当年的自己赫然出现在面前。他说当年他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也是跟我那天一般失魂落魄、小心翼翼,好像不知所措的囚犯第一次被提审似的;后来时间一长,就像被判了无期徒刑,破罐子破摔,有机会就来——这种事儿跟毒品一样,他是这么说的,你只要第一次沾染上,以后脑子里就总想着它,怎么都抹不掉。见到我的那一霎那,他立刻就有一种带我远离这另外一个世界的念头……而且更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似乎他身上所有的遗憾,都不希望再在我身上重演。』# K5 u4 n8 t" @" N4 }0 q8 j
  我的双手和霁子的双手紧密地握在一起,这夜里愈发加重的凉气倒一时完全侵犯不到我们。我讲到这里,停住,感受着霁子手掌心的温度。7 H" a+ e2 e9 G& j% F
  『后来呢。』隔了半晌,霁子问。# X; x' s% x5 s8 L/ p
  『后来?』我沉吟了一会儿,这个『后来』发生的事情一幕幕闪电般地穿徊在我的脑海里,几年间发生的事情被缩短在几秒之内,我闭上眼,摇摇头,说,『没有后来了,编故事太难了,我编不下去了。』
- }% e4 H% u6 n; @3 M  『这就完了?你丫也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吧?』
, R# l2 T% x# O% T  『你这是什么话,人家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个故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怎么吃饱了骂厨子呢?』* K6 B3 r" a; [6 R1 f" s' f
  『不好听,没头没尾的,又不是悲剧又不是喜剧,多没劲啊。』
$ ]5 s# I) L9 f3 @, I" |- E  『你这么挑,那你来讲吧,我反正是没了。』) {$ U( Y) p- p, ]+ s) s+ x
  『咱们这么着,咱们一起来攒一个故事,好些小说啊电视啊都是几个没事儿干的编剧一起开小会叨咕叨咕,就叨咕出来的,咱们也来叨咕个故事出来。』
* v7 t. ~1 D7 b  『你来吧,我可不成。』- J' W% |- J3 Y( Z' p
  『哪儿不成啊,你语文那么棒,来——咱们这个故事,要具备一切悲喜剧的特质,赶明儿个谁拍出来,满市价儿捞奖去。』
* {) e; }4 m4 W9 j, Z( g4 d6 H: _  『你能吹,你起头儿吧。』
6 J% Q: Z+ _/ w; |' ]$ V9 [" G  『嗯,好,咱们就先俗点儿,男主角儿一号,有才有貌有名,有势有权有钱,给起个小女生特爱听的名字,诗意点儿,你来取。』5 I4 b4 |* }- C; g, K- ]' `
  『得了吧,你怎么开场就这么俗,有才有貌有名,有势有权有钱,你累不累啊?』
& ~: p( o9 ^3 M# d  『你总得考虑考虑市场效应么,男主角长得跟蛤蟆似的谁愿意看哪。来,咱们不取名字了,这留给以后导演吧,咱们来说这男主角一号,是个事业成功年轻有为的男人,屁股后面跟着一大堆流着哈喇子的小妹妹,可咱们这男主角一号偏偏不好女色,酷爱男风……嗯,要想真的畅销,单单同性恋情这玩意儿吸引不了人,咱们还得加些畅销书的元素在里面,情杀啊,凶杀啊,走私啊,贩毒啊什么的,你说挑哪个?』; K  Y9 u8 J/ k# n/ H$ L
  看着霁子躺在我怀里,那么认真地编故事,我笑着说:『你怎么脑子里想的都是血雨腥风的?不能换点儿别的?』0 u3 D- B  [1 p  g/ h9 x. Z; y
  『咱不是在鼓捣畅销书么,没那些怎么成呢。得,你不喜欢血雨腥风,那咱们故事也没法继续了。』
+ x7 r0 m' }. D5 Y  『你继续你继续,我不提反对意见了。』
# e9 h  k5 t( A" F$ Z; ]  『那咱们就选择凶杀吧,简单些。话说咱们的男主角一号卷入了一场凶杀案里面,本来大好的前程眼看就要玩儿完,这时候,男主角二号就出来了,你不是对我刚刚的设定有意见么,咱们改,少些钱,少些势,咱们这男主角二号是有才有貌,年轻律师,正好来接男主角一号的案子,在这个案子里发现了蹊跷,发觉男主角一号是被人陷害的。
! m- S& n1 A1 T7 I& [8 I  『这时候咱们为了让收视率再创一高峰,请出男主角三号——咱们男主角三号没钱没势没名没权——这你满意了吧?但是人家还是有貌的,没办法,观众需要么。男主角三号呢,是个警察,恰巧也和这个案子有关。咱们的男主角二号啊,在研究这个案子的时候,发现了男主角一号和男主角三号之间不为人所知的情感纠葛,以及隐藏在这段情感纠葛之后的惊天大密案,这个大密案越大越好,最好惊动党中央——而男主角二号在研究案子的过程中,痛苦地发现自己身上隐藏着的同志情节,更为可怕的是,他慢慢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男主角一号……我靠,你瞅瞅,咱这么一瞎掰乎,整个一特牛逼的畅销小说诞生了!』
; p( R0 w) d' i$ _  我听他说这么半天,没听明白他所说的故事的来龙去脉,笑着说:『这么弱智的情节你还说是牛逼?』见霁子作势要伸手打我,我笑着改口:『好,你牛你牛,你怎么结尾呢。』
. y0 ?( ~% D4 {7 f  『那还不简单,这场牵扯着命运、金钱、生命的爱情在最后高潮部分一定要来场煽情的戏,反正男主角一号是不会死的,咱们要么对不起二号,要么对不起三号,反正得让歹徒拿枪崩了他们其中一个,场面再惨点儿,就跟你刚刚说的似的,血雨腥风,最好再加场大暴雨,天崩地裂的感觉,然后往事啊情感啊眼泪啊鼻涕啊可劲儿地往屏幕上抹,屏幕外观众都来不仅抹眼泪,小卖铺的手纸立马缺货……最后么,悲剧之后是喜剧,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哪,男主角一号沉冤得雪,和那个剩下来没死的那个二号或者三号共赴境外,从此甜蜜而幸福地生活下去。最后的一个镜头是俩人手牵着手,漫步在海滩上,俩人亲昵的背影,拥抱,接吻,慢动作,背景音乐起,结束。』8 O: _3 D+ e* {+ i# Q0 F2 ?% Z
  霁子说完望着我,我也望着他,我俩都忍住笑。2 R1 @2 k, B6 ]# h- Y1 N3 {% F
  憋了半天,霁子咧嘴问我:『还忍得住,不吐?』8 Q, F( a8 l( e, F5 A
  我俩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四只手之间握得更紧了。( @  C$ r2 ?6 X& j8 ]" K' K: ]
  半晌,我松开右手,抚摸着霁子的头发,问他:『为什么最后总是要有人死呢?如果谁都不死呢,你还能结尾么?』& |2 c/ ~8 g. K
  霁子仰着的脸微转,朝着天空,长长的睫毛闪了几下:『咱们不就是编个故事么,想让谁消失就让谁消失,多过瘾啊。』
) _: B/ O4 ]: o$ {4 K7 R! \' b2 y" R  我沉默,想再问他,如果就发生在自己身边,这个结尾应该怎么样结。/ b$ O4 x" k5 m0 H1 Q9 e
  可我没有问,继续和霁子坐在台阶上。8 q6 @. K/ v, ?+ H% l
  夜由淡转浓,逐渐把天宇完全染黑,让半弯的月亮显得更加明亮。安详的天安门似乎也乏了,虽说依旧端坐在正中央,却看上去在打盹儿。几阵微风拂过,带来细微的划空声响,给这旷阔硕大的广场添加了一丝的生气,不至于让人看着就倦了。霁子的头依然枕着我的腿。静默像青藤一样攀爬缠绕,我们俩的呼吸声都互相可闻。
! [& }+ f6 X% \  n$ S6 b  我一直都没有合眼,霁子打了个盹儿,但是多半的时间都是醒着的。+ L1 @: W1 R; C. m
  就这么,我们在广场上坐了整整一夜。
 楼主| 发表于 2010-8-19 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下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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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m" G2 O. |5 s6 F; L  广场死寂的漆黑渐渐离散,头顶的天宇像是个半透明的遮罩,夜间一直被黑布所笼罩,现在黑布逐渐被拉开,无垠的远处传来悠悠的明亮。诺大的广场逐渐有了人走动的身影。
" p3 y8 R* j5 }* W2 a  霁子指着远处那高耸的旗杆,说:『快升旗了。』说完,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呵欠,抬眼看着我,问:『不困啊,你?我还眯了一小会儿呢。』
$ S  P8 ]% F% F  我望着还是枕着我的腿的霁子,笑着摇摇头。7 \9 Z6 i( `, t
  远处旗杆下的人群越聚越多,升旗仪式就这么把新的一天拉开帷幕。& ]6 ^5 v- G: S) U0 O7 z
  我猛然想起来跟溪海约着今天上午在学校见面,跟霁子说我上午要回学校有些事儿,让他先回酒店睡觉,我再打电话给他。霁子嚷着说正好,要去我们学校看看。我犹豫再三,不知道该如何跟霁子说。霁子的头从我的腿上挪开,整个身子站了起来,一夜过来,他的精力似乎更加充沛:『你是不是要去见你朋友?没问题,我跟你去你们学校,我逛我的,你忙你的,甭冲我愁眉苦脸,反正今儿个我跟定你了。』$ g! J0 Q$ D: {6 y/ w

" o' x; ~8 j7 R& @' ~  叫了辆出租车,从天安门开到学校路程远时间长,车子在路上一奔跑,困意便汹涌而来,眼睛在车子某一次颠簸之后便不由自主地闭上,立刻入梦。醒来时脑子依然昏昏沉沉,白天夜晚颠倒不分的感觉。抬眼看窗外,已经过了人大了,再环顾车内,发现自己正枕着霁子的肩膀。9 o3 R' m% E2 _% F# I( _
  没过多久就开到了南门,从车上下来,我刚想跟霁子说我去办点事儿,霁子便笑着说他现在就进去自己参观,什么时候我有时间了就打他的手机。
9 b0 V. F$ H3 C0 y7 y3 p6 }  霁子轻轻松松走进大门,一路向前,大大咧咧,真好像一个参观游览者。
8 W" b; A' p8 A* \  我还是有些困倦,眼睛睁不开,径直往溪海的宿舍楼走去。见到溪海时我莫名其妙地产生一股愧疚的感觉,而溪海倒丝毫没有觉察,跟我说他和班上十来个同学可能要去天津实习,我诧异,问他本来不是说好就在北京的么,怎么又改天津了。他说本来系里都安排好的,后来原先联系的一家单位出了点事儿,实习生的位置都没了,正好他们宿舍一男生家在天津,老爸好像还有些势力,帮着又联系了一家在天津的单位。因为联系得匆忙,实习时间上也搞得特尴尬,要求他们这几天就过去,他们同宿舍的几个人约定今天晚上就出发,先住在他们宿舍同学家里。, A, Y: I. H2 v! ~: g
  溪海把一塑料袋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都是托福和GRE的参考书单词书什么的。溪海笑着说:『我的考试任务完成了,下面就看你的了。』
; \0 R# p6 _4 @% Y: V6 x$ \! o" _# q  『这么多啊。』
* T( S) N# B" x7 ~( y" j6 c  『我的已经算够少的了。先从红宝书看起吧,这三个月我不在,好好背背单词,单词背好了到时候上新东方的时候效率高。』/ O4 a) f; U' b5 h/ E, p) i
  溪海不止一次跟我提起考托考G的事情,在他的计划中,他先去美国念书,两年以后我跟着也出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8 |4 @" m1 P: N+ \/ U+ u: b( L  『你今天几点走?我去送你吧。』! c, ]4 \9 ]) e) d: [+ i7 O
  『晚上六点半,不用送了,同宿舍一堆大老爷们儿去,俩小时就到,那么近,他们几个女朋友要送也都没让。』溪海突然挑起眉毛,笑说,『要么,你要是愿意公开咱俩的关系,我倒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你去车站送……』
' y" q4 k& j9 h' A/ ^- _; l  『你举起你全身也没用。』我打断他,笑着说,『好好去实习吧。』7 R/ o% Q6 T1 p
  我在梦里面也没有想到过我会在某一天扮演这么样一个角色——溪海回他的宿舍楼,我立刻找了个IC卡电话亭打电话给霁子。拨电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一个两面间谍,在和一方接触之后又迫不及待地跟另一方会面,虽然游离在两方之间,却无法真正和中间任何一方靠近。4 }2 h1 z* ~7 W0 u/ L
  我闭上眼睛,晃晃脑袋,尽量不去想。秦晴转述的那句话『凡事想太多是不行的』在这里倒是开始起作用了。( c4 [3 H+ j6 Y1 u& N9 H
  我问霁子他现在在哪儿,霁子笑说抬头挺胸向后转,我回头看见他正在路对面,斜靠着棵树朝我笑。
7 `$ }5 c9 L5 ^  ~. Q" d  『你一直跟着我?』我走到霁子身边问他。
9 g1 Q4 H; b$ S0 j  T/ U& x  『谁跟着你了,明明是你一直领着我么,』霁子笑嘻嘻,斜着脑袋说。
' D, y4 B3 o( M2 x5 A' _  我想问霁子有没有跟着我到溪海宿舍楼门前,可没有开口,觉得问或者不问都像是在自欺欺人。
' N# g  L4 V. Z# x$ g  一夜没睡,我俩都困,带着霁子去艺园二楼吃中饭,吃完了带着他回我们宿舍。还没开学,宿舍里只来了郭霖一个人,陈剑白家在北京,来把床铺整理好了之后就回家,开学之前估计不露面了。我跟郭霖介绍说霁子是我高中同学,让霁子躺在陈剑白床上,我俩都困的不成,睡意团团围绕,躺下就睡着了。# s8 Z6 [, ?$ F% w3 h! t
  这一觉醒来,日头已经偏西了,霁子说明儿个他就要飞走了,今儿晚上这顿他要请,我说不了,我请你才对,当初说好的。6 G; d! J1 H7 W; d$ q" {& Q# D. Q" z9 o
  秦晴曾经跟我说过东四附近一家刚开不久,虽然很贵但却物有所值的餐馆,而且离霁子住的酒店又近,于是我们打了车直奔东四。) Z( U" Z- k4 [( N# B

5 [1 Z, J% y, V% @2 X) ]* t/ {  繁华喧闹的东四街口在傍晚时分最是热闹,熙熙攘攘的行人和川流不息的车辆着意把方圆好几个街口的地域充斥填满。街边的店面铺头都正在热火朝天地营业。天色未暗,但来回的车辆已经打开了车灯,店面的霓虹也陆续登场,天边的落日似乎也眷恋着人间的繁华景象,迟迟不愿落下,于是落日的余晖流连忘返于街头巷尾,使人群、车流和建筑都沉浸在一片金黄色之中。
) X' u1 K( [' o  秦晴介绍的这家餐馆虽然新开,又很贵,但生意很好,我们进了门,等了半天才等到座位,我们的双人桌旁边是个大圆桌,一群初中生模样的小孩子们围坐在桌前,好像酒过三巡的样子,京片子在饭桌上来回窜。我跟霁子打趣说:『是不是这就是你们那些纨绔子弟当年的样子?』
3 [4 E* G: M- K/ v6 h* p  霁子笑笑,说:『怎么地啦?你这样的劳苦大众就看不上眼啦?』
6 j/ Q; ?+ J( x/ Z4 J  我们坐下,旁桌的这帮小孩子声音特大,闹哄哄地。我们扭头看过去,坐在最里面的是个胖小子,脸上肉墩墩的,可能喝了不少的酒,看上去像是贴在脸上的红色热水袋一般,随着他说话而一颤一颤的。我从这里望过去,感觉他有股缩小版的卢卫国的架势。他拍着桌子,嚷着:『今儿个这顿我请了,谁跟我抢我跟谁急啊。』年纪那么小的孩子,说起话来跟大人一样。4 r3 ~1 y4 ~  i" p1 H
  我对霁子说:『瞧,跟你这个小纨绔子弟是一路货色哦。』7 ]$ |$ l# ?8 D3 H" d
  霁子摇头:『我再怎么样也是个英俊潇洒的纨绔知识分子子弟啊,你瞅瞅这小胖子,整个儿一暴发户的催肥独生子,你怎么忍心拿他和我比啊?』/ o7 W: G. ?' M2 z0 _; [, o
  我忍俊不禁,耳边听到那小胖子继续嚷嚷:『那谁,小鞭儿,上回那小上海妞儿你不是说一个星期拿下吗?怎么这屁放了半天也没动静儿呢?』3 f$ w8 g: k' M% i- |
  那个小鞭儿说:『别提了,本来八九不离十的,结果,嘿,那北院儿的一傻逼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我操,又是花儿又是香水儿的,弄得比那法国电影儿还法国电影儿呢。这哥们儿我怎么整得过他呢……』$ N: b6 f" t5 Y# n. B
  『你丫就是猪脑子,早跟哥们儿我说声不就结了么,』那小胖子从兜里拿出一小盒子,扔给小鞭儿,『这总能震住那什么狗屁香水儿花儿什么了的吧?』
$ e  R- o  m: J  ]3 U* O( e5 c  『哎哟喂,这不是你给莲莲买的MD随身听么?怎么……连拆都还没拆呢……』* j  `$ B2 `3 I1 Z- i$ O/ Y( B
  『他这个人丢三落四的,』那小胖子身边一花枝招展的女孩抱怨道,她的穿着装束和她的年龄刺眼地不相称,『跟他说了的型号,到头来还是搞错了,这个型号的国内到处都是,我才不要呢。』
3 n: f+ l1 n; q8 D) I6 |9 T9 D  小胖子手伸过去搂住女孩儿的腰,陪笑道:『我没弄错,肯定是我老头子弄错了,回头让他再买一个不就成了?』
" R- W7 p4 r) m# H7 f. x5 q  那女孩白了他一眼:『我不要MD了,下次让你的死鬼老爹买个数码像机回来。』" g5 f9 l" A- R: l5 a
  『成,一句话。』那小胖子满脸堆笑,脸上的赘肉被生生挤到圆脸中央。7 x7 @# ~% A& x% V
  『嘿,莲莲,我都恨我是个男的,』小鞭儿在一旁说,『要我是个女的,碰上小辉这么好的男的,我还不乐得老妈子坐飞机——美上天儿了?』! u. O% w$ b5 A& R' j  @2 k: |' o
  『去,一边儿凉快去。』小胖子一挥手。
8 q% d* I. L7 X/ v- r0 C  这时服务员把帐单拿了过来,小胖子招手:『这边这边,一共多少钱?』+ X3 I/ C, y* \5 H' A4 H# ?  X  O
  服务员说:『谢谢您,一共六百四十八块。』
$ c/ t# \- b% q1 l  小胖子从兜里拿出几张一百块的钞票递给服务员,很轻描淡写地说:『不用找了。』语气跟带着一帮小秘出来吃饭的董事长一般。
. W% {3 l6 e5 K9 ~  桌上另外一个女孩说:『小辉啊,这个月让你请了这么多次,我们可不好意思啊。』
) h, `' z! t4 P6 N  『小事儿小事儿,』小胖子摆动他的小胖手,神色像领袖面对群众的膜拜,『等以后我去美国找我老头子了,想请你们都没有机会了。』( }: M7 ~4 y- Z4 Q( c
  这帮孩子站起身来,要离开了。我刚想转头回来问霁子说这个小胖子和他比起来谁更纨绔一点,没想到霁子也站起身来,我以为他要上洗手间去,没想到他走到那个小鞭儿身边,把那MD随身听的盒子抢了过来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下,小鞭儿在旁边儿叫道:『哎哎哎,你干什么哪你?』
% h# t9 a* z9 q1 N3 A  霁子端详完了那盒子,没搭理小鞭儿,转过头去笑脸面对那个小胖儿:『你叫小辉是吧?老爹在美国?给你赚钱,给你买MD随身听,挺舒坦是不是?』( X% Y4 n3 G% W( O
  那小胖子皱眉头:『你哪儿来的?瞎管哪门子的闲事?好狗不挡道,赶紧让开。』
) ?! a& S+ v  c$ N: b' h. z+ n# e, F  霁子二话不说,上前清脆响亮地给了那小胖子一巴掌,所有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霁子反手又是一巴掌,这一掌比前一掌更响,一下子整个餐馆的人都往这里看过来。. A9 v" T6 C# {4 N( r6 Q5 [+ D
  霁子大声训斥道:『你小子他妈给点儿专业精神好不好?你要还真是人,问问你老爹是怎么在那边赚钱的,龟孙子你把你老爹的血汗钱拿来丢到这种婊子身上,』说着用手指着那花枝招展的女孩,『我要是你老爹,一早就废了你丫的。』
6 D! M& |3 w" d8 H0 |; V! d  那小胖子捂着脸,愣在当场,好像还是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旁边儿的几个小孩子也傻了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D: z- F  j  S$ r. Y  旁边的值班经理走了过来:『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打架出去打,别在饭店里面闹。』
3 K4 @& f3 z: m5 {0 Q  我的心咚咚直跳,这是我认识霁子以来第三次见他打人,而且这次看他好像无缘无故就发那么大火,完全不知从何而来。我看他的架势,好像还要上前,过去拉着霁子:『走吧,出去吧,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了。』一旁的值班经理怕霁子再上前,站在那小胖子和我们中间,说:『你们再不走我叫保安了啊。』- g! ^/ S+ X: F6 X& e' A
  霁子手指着那小胖子,说道:『你丫给我好好记着,要是还这么不是东西的话,我以后见你一次扁你一次!』
0 J0 J4 @3 D) p9 \: d  我拉着霁子出了饭店的门,那小胖子好像才回过神来,在我们身后叫道:『你个孙子有种给我等着!我不叫人来把你废了我不是人!』
 楼主| 发表于 2010-8-19 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下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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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N& y( ?- o7 ~/ g1 K  我和霁子走在街上,霁子好像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对我说:『你干吗把我给拽出来?那样的小龟孙子我真是想扇死他,省得给这世界添乱。』
+ g8 X+ Y* k" Y% C3 E5 `  『你怎么突然这么大火气?你当年不是也一个德行么?怎么突然和小孩子认真起来了?』
: C8 N6 @$ i. J) {0 B. T7 ?  『你以为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上去扇他?』, i$ j! w8 H+ P! Q+ B0 E
  『不是么?』; o, m$ Q: y7 {2 e" g* d. d
  『要是我看谁不顺眼就上去扇他,这整个北京城的人还不够我扇的呢。』
; c+ E4 I# \8 o& g* B  Q  『那谁知道你怎么突然跟炸了锅似的就冲上去?』5 a% C& C% R+ l5 e. d
  『那小子老爹,我在美国碰上过。』
1 {' g7 e. k4 G, A; A3 M( R* x4 d  『啊?』我停住脚步,诧异地望着他,『什么?』
# p0 u! d3 x: Y6 B! @  『说来话长,我们找个地儿我跟你说。』霁子用手一抹头发,它们都像跟霁子此刻生气的心情一般,根根直竖,一肚子不满似的。
5 c' O7 Q3 S6 d. B3 C  我们向前走了几个街口,来到街边的一个长椅前,坐下。
0 _, E& z; w3 `& }# p: W  霁子对我说:『暑假结束之前有好几篇paper要交上去,可下雨偏逢屋漏,我电脑的键盘坏掉了,该打出来的出不来,不该打出来的碰一下键蹦出四五个字母出来,于是我开车去我们那儿的一个电器连锁店Fry’s去买键盘。找到我要的键盘就想去付钱,没想到旁边儿一人儿用北京话问我‘你会说国语吗?’我扭头一看,是一五十多岁的中国人,身上一件破牛仔,全身上下邋里邋遢的,头发好像也好几天没洗没梳了,我以为是像他们说的那些用悲惨的经历骗中国人钱的职业骗子,又急着回去赶paper,差点儿就没理他,不过还是点点头,心说他要是跟我编他是怎么在异国他乡丢了钱包失去亲友的故事的话我扭头就走;他倒也没说什么,给我递张皱皱巴巴的纸过来,上面写着几个字母数字,好像是电器的Model Number,跟我说他在国内的儿子托他在这里买Sony的MD随身听,说是国内还没有出,只有国外有——他也就今天这一段时间有空,跑到这里来,可不会英文,到处找找不到,把这张纸给店员看店员也不知道啥意思,要是现在回去这几个星期都要工作,没时间出来了,就只好就地来找翻译。' i/ h# y' [7 ?0 b. Z; [% q. ^7 K
  『我看他说的挺诚恳,又想想天下父母心么——』他说到这里,我在一旁故意笑着撇嘴给他看,意思是说居然这样的话也能从他嘴里冒出来,他伸出手来,在我的脖子旁做要掐死我状,嘴上却继续说下去,『于是就答应了他,带着他去找了一个店员问,没想到那么大一个电器店居然还没有这个型号的,那个店员说另外一个电器店RadioShack应该会有,让我们去那里看看。我跟那人说了情况,他一脸失望,看上去真的是比他儿子还急,说他也不知道周围哪儿有什么‘赖地藕傻客’,该怎么走,眼看着马上又要去上班了,这下孩子可又要等上大半年了。/ r1 v0 {6 N0 A7 ]
  『我咬咬牙,心说好事儿做到底,正好我知道该怎么走,就带上这位老爹去吧,要是只跟他说了地址,到那里一句英文都不会说又得耽误他一大堆的时间;于是我就让他开车跟着我,带着他到了旁边的一家RadioShack,还真买到了那款型号的。这老爹那个兴奋劲儿啊,说这下小辉可不会埋怨他爹了,跟我说他儿子跟他说要用这个随身听学英语,说是质量好,又可以录音,说这话给我听的时候那叫一个自豪啊,就跟我是他儿子同学似的。说完了一看表,说坏了,要赶着去上班,道了好几声谢,然后就走了。』5 Y9 g8 E3 |% d/ s% X7 I3 e& D6 g
  『这就是那小胖子他爸?』我问。
6 ?8 |' E" q, O4 _, g: t  『是啊,』霁子撇撇嘴说,『就是那孙子他爹,你听我说,后面还有呢;考完试放假,我托Chris找了在香港的Intern,要有三个月时间,我就把租的房子退了,房子里面一大堆家具电脑什么的,你也知道,我邋遢惯了,家里总是堆一屋子破烂的,都要挪到我一朋友那里去,我自己懒得搬了,就找了家中国搬家公司,你知道,便宜么。$ l8 E5 f9 a2 E/ F. V
  『他们一共三个人,说好早上九点来搬,结果九点一刻才到,我一看,得,里面就有那老爹,还是那身破牛仔,头发还是好像半个月没梳,一见我就乐,说小兄弟是你啊。他们另外两个人都比这老爹年轻,撑死了三十出头,搬起东西来手脚麻利,这老爹五十多的人了,比你还瘦一圈儿呢——』& V- U6 g! I$ j, O2 @5 ?
  『你说你的好人好事就说你的呗,干嘛还找机会来损我——』我抗议。
* _4 T- _# _- l. ^9 b  霁子冲我挤挤眼,顺手拍拍我脑袋,继续说:『就这样还跟着这些比他年轻好几十岁的人一起来干这体力活,我看着特内疚,就帮忙跟他一起搬,搬的时候跟他聊,他问我多大,上什么学,英语真好什么的,说他这么大岁数了,来美国一句英语不会说,整个儿就是找罪受,说的时候神情特黯淡,然后我就问他儿子的情况,他的神情一下就变了,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牡丹盛开似的,说小辉特有出息,他现在赚钱就只是为了小辉将来能来美国念书——我操,你瞅瞅他儿子刚刚那操行,剁碎了喂狗狗还嫌腥呢。』# Q' O0 Q/ _  j3 n* A
  『你那么确定这个小胖子就是那老爹的儿子?』
$ b- l3 H( {( d: h8 }% T) S  『我刚刚特地仔细看了那MD Player的包装——当初买的时候我注意到那包装口有道特怪的划痕,跟店员说,店员说是最后一个了,要换的话得等下礼拜了;那老爹说不碍事,说后天正好有人回北京,可以带上给孩子送去,下个礼拜就不赶趟儿了——刚刚那个MD Player就是当初我帮他老爹买的那个,没错儿的,我看了,型号划痕都一模一样,上面还有我当初怕万一他最后想换,帮他写上的RadioShack的地址……你说这小子怎么这么操蛋呢?那天搬家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每个小时60美元,你说就算搬家公司剥削少点,只扣掉一半儿吧,他老爹卖苦力辛苦一个小时也只能拿十美元,刚刚那顿饭就够他老爹拼死拼活干他整整一天八个小时的了;你刚刚不拦我就对了,我把丫扇死了丫老爹就解放了……』
* [. `6 R) c9 U  我望着霁子因生气而显得青筋微露的脸,感觉他好像和两年前的霁子有着说不清的差异。说他变了,他的牛脾气还摆在那儿,说他没变,可他言语之间分明透出和两年前截然不同的角度。
$ W  y5 B% e6 j  我刚想说些什么,我们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个小胖子的声音又响起来:『就在前面,没错,那俩孙子在那儿呢!』
( v9 ~) C" [+ b/ V  我的心扑通乱跳,回头看,那个小胖子领着一帮子人向我们这里跑过来,那些人手里好像还拿着棒子;霁子看见,骂道:『操蛋的,看我今儿不废了丫的。』看那架势真的好像要迎上去跟他们干架,我一把拉住他,说道:『你把他一人儿打趴下了,我们俩都得赔命赔进去!』
) v1 o) g# w. _' R  霁子稍稍犹豫了一下,骂了声『孙子』,转身拉着我就跑。5 U, f8 l& ^8 |0 ~8 J. G

. d$ H! {8 }$ R6 A, \  g  北京夏末的晚上,秋意未至,仍然有股闷热的气息团团把人包围。我和霁子飞奔在街头上,好像就在试图冲破那热闷气息的重重围截,身后不时地传来叫骂声,都在迎面而来的风声中被打得七零八落而传进我们的耳朵;要是以往的我,心脏一定也有如他们的叫骂声,在狂奔和危险双重夹击之下而七零八落,不可收拾。可现在,霁子和我肩并肩,大口喘气地飞奔在这马路街头,身后的人狂叫着要把我们撕碎,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好像在参加高中时期的三千米,输赢只是那块奖牌而已。, E4 y0 q; G- ^0 k0 `
  余光里,霁子目光向前,大步飞奔。不知道是我余光的错觉还是什么,我竟然觉着霁子的脸上浮着微笑,在这晚间的北京街道上,在后面声嘶力竭的叫骂声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好似丝丝入扣。
/ F( h# H' u- N4 i: p; E  我都不知道我的脑海里究竟是在想什么了。
0 S- x4 ]1 Y, g# N4 t! c  霁子突然猛拽着我,转进街角的一个胡同口,带着我在里面转来转去。这胡同里面灯光昏暗,霁子却好像熟门熟路,带着我转了好几个弯,左窜右奔,如同回到了家一般。转了最后一个弯,突然停步,拉着我闪进一个黑暗的角落。我躲进去之后才发现这是两面大屋相对着的墙中间留出的极其狭窄的一条缝隙,刚刚在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居然可以容纳两个人。我和霁子面贴面地挤在里面,互相完全看不见对方,我只听见他轻声说:『不要出声,他们肯定找不到这里。』$ o# B% P8 c) K" ^) D8 x/ {) `
  霁子的呼吸随着他的话语在黑暗中传递到我身上。刚刚逃跑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突然停下来,浑身冒汗,霁子的呼吸不仅传递到我的身上,更温和地将动力传递到我满脸的汗珠身上;这时外面追赶的脚步声也由远及近,他们的叫骂声好像就在耳边,我脸上的汗珠应声而落,不知道是因为霁子呼吸的拂拭,还是因为紧张的气氛。% |, l  ]! Y8 C! a# |% k
  我的心又开始跳动,是因为外面那些小痞子们的靠近么?, W) }, C; L! `3 C) d7 B( ]
  几乎在同一时刻,我感受到另外的一个相同节奏的心脏跳动声音。
1 k; J7 R, K6 j/ H1 H" [  那是贴着我的胸口的霁子的心。# }& x7 u( r* D& ^9 I( K# h
  追兵就在我们的身边,他们都停了下来,疑惑地寻找着突然失踪的我们。0 J7 J" o9 V1 ]
  他们的脏话粗口是那么近,感觉就是贴着我的耳朵吼出来的,让我的心跳速率加速度上升,让我的呼吸也夹杂着颤抖。霁子的双手从我身后搂近了我,他的心也跳动的厉害。
) l# E9 U/ K, C* \  我们俩的心跳同时在加速,外面的脏话好像电视上的说唱乐,不着边际但是却有节奏地给我们的心跳在伴奏。  x# h! J4 k  ^
  我的双手也搂住了霁子,闭上眼。外面不知道谁破口大骂了一句『我操这俩兔子祖宗十八代的,跑哪儿去了?』. k- M$ }) p/ B8 V
  我的嘴唇在那『兔子』被喊出的一瞬间,感受到了霁子的嘴唇。
 楼主| 发表于 2010-8-17 18:02 | 显示全部楼层
上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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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岳枫真厉害,开学第四个星期的语文单元测验他居然得了93分!我才得了86!/ V, Y! j- ^" n8 t
  从梁成的嘴里面得知了一些关于这个岳枫的情况,他是从江苏的一个县中转来的,具体的细节也搞不大清,反正家里既没权又没钱,好象还挺穷的,不知用什么手段转过来的。梁成伸着舌头给我们讲这个岳枫背书奇牛无比,《劝学》读了三遍就一个字不差了。我暗地里想,他准是老早背了不知多少遍。% c, k/ y9 D7 ?; u. T! E
  开学以来我几乎没和他说过话,见到他时,他总是抿着嘴,不说话,象是个哑巴。- v" J8 W9 b3 p8 Q4 H
  嘴上不说话,我心里嘀咕:有了他,我这全班第一的位置还能保住吗?7 q2 W9 K2 `( H# s0 g
  不过我的顾虑很快就被证明是多余的,岳枫的语文虽然好的出奇,但他的理科成绩远不如我。物理的单元测验我第一个交卷,95,他只有83分,化学的第一单元他80,而我则以93分高高在上。
) W+ i9 a) |& |0 D$ O  没有了竞争,我也就不再把这个哑巴放在心上了。  J# u0 {+ J% Y2 l" k

0 {9 d+ r' m% Q. T; E# c3 @8 E% F  我和郭岚岚拣了个周末,去康西草原。
. p) g4 x" g; T6 S+ N% N  我原来以为骑马就象骑车一样简单,电影里无论男女老幼,在关键时刻只要有匹马就可以飞身而上,伏鞍狂奔,然后敌人在身后一声长叹:『又让他给跑了!』可我在马上就象是个傻子,让马跑,它停,我想停,它撩开蹄子就往四个现代化奔,颠得我差点儿摔下来。郭岚岚笑得直打跌儿,说我是伪军。: M% T9 O1 x' W& e' E+ V
  那两天都住在帐篷里,喝奶茶,吃烤肉,坐在高高的苍穹下唱歌,感觉挺好。
8 x  K! W$ h) e* i  晚上和其他游客们围坐在篝火旁烤肉吃。我的肉串好象基本上不是没熟就是焦了,我把一根烧糊了的肉串儿喂给郭岚岚,她哼的一声,用两个小拳头轻轻打我。我一边笑着享受着她拳头的按摩效果,一边自己吃着这不成功的作品。! R- g9 K' N2 q# E" p0 A- q
  她打着打着,突然两只手搂住我的腰,头倚着我的肩膀。
9 l  G$ P$ Z. ?( c  我一楞,任由她靠着。  R7 r0 [$ i6 p* A0 o
  她抬着头,望着无边黑夜和灿烂星空,缓缓地说:『这样真好,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这话我总在老妈泪眼朦胧捧着一大堆手纸看台湾电视剧时听到。9 G: D# O+ y8 a% V/ B& y9 w
  我嚼着发苦的焦肉,含糊地说:『恩哼。』( k# @  I' m$ A# [3 e5 K; T" ?- e
  我的确觉得在这美景之下,烤烤肉,休息休息,聊聊天真好。可我觉得遗憾的是,郭岚岚这么主动地倚着我,这个重要镜头居然没有任何目击证人!
3 z& [9 Q1 L4 ~( D" e4 U  旁边倒是有不少的游客,但都是陌生人,他们饶有兴趣地望着我们。喂喂喂!小声议论什么呢?我知道你们窃窃私语讨论的是中学生早恋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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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运动会就要到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体委姚志直拉肚子,哎呀哎哟地在不断徘徊在五谷轮回之所,运动员报名的任务就全落到我的头上了。其它项目倒还好凑合,可这三千米的两个名额可愁死我了,好说歹说让长跑最牛的黄翔健『看在我的面子上跑跑』,然而另一个名额却没任何男生愿意上,无论我怎么威逼利诱,那些平日里和你近近乎乎的狐朋狗友们都成了被俘的地下党,宁死不从。我一下成了不受欢迎的人,走到哪儿他们都象躲麻风病患者一样躲着我。后来过了运动会,梁成坦白说有次下课他想去上厕所,看着我去,怕我给他上思想教育课,拼命忍住,于是下一堂化学课盯着化学老太炮制的剧烈的化学反应感觉是自己膀胱在爆炸。
& h9 O* H7 r% R  那天课间,我趴在桌子上,周围方圆十米之内照例没有男生。于是我寻思着是不是该悬点儿赏吸引那些见利忘义的家伙。忽然身后有人拍我,我扭头一看,是岳枫。『啊?有事儿?』开学以来一句话也没和他说过,猛然见他找我,有点儿纳闷儿。
3 I" u) F8 i5 ]" B7 }1 |! o8 \  『是不是没人报名三千米?』他的口音带着南方腔,却挺好听。& E( J3 m  A2 Y4 V" @
  『啊……对!哎哟畏,愁死我了,没折!』
1 t; H/ K0 @$ {. e1 G, K) `  『要……要是实在没有人报名的话,你就拿我充个数吧!』
$ A! @' Z% t' @. g8 `  『你?』我没反应过来。1 H( Y$ h6 M  W+ \4 e. I
  『我是说要实在没人上的话。』他重复说。$ f3 G. `' h0 x/ q0 }
  『太好了!太好了!』我一下跳起来,象抓住了救命稻草,『现在就是没人上!来来来,签一下名儿!』
" Q  J) Y" E9 W5 y  我从抽屉里翻出运动会的报名表,让他在三千米那项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1 ^; [5 _/ e4 \
  他迟疑了一下,说:『还是等几天吧,实在没人了再让我充数吧。』
9 _! l$ x& H- @% c) F$ o% r  『别别别,』我一把把他按到椅子上,生怕他反悔,『就是你了,大恩人,快签吧,运动会没几天了!』- {7 p/ }& L6 E; B# R4 S# d% [
  他想了想,说:『那好吧,可到时你们别说我给班上丢脸!』. O* f  l8 s" {
  我笑着说:『谁敢?谁敢说我抽他!』! g. Y% ~! _/ A) b
  他也笑了笑,这是他转到我们班上之后我第一次见到他笑。他平时就总抿着嘴,笑起来时好象还要抿起嘴似的,使他的牙齿只含含蓄蓄地从唇间露出一条缝。我这才注意到他长得挺象苏有朋,就是瘦了些。# |; J- N, V# \5 x) M8 Z
  他拿起我递给他的笔,在报名表上认认真真地写下了『岳枫』两个字。
0 k& A5 j  e5 E% ?+ v2 F$ s  他的字迹又端正又清秀,在那一堆歪七扭八的签名中显得格外突出。! `& s' g* `& Z" N. E
  我接过他填完的报名表,拍着他的肩膀说:『就冲这个,咱以后就是哥们儿了,多谢你了!』# U& p4 a  p- M! k% R9 k
  他还是那样含蓄地笑,说:『我又不是帮你吕霁一个人的忙,你谢我干什么?』
% S# c) k' y3 g. c  [  我赶忙说:『瞧你说的,我不跟你客气。以后别叫我吕霁了,叫我小霁子,大伙儿都这么叫我。你呢,我也不叫你岳枫了,叫你小……』我本来想照葫芦画瓢儿,叫他『小枫子』,可话到了嘴边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小疯子』。
6 M( p- [: }3 M; W& M1 \  他见我沉吟,说:『小疯子是我从小到大的外号,你还是叫我阿枫吧,我们那儿都这么叫。』
: y7 |) h! N) y  我点点头,又拍拍他的肩膀,说:『阿枫,真够行的!』+ b/ O* e& G* {4 {+ B0 P

! J  O, u* _/ h( G6 G* n  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是在课余时间里见到阿枫,他肯定在跑。无论他去哪儿,都是认认真真地摆臂动腿向前奔,从办公室跑到教学楼,从教学楼跑到实验室。远处看他消瘦的身形在校园里跑来跑去,我都有些不好意思,想想自己比他高比他壮,却没有勇气去跑。& c( k6 ^# `6 X. l  O1 I2 y
  再过三天就是运动会,我开始瞎忙了,开班委会分配任务,指派这个负责写稿子,这个负责买汽水,那个负责到场边服务,再安排一大堆嗓门大的女生做拉拉队。另外我还要当整个运动会的播音员,光排练就占去一大堆时间。
+ z7 `. \$ i* R; e" j5 _% ~# k  中午放学,我拿着饭盒去打饭。经过漫长的冬天,北京的春天虽然风沙大一些,但当头的阳光总能让我心情放松愉快。在阳光的抚摩下,我看到岳枫正背着他的军用包走在我前面。& k8 e, W) F2 n
  我走上前,拍拍他,问:『怎么?阿枫?为什么不跑了?』3 o, T6 u' a9 U
  他见是我,解释说:『再过两天就是运动会了,我想这两天休息休息。』% F4 Q/ ~% x( g. k  \
  我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忽然瞟到了他脚下的鞋。他穿的依然是他开学时穿的那双回力鞋,鞋面倒是干干净净,但有些泛黄,显然是洗过很多次了。我注意的是在鞋面的前部,大脚趾所处的位置上边已经被磨开了,隐隐能看到鞋里的袜子。我暗想着这一定是他这些日子跑步跑出来的。; H9 h! U+ e3 l
  他见我没说话,便问我:『咱们班这次运动会能拿第几?』2 y* D- J: z5 @% y" O; v6 l
  『咱们班的短跑挺强的,我原来担心姚志的病,那几天他上厕所的次数比我一年上的都多,现在他没事了,女生那边也不错,但三班的田赛特神,你知道他们班的那大胖吧?铁饼、铅球、标枪全是他的!我估计到时候就是咱们班和他们班争第一了。』
' d2 e7 \5 e3 i( R8 p6 d4 w  『希望咱们班能赢!』他很认真地说。0 f) x7 @8 [/ U: v. }% F, t
  『说不定到时候就指望你阿枫拿分了!』我开玩笑。
0 Z4 n6 T3 x  F0 e2 K  他微微笑了笑,还是抿着嘴,没说话。* M, k: r1 o* E0 u& |9 Q9 T
  我问他:『你家住的近么?』, [/ `7 B* \; i+ r* j$ A
  『不是很近,在东直门。』
5 U2 ~* i: \- [2 y+ i1 ]  『那你干嘛不在学校吃中饭呢?省得中午你还要跑来跑去的,也不能休息。』
8 Z6 z8 W7 I) L, h% b, \9 U  他想了想,说:『学校的菜又贵又不好吃,家里我妈烧的要好吃多了。』3 y9 x! H. |3 y- A0 E4 \+ X
  『真的?我可觉得学校的菜比我妈烧的好吃。』
; o% E+ X9 r9 O: H8 j  『我妈烧的菜别人都说特别好。』
( \( |' o9 Z1 @2 J  『那赶明儿我可要去你们家蹭饭了!』1 s" K; ~3 O% q6 Z4 T
  他望着我,说:『行啊,没问题!』7 c) G+ C. N" f/ g0 {' u
  我们已经走到路口了,一边通向食堂,一边通向大门。
- M: X0 H9 @" B. X3 W  我说:『行了,我去食堂了,下午见啊!』
, g2 O4 ^, z, _+ I6 p# ~: \8 p  『下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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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完饭,和梁成他们围着张饭桌吃饭。
' A* r( f( W0 n: o; i* p  『今儿我在操场看到三班那大胖儿了,』严浩边嚼着香肠边说,『他坐在场子里,和他们同学瞎贫,也不知说到什么,捡着地下的铅球随手向场子里一扔,我操!我看起码比咱们班罗勇远出三四米!』
  K1 s- a7 q$ i/ y2 }1 {  『坐着扔的?』我问。
% `; {2 l0 v2 g1 q" N5 t  『啊,可不是?他小子就不是人养出来的!』
, U, _" a' O  ~3 V- s$ I! F1 ?. [  梁成眨巴眨巴眼睛,说:『你们看他象不象魔兽里的胖儿?』7 _: x) g0 V9 L
  我们想想,一起大笑,饭喷得桌上到处都是。
' m( y' J+ J6 h: _5 T$ v% ?8 ^  严浩吞下最后一片香肠,又说:『你们注意没有?哑巴今儿不跑了。』0 E+ D2 j* C- \! g7 J6 e) a
  他说的『哑巴』就是岳枫。) B- l6 k, i8 Z! G; ~
  我解释说:『我刚刚问了他,他说是这两天休息休息。』3 s8 [4 j$ `  _0 J6 q
  严浩阴笑着,把头凑到前面,低声说:『咱们班女生可注意上他啦!』
1 V) D2 ]; L4 `) c/ n/ K  有人在半里地外轻轻说句话,梁成的耳朵就能分辨出这句话里有没有『女生』,于是他一下兴致上来了,问:『是么?我在他旁边我怎么不知道?』
( k* t$ @4 E. k  『你想,成天在校园里瞎撂蹄子,还不让别人注意?不过你们知道咱班女生管他叫什么?』
3 s+ q3 s7 S' a4 x& k. \- Q# R  『不叫他‘哑巴’?』
" N1 }( I% _7 w9 `) G2 y  严浩忍着笑,脸上的肌肉颤颤的,说:『她们管他叫‘跑破鞋’!』
, I& G4 C7 ?& p% [+ }' m8 s6 u( Q  梁成、叶少波合着严浩一起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引得周围饭桌的人都往我们桌看。我死死盯着严浩那扭曲的脸,没说话。5 v+ X- |* Y) j) I
  严浩的眼泪都笑出来了,说:『你们想想,到时候全校都盯着三千米的比赛,咱们班的女生一起喊……』6 _+ S1 `4 y% ?) y3 k
  梁成接过话来:『一起喊:‘跑——破鞋’加油!』他故意把『破鞋』两个字说得重重的。
6 i3 ]: Z7 {2 F! U* ?, |' O, O. Y5 z  『哈哈哈哈……』他们更加大声地笑着。
* O& t0 M& `9 T" z! t  我用尽全身力气把饭盒往桌子中间一砸,『砰』的一声,饭粒肉片被弹得四散,周围这帮正在大笑的男生们的脸上除了肉色的青春痘,又长出了众多白色的饭粒。
3 }' T, x7 K0 D7 |  『叫你们上,你们他妈不上!人家上了你们装什么孙子?谁再拿他的鞋开玩笑我他妈抽他!』
+ b, K' w+ Y' C! A  我的声音一定是响彻了整个食堂,所有的人都停住了吃饭,惊异地盯着我。
. s1 E- l/ }1 {( V# f8 w* H  我迈开大步离开了食堂,决定替岳枫买一双跑鞋。" y. L- \* ]5 w9 S, R& z

0 w+ J- L7 A1 s* y! @4 Z! E  我不清楚岳枫脚的尺码,根据他的个子判断大概39左右。我也不敢确定。7 c, p" Z! A2 E& c" I
  中午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梁成、严浩、叶少波他们陆续回到了教室,谁也没敢来和我说话。7 [9 T/ a) }$ P6 C4 [# P; |% Z
  『梁成,你过来!』我压低了声音说。
& P: p7 v8 p0 P% F( A  梁成老老实实地走过来,手里拿着我的饭盒,放到我桌上,赔笑着说道:『霁子,生什么气啊,大家就是开个玩笑。』% D- J% \$ G( J$ s
  『行了行了,我不是说这个,』我阴沉着脸说,『你下午给我问问岳枫他的脚多大号的,放学告诉我。』. S9 U: \* B$ l# N+ t, N
  梁成愣了一下,也没多问,点头说好。
9 e! @& q/ k- W3 `  这时郭岚岚也端着洗过的饭盒回教室了,梁成冲我挤挤眼,知趣地离开。
; z5 V& Q4 @& c; Q  我问郭岚岚:『你们觉得岳枫这个人怎么样?』
; `) ~4 q8 c0 ]0 U6 |% `* o4 ?, F  郭岚岚的表情挺奇怪,似笑非笑地说:『挺有意思的。』6 e$ L: J, F& d- x
  『什么挺有意思?』* |, }0 k# O+ g' r. V: {! t/ v9 M
  『现在北京象他这样的孩子挺少的。』
  F3 t% D6 z1 l: A  我不知她是在讽刺岳枫还是在夸他,问:『你们是不是管他叫‘跑破鞋’?』# a+ D( e; _- @- a
  郭岚岚一笑,说:『你也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 I# P+ Z  }5 r# ]2 n3 @  我愤愤道:『谁这么缺德?给人家起这种外号?』* ~5 a% B! R: w: Z; ]) d
  郭岚岚说:『就是孟燕她们在一起瞎聊时聊出来的,不知怎么一下就传开了。』' c5 {9 C) l' [/ b$ \# T% f
  我撇撇嘴,说:『女人啊,就是长舌妇!』
7 Y6 c) w- O% g: S) K  郭岚岚瞪了我一眼,讽刺我说:『哈,以前可没瞧出你这么有正义感啊。』
3 e. U' h, _% ]. N4 W  我哼了一声,没理她,把头埋在两臂之间打起盹儿来。, w8 n5 ^  [9 }6 g. }# P- ~% X$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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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放学,梁成告诉我岳枫的脚码是39,和我估摸着的一致。
6 `9 c- |. ?8 }& L+ a. |8 Z  老爸给我的钱我已经挥霍得只剩一千了,但买双阿迪的新款跑鞋还是够的。
7 x+ \! U* m+ }( I2 v  我打车到东四的阿迪专卖店,店员小姐从我的服饰和那双300美元的NIKE AIR中判断出我正是她们的目标消费者、文明骗取钱财的对象,于是满面春风地把我引到里面,殷勤不迭的向我介绍各种新款跑鞋的特性、价钱,嘴里的蜜差点儿把我给腻死。我挑了双上个月来还没看到过的,890,正好还赶上她们周年店庆打八折,700出头就买下了。
7 T5 n8 T. s' {& a4 s  回到家我琢磨着该如何把这双鞋给他。
 楼主| 发表于 2010-8-17 18:04 | 显示全部楼层
上 第四章
5 H0 G  w. L+ K& m" N  k3 Q+ K! v$ }' i  ~
  我们班得到运动会第一的喜悦全让我的打架事件给冲淡了。; S7 m4 U3 ?% f8 |8 S
  杨俊找我彻夜长谈,想让我认识到这事的严重性。不仅仅是因为高个儿的鼻梁骨折,更因为这是当着全校师生面的恶性斗殴,整个过程校长、党委书记、教务主任都目瞪口呆地看得清清楚楚,校务紧急会议的结论是学生们现在已经把学校当成了武道馆,无法无天,所以这次的处罚是空前严厉的。考虑到事件的起因以及我一贯的良好表现和优异成绩,本应给予我开除的处分在校方的一再考虑下改为了留校察看。4 e+ E+ b9 V1 S' [5 c5 D* k9 d4 }
  这意味着我在处分撤消前将不可能获得三好生称号,毕业保送上大学的资格也被无情地取消了。! _" c) V6 C, D% p7 T. a
  周一升旗,教务主任在全校师生面前宣读了对我的处罚,并一再花费大量时间教导同学们要从这起"流氓式的恶性斗殴事件"中吸取教训,以我为诫。我发现杨俊并不是我们学校最没水平的老师。
9 n3 A1 g! p) q$ h& f  从小就是身边同学学习的榜样,被无数人表扬称赞了无数次,并有无数的人告诉我他们父母一抄起扫帚打屁股时就要说"你瞧瞧人家小霁子"一类的话。这次猛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才知道其实当反面典型和当正面典型一样能满足虚荣心,而且更加刺激,我才理解为什么Michael Jackson要咬牙切齿地对着镜头大喊"I~m Bad"了。只是想到要是让老妈知道这件事,实在会有太多的麻烦,可又不可避免,这是对我处罚的唯一弊端。
0 u( W, ]" W! t* d9 s$ m  梁成他们找我商量是不是再找个时机打死丫儿挺的,替我和岳枫出出这口恶气。
! ^6 g  t$ ]- u' P- k, D- [4 E  郭岚岚安慰我,夸我有正义感,那几下出拳的姿势也挺帅。
- }& L0 R. e7 v9 d6 i; o  他们都以为我会因这种处罚而受到重大打击,其实在这事之前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无所谓地对待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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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 G+ Q% d  q6 ~  中午放学,拎着饭盒向食堂走,一路上有好几个女生在身旁叽叽喳喳,一定是在说看不出来他也会打架。我笑着从他们身边走过。
" r' \- r" ?' b: R  "霁子!"身后有人叫我。& k& _9 x( |- t; ~, b
  回头,是岳枫。我故意轻轻松松地笑着,问:"怎么啦?三千米冠军?"( O: v0 \8 D  O6 U5 z
  他有些腼腆地笑着,好象羞于接受这个称号似的。走到我身边,他说:"那天的事我真挺感动的。"% U( b; X. @+ u3 _
  我装作不解,问:"什么事儿?"
$ D2 C- |1 u) A5 O% y8 o+ Z  "梁成他们告诉我外号的事儿了,那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打他,今天梁成跟我说了我才知道。你……"
! _( d) P( Q0 ?& O  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说:"咳!那有什么啊?一班那根油条就是欠揍,老早我就想扁死丫儿的了,就是没机会,这次正好让他清醒清醒!"
) O. v4 R+ @+ Z3 \. t+ m- U2 l  他用他的大眼睛望着我,关切地说:"可你留校查看的处分……"
! s* R2 G  |, B+ y  "没事儿,学校唬人的,只要你不退学,什么处分都无所谓,早晚要撤的。"9 n! j/ E7 _, S% H0 Q7 `0 V- y  v+ f
  他急着说:"可梁成他们说这样你就不能保送了!你成绩这么好--"
# h5 {5 d# {- n. o. g  "对啊!"我打断他,"那就更无所谓了,不保送就考呗!怎么?让出个名额给你不好吗?"
0 Y$ i3 }6 f1 r0 X  他被我逗乐了,可还是抿着嘴笑:"我哪有资格保送啊?对了,有件事儿。"" I- Y# D1 x1 l! e, b
  "什么?"
6 B; z9 U3 ]( w9 E! N( }  "明儿中午到我家吃饭吧!"0 n) `8 v8 ]! `: A0 _* I2 E# a( R; l
  "啊?": _3 ~, @- G' s6 M# I& \4 A
  "那天你不是说要到我家蹭饭吗?我妈让我请你去。"2 d" P7 z" [5 N2 l: a+ g
  "啊?你妈请我?"& l0 M- g2 K8 T! M) S
  "是啊,我说有个同学想吃她做的菜,她就说:~那你就请人家来啊~。"  \7 ]/ n( |6 ]' V
  我真的想去,不知为什么,和岳枫在一起总让我觉得高兴舒畅,挺愿意和他多接触的。可我又故意装作要考虑考虑,想了一阵,然后点点头,说:"那我可真去你们家蹭饭啦!", N" ~3 z3 @& |/ F( p- [
  他兴奋地点点头,说:"好,说定了!明天中午啊!"
" g7 [- S# c6 d. P/ d' \  看的出他也挺愿意和我多接触的。5 o, L' X, A- J/ g
  其实上次我说要到他家蹭饭完全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他还当真了。
# N+ Q3 g) C: e8 |$ O/ c0 H" o$ a0 l* N2 {
  第二天放学,我和岳枫一起走出教室,我问他:"咱们怎么去你家?"; F. N& Q: p9 n5 [/ V( C
  "当然坐公汽啦。"
; }* s3 [! E/ d, L  说实话我上了中学以后就再也没有坐过公汽,到远地儿要么是坐老妈的车,要么是打车。我说:"咱们还是打的吧。"' D9 h& R/ f* e
  他有些犹豫,说:"太贵了,咱们就是吃顿中饭,干嘛要浪费那个钱?"
. o( x8 s* ~; ^9 p  我看得出他很节省,应该是因为家里不富裕;可我又不怎么愿意去挤公汽,于是我提议:"要么我骑车带你吧?"
! L$ h! o% {+ s  \7 H  "我家可在东直门哪。"
5 ]% N& S& z; ]  "没事儿,我骑的快。"
- i; p" W. m' s/ [- X2 ^  "可别让警察撞上。"/ d/ w" a  P7 |7 }0 e1 F8 q' F9 Q
  "有警察我就让你跳车!"3 j5 s' L' O2 p; F8 H* g

$ I+ z) ]$ _4 M2 g" L! n' }  岳枫真是瘦,带他比带梁成他们轻松多了。. p$ u6 N, N/ I$ @+ M+ ?
  "阿枫啊,我想问你点事儿。"我边骑着车边跟他说话。1 o) k: {. j1 t  g5 F, k$ a
  "什么事儿啊?"
( z: G  V7 E: K8 g  "梁成说你原来在江苏的一个县中,怎么转到北京的?咱们学校可挺难进的,尤其是插班生,以前几乎没有。"
' S1 s  B8 }: W1 O% U1 n8 u2 n5 N  "我妈希望我能考上好大学,在北京考比在江苏考容易多了,有时候重点线会差一百分呢,所以就转到北京来了。咱们学校的校长和我爸……和我爸原来是老同学……") [! s8 u2 E  v# C! f' I! |! f
  "我说呢,那你爸今儿中午在吗?"
" ?! F* W. p- Z! k8 f; \  岳枫停了半天没说话,我心里觉得有些不安,他低声说:"我爸早死了。":! A: x5 o3 C+ I1 I1 `
  我"噢"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平常我还是挺灵牙利齿的,但遇上这种情况,我总觉得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也不是,说笑也不是,就只好不说。听岳枫讲他转到北京这么简单,可北京户口、学籍这些事情要没有大钱大权,办起来就象登天,不明白他是怎么转的,我也不好再多问。8 A: S. F3 c4 Q
  岳枫帮我指明方向,渐渐骑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在一幢挺破旧的四层楼前,岳枫说:"到了,就在这儿!"# ^$ o6 z; c7 `. p0 @2 j/ ?6 G: R
  这幢楼内又黑又暗,过道里堆着纸箱、报纸、旧电器,还有一股霉味儿。3 l& X# q& ^; w1 m& D+ O2 j
  岳枫家在四楼,他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冲里面说:"妈,我们回来了。"他说的这话应该是他的家乡话,带着形容不出的令人浑身发酥的味道,不过我还能稍稍听懂,听着他说"我们回来了"而不是"我回来了",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喜悦。  ~% i" o% T) I! N" v7 [- o
  跟着他进了屋,我往四下里打探了一下,门一进来就是个客厅,但按照我的标准这实在不算是一个客厅,小得仅能容下一张饭桌、几张凳子和一个冰箱,好象就比我家的卫生间稍大一些。饭桌上已经摆放着好几盘菜了,都用盆扣着,但香味还是扑鼻而来。我冲着岳枫笑:"好香啊。"
) w+ I& g& F; [  P. |* U0 y, S  "是么?"对着客厅的厨房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中年的妇女。6 p! z( x% h- O' r6 |9 V
  "阿姨好。"我说。
& B6 G/ `4 _9 }0 B' B0 L  她笑呵呵地打量着我:"啊呀,你就是阿霁?"
6 H; P3 t/ \3 z" ~  阿霁?我望了望岳枫。. ~# c9 B* c& [. O4 u0 B: S
  岳枫冲着他妈皱了皱眉头:"妈,跟你说了多少次是~小霁子~不是~阿霁~!"! T9 B/ B1 T$ E
  "啊哟,那又有什么关系?~小霁子~多难听啊?还是~阿霁~好听。"他妈笑吟吟地冲着我说。我看不出他妈的年龄,她的头发已经有一小半变白了,脸上也刻着几道皱纹,但仍然显得很好看,并不象上了年纪的人。岳枫和他妈妈长得很象,都是瓜子脸,大眼睛,很明显的南方人的相貌。6 b% L+ y8 v/ `. S
  "阿霁啊,"他妈妈仍然这样叫我,"你和阿枫先进里屋坐坐,我还有几个菜,马上就好。"
3 x. T* X+ ~7 Z! D+ E; C. ^  "阿姨您辛苦了。"我客套着,跟着岳枫进了里屋。
9 ^9 ~/ p. w' b3 A9 B$ Y  里屋也不大,一张双层床,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家具很简陋,但却很整洁干净,我想起了我的那间狗窝。书桌的玻璃板底下压着些黑白照片,我趴上去看。$ p3 B- ^0 W9 e% Q( g
  "我操!"我盯着一张照片说。岳枫过来,问:"怎么啦?"我指着照片问他:"这是你妈年轻的时候?""是啊!""我操!你妈是个大美人啊,把什么林青霞、周慧敏全都盖了!"听了我的话,他抿嘴笑着,显得很自豪。5 c4 B, e$ j6 c! \$ M
  我又发现左边还有张照片,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羞答答地盯着照相机,三四岁的样子,左手微微扬起,好象要遮住脸不让拍。
" X& Z5 R, l* ]  d/ E# f  "这是你妈小时侯?"
* {! h& F" t' n+ U  他不说话,摇摇头。
9 E# G) G' q1 B* I* n  "啊?那你有姐姐妹妹?"
( O( l! U" ^% s& s# F( B8 ]5 t  他还是摇摇头。
2 R( f2 L  A6 ]$ Y, @) D  "那她是谁啊?你女朋友?"
7 A: j( H1 U5 K- ?  他冲我诡异地一笑,象是在捉弄我。. A  T' G6 H! C# l' _  C2 ]
  我突然反应过来,大声说:"我操!是你啊!"看看他,又看看照片,放声大笑。
# b  ~! W: d6 d3 {$ P  他责备似的瞅着我,见我那样乐,也跟着我笑。3 M" i5 t" A6 X9 f1 j7 N+ P/ v
  这时他妈在客厅里说:"阿枫阿霁,吃饭了!"
7 G/ O" ]& V! r2 R  我们走出里屋,桌上摆满了各色的菜肴。我没想到他妈做了这么多的菜,说:"哎呀,阿姨,您做了这么多,吃不过来啊。"
1 a, {& \+ T# M( x8 f  "咳,都是家常菜,没什么好吃的。来来,坐下坐下。阿枫,还不招呼客人?"7 j3 v5 M6 u3 b; a+ N- p: A
  岳枫把碗和筷子递给我,冲我说:"多吃点儿啊。"
4 {$ J: q8 n: h1 q! ~) U# o  他妈妈做的菜真是好吃,以前跟着老爸出去蹭饭局,北京的各大饭店宾馆我几乎都吃了个遍,可我觉得都比不上他妈妈做的。就连那盘平平常常的炒花生我也觉得味美异常。+ ]7 F4 e' M  m  L. J
  吃着吃着,我又想起了岳枫的那张扎辫子的照片,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见他妈和他都瞅着我,我就问:"阿姨啊,阿枫的那张扎辫子的照片是怎么回事儿啊?"2 g% t$ W2 ]. S, h% K" p
  他妈听了,也笑。岳枫红着脸,端起碗不作声。
0 P* E: z- r1 X; F  ?( x' g  他妈妈说:"他爸早死,就剩我们娘儿俩相依为命。他小时侯我就希望他是个女孩,长大能知道体贴妈妈,和妈妈谈谈心啊,说说知心话儿啊。所以给他扎过辫子。"说着,用手抚摸着岳枫的头,满脸慈爱地说:"不过我们家阿枫虽然是个男孩,可更知道体贴妈妈。是吧?"
, o; T1 @3 S6 A; E  岳枫的脸更红了,拖长了声音说:"妈!同学在这儿呢!"
* N" o$ s5 v) J% [- e  他妈妈把手收回去,可还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然后冲着我说:"阿霁啊,我们阿枫在家可净提你的名字了!说你成绩好,人也好,总帮我们阿枫,还为他受了处分。". m+ O5 T2 I" F$ g( l
  我偷偷望了岳枫一眼,他好象怕我知道这些事儿似的,一个劲儿向他妈使眼色。
; e) M# e. G4 S9 P% [7 g( c  我笑着说:"我没帮他做过什么,倒是阿枫帮我了好多忙呢。"
9 W' w4 z9 n- d+ o- W  岳枫眨着大眼睛看我,抿嘴笑说:"跑了三千米就算是帮了你?"8 e& T6 u0 @9 i3 r
  我故作严肃状,说:"你帮了全班,当然就是帮助了身为班级一份子的我了。"我们一起笑着,他妈妈开心地望着我们。, n% t$ b0 q5 }/ _' W6 S% O" S6 R& g
  我们吃着聊着,开着玩笑。我发现岳枫在家里要比在学校里开朗了好多,话也多,有时还会跟他妈妈撒撒娇,这是在学校里根本不可能看到的。
* L0 u2 f5 Y  K( ?: w  他妈妈笑着说:"你们小哥俩就该互相帮助。阿霁你学习那么好,多带带我们阿枫,以后考大学都考上最高学府!"6 T4 P' p' s2 X9 y

7 Q$ p0 [3 h, |  m1 `1 b# X7 {/ I/ C! R  吃完了饭,我和岳枫要赶回学校,他妈妈把我们送到门口。0 W4 G/ [0 m, ^5 k# I# K
  "阿霁常来玩啊!"
* n7 \; y/ j' f7 W% a  "好!"我应允着。
; v$ l/ v$ I3 d4 S( d* A  "阿枫你们路上千万要小心,别出事儿。"8 g: v1 v" H$ N: ~5 q3 f& Y) E1 l
  "知道。"- B; b! @: y3 \1 z9 u! d
  突然他妈妈象想起什么事儿,问岳枫:"阿枫,那双鞋你有没有还给人家?"
+ x! J9 T1 y, u  岳枫拍了一下脑门儿,说:"哎呀,我都差点儿忘了。"说着走回里屋把那双阿迪的鞋拿了出来。, G. a" t  C. M5 e" }4 Q1 l
  我愣了,这双鞋我根本没有想要回来,赶紧说:"哎呀,阿姨,这鞋也不是我的,我表弟留下来的,我也穿不下,正好阿枫长跑那么好,就给他穿嘛。"
" ?1 D  ~; Y, {1 |: k6 d+ M  他妈妈挺严肃地说:"这怎么能行呢?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能当作礼物瞎送的,阿枫,还给人家!"! m9 C; G* v# w5 t3 W" I
  我听他妈的语气那么坚决,不好推辞,只好把鞋放进了书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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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T; T9 j7 `4 [) X8 E, X  回去的路上,岳枫突然在我车后问我:"霁子,那双鞋真是你表弟的吗?"
4 C( B5 s7 c' n5 O. d  我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说:"当然了,问这个干什么?"4 G" y( W$ O1 p* e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梁成告诉我,那天他问我脚码是多少,是你让他问我的。"
( x* o* w3 a2 d5 H  ^& G  我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闷声踩着车向前骑。6 D6 V( S, c+ f; y. _& T. v
  过了一会儿,我感到他的头轻轻地倚在我的背上。
 楼主| 发表于 2010-8-17 18:04 | 显示全部楼层
上 第五章 : i  _, K( u9 i9 Q# n; X) |3 V9 M0 Y/ ?/ d. |

9 g& }; o+ F6 x$ r  五一快到了。
$ E" [: H# [' L; v: S+ M  五一是星期三,学校一连要放四天假,把星期三的课挪到了星期天上。这个假期是个出去玩儿的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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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回家,刚一进门,闻到一股烟味儿,知道家里又来了客人。走进客厅,见是尹叔叔。他冲着我扬手:『小霁子回来啦?』$ s. |: ?, j2 }. X4 J4 q# n: O
  我走过去,一把把他的烟头夺下来,在烟灰缸里掐灭,笑着说:『我妈最讨厌烟味儿了,我爸每天才只能特许几根,你就这么大胆?』这时,我妈端着水果盘过来,正好听见我的话,笑逐颜开,说:『你看看你看看,儿子就是跟妈亲。小霁子,你尹叔好不容易来家一次,你就让他抽抽吧。』
$ U; n( v1 v' m% ^5 i5 z) E+ |+ }  尹叔比我爸小四岁,以前在部里是同事,后来一道辞职下海,我爸英文好,被公司派到美国管公司那边儿摊子的事,而尹叔自己开了家公司,这几年挺火。
- C4 E) j5 r+ z" }9 F; q  我爸和尹叔在部里时就是铁哥们儿,他总上我们家来,看着我长大,所以跟他没大没小的,他也不生气。! G2 ?* X6 ~0 |5 g1 z' Z
  听了我妈这话,尹叔装着无奈的样子,说:『小霁子不让我抽,我哪儿还敢抽啊?不抽了!』顿了顿,他把我拽到他身边坐下,问我:『五一准备去哪儿玩啊?』
' U4 ]- T# G1 M3 t# a  我说:『没想好呢。』郭岚岚倒是总催我找个地儿,趁那几天再玩玩。
4 b' h4 w' o  g6 F4 I: n, A. z  尹叔乐呵呵地说:『五一那几天我正好有空,要么你叫上你女朋友,我带你们去十渡玩儿。』
7 E+ L% X0 [6 O  喜讯传四方,我妈倒是把这事当成了中央文件下达给各地小鬼们。
' H& S0 j( ]" q! @& {  我假装生气:『是不是我老娘告诉你我有女朋友的?』
+ o& t5 X& q- F6 @) W  尹叔笑得眯起了眼,说:『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还不说明你小霁子有本事?你看你尹叔三十多快四十了,连老婆还没影儿呢?』2 e( y. F) M2 a! ^+ s
  老妈在旁插话:『我们小霁子可不象你成天乱换,小霁子就郭岚岚一个,是吧?』我靠,老妈为什么总在这种时候乱撒胡椒粉呢?还这么正经地用个『是吧』来问我。& f2 ~. a5 p! \- M  M
  我脑子里冒出的是岳枫红着脸向他妈妈说『妈,同学在这儿呢』的镜头,嘴上居然不由自主地说:『妈!你怎么老在外人面前瞎说啊?』8 P6 H( O0 k) ^( K
  老妈笑说:『你尹叔又不是外人,再说我这哪是瞎说啊,你们去康西草原,我都怕我跟你们去你们不好意思,还不是放你们自己去了?』
& c1 t) E) d6 S8 O8 O  尹叔看看我,恍然大悟地说:『哦,你是嫌我给你们当了灯泡是吧?没关系,你再叫几个同学一起去嘛,我在十渡的房子挺大,多去四五个不成问题。』; @- {7 a0 Q4 z& b% a2 ^5 T( Z2 C

% F/ b$ u7 t. \  第二天早读,我问郭岚岚:『咱们五一去十渡玩吧。』& S1 \* b5 X+ M2 d
  郭岚岚挺高兴:『好啊,怎么去?你妈带我们去?』
% Q  _; p$ c2 r$ g  『不是,另外一个叔叔,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尹叔,他在十渡有房子,咱们去两三天,可以住在他那儿。』* P( L- t3 f6 o
  『……就咱们和他?』# ?+ m3 d4 B  ]; {, X' U
  看来对于郭岚岚来说,叔叔这样的人瓦数也不小。, y; s2 p- K8 E% B* q  Z, C
  『啊……』我假装犹豫了一下,『再叫上几个人吧,就咱们和他也那个什么……』. y, j# C# o, L
  郭岚岚笑了,大概是满意我对她话语的领悟度,说:『我要和邱宁一起去,你再叫上个男生吧,梁成?叶少波?问问他们。』) `6 p2 _6 p( ^9 Z& r
  我没说什么,其实尹叔一说让我带其他同学一起去,我就想到了岳枫。! h8 g/ d- o: D. V8 l" p

+ J5 N/ f( B; s$ i: c$ _4 ^  上次受处分的时候杨俊附带告诉我,我总是和郭岚岚在一起,工作需要时是可以理解的,但不能太过分,这在同学们中间的影响很不好,有些校领导也已经注意到这种不健康的苗头了,在班主任会上进行了严肃的批评,认为某些学生干部的自由散漫、作风不正已经使全校的学生工作受到很大的影响。杨俊好歹只用了个『早熟』代替了『早恋』作为对我的评价,我心里很得意,早熟正是天才的标志,原来杨俊你还会夸人那。他又说作为班长我应该自觉保持距离,起到班长应该起的正面带头作用,而不是又在拳头上又在……(杨俊自己也不知该用什么词,含含糊糊的从嘴里挤出几个音节代替这个情况)上给别人起坏榜样。! T: C# E& |5 U: N0 Q- v
  杨俊肯定也找郭岚岚谈过,于是我俩心照不宣,基本上就在早读课上,老师尚未到来的时候聊聊,其他时候保持距离,连放学也不常在一起走了。0 A: X- \0 g- g) G- f
  倒是我去阿枫家蹭了饭之后,和他越来越近,经常在一块儿了。课间、体育课、放学,我们总要拣段时间一起走走聊聊。阿枫在班上少言寡语,原没什么很谈的来的朋友,自从那次三千米以后,班上的同学一下对他热情了许多,我已经瞅到过好几次孟燕拿着语文书认认真真地向阿枫请教古文了。当初『跑破鞋』的外号就是从这五百只鸭子的嘴里冒出来的,现在倒一下子成了融洽同学关系的典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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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 f( A3 ~. m6 P2 i# ?  阿枫很高兴能和我们一起出来玩。本来他有些犹豫,说是应该在家陪陪妈妈,但第二天就说他妈让他尽管出来玩,因为听说是和我一起,他妈妈放心。
! V+ F: c) B# w7 s1 b  尹叔开着他的奔驰320装下我、郭岚岚、阿枫和邱宁,从北京市区奔向十渡。
) G9 }  h- o7 c/ O& `9 |6 A# O  一路上没什么景色,从灰仆仆的城市和脏兮兮的马路开上乏味的高速,北京的市政建设随着申奥的失败而愈发让人心酸,老爸每次回来和我一起上街,总要叹着气说:『咳,中国啊!』但阿枫却挺有兴致地坐在副驾驶座里不断向外张望。我在后面紧学电影里的台词,一会儿『小强,你不能死啊』一会儿『观音姐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逗得两个小美人花枝乱颤,郭岚岚和我看了好几遍《大话西游》,所以我一学着喊:『下雨啦,大家快收衣服啊』,她就抽搐着扑向邱宁的怀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太逗了。尹叔大概也看过,在前面抽了几下,说小霁子你该去演戏才是。
2 u5 {- f, [. U2 `0 I  阿枫睁着大眼睛望着我们,不知我们究竟乐什么,我有心给他解释解释,让他溶入我们傻笑的队伍中来,又觉得实在难讲,任他不明所以地瞅着我们。: q1 D$ L) e& k$ E& @" R# g
  几个小时的路在傻笑中度过倒也不觉得太闷,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到了尹叔的别墅。我们来之前尹叔大概专门叫人布置过,我和阿枫、郭岚岚和邱宁分住两间屋,屋内的摆设就跟饭店里的标准双人床似的,两张床、床头柜、电视、沙发,我不懂我们就来玩几天他干嘛要这么布置。
: t9 o9 k! F  [  中午尹叔带我们出去找了个饭庄吃饭,下午又去爬山又去划竹排,十渡的山山水水真挺美,玩得挺尽兴,可累的要死,晚上回到尹叔的房子里都不想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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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0 o; I' U; O7 I2 s* Q" e, q! j: Y  郭岚岚一再说累死了,要不早休息明天就玩不动了,于是八点多就拉着邱宁回房睡了。尹叔也说上午开车有点儿累,也去睡了。
8 K0 e" d; Q8 v/ E  阿枫看看我,挤挤大眼睛,说:『我们出去转转吧。』
 楼主| 发表于 2010-8-17 18: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6章发不上来,说是要审核,请大家包涵...
 楼主| 发表于 2010-8-17 18:59 | 显示全部楼层
上 第三章 ! I8 \; m8 t' d+ i. O

5 H/ l4 D; ]! T! V7 o7 o2 `  第二天就是运动会了,我被烦杂的事儿搅得头晕眼花,一会儿叶少波说买汽水的发票找不着了;一会儿孟燕叽叽喳喳抱怨说脚扭了,上不了400米;团委书记还火上浇油地说我不好好排练,总把入场式的稿子念错。我真恨不得好好在家躺上两天,不参加这该死的运动会了。5 ^* m) x7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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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放学,看见岳枫背着书包走出教室,我也拎着包跟了出去。
( d$ L$ T3 g$ T+ x  "阿枫,"我在他身后叫道,"怎么样?感觉还行吗?": H! i* L  K' H
  他看上去还挺轻松:"还行,我觉得这两天休息休息还挺管用的。
% U; j8 g! p* Y# \. E  我装作有意无意地问了句:"你有跑鞋吗?"2 ]; h: [4 P' J( S( |
  他脸上稍稍发红,但也没掩饰,淡淡说:"我就穿这双鞋跑,挺舒服的。"说着指了指他脚上的回力。我发现他鞋上的洞已经被小心翼翼地缝了起来。, C5 s. \0 q' O+ `8 j2 t1 G
  我笑着说:"对,回力的鞋跑长跑挺棒的,不过阿迪跑鞋的要稍好一些,"说着,我从书包里拿出那双阿迪的跑鞋,"这是我一表弟的,前几天他刚跟他老爹去了澳大利亚,我就以班级需要的名义把他这双鞋给要下来了,想想你也许能穿上它去争个冠军什么的。他脚码是39的,你的呢?"
& t" x: ~; X4 u2 t: n  他愣愣地盯着我手中精致的阿迪跑鞋,象是被什么东西给吓住了,过了半天才慢慢地说:"我的也是39的。"
5 `9 S9 `5 G0 T; G  \; n0 Q  "太好了!"我装作兴奋地说,"正合适!给你,你拿回家试试,到时候争取把三班给灭了!"- h6 a  J; o9 u# }$ }, T
  我把那双跑鞋塞进了他的手里。
" e# t- p" Z  J% R  他手捧着鞋,抬头望着我,象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半晌,吞吞吐吐地说:"谢谢你。"- S, ], ~" t. P5 y; I$ s
  我摇头:"咳!你谢我啥啊?就是件儿借花献佛的事儿。我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报了名,说不定我这个臭班长就得硬着头皮上场跑了!"
( \* T4 C2 B* @- f+ O: I  看看表,四点十分了,我说:"马上还要去体育场排演入场式的解说,去晚了老团又要发脾气,先走了啊。"
7 }% I# v* U4 h/ x  我三步两步地向体育场跑去,心里挺高兴,象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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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班是真的和我们班对着干了。运动会开始了以后我们才知道三班不仅有个大胖儿,还有个女胖儿,这下男女铅球、铁饼、标枪的金牌全被他们风卷残云般地给吞了。姚志的病虽然好了,可那阵子的狂拉把身子给拉弱了,虽然拿了个100米的第一,可200米被一班的小子给压下去了,只拿了个亚军,女生那儿虽然也拿了不少径赛的分,可第一天的比赛下来,总分还是比三班少了十多分。) e& T$ [0 r; Z0 @
  第二天的项目远比第一天少,比赛基本上都在上午结束,下午就一个闭幕式。
& v/ k' _4 Z" F% [. P  男女短跑我们班还真争气,4X100和4X400我们包揽了第一,一下子把差距缩小到了2分!就剩下最后的男子三千米了。' P) x5 l6 L& p
  我这两天一直呆在主席台,口干舌燥地播着各年级各班拼凑的稿子。他们为了争个面子,拼命在稿子里吹捧自己班的选手,这个是为了班级的荣誉带伤上场,那个是奋勇拼搏连夺奖牌,连我们班的稿子里也杜撰了无数感人事迹,我心里这个恶心啊,怎么当初报名时没见着你们的荣誉感呢? 5 D3 e" o9 L% N& S3 ]7 C/ o0 e
  两天读了几百篇稿子,嗓子也受不了,生理上心理上遭受双重折磨。最后的三千米我在看台上坐不下去了,加上这关系到我们班和三班究竟鹿死谁手,我把一堆稿子塞给身边的女播音员,别上工作证下了看台,走进运动场。1 {" N# ]' f+ P) q* n) X2 _' M
  我们高一是最先跑三千的,七个班各有两名运动员参赛。虽然现在只是四月,天气还挺凉的,十四名运动员却都是背心短裤,挤在起跑线附近热身。
* `! k! S( m/ b  叶少波和李自强负责三千米的后勤,他俩一人捧着汽水,一人捧着黄翔健和岳枫脱下的衣服站在跑道内侧。
3 D/ ]$ T6 N" B( r/ f  我走过去,他们见我来了,都问:"怎么样?咱们班和三班还差多少分?"我一直在主席台,统计分数的学生就坐在我旁边,所以分数情况都是我传达回班上的。
; \6 a+ O: i7 h# |1 k  我说:"就差两分。这回全看大黄的了。"
3 J1 D( h/ q! m  我向跑道内的黄翔健招了招手,他走过来。我上前拧着他胳膊上的肌肉,说:"大黄,咱们班和三班只差两分了,全指望你了!". N' [: n8 Z& \8 s; i( E; M  Q
  黄翔健挥挥胳膊,笑说:"没问题,全包在我身上了!三班那俩傻小子我知根知底,他们没戏,前六都玄!"
% F. E5 s+ r' _3 b  b  我给他鼓劲儿:"咱这次要是能灭了三班,我请你!"
* M- M! y- a" }4 h: q  大黄咧着嘴傻笑:"王府还是香格?"* C. y  U& d/ i/ T, O
  我一脚把他踢回跑道,笑骂:"去你大爷,还钓鱼台呢。"
" @& ^" h* m  N3 e  这时我注意到了岳枫,他站在十四个人的最外边,背心短裤,把他的瘦胳膊瘦腿都露出来了,在这群人里显得特别不协调。他脚下穿上了那双阿迪,那鞋是我专门挑的,鞋带是绿色荧光的那种,老远就能注意到。他也瞧着我,我冲着他笑,右手做出"V"形手势,喊道:"阿枫你加油啊!"本来还想添一句"灭了三班",想到周围有三班的,把这话生生咽了回去。7 v3 f& F( J8 z* n7 y9 G* }
  他显得挺兴奋,使劲儿点了点头,还跳了跳,既是活动活动身子,又是向我示意他没问题。我发现郭岚岚讲的一点儿没错:现在北京象他这样的孩子挺少的。1 _9 j4 _: `, d% o; b2 O, U3 u
  这时裁判示意比赛即将开始,我们向后退了退,运动员们都站到了起跑线边。
  Z( z* \& V& o( ?  "各就位--预备--乒!"* S: x2 ~# J; Z& X0 X  I
  十四个选手一起冲出了起跑线。我紧盯着黄翔健,这小子一开始就冲到了最前头,带着大队跑。听叶少波说,大黄初中在体校训练过,所以姿势挺正规,跑起来还真象个运动员。他们经过看台时,我们班的那帮女子拉拉队们声嘶力竭地狂喊:"黄翔健,加油!黄翔健,加油!"声响之隆,望着看台上那些别的班捂耳的男生就能体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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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圈下来大黄还是第一,而且和第二的距离越拉越大,我再望望他身后的几个选手,嘿嘿,没三班的,他们还真象大黄说的那样进不了前六。这么一算,我们班的第一绝对是稳拿了。我冲着叶少波和李自强乐:"咱们这次能灭掉三班!"6 F: C2 U. K  i' L2 V( Y3 x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哎哟"一声,接着看台上象回音似的传来更响的"哎哟"。我扭头一看,我操!黄翔健跌在了跑道上!我和叶少波、李自强赶紧跑上前把他扶进跑道内,这一跤摔得真不轻,膝盖和胳膊肘都破了,尤其膝盖,口子挺大,血不断地向外涌。叶少波把手中的汽水放下,背起黄翔健,向医务站跑去。大黄在叶少波背上喘着气,抬着头跟我说:"对不起了霁子,太想跑快了,反而……"我扶着他,安慰说:"没事儿没事儿,赶紧上药,别感染了。"! b2 N4 ?# T% p: j6 @* p
  把黄翔健送到医务站,我想到场中还有汽水,让叶少波和李自强陪着大黄,我又跑回场内。走在场中,心里头越想越窝火,这到手的鸭子刚刚拨了皮去了毛放到锅里就飞了。想想自己为运动会瞎忙乎了这么久,这下全泡汤了。
" U! R5 `  |) i( j8 g  拿到汽水,我又往跑道上望了望,原来第二的那个一班的高个儿现在窜到了第一。我又去注意岳枫,嘿,他还真不赖,跑在第六!我原来还担心他会被大部队甩在最后呢,看不出来他长跑还挺不错。再注意三班的两个小子,一个第五,一个第八。
) g# X. b3 e8 p  我低头算算分,大黄一下场我们立马比三班少了个参赛额,先天就少了分,现在三班这两个小子居然有一个还凑进了前六,也能拿到额外的加分,加上我们总分本来就落后他们两分了……我操,没戏了,就算岳枫能超常跑到三四名的位置也没法扭转局势了。; _8 q2 }( {! X9 Q2 C
  这时岳枫正好跑近,就见他脚下两道绿色的鞋带一前一后,欢快地更替着,显眼而好看。他的脸有些泛红,但不象其他人那样好象在忍受痛苦,还挺轻松的。我冲他喊:"阿枫,加油!全看你的了!"
  o5 g2 D* E2 N! _! [3 }" F8 [  他一直是低着头跑,听到我这话,抬起眼睛,冲着我发出他商标式的抿嘴笑,然后继续低着头向前跑。3 D6 U/ s8 p8 d* n% ?

" f  |6 ~8 A3 E1 |  五圈下来,跑过了两千米,跑道上还在挣扎的选手们应该已经很累了,速度都明显慢了下来。第一名还是那个一班的高个儿,把第二甩下了十多米;后面二、三、四名离得很近,形成一个小集团,互相紧跟着;再往后十来米就是岳枫,他这几圈下来超过了三班的那个小子,把他甩下了好多,现在岳枫是第五。' ~# f/ t" _; t6 v1 s& L, I- z/ [
  说实话,我真没料到阿枫这么能跑,看他的体格好象弱不经风似的,可跑起来还真带劲儿。我们班的人肯定也没想到,在失去了黄翔健这块宝之后,他们就只能把嘴上的劲儿全使在岳枫身上了,每当岳枫跑过看台的时候,女生们齐声大喊:"岳枫,加油!岳枫,加油!"梁成预言的情况出现了,只不过女生们喊的是岳枫的真名。
7 Q$ a. ]: a0 U5 A# o; w8 X: {  又过了一圈多,形势还差不多一样,岳枫依然跑在第五,和前面几人的差距稍稍有所拉近,但还是有十米左右,还剩下一圈多一点儿,估计差不多就这样了。我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把手中的汽水放到地上,拨弄着我的鞋带,盘算着该如何向老妈要一笔钱来进行精神补偿。
2 Y# o1 Z6 x& G- I/ A: V  "乒!"这是最后一圈的信号,第一名还剩一圈了。我无奈地站起身来,向终点横插过去,准备等岳枫到终点时扶扶他,给他汽水。  k% m$ q- \, b' ?+ z
  我垂头丧气地低着头向前走,突然看台上又爆发出"啊"的叫声。不会又有谁跌倒了吧?最好是三班的!我往跑道上看,岳枫脚下的两道绿色越换越快,明显加速,直冲向前面的小集团。看台上的女生们蹦着脚乱叫:"岳枫,加油!"声音尖厉,直冲云霄。0 v- E  @" d8 F* G1 `: B2 [% p
  岳枫的速度真快!我离他有半圈的距离,可还是感觉他和前几名的差距明显在缩小,眼看就要赶上第四名了!8 U. y& x/ X: E6 I% B- W
  眼看着岳枫直冲向前,我的手心开始出汗,心也开始"砰砰"乱跳,甚至连自己的腿也好象在跑道上似的,乱打颤发抖。: c% e% c, T: e2 O/ T8 h  z
  跑在前面的那几个小子大约也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猛追,都加快了脚步。
5 h  S' K, i5 O- L( y. c  可岳枫就象一根离弦的箭,已经和第四名并排了!9 X* i6 Z  L8 {# O, j
  如果岳枫能保持这样的速度冲到第二的话,那么我们班的总分就和三班持平了 !
. o# w+ ?: n( M) y( i1 I  我边向终点横插过去,边扭头注意着岳枫。我操,太牛了,那第三、四名就眼睁睁地望着岳枫从身边飞驰而过,他们肯定没什么劲儿再提速了。
9 S  h; R. ]7 s# _0 Q# B( [1 Q" K  那个第二死卡着道儿,不想让岳枫超过,可岳枫的速度远比他快,硬是死超了过去。于是看台上的拉拉队开始疯狂,大约她们也知道岳枫只要获得第二,我们班的总分就可以和三班并列第一了。我扫了一眼医务站,黄翔健也站了起来,李自强和叶少波在两边扶着,眼睛都直盯着跑道。. m! N5 i! N. i) Q' `" W- q
  还剩下最后两百米了,坚持住啊,阿枫!
5 b6 g$ b( H9 f9 X  他在最后一圈跑得这么快,体力一定消耗了太多,所以在一鼓作气追到第二了以后,速度就放慢了下来,没象刚刚那样拼命跑,和第一名相差有十米左右。
( ^6 F1 q6 T3 y6 f: p; X+ g) K% o- ?3 h  就这样,保持这样的速度,坚持别让后面的人赶上!我心里默念着。
! K  l  Y/ ]: L! G  还有最后的一百米直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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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u2 X% N& A5 n  我的眼睛开始发直,心脏开始剧烈乱跳--我看到岳枫又开始加速了!
% Y4 T: i' O) V  他想追上第一名!
' V6 `& n0 W1 [* {  看台上我们班和一班开始了噪音大赛,两个班的女生们都挤在看台的最前沿,脸红脖子粗地为自己班的选手加油。
5 t6 W" ~" B+ o1 B  A- ]2 Y8 U  岳枫和第一的距离开始缩小。, V2 v7 E% e2 e) B0 q3 c
  可毕竟只有不到一百米了,能追上吗?" R* C, i; k  W
  我站在终点线后,岳枫的脸越来越清晰。他还是低着头,抿着嘴,刚开始跑时泛红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头发被风吹得直向后飘,脚下的鞋已成了两道飞驰的绿线。" }! b' X6 R' I4 N7 S! C, J
  还剩五十米左右了!岳枫和第一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隔了。
! ]( C: Z9 ?8 ~$ E  岳枫稍稍向右移了移步子,他不再低着头跑了,眼睛直视着前方。7 X! \6 z+ N: R0 b# S) H( X% F
  我正好就在他的视线中。5 D4 {8 d9 d  @- N
  我觉得从未这么紧张过,汗珠莫名其妙地从额头上流了下来,手脚一时间好象都麻木了,嘴也喊不出话来,只在不停地上下哆嗦。
8 N6 v9 N, c7 k1 e6 Q' U: T  一班的那个高个儿开始提速了!好象就要甩开岳枫了!) J- t. z- Z/ a! r
  看台上的一班女生欢呼起来,象是见到了胜利。 6 j9 o  Q1 ]! Q* ]
  我紧盯着阿枫,他好象看到了我,也在盯着我。
! r% y6 e# z2 S* r3 i  猛然间他闭上了眼睛,将嘴死死抿住,他也冲了上去!6 r" y, m' A7 T/ A4 X) ~. f- x# \6 S
  他们两个并着排,一起向着终点发了疯似的狂奔。8 [+ ~& ]; L( C$ }& s& l
  最后了!我的手攥得紧紧的,掌心的汗不断地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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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迎上前,岳枫冲刺的惯性把他推向我。7 y% O/ q: `4 x9 v
  他睁开眼,扑在我的身上喘着气。是他扶住了我还是我扶住了他?我的腿仍在发抖,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我感觉好象是我靠住了他才不至于瘫倒。
9 l7 F% u+ b0 b4 V( _6 C  我说不出话,搀着他缓缓向前走着。
7 ?  B4 r9 t3 _1 Q' W  他站住,抬起头望着我。他在笑!第一次没有抿嘴,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和两个不甚明显的酒窝,汗水将他前额的头发浸湿,轻贴在他的眉际。
( r4 n: U1 g6 s- k# M  j  "我们灭了三班吗?"
% u4 M3 s7 ~8 t0 U  "本来你追到第二我们就和他们并列第一了,现在我们是彻彻底底地灭了他们了!多亏了你啊!"# J" N2 i" @* i8 @; p6 Q1 o/ i
  他依然那样畅快地笑,再也不去抿嘴:"真的?"& {! S  v/ ]  \6 X6 ?1 G& }
  "真的!"我用双手扶住他的肩膀,"阿枫,你真是棒!"说着,我把地上的汽水捡起递给他。他摆摆手:"我不要,现在一点儿也不渴。"他又指着脚下的鞋说:"真舒服!跑起来象是有个弹簧似的,多亏了你的鞋!"" b- T. ^% e" D
  我笑了,听到他的这话真舒服,但我连忙说:"什么啊?就是多亏了你!没有你,咱们班那些屁男生谁穿这鞋都白扯!"# x* `6 ]  l" i+ f  O* i
  他又露出他的不带掩饰的笑容,让我感觉全身上下那么爽快欢畅。9 U4 V* Y6 j4 N* 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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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旁两个一班的男生搀着他们班的那个高个儿从身边走过。到手的第一就这么让阿枫给抢跑了,他的心里一定挺窝火,我理解,就在刚刚我也有过一样的感觉。我扭头往他身上瞧了瞧,没想到他也正往我们这儿看,一脸的愤愤。
3 ?+ w; F8 c0 d" E( @$ y  突然他的嘴里冒出三个又响又狠的字:"跑破鞋!"1 J* t/ ?; e; p7 l. R. Y
  我感到我身上所有的血全都涌到脑袋里了,一把松开岳枫,直冲向那个高个儿,攥紧了拳头,骂道:"你丫儿说谁呢?"使出全身的劲儿向他脸上击去。4 |4 y. Y  ^/ s  Z+ t* B
  剩下的事儿在我的脑子里都乱成了一团。好象高个儿一脸的血,起身回击我;我的眼睛挨了一拳;我好象又给了他几下重的;阿枫在旁拉住我,拼命地说:"霁子别这样";好象还有好多人上来拉住我们;可我什么也不想,只想把这个高个儿给抽死。都记不清了。# K& {6 i: A, u1 @; `2 A4 ]7 a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主动去打别人。
 楼主| 发表于 2010-8-17 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上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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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郊的空气总是比城里的要清新爽洁,呼吸起来就象是一股清风在体内四处游走,让全身上下说不出的畅快。五月的夜晚稍稍有些凉意,但这凉意又挺适度,下午玩的过了份,刚刚洗了澡,现在一出来,感觉昏沉沉的脑子突然清醒了好多,身上残余的水珠也在凉意中慢慢挥发,使全身舒舒服服的。天空并不黑,高高的,暗暗的,透着一层象滤纸般的深蓝,把十渡的夜晚蒙得有些忧郁,可又让我心里感到莫名的快乐。6 c9 r9 ~/ j8 Q( ^
  谁说我的作文太次?回去就把十渡之行写成作文给黄老太太看看,看她再敢在我卷子上说我词汇贫乏、用句失当?
; E0 z# ?( C( q% I; G. T  我瞟了一眼阿枫,他的兴奋好象从上了尹叔的车开始就没有停过,下午划竹排的时候,我都累得坐在排子上不肯动弹了,他一个人撑,把我们从东撑到西,从西撑到东,尹叔都说行了行了坐下来歇歇吧。现在他好象还没停下来,大眼睛盯着路边的庄稼、小溪和稍远处直耸的石山,走起路来还有些蹦蹦跳跳的,象是幼儿园小孩好不容易跟着阿姨出幼儿园来散步一样。
4 J  t4 |. B) o  他的瘦掩盖了他体内无穷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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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6 @; m& ?0 ?' x0 J  『我说阿枫啊,』我问他,『你家是不是有什么祖传秘方啊?』, f# L4 |+ u% Y- ?( T7 O
  『什么?』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 v- t: N9 E* }6 N$ t3 A) p7 S  『我说你家一定有祖传的兴奋剂秘方。』
4 j( ]/ A/ M* L: E+ i& {  阿枫把脚步慢了下来,眨着眼睛瞅我。这些日子他和我接触的时间一长,也摸着了我一些脾气,大约他估摸着我又要有什么坏话出来了,静静地等着我的下文。
5 C8 W2 T1 d/ y3 a, ?& H  『你看啊,你个江南小屁孩儿,一看就是营养不良,人见人怜。我靠,三千米横扫全年级——』说到这儿,我故意顿了顿,望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然后啊,你看看,今儿咱玩儿了一天,连尹叔这样的壮汉都累的屁颠儿屁颠儿的,一大早就回去睡了,你呢,还要出来转转,象个小袋鼠蹦来跳去……所以说啊,你家里肯定有什么兴奋剂秘方,知道要跑三千米了,得,老妈,今儿来一瓶,好家伙,三千米冠军跟玩儿似的;哎哟喂,怎么,要出去玩儿啊,没问题,妈,再来一瓶儿,成了,不就是撑船嘛,有什么啊?看我给你撑到爪哇去……』
& u6 G. ~  P5 T" h5 I7 }  阿枫抿着他的嘴,拼命忍住笑,长长的睫毛上下乱颤,象是蝴蝶在扑哧翅膀。他伸出拳头,说道:『你怎么动不动就乱贫嘴呢?』
2 L  q+ `3 a! Z. J5 z9 q9 R  我退后一步,说:『怎么?要动手啊?这不公平,噢,你吃了祖传秘方,正在药头上,打个喷嚏地都晃三晃;我老祖宗又没什么合适的东西传下来,连个金刚丸儿什么的都没有,太不公平了。你好歹先给我瓶你家的秘方尝尝鲜儿,那时再动手才算公平竞争嘛。』! {5 r) S, F) h
  阿枫收住笑,说:『你知道什么叫……那个什么丸的,你就张口乱说?』8 @$ y1 g9 T4 c( g' Z( n5 a5 I
  我就是哪天从电视上听到的这么个词儿,听意思不就是象激素啊,兴奋剂啊什么的意思吗?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说给我听听?』
: s8 ~- X3 f. h4 X5 v% h7 L# h  阿枫没接过话,继续走着,半晌才说:『我发现你们北京人不管男女老少,嘴都不饶人。』0 j4 T7 j1 R* i4 _! F* {6 g: s: d
  我逗他:『可他们都说咱北京人直爽热情啊,哪象你们江南小白脸?我小时候我爷爷总跟我说:‘小白脸子,没好心眼子’。』
5 ?: j; d/ J! Q' k% X' @# L/ j( |+ L$ f' R  阿枫又是抿着嘴,忍住笑,在月光下打量着我。/ V5 J: }# t$ f
  我被他瞧的不自在,说:『干什么?小变态?』+ e: s' ~- D) J1 b, @; R' U
  他瞅着我的脸说:『你还好意思说我是小白脸?也不看看你自己就瞎说别人。』- N+ d2 M0 _  N' F- [3 [
  『我怎么啦?』
9 x) k+ {1 p- W+ I* `+ S  『孟燕跟我说,初三女生们专门收集你的照片,看谁收集的多,听说最多的已经收集了二十多张了。你这才是小白脸哪。』要是梁成把这话宣扬出来,非得是唾沫星子漫天飞舞,神乎其神地添加细节,改编成喷饭的桃色小笑话,然后语气里带着『即生成,何生霁』的遗憾;可阿枫却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讲了出来,象是在传达文件。他那神情让我觉得又可爱又好笑。5 W, F6 E2 s0 d+ l1 W' F3 c/ A
  『孟燕这种人说的话你也信?这五百只鸭子的嘴里面从来不吐人话的。』
% l& X7 _- s  l  S  『都是同学,你干嘛这样说人家?』
- |$ H, l! ^% x% f4 ]  G  『哈,当初你知道‘跑破鞋’是谁先叫开的?』每次提到这事儿我就不由自主地生气。/ ^9 T5 ]+ {2 e9 Z! y% z( L9 W
  阿枫没吭声,向前缓缓走着,过了阵儿,说:『都过去了,你干嘛还提这事儿啊?现在谁都不叫了,都跟着你一起叫我‘阿枫’。』
6 W$ P0 E, o0 C5 N  运动会后,梁成第一个笑嘻嘻地在大家面前学我,呼唤『阿枫』,于是大家也都这么叫起来了,『跑破鞋』再也没人提起。可我好象觉得有些不对劲,也说不上来是怎么的感觉,似乎在我的内心深处,只希望『阿枫』这个名字由我一个人来叫,现在大家都这么叫他,反而有些别扭。( f. p; Z9 A3 [6 I- U, Z
  『你这么护着五百只鸭子那,嘿嘿,』我奸笑着,对他说,『上个星期我可瞅见了整整八次她拿着语文书问你问题了,怎么,对她有意思啦?』/ `. ?' u5 s) n2 W: R. K
  我想阿枫听到这种话肯定会脸红,然后再说我几句不正经啦无聊啦。谁知他转过头,即没有羞涩,也没有骂我,大眼睛直盯着我说道:『八次?你数得挺清楚的嘛。』
9 j: j4 r' |3 v0 M  我愣住,脑子里立刻闪出每一次孟燕提着语文书去问阿枫问题时候的场景。确实挺奇怪,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呢?孟燕这种长舌妇去调戏阿枫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的神色大概挺尴尬的,阿枫的目光却还在炯炯地盯着我。; y6 d+ N; I9 P' a# @
  刚刚我还巧舌如簧,现在却想不出什么词儿来回答,吞吞吐吐:『当然了……你想啊,……那个什么孟燕是有名的小泼妇……对吧,我们阿枫是江南小白脸,虽然说挺般配的吧,……但也不能过份啊……』% D9 f( M8 o# l
  对啊,我是班长,自然要对班上的不正之风进行观察和处理啦,想到这儿,我的词儿又象黄果树瀑布一样泻将下来,『你看,你们两个虽说情投意合吧,但也不能总在公众场合肆无忌惮吧,我身为班长,当然要对你们这种歪风邪气进行仔细的观察和研究,以便好好地帮助你们这些失足青年们啦。』" g+ d8 [6 b. J, G
  说到这,我故意拉着他的胳膊,拽到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用总书记语重心长的方言说道:『我说小岳同志啊,组织上也知道你老大不小的了,到了时候会给你找个好婆家的,可你也不能饥不择食闭着眼睛乱抓吧,得,你看,抓到五百只鸭子,放了也不是,煮了也不是,吃了更不是,你瞧瞧你瞧瞧,多么痛苦。现在组织上还是关心你的,没有把你当破罐子,还是要挽救你的……』
/ J/ s9 G) m% O  阿枫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就被我的话给逗乐了,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儿,说:『你乱说什么啊,你代表什么组织?你和郭岚岚的事儿校长都知道,还想来说我?』& Q0 d* V, D9 ~$ z; D8 K
  『哎呀呀哎呀呀,你看看,这成什么样子嘛,现在挽救的是你小岳同志,你不仅不虚心接受,还管到其他光明正大的同志身上了,象什么话嘛。不行不行,你们小杨班主任是怎么管你们的,啊?明天让他到我的办公室来!』
8 u7 c# I' ]. w: A+ ]- w  阿枫笑的时候总是只在两唇中露出一道细缝,月光下那细缝里的牙齿形成了一道白白的弧形,好象是天上的细月反衬在了他的嘴间。我的贫嘴就总是达到这样的效果:我在一边海阔天空口若悬河,他在一边露着月牙般的微笑和月牙般的眼睛,我不知道他是笑我胡编乱造的内容,还是笑我夸张的表演。, ]  r/ `7 D6 r&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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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霁子,你是不是从小就这么贫?』阿枫等我表演完了之后笑着问。
2 z  Q% I3 p# A1 ?4 c  『呦,什么时候学会‘贫’这词儿啦?』
! J: g0 p7 E- k: K. c& E  『郭岚岚不总说你瞎贫瞎贫吗?』' n% y4 F6 h4 a  h
  『她那不是骂我,她那是夸我那。』
1 Z6 |/ m# \  n. E" z  『夸你?』2 e( L/ D2 i- V2 d& w
  『啊,可不是?咱们班那些男生谁敢乱跟她开玩笑啊?就我小霁子一人能在她面前耍耍嘴皮子,这就叫做能耐,女孩最喜欢这种与众不同的能耐了。咳,你这孩子还小,不懂事儿,好好学着点儿吧!』我装出老成的样子教育他。& D; g, L! P  {0 D
  『那我赶明儿也去跟她开玩笑,与众不同一次。』阿枫还是笑着说。3 E4 S. u* R& o  X$ L$ s4 h
  『哎哟喂,‘赶明儿’也会啦?学得够快的啊。我告诉你小子,』说着我捏住他的胳膊说,『你可别打郭岚岚的主意啊,好家伙,刚把五百只鸭子赶回家,就想再出来打两只天鹅?』
; L4 @3 w+ M* d+ [8 k  『嘿嘿,我可不象你是个大……大……反正不正经,』阿枫每次这么说我时,我总觉得他象个女孩似的,『仗着家里有几个破钱就非要装出是个花花公子的样子,恶心人。』
( e; z2 V7 T" D6 [  B1 a  e  『我恶心?我要恶心那帮初三女生干嘛到处搜集我的照片呢?』
$ i" |/ E8 P* g  『哈哈,』他突然蹦了起来,欢天喜地地说,『你看,刚刚我说这话时,你说五百只鸭子说话尽胡扯,现在你自己又说她们确实搜集你的照片!心口不一噢!』
8 r' v/ A. q2 d! u& x; c  r4 Z  我也站起来,排排屁股后的灰,说:『心口不一又怎么了,哪象你阿枫乱偷良家鸭子,还欲盖弥彰,又想吃掉又想标榜自己属于野生动物保护组织……』) }' Y8 Z/ @$ X1 A
  阿枫气得伸出拳头就要打我,我撒腿就奔,他在后面紧追。8 t$ G/ {* P- U4 y; U. B
  我一边跑一边喊:『你每天这么追追我,没准明年我也能在三千米—里争个前三什么的!』3 q) U: j0 v/ j3 K% [# m
  阿枫在后面喊:『鬼——才——追——你——呢!』
 楼主| 发表于 2010-8-17 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上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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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5 b+ q4 A, S, O  P1 G  在十渡的三天虽然累得要死,但是玩得却很尽兴,我们还照了好多照片。那天尹叔把他洗好的照片拿到我家,和我妈、我一起看。
# c: B+ m  g0 ~5 V. c  老妈连看了三十多张,问我:『小霁子怎么你和岚岚一起照的没几张啊?这么多都是和这孩子照的啊?』说着指着照片上抿着嘴傻笑的阿枫。
( i3 m; H0 v* K: [  我把照片接过来,发现这张拍的时候我正好是闭着眼,和阿枫互相搂着肩膀,亲亲密密地站在溪水边,两个人一起朝着照相机傻笑。我岔开话:『妈你净捡这种破坏你家儿子形象的照片干吗?你看看这张你儿子多帅?』我捡起一张我在山顶上的单人照递给老妈。
( k/ P# \; j9 ~  尹叔在旁看着,把手伸过来,指点江山似的指着相片说:『小霁子,你看我给你照的,啊?这光线,这背景,再加上这帅小伙,啊?多棒!』2 j7 z4 m, G' L8 J% ]/ G5 J
  老妈笑着一拍尹叔伸过来的手,说道:『什么你照的多棒?就是我们家小霁子底子摆在这儿呢,换了你在这里,还不是跟老玉米似的?……』突然老妈象发现了新大陆,挑出一张我和郭岚岚在尹叔别墅门口的合影,端在手上仔细观赏着,眼神里又冒出当初她第一次见到郭岚岚时的目光,嘴角一个劲儿地朝上撇。' O; d2 b$ o/ s9 o6 A: N0 A; u
  老妈独自品味了半天,歪过头去跟尹叔说:『你瞧瞧,这俩孩子,你说要是搁在春节晚会上不比什么毛宁杨钰莹强多了?』
; T  ^* V0 T" j7 q  我听了全身毛孔都不由自主地放大了,一阵凉气从头到脚灌下,急忙在一边撇嘴:『得,妈,你就这么糟践你家儿子吧!』
' \  D( @& \- r1 t2 S  大约尹叔的骨子里也是属居委会的,跟着老妈的话瞎起哄:『嫂子啊,您还别说,岚岚这孩子真是不错,长得那么漂亮,学习还那么好,没话说了!』3 q& I# V& U% M' x
  老妈露着满口刚刚花了一万增白的牙,得意地瞟了尹叔一眼:『那还用说?我们家小霁子自己挑的,还会有错?』说着又把那张照片端起来,左看右看,好象恨不能把它吞到肚子里。半晌,又跟尹叔说:『小尹啊,你回头让人把这张给放大了,找个好点儿的像框裱起来,挂咱家客厅里……』
& h+ S2 w# a2 r' H: j- Z  事情越来越恐怖了,我一把把那照片抢过来,叫道:『妈!你怎么象挑儿媳妇似的?你儿子又不是愁着娶不上老婆,干嘛象预定的似的先把她存着?』" s# F  r' V) t
  老妈用手指着我,笑着跟尹叔讲:『这孩子平常脸皮挺厚的,一讲到岚岚就象是捅了马蜂窝。』尹叔在旁会意似的暗笑。你知道什么啊,就傻笑?
8 }+ {( \4 v* k2 L; g6 \  老妈又对我说:『行行行,不挂就不挂。以后时间多着呢……哎,小霁子,岚岚有阵子没上咱家来了,赶明儿让她来,说阿姨请她吃饭。』
4 U  n. O  p3 }) G/ o6 {  我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杨俊说让我和他保持距离,别给班上的同学坏影响。』突然想到上次去阿枫家吃饭,现在和他熟了有一个多月了,还一次没请他到我们家呢,趁这个机会赶紧请示一下:『妈,上次我跟你说过到阿枫家吃饭的事儿吧?咱们也得请人家一次啊。』
  s+ o! Y* k# b6 A2 j0 {# u, D  妈听了,指着照片问:『你说的阿枫就是这孩子吧?』
* B, t% M& R9 W1 J+ C# c, v" Y  我使劲儿点点头。
3 `; V1 U! [4 {2 g$ y$ B  妈盯着照片瞅了半天,说:『恩,这孩子看上去也挺乖的,让他来吧。哪天啊?小霁子你回去和这孩子说好,跟妈讲一声。那什么,小尹啊,到时候我可要请你们那小凤儿来帮忙啊。』
7 H3 k& o* F, v: ^3 e$ H# h  尹叔一脸的笑:『嫂子您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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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凤儿是尹叔家的保姆,四川辣妹子,烧得一手好菜,估计在饭店里不算特级也得算是一级了,也不知尹叔是怎么请来伺候他老娘的。老妈自从去尹叔家吃了顿饭,每逢请熟人到家里来吃饭,总要借调小凤儿。这样也好,要真是老妈做菜的手艺让客人见识了,我都觉得脸上无光。
3 \$ a7 G5 T; G$ w/ c1 V  但阿枫来吃晚饭这天,我总觉得饭菜远没有在阿枫家的好吃,阿枫却一个劲儿地夸好吃好吃,我想他是故意夸给我妈听的。
, q' k& d& r7 A+ l: K. I  K+ T4 ?8 _  在同学面前老妈永远是一种面孔,又要装出和蔼可亲,又要显示长辈的威严。闲着没事在家看台湾电视剧就会有这种效果。难得她还挺喜欢阿枫,文革时她也去过阿枫家乡,好象还会几句阿枫的家乡话,居然还能和阿枫对上几句。我虽然不会说,可大致的味道还是能听出来的,一听就知道老妈的那几句和阿枫讲的实在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就是北京话乱变调,不伦不类的。原来以为阿枫人挺诚实,我的天啊,居然他夸老妈讲的标准地道,说这么多年还记得真不容易,老妈听了脸上又绽开鲜花。
) ^/ W0 g! F/ k+ }  }  原来阿枫也是拍马屁的能手。
: M0 Z" t  r5 m; b' H  吃了饭老妈赶着去看马景涛的电视剧,提着手纸盒直奔卧室,临走让我们自己玩,碗碟留着就行了,阿枫说:『我们来洗吧!』老妈急着去投入剧情,临了也没听见阿枫说什么,卧室里很快就传来老妈与电视剧同呼吸共命运的抽泣。( J0 z0 g& D* U% D7 y3 A) B9 t
  阿枫望望我,说:『我们来收拾碗筷吧。』! y6 x- {9 f. A$ L
  除了小学每年三八妇女节老师要求每人为亲爱的母亲做一件事外,我是从来不动碗筷的,本想让阿枫算了,不知怎么,突然感觉应该让阿枫知道我也是体贴妈妈的好青年,嘴里立刻跳出两个字:『好啊!』$ Q. P! ^0 z8 [! r4 F0 k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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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枫你是不是以前开过餐馆?』我靠着厨房的门,问正在洗盘子的阿枫,『洗碗洗得这么快,还这么干净。』: z! }/ E- P2 U( }4 {0 h; w
  阿枫眼睛盯着手中的碗,笑笑:『在家帮妈洗碗洗惯了。』
& \# y$ P' f* {4 x8 J9 K  『以后谁嫁了你真是福气,起码小俩口不会为洗碗打架了。』, G9 G* i% T# ~  Q) e* {3 \
  阿枫抬起眼睛看我,嘴角稍稍向上翘,象是在笑:『哪象纨绔子弟仗着家有几个破钱,就欺压劳苦大众啊?』
1 }; X' @3 ?* \( p* P. }  我严肃地盯着阿枫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阿枫啊,我终于相信你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了!』3 i% f: a9 b9 r- s
  阿枫一愣,放下手中正在洗的盘子,等着我解释。
$ B/ f# H, }' q9 X! }  『你看,你终于能够以我独有的幽默方式来和我进行高雅的人身攻击了!说明你终于出师了,我的辛苦栽培总算没有白费!』/ d" i* k0 r$ X! t
  阿枫眨着大眼睛瞅着我,半天没说话,我刚要再耍耍嘴皮子,猛然间眼前一片水花飞来,『啪』的一声满脸飞溅。我眼前一片模糊,只感到带着洗涤灵味道的水从我的脸上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滴。隐约看到阿枫站在我的面前『格格』地乐着。% K% k! p) b2 E
  『你个小兔崽子!』我用手抹着脸上粘粘的洗碗水,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现在开始无法无天了啊?』
5 S6 W. J4 H' @+ Z( G  J- K% W) K  阿枫一步一步向后退,还是『格格』地乐着,见我凶神恶煞地逼近,嘴上不断地念叨着:『大哥是我不好,饶命饶命!』6 u- q1 w9 }* u# J$ g4 f% X# v0 r
  他退了没几步就被我逼到了厨房的墙角,见无路可退,反而笑得更厉害了,把手上残余的洗碗水甩向我,作为最后的自我保护,见我没有反应,还是一个劲儿的说道:『大哥饶命大哥饶命!!』( D' L* V% S; d1 ?  b, d( Q3 `
  我一把把他的两个手腕抓住,紧紧贴在墙上,装出一付凶像,粗着嗓子问道:『说!以后还敢不敢了?』
4 x/ S0 H. q; `/ d" k  阿枫的两个细胳膊被我狠狠的卡着,大约是感到疼了,赶紧不迭地求饶:『不敢了,不敢了,大哥放了我这一次吧!』嘴上这么说,他还是笑个不停。
3 ?8 j0 v6 G. i0 S. W  厨房的灯光下,我的眼里映着阿枫的笑脸,他长长的睫毛闪个不停,俊俏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唇边的嘴角颤颤地向上巧着,配合着他『格格』的笑声传到我的耳里。我一下子愣住了,眼前的这个阿枫让我全身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虽然我将他的两个胳膊紧紧按在墙上,可他清秀的脸庞、消瘦的身子、脆脆的笑声还有他紧抿的嘴唇却好象从四面八方将我包围了起来,把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大脑变得仅仅只容下了他一个人。0 F) G& y/ W/ ~! u) d2 ~
  我的嘴开始抖动。
+ G- g" V! i# a$ u( K6 F4 r2 F  我竟然想去吻阿枫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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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6 H, y1 O% }/ z3 @$ Q( L; ~  阿枫见我的手稍稍有些松,一下子挣脱我的控制,从旁退开,逃到了客厅里,嘴上喊着:『大哥放了我这一次吧!』5 P5 s# i) _/ @; A& ~' J
  我定了定神,长长出了一口气,刚才一瞬间的情绪缓缓地减退,可脑子里就象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乱七八糟的,同时又好象什么都想不起来。站在当地愣了半天,感觉好象大脑缺了氧。
% c4 t( i: M- w* W- a; r8 d  阿枫见我半天没有反应,慢慢走到我的旁边,问道:『怎么啦?霁子?生气啦?』
7 D/ s- R/ H) ~; N3 C2 ~* C! C  我瞪了他一眼,还是装着恶狠狠地说:『你劳苦大众还不赶紧帮纨绔子弟把碗洗完?』
! q) G, o+ `( I  听了我这话,他知道我没有生气,乐呵呵地走到水池边继续洗他的碗。
 楼主| 发表于 2010-8-17 19:01 | 显示全部楼层
上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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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枫没几分钟就把剩下的碗筷洗好了,我们回我的房间休息。
# l' {6 W3 p3 s- W  E* m  阿枫进了门就往我的床上一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好累啊!』
, J& r9 D& E8 {  M2 z6 e& N  x  我在电脑前坐下,说道:『劳苦大众洗了几个碗就抱怨啦?九十年代的劳苦大众和解放前的劳苦大众还是有区别的啊……』正说着,我按下了电脑的开关。
9 z2 g$ U) d  G+ W2 u% N; G+ R7 Y  阿枫的脸本来埋在床里,开机『嘟』的一声把他吓了一大跳,抬起脸来看,见我打开了电脑,蹭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来到我旁边。+ N( h9 c/ Y: H& d3 t& \0 L
  瘟95的启动画面象老牛拉破车一般摊在屏幕上面,阿枫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嘴里念着:『WINDOWS95,啊,是不是就是去年到处都说的什么视窗系统吧?』/ \' F% j2 t7 Q0 Z
  我抬头望望他:『当然啦,你没看过?』9 Y# y, |0 b, f  {1 b
  他苦笑一下,说:『我们原来中学就一台电脑,当宝贝供着,入学时参观校园时瞻仰了一眼,后来就再也没看过。说实话这是我这辈子第二次亲眼看到电脑。』正说着,进入桌面的启动音乐突然响起,我设置的是SMELL LIKE TEEN SPIRIT中的一段,KURT的嚎叫又把他吓了一跳,他目光又转到两旁的音箱上:『你家的音箱声音怎么这么糙啊?』- G; h! Z1 P4 l' ~7 _

5 |4 F9 T2 a+ S# e! Y: |8 O  开了机我也没什么想干的事,问阿枫:『你想玩游戏吗?』! ^. h  u1 R. e0 x
  阿枫眼睛一亮,问我:『可以玩吗?』/ ~7 z# ^- r# c  W8 s5 J
  『当然能啦,』我从抽屉里捡出好多张光盘递给他,『你看你想玩什么?』# d0 S  }8 d& W
  阿枫小心翼翼地接过,放在手里一张张地看:『魔法门之英雄无敌、魔兽争霸、命令与征服……怎么名字都这么霸道啊?杀气腾腾的……咦?……』他从那叠光盘中抽出一盘来:『仙剑奇侠传?』9 f$ u, R& V  ~$ f
  『噢,咳,大伙儿都玩这个,都说好玩,我玩不下去,太烦了。』
; ]( G7 P0 }; c5 p- [( H; }  他盯着光盘封面看了半天,又翻过来看游戏介绍。盗版光盘的介绍永远是语句不通、错字百出,却又是悬念十足、诱惑力十足的,最适合骗骗象阿枫这样的小孩了。果然阿枫看了几眼就把盘递给我说:『咱们就玩这个吧。』* t% _. s: {5 ^# s
  我接过盘,塞入光驱,嘴上懒洋洋地说:『咳,这游戏就是骗骗小孩的,烦的要死,还费时间。』
: {" S# _- y7 Y* ~  阿枫却是一脸红光,一屁股坐在我坐的办公椅的扶手上,说:『就看看嘛,以前总是听别人说什么电脑游戏啊,电子游戏啊,还一次没亲眼看过呢。』+ g: t& v8 }; \& S* e" s' e( A' l
  仙剑虽然烦,但音乐还是不错的。当片头动画和悠扬的音乐一起出现时,我瞟了一眼阿枫,他屏着气,好象在看一件宝物。& e1 `: _& a4 u5 m
  新的故事开始了,李大婶永远要冒着违反青少年保护法的风险『当』的一声敲击李逍遥的头,然后两个人开始耍嘴皮子臭贫。这段子我看了N遍了,跟阿枫交代了大致的控制方法,就让他坐在我的座上,我跑到客厅去倒可乐。
6 i9 ~( Q) ^# D% r  刚把冰箱门打开,电话铃就响了,我拿起电话,原来是老爸。! E% w) ^& g" w7 i8 ^9 j7 k
  我抬头望望钟,八点。" w: l1 K" T+ H  J) `
  『老爸你今儿起的挺早嘛。』: R- f% w  b) @2 R' z/ D
  『呵呵,』老爸笑着,『今儿八点半有个会,你老爸就八点来公司了。你妈呢?』6 r$ S1 {2 d5 D: e  v% V
  『在马景涛呢,咱家手纸是一箱一箱地买,还不够用呢。』. A1 F4 W5 b, f
  『呵呵,小霁子你现在开始没大没小的了,跟老爸说话也不忘记损损你妈。』
/ c6 S0 _% `3 Q; q+ m6 N  『本来就是嘛,要么我给你试试,叫叫她?她绝对会说:‘景涛别回电话,那女孩是你表妹!’』
* X0 s$ ~- ?2 o* ~# @  O  『行行,老爸关心你,怎么样啊最近?学习紧吗?』' ]* Q/ C/ R9 A: X2 |
  『咳,你关心这个干吗?你儿子这次期中考又是第一,那个什么,是不是该那什么啦?』
% j, F! _' T1 w' v, l" d( v  老爸和老妈有本质的区别,老妈是逢人就夸自己的儿子,嘴里和心里都爬满了宝贝儿子;老爸嘴上很少说,但心里绝对是满意的,每次跟他说成绩时,他虽然不大夸我,可从语气里是能听出他的自豪与骄傲的。所以趁着这时候蹭点儿犒劳是最合适的。
/ r1 e/ u, M9 ~; k! [# `( a9 p  老爸没回答我的话,问我:『是不是和郭岚岚在一起总是银子不够用啊?』, q7 g% K# g9 h- M9 q) z& J
  这哪儿跟哪儿啊?
. j+ |$ {/ s; x* N  不过踏着这个台阶儿更好,我跟着说道:『嘿,老爸你真有经验,知道咱们男人银子的去处。』
, @9 y1 f3 u5 J6 V* [  『小霁子你现在是越来越贫了,』老爸乐呵呵地说,『下星期你罗叔叔要回北京,你要什么我买了让他给你带回去。』
( T7 ^5 D0 n  x' o9 M' N3 N0 [  要什么呢?一时也想不清楚,我说:『我想想,你星期天再打吧,到时候再说。』, x  p" Y# y* c! h7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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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发现自己现在是越来越贫了,跟老爸一聊就没完,偶尔耳边还传来老妈抽泣的旋律,父母在大洋两岸一唱一和,半个小时一下就晃过去了。. t- r9 _* \6 \; w9 @
  老爸的会要开了,又讲了几句就挂上了。
# `9 ~' F8 Q' i( `1 T9 x$ j  我倒了两杯可乐,端着回到我的房间。阿枫居然没有察觉我回来了,手放在键盘上,脸正对着屏幕,象一尊雕象一样愣愣地坐在电脑前。我把两个杯子放在桌子上,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了阿枫的身旁,盯着他的脸。
& i8 _( v8 q# I1 F: S9 n8 X  他一定是太专注了,根本没理我。大眼睛眨也不眨,死盯着屏幕,那招牌似的嘴又紧紧地抿在了一起,那神态就象是在专心刻凿微雕。7 G  O2 y& W1 p; J: ~( H( X2 q
  天啊,我脑子里又涌上了刚刚的冲动,本来已经平静的心又开始狂跳。阿枫在我的眼里突然不再是一个同学,不再是我的好朋友,好象他不知不觉地融入了我的身上,他的脸,他的动作,甚至他的呼吸都在和我的感觉相连着。我感到的真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其妙的感觉,是什么呢?是惊奇?是感动?天啊,我不知道。" ]4 m6 b- A, C0 Q
  我闭上眼睛,使劲地晃着自己的脑袋。我是在干什么?想摆脱这样的感觉?那又为什么呢?我的心象被什么东西给搅住了,乱七八糟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应该干什么。
- k% f/ ?. P' u5 ?7 M& j  睁开眼睛,阿枫居然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我的举动,还是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继续着他的仙剑之旅。6 q8 {$ a; w) ^7 A
  『你是在考期末考试吗?』我问他,要是再那样呆下去的话我都不知道会怎么样,还是耍耍嘴皮子吧。
7 ^, O+ }$ ^. M  阿枫还是盯着屏幕,好象没有听到我的话。
6 N( e# H% P) m4 A' H4 _  我拍拍他放在键盘上的手,又问道:『咳,劳苦大众,刷碗时你可没有这么认真啊。』( Q/ v# Y2 ^/ `2 {/ N, v9 p2 I2 \( h: g
  他好象才缓过神来,把头扭过来看着我,有些腼腆地笑着:『呵呵,这真好玩,我都代入了。』! y3 m0 l5 ?8 }
  他的大眼睛盯着我,还是那种抿嘴的笑,秀气的脸竟然让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心猛然地一跳,放在他手背上的手也有些颤抖。
: M4 m- X8 q' a1 I  我下意识地把手收回来,不敢继续去看他的脸,把头转过去看他玩到哪儿了。- d. O; X& E- w' n: h
  『天啊!』我望着屏幕叫道,『你居然已经碰到林月如啦!』, I% A8 U9 g* p+ d% }
  『是啊,』他说,『灵儿真好,还让我回去救林月如。』
4 d  V: G, t+ [3 K/ E3 ~, B9 Z5 w  我看看手表,才八点半,他第一次摸电脑,玩游戏,天啊,只用了半个小时不到就碰上林月如了。
) b+ \& ^% ~: ]$ Y8 {  『你怎么玩的啊?水月宫的那个水迷宫你走了多长时间啊?』
# X: Q( [. v; _3 @! B; a( A  『就那样走嘛,反正每条路都不一样,走过了不走就是了。』
7 R2 `' R! z0 q# u# L6 ]  『你没骗我吧,你从来没玩过仙剑?』
9 P5 _, O* Y: [- h  『我骗你干吗?』阿枫笑着说,『以前真的连电脑碰都没碰过啊。』" W, f9 O; ?7 G
  阿枫顿了顿,又问我:『灵儿和李逍遥最后到底怎么样啊?』他的神情就象是一个在等待祖父讲述传奇故事后事如何的孩子。! c1 o& K9 n- y" I3 g7 U5 o
  『我也没看过结尾,梁成打过几次通关,他说……』
8 B. w8 d' @2 {$ @% t  『算了算了!』他打断我,『我自己看吧,讲了就没意思了。』
( J8 ^- l- u6 l  屏幕上李逍遥正和灵儿一起打要非礼林月如的流氓们,阿枫居然用飞龙探云手偷了不少的东西。/ H" O5 s: A, L4 L6 S5 J/ w6 {
  『其实我不喜欢林月如,』我跟阿枫讲,『跟孟燕似的,小蛮女,我要是李逍遥才不会要她呢。』0 ^* T  I% `" q1 O5 Z
  『什么?』阿枫突然停下来看着我,『李逍遥最后和林月如好了?那灵儿呢?』  w& E+ V# t4 B& }- }
  『他两个通吃啊,』我笑道,『我还没玩到后面呢,梁成说后面还有个女孩。』
/ [8 B1 y1 K/ A: N) w) h  阿枫的眼里满是疑惑和不解:『他同时喜欢林月如和灵儿?怎么可能啊?一个人同时能喜欢两个人吗?』' s8 u9 M5 c. {' Q- v# s
  我大笑:『他们那个时候三妻四妾可是很平常的啊。』& M- }& Z1 V# B6 `( p8 {
  阿枫低着头,好象在想什么,嘴里轻轻地说:『我理解不了,喜欢上一个人就是喜欢上了,怎么可能再去喜欢另一个呢?』, ~. o; v  N$ {2 X8 Q4 }& F6 A- j9 [' n3 @
  『呵呵,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说,『你没看到张无忌身边四个女孩啊?』6 _, f) f4 Y4 P1 [1 r9 A& T
  『可他最后还是和赵敏好啦,象贾宝玉身边也一堆女孩啊,可他只爱黛玉一个啊。』9 i2 p9 e) l& R0 z
  『哼!』我有心驳斥他,随嘴说道,『那宝玉还喜欢秦钟蒋玉函呢。』
 楼主| 发表于 2010-8-17 19:02 | 显示全部楼层
上 第九章 $ c0 K+ e: w) L  n& ^4 B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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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枫瞅着我,半晌没说话,眼睛眨了几下,笑着说:『你《红楼梦》看得挺仔细的嘛……』4 V* P, T7 X1 A
  我没怎么听出他的话的意思,趁着他的话向下掰乎:『当然了,小霁子我自小通读四大名著,文学造‘纸’当然不同凡响。』
0 j, C2 A, Y$ z- Z6 p! a% ?# E  阿枫微微笑笑,说:『臭美吧你。』0 Y5 p( Y) Y% E3 G' u. ?
  嘴皮子上的争斗我是从来不会轻易下场的,听着阿枫这么臭我,当然要证实一下我的文学造『纸』的确不同凡响:『什么臭美?事实就是事实,不容你否认啊。』* K: v2 Y! H: J& H
  『来劲儿了啦,』阿枫把脸转向屏幕,继续他的仙剑,嘴上接着说,『你通读的是小人书吧?』8 x/ F3 b/ m: N: s2 z
  和阿枫臭贫好象已经成了我的习惯,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要抬抬杠:『嘿,你可别不信,不信你考考我,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我通读N遍,情节细节枝节没有我不知道的。』* ]6 }% j- {/ I' K
  听了我的话,阿枫的脸又转了回来,朝着我淡淡地笑,象是在考虑着什么,嘴角稍稍向外撇,透出一丝丝我从未见过的狡诈:『《复活》看过吗?』
7 ]. e5 z) e( |( \9 x  『当然啦!』我开始得意起来,去年暑假躺在病床上时把它读了好几遍呢,正好可以在此卖弄。
7 y9 Z; P" V. I& Y$ m5 t  阿枫盯着我的眼睛,一本正经地问我:『那你记得那个犯了刑法995条的被流放到西伯利亚的官员吗?『, B/ c! ~+ x1 V$ ^
  刑法995条?我糊涂了,一点印象也没有,问道:『哪段里面的啊?』( ~. L+ y9 P' ~/ r2 X: C4 m9 c
  阿枫的眼睛还是盯着我,目光里竟然包含着认真,又好象在仔细思量着什么。
$ u" y( X* {0 b, w0 l7 n  『你丫给点儿提示啊,那么长的小说你愣愣地说出个刑法995条,我哪儿猜去啊?』我急着问道。
; p9 `( b# U' `# d+ F: H* d7 i  阿枫没立刻回答我的话,可目光依然没有离开我的脸,长长的睫毛合合闭闭。他一定在考虑什么,可又不知该怎么说。我越发糊涂了,等着他开口。
  j0 g7 n- i) b+ H" J  阿枫咬了咬嘴唇,又把脸转向屏幕,嘴里抛出不轻不重的话:『算了,不说了,还是玩仙剑吧。』% }# p9 \  A/ q7 e; o
  我已经糊涂到爪洼岛上去了,伸出手在屏幕前上下晃动,阻碍阿枫的视线:『劳苦大众干吗说一半就不说啦?我最讨厌这种人了……』3 [" Z8 [" q2 r  j: C9 W
  阿枫没把头转过来,任凭我的手傻乎乎地在他的脸前晃动。隔了半晌,他低头看看表,说:『哎哟,快九点了,我要回家了,妈在家等着我呢。哎,这玩到半截怎么办啊?』
0 v+ r+ Z8 w/ z1 Q  这小子真会转移话题,我满腹疑云地把手移开,跟他说了存储进度的方法。阿枫手真快,斩钉截铁地把进度存在了『进度一』里。我来不及阻拦,在一旁『啊』了一声,天啊,我玩仙剑可是费尽了心计啊,虽然不是很喜欢玩,但也花了好长时间才打到蜀山的,他这么一存,我的进度就被冲掉了!我又没有在其他的进度备份。
& j' R& ^/ U2 L. V7 @6 z: L( A) l  阿枫抬头看看我,一脸无辜的样子,问:『怎么啦?我做的不对?』
. A9 }+ N& E7 S& H9 N( z$ V  我定过神来,淡淡地笑着:『没事没事,自己瞎紧张。』2 j5 x% ^+ S2 i% D9 [% |4 y

. J7 c# C1 r' t& n- t  送阿枫出去,经过老妈卧室,我向屋里喊了声:『妈,阿枫要走了啊。』$ o5 H& J! a6 r
  阿枫想进去寒暄几句,我推着他向门口走,说:『省省吧,我老妈现在是景涛哥哥的情人老婆妈妈丈母娘,不会管你的。』+ _/ k: ]% H+ |8 \* s" Z4 ]
  阿枫和我在门口蹲下换鞋,我边换鞋边想着:如果是梁成、严浩他们把我的进度给冲了,我还不把他们倒吊起来打个皮开肉绽啊?对阿枫倒是这么宽容。
# f3 q# U5 K0 Y% e$ s; ?& c  A  猛然间我想到:如果郭岚岚把我的进度毁掉呢?  x) F0 F5 L9 t" @4 q& Y: E. h1 N
  这个念头在我的脑子里一出现,我隐隐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不对劲,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7 C3 j. Q6 s/ Z( `  如果是岚岚呢?7 A3 u4 r  O( W* m
  如果是岚岚呢?& r& t( h9 G! V" x. g
  乱想什么啊,如果是岚岚的话,我当然不会怪她的啊,我可能连『啊』都不会『啊』的。岚岚是我的女朋友啊。5 _" F& g2 \# ~9 \2 j. n
  是啊,岚岚是我的女朋友,而阿枫是我最好的哥们。) l- m6 O$ M3 @1 z; m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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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楼门,有些凉风,天已经全黑了。
2 ?" x* q* q, z- d5 j- O  阿枫背着他的军用包,在我的身边走着,时不时地抬头望望星空。走到院门口,他跟我说:『霁子你回家吧,我出去坐公汽就直接到家了。』
: c/ U! a" W4 P6 s# z6 n( p% q4 Q  我点点头,问道:『你身上的钱够吗?』4 Q" c: j' {, J
  阿枫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来,冲我吐吐舌头:『今儿化学课买教材把钱全交上去了,就剩这一块钱了,正好回家。』正说着,阿枫眉头一皱,又冲着我笑:『坏了,刚刚喝了可乐,现在有反应了。』
4 ]8 C; l7 U+ a: L9 A/ q  我也乐了:『懒人屎尿多,在我家刚上过,现在又要轮回。努,院子那角上有公厕,去吧。』
4 j! [5 z7 K4 W# j" K" n7 L  阿枫把背着的军包脱下来递到我的手里,让我帮他拎着,自己急急忙忙地向那儿跑去。
7 p9 Q( Q( s) O( `  我望着阿枫消瘦的背影向五谷轮回之所奔去,猛然感到腿边一紧,低头一看,天啊,是这臭小子!- L4 G* G+ W6 Z: B* X8 n
  一个浑身脏兮兮爬满泥的小孩正死死地拽住我的裤子,半跪在我的脚边,嘴里含糊不清地向外吐着我根本不懂的方言。
6 g1 Y8 e' E: m" `* a3 g% p  这孩子成天在这个院子附近转悠,平常身边还有一大帮的兄弟姐妹,白天院子里有人管,不敢进来乞讨,总是在院子外面伺机等待猎物。好多次老妈到周围超市去买东西,都被这帮孩子围剿,为此老妈痛斥了好几次的大院管理员,甚至还想拒交管理费。我放学也常常碰上这帮瘟神,不过基本上都能躲着走,打游击战术,成功免财。其实倒不是心疼那几个钱,只是这帮孩子纯粹是受人指使,充当职业乞丐,实在可恶。
: ^- I; ~1 A2 L6 T1 ?0 O  没想到现在九点了,这孩子这么敬业,还不下班,居然趁我不注意还给我来了个突然袭击。
( |1 z' q  q! o, F# Y  我向四周望望,没有这臭小子的同党,当下稍稍安心。倒不是怕这帮臭屁孩儿,就是怕这些瘟神一拥而上,拽裤子的拽裤子,拽皮带的拽皮带,拉手的拉手。虽然我从来没遇上,但类似的情景不知见了多少遍了,感觉他们是借用了孙猴子的猴子猴孙对付巨灵神的方法。8 x( L9 D2 q2 F3 o  n
  既然就这小猴子单兵作战,那我可不怕,我一脸恶煞地冲着他说:『你放不放手?不放手我可要揍你啦。』这是梁成他们教我的对付小乞丐的秘技之一,他们说这台词配上表情是百试百爽。* J) q" Z/ l8 A6 J
  可小乞丐象是没听见,两只手紧抱着我的腿,甚至把身子也蹭上来了。1 j6 A- j$ A# D* ~
  今天穿的是白裤子,上学一天下来,托我们学校环境卫生工作抓的紧的福,还没怎么变色,被这小乞丐一蹭,我的天啊,烂泥脏土全都抹上来啦!8 B6 W" B( s2 Z( g! n: v) K2 o8 j
  我恶狠狠地冲着他叫道:『你还不放?我踹你了啊!』* z& p! z' k+ a3 z6 r4 Z- ^
  小乞丐咬定我腿不放松,嘴里含含糊糊地讲个不停。  O' c8 o5 ^# M6 C
  我有点儿急了,甩了甩手中的军包,再次警告他:『不信我抽你是不是?再这么地我可真抽你啦,把你带到分局去了啊!』
( n, u+ B7 h0 f: ?. R, R( u9 h  小乞丐和我的腿越发亲密,于是我的白裤子越发沉沦。( ]3 S& ~) w  L4 c
  我火上来了,抡起手中的军包,嘴里喊着:『个小兔崽子,看我怎么抽你丫的!』其实我不准备打到他的,只想摆个假动作吓吓他,让他放开我的腿和我可怜的白裤子。( a, w  }# m! O6 R+ `
  可突然我的手腕一紧,回头看看,阿枫一脸铁青地站在我身后,抓着我的手,满带愤慨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我一时间突然觉得挺尴尬,好象是在幼儿园偷吃蛋糕被阿姨逮到了,于是笑笑:『阿枫你回来啦?这孩子太缠人了,我就是吓吓他。』
. `' E, z) Z1 r  H$ s  阿枫没说话,蹲下来摸摸那个孩子的头,说:『他有没有吓着你啊?别哭啊,来,哥哥给你钱。』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块钱递到小乞丐的手里,小乞丐立刻松开我的腿,接过钱,欢天喜地地走了。3 X% V  C4 z! U0 M+ S
  阿枫站起来,一言不发,从我手中把军包抢下来,径直向大院门口走去。: w% N9 ~/ Q! n- Y$ N" U
  我半晌没反应过来,猛然想起他身上只有那一块钱,就这么走了连公汽都坐不上,赶紧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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