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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言情] 光盘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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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8 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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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我觉得也很不错,搜索后有这个文章,但是也是只有部分的,所以这里我发全文的。由于我这是连续一个文章,所以以word内30页发一楼层吧$ j$ F3 z6 b7 J* Z) m0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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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属于警察故事,有点悬疑,但是SEX 方面似乎不多。还是希望大家能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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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类文章不知道能不能申精或者申请加亮,包括我前面发的《篮球帅哥:激情缠斗》一样,我都认为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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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y( B% x3 c; A光盘事件(作者:bgaxp)" @; N. ?) ^; z# b$ t- B% n" @6 m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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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强坐在三楼临窗的包房里,透过玻璃向外望去。正是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车水马龙,可在这玻璃后面,却听不到一点喧闹的声音,这狭小的空间,就如同童话中的神奇城堡,把他和尘世隔离开来。他点着一支烟,收回目光,惬意地靠在宽大的布艺沙发里。三十多岁的男人,有几个不是生活在压力中呢,不是这样的压力,就是那样的压力,总之,谁也逃不脱,刚刚这种不经意间的轻松真是难得啊。
( @& q; ]; \/ a6 u7 h% M  李忆农真会选地方,钟强想着,不禁笑了。他本来还在怪他神神秘秘地选了这家咖啡厅见面,现在竟有一丝感激了。下午钟强还在丽都花园“蹲坑”,接到李忆农的电话,让他务必六点钟赶到这儿。钟强带着手下人,在丽都花园已经蹲了一周了,目标始终没有出现,他不由得有些懊恼,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分析是否出了纰漏。当然作刑侦的要面临各种复杂的突发情况,免不了时常会有些纰漏,也可以采取补救措施,但钟强骨子里是个高傲的人,他坚信自己的判断力,他坚信这种判断力是建立在缜密的推理和分析基础上的,他从来不会轻易行动,而一旦行动了,多半会有所收获,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研究生毕业后,作了七年刑警,大大小小,钟强参与了一百多个案件的侦破工作,他的能力有目共睹。
  u& v  R* x! i1 i  D1 s  “做刑警也是需要天分的。”有时钟强会这么想,颇有些洋洋自得。有些人不管怎么努力,分析案情就是找不到“闪光点”,缺乏那么一丝灵性。从上初中开始,做刑警就是他的理想。他一直为自己的逻辑推理能力暗中自豪,也为自己所受过的严格的专业训练感到骄傲。当然这些他从未说出口,在别人面前他永远是谦逊的,这或许是生活磨砺的结果。因此,一旦他做出某种判断,并付诸行动,继而自我产生怀疑,就是他最痛苦的时刻。  p; n9 F; W+ Q7 J' I' q$ G) h
  就是在他痛苦的时刻,他接到了李忆农的电话。他本不想去,实在没心情,可是在电话里他听出了李忆农隐藏的焦灼,便二话不说,爽快地答应了他。他和李忆农,不仅是同事,也是死党。当年他毕业分到刑警支队,就和李忆农一组,跟着刘队。七年的搭档,他们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尽管后来李忆农调到区刑警大队当副大队长,他们的关系也从未冷淡过。只要有时间,每周必定会聚在一起,喝酒,打麻将,或者玩“五十K”,当然,少不了交流各自的工作。! g# c7 j  G5 f+ z3 M" S/ H) @
  六点刚过,钟强赶到咖啡厅,李忆农还没到。小姐说李先生定了位,把他领到这间包房,上了茶,退出去了。他看着窗外的世界,感到一阵轻松,也打消了给李忆农打电话的念头。他们彼此太熟悉了,没有特殊的事,李忆农不会迟到很久的。他打量着包房,悠闲地抽起烟。“有些东西还得和李忆农学啊。”钟强在心中嘀咕着,生活是需要激情和浪漫的,和李忆农相比,他呆板了许多。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安排两个男人在咖啡厅的包房里见面,即便是和妻子热恋时,咖啡厅和西餐厅他们去的次数也有限。“我不会是个古板没有情调的人吧?”他苦笑着摇摇头。
% [+ m/ u* t/ d. X# K, n5 \* g  抽完了两只烟,李忆农还没到,钟强在心里笑骂着李忆农,考虑等他到的时候怎么损他几句——急三火四地把我找来了,你却人影不见。他喝了口茶,又点燃了第三支烟,心情莫名地有些不安。李忆农这样找他,肯定是有什么事,说不定是替哪个人说情,或者为家属打探什么消息,但愿别太为难。
- k" P2 A: U$ G) i* ~/ v7 C3 n8 T/ a  只是,他又想起了电话里传来的焦灼,不会有什么别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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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o8 H0 l) V) o0 L  六点半都过了,钟强刚抄起电话,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1 c4 `0 E3 k. L& c
  “你到一会儿了?”一拉开包房的门,李忆农就歉意地一笑。: r" f4 @4 L7 R
  “废话,我可是准时到的,”钟强抬起手腕看看表,“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6 h7 G( B: u8 K5 F6 g/ [  “我去拿电脑了。”) s% j7 _' J6 }8 C
  钟强这才注意到他背着个电脑包。李忆农在对面坐下,喝了口茶,又接过钟强递过的烟,点着,长长地吐了个烟圈。# `9 s- m7 z: K1 {" B9 Y3 i; S( i; [
  “你小子挺会选地方啊!”
9 [' a; R. P: Z' p2 `- }) b  “刚认识的一个朋友,反正又不用买单。”李忆农笑笑,“对了,你手里那个活儿怎么样了?”
' o9 g. f% g+ x. ?- Z  “嗨,别提了,都蹲了一个礼拜了,连个人影都没摸着。”; X' T9 M& j% s7 P8 U5 Y
  “也别太着急。”李忆农安慰他。
& s$ J/ k/ Y) h) I2 d1 o: l; a  “我能不着急吗?上边都盯着呢。”7 C9 |1 s7 ]+ o) K. Z
  “光着急有什么用。”( P+ |" i& z- c  B" ?
  “是啊,现在这帮王八蛋比我们还要精啊。不过话又说回来,碰到这种难缠的主儿,还是有点意思,不然那些千篇一律,烦都烦死了。”
& T4 j" b% w5 h0 Q5 I. x; l$ B% H" F  “我都有点后悔调走了,我们那儿翻来覆去就那几样,哪像我们原来的时候啊。”
6 F* m: K# N; s) U4 S9 J  “得了吧,我的副大队长,再熬两年你就能转正了,你看看你身边那几个人,谁也比不过你。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有多少人羡慕你啊。”- p, b5 o- z9 B
  “你就不羡慕我。”李忆农笑了。
/ u0 m+ q: [- L5 q  “我天生就不是当官的料,干点技术就行了,只要你小子将来别翻脸不认人就好。”
& d+ c8 N1 ^+ X$ }8 S! z  “你骂我呢吧?”
& y7 }: D) J: e, o: W& I% H  两人都笑了。
! n/ M/ V! A$ F  “你小子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又是谁找你了吧?”钟强问。
4 ?& E+ L! Q1 ?; z7 z( M  n  李忆农沉默了,半晌,他紧紧地盯着钟强。8 C& b; {7 N0 u; T$ m# C
  “你别这么看着我好不好,我老婆都没这么看过呢,有什么事,赶紧说。”2 I3 Q- U' G, l
  “没人找我,是我自己的事。”李忆农开口了。
) X$ l0 n* q6 c  “你自己的事?”钟强皱了下眉,笑了,“不是又和嫂子闹别扭了吧?我跟你说,这事你甭找我,我做不来。”# Q6 Q# e7 y) `: ~7 |$ \
  “不是。”+ e1 Q5 X0 ^  c: U( T3 P4 W
  “不是?那你还能有什么事,那么春风得意?”
1 O% Y% T2 a: P& q) ^$ F  李忆农定定地看着钟强,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给你看样东西。”他从电脑包里摸出个信封,递给钟强。6 y* n4 `4 |* N0 J3 x  t* ~
  接过信封,钟强疑惑地看着李忆农,“这是什么?”
5 l9 B- {2 |6 I# y4 A. e  李忆农没说话,只是努努嘴。
5 O& N% f2 f; I% b1 r- z0 M  钟强打开信封的封口,将信封口靠近桌面,小心地竖起来。“咔哒”一声,一张光盘掉在桌面上,露出一个角。他把信封倾斜,抽出光盘,又抖抖信封,里面没有其他的东西。
2 z0 M) O8 W3 H! R  这是一张很普通的刻录光盘,大多数家庭都会有几张。钟强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除了原来印制的商标,光盘的中间用黑色记号笔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1”。3 }* U" |' k7 i6 r1 a+ n
  “这到底是什么?”
; P  l6 D$ O. G, `  “哎,你自己看吧。”李忆农拿出笔记本,递过来。“我刚刚就是取笔记本耽搁了。”. O% T1 i0 Q" K" C8 O% a/ C  H9 u
  “噢。”钟强结过笔记本,放到桌面上,打开,又按下开机键。
7 U! \0 X# O2 `4 W7 }% Y7 H* s  等待开机的时候,钟强扫了眼李忆农,他一只胳膊靠在桌面上,手中的烟攒了很长的一截儿烟灰,看着桌子发呆。
# B' j9 M( S. {) H  “他这是怎么了?有点不对劲儿啊。”钟强在心里琢磨着。总算能看了,他打开光驱,放进光盘,又合上光驱。电脑传来了光驱驱动的声音,不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对话框,他移动光标,打开了文件。
  d8 ?6 S, G4 W4 w. T6 }  光盘里只有四张JPEG格式的照片,每张大概850KB左右。钟强操作着光标,很快打开了文件。! O  I- c- ]3 j8 e) ^6 A
  “啊。”看到第一张照片,他倒吸了口凉气,紧接着他又打开了剩下的三张照片,不禁目瞪口呆。
9 X0 U9 V' s; ~7 ^/ D  四张照片都是从同一个角度拍摄的,内容也都相同,两个男人赤裸着上身,在一张床边拥吻。当然,每一张照片的动作略有不同。4 B: Q! s1 y6 ~
  照片拍的还算清楚,面对着镜头的是张年轻的富有男人味儿的脸,他闭着眼睛,微微蹙着眉,嘴半开着,好像既痛苦又享受。另一个人侧着头,应该正在亲吻他的脖子。$ M7 D  l  C$ P
  钟强的心“咚咚”跳了起来,有一刹那他都在想,如果这个野性的男人如此站在他的面前,他会怎么做。他用双手抹了下脸,叹了一口气。
4 J9 W+ u. o: R& z  “你这算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 W& @" ]* n1 A0 [7 J" a, s' w  李忆农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 E7 v. a* v# R4 l- B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是谁给你的举报材料吗?”
0 O% Z: P( A9 n# N  “难道你真没看出来?”李忆农低下头,回避着钟强的眼睛,将手中的烟头狠狠地掐灭,“那个背对着镜头的人,就是我。”. m' y, n( Q, c8 n6 k
  “什么?!”钟强吃惊地盯着李忆农垂下的脑袋,差一点喊起来。+ G, S  O( |) d: h
  “真的是你?”
/ E5 r  i# O+ G) c  Q2 o  “真的是我。”1 |, G- J! F3 d+ X
  “那个男人是谁?”
& b4 u+ D& R( h6 Z+ p7 T  D' G  “我不认识。”
: ?, \4 s5 M% N1 u  “你——”一时间钟强也不知自己说什么好,他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熟悉的男人,恍惚有些陌生。他搞不懂自己的心情,吃惊?埋怨?还是心痛?对,是有些心痛。8 i  b- [  A3 m" L' ^9 B, y
  同性恋现在根本不是一个禁忌的话题,可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情况?钟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屏幕,随即又赶紧转开。他点着一支烟,望向玻璃窗外。街道上仍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可他只是呆望着,自己都不知道看着什么。  X5 \7 O4 E7 |8 N
  “钟强?”5 c3 @) J9 o* M6 r: G9 }
  “啊——”他回过神来,李忆农苦丧着脸,木然地看着他。- L. ?  ?. v/ \1 h, H" M2 X
  “怎么会这样?”) ~/ U6 `- s& d3 L2 z- E
  “哎,已经这样了。”, y/ L8 A- o3 X' e5 Y( k- F
  是啊,已经这样了,说别的还有用吗?: s) }: y8 a  b4 H6 j9 P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 {9 U. G4 X7 g4 R9 Q/ ^1 _  “去年夏天。”
6 \+ E$ j; J& z- R  “在哪儿?”
! S+ l0 ^9 C8 @: Q$ p4 D/ Z  “省城。”
' M! W( G* Q$ q  “省城?”. w* j: ]. r6 K
  “嗯,去年在那儿培训。”# R+ i3 J: m# t$ \: t& k
  钟强想起来,去年省厅组织培训,李忆农在省城呆了一个月。) ?3 }5 K- y5 N9 m
  “你说你不认识那个人,那你们怎么能——?”& _) }/ c% r+ J  h2 a- }0 _1 `8 q
  “我们在点上碰到的。”
5 f5 f- p$ z( o9 w  “点儿?”刚说出这两个字,钟强就明白了,他看过这方面的资料。
  B& i5 s; I! \  “嗯。”
: Z* ~% \" a7 e! V2 Q9 b  “照片上是在哪儿?”
, H( b! J& ]1 i2 X- E  “他说是他哥哥家。”4 k2 f5 W0 l- D+ B* g
  “你傻啊?跟一个不认识的人回家?万一出点什么事呢?”钟强猛地闭上嘴,万一已经出现了。1 L0 B& \* b# x
  “你别那样看着我,我受不了。”李忆农叹了口气,“我们觉得对方都不错,聊得很开心。他带我去了酒吧,我们喝得不少,出来我就跟他回家了。”
" @, C  C% r3 T2 c& N* U: I/ b  “你呀。”钟强摇摇头。0 U/ e. m4 b0 u$ ^
  “光盘怎么回事?”
$ A' }: h4 O5 I+ p- c  “今天下午收到的。”
( B7 k+ H' r2 j& f$ M; R  “寄过来的?”1 F2 k7 i& {0 D0 v! z# I
  “嗯。我一看就傻了,想想也只能和你商量了。”, c& d, |/ e& G( r, `
  钟强拿起信封,这是普通的牛皮纸信封,一小块儿白纸贴在信封正面的左上角,上面打着地址和收信人,省城的邮戳。% i/ H+ Z0 Z3 u5 z6 q9 d$ k+ ^
  “操,又是个老油条。”钟强骂了一句,“他怎么知道你身份的?你告诉他的?”
% N* U+ t$ A! X8 I  “我不记得了,我们就见过那一次,后来再没有联系。”李忆农回忆着,“那天喝得太多了,可也不应该啊,我第一次那样,心里谨慎着呢。”
/ C2 g4 p1 t2 z; D7 B  “第一次?”# l# b$ Q% O* o
  “哎,”李忆农长叹,“长这么大就那一次啊。”
  B  O% u: v& ]3 W  钟强看着他,心底一种抽搐的痛。
: E1 K. i( z; x$ C  “出了事,就别想那么多了,想想怎么解决吧。”钟强伸出手,拍了拍李忆农放在桌上的手,忽然他意识到这个举动有些暧昧,连忙缩回来。
0 \5 k8 j5 J0 k% Y$ R. B  “他什么意思啊?敲诈?”
- E- h8 M4 l# ~1 O  w  “现在这种事挺多的。”李忆农说得有气无力。
+ X! N$ `, B7 m, B* d/ P. F$ f  “他不想活了,也敢对咱们动手?”1 q7 T7 |6 B  E
  李忆农苦笑。
/ p* r0 S9 d& G0 H  “别怕,到时咱们收拾他,有我呢。”/ ^. S7 K, p6 P- M$ o
  “钟强,这事我只能和你说。”! C6 g+ @" _) W
  “我知道。”钟强甩过一支烟,又给他们点着了,“李哥,别太放在心上,总会解决的。”这个称呼很久没用了,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别扭。. e4 ]2 X/ d2 {- }! o
  “嗯。”李忆农点点头。  {% t. g3 t$ C
  “他还会联系你的,他总有所图吧,不会只寄这一张光盘过来。”9 c" Z& x7 m4 @% W
  “那我该怎么办?”
- }! t& x7 v6 U% z6 C& M9 O  “静观其变吧。还有,这东西千万要收好,可不能让别人看见了。”
6 H8 {2 J+ J$ G) Y, N- K& r5 w$ d) n  “我知道。”
4 V, j" M4 J" h: J+ S  钟强把目光转向屏幕,又察看那几张照片。“李哥,这不是相机照的。”
. U9 O9 V$ o0 l  “我也看出来了,是摄像机。”0 l) a% y* M5 q( d
  “哈,”钟强忽然笑出来,“什么时候你成了李美凤啊?”- K" t- r/ ^8 g7 k
  “什么?”李忆农一愣。
/ ?% c) w* A- R. {  “性爱光盘呢。”
0 C$ b. |0 P' r, p. o7 q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拿我开涮。”2 e& A/ j! i, B3 `3 N; p
  “天塌不下来,放心吧。”钟强关上电脑,“走吧,我请你喝酒,这星期光蹲坑了,我还没开荤呢。”
0 s% j- U, Z( R# P; y2 I3 `  睡到半夜,钟强就再也睡不着了。妻子把头埋在他的胸前,紧紧地搂着他熟睡着。他不想打扰妻子,强迫自己睡觉,但是无济于事。李忆农那张无助的脸,始终在他的眼前闪耀。这么多年下来,在他的心里,李忆农俨然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尽管他说不清楚他们之间略有些微妙的关系,但是他知道,如果需要他做些什么来分担甚而全部承担李哥的痛苦,他会毫不犹豫去做的。“李哥”这个称呼,尽管除了他刚到警队的那几个月,他很少叫出口,但是在心里,他已经早把他当作哥哥了。& ~- l3 D( ~* ^/ Y1 s& _
  他想到那个光盘。有一两次,他曾经怀疑过李忆农喜欢男人,但从未深想下去,这样的念头只是在头脑里打个转儿,就消失了。对同性恋,理论上他并不陌生,当初在学校时研读犯罪心理,他就接触过大量资料。中国的同性恋,属于绝对的弱势群体,与其他人相比,更为压抑,更容易陷入绝望之中,而正是这绝望,更容易让人肆意放纵,也更容易发生犯罪。
  `& x  u8 a1 e9 M& M1 ?& P" l  工作之后,他曾经办过一个同性恋杀人的案件。他很奇怪,他竟能平静地面对那个嫌犯,没有什么排斥,也不像其他同事那样大惊小怪,或是充满猎奇心理。或许是所受的教育和成长的经历,让他有了一颗宽容的心吧。案情很简单,嫌犯也很配合。通过几次提审,他更加确信,除了性取向,同性恋和大多数人没什么不同,如果非要寻找不同,只不过是他们的心更苦罢了。
  M& N4 i9 A3 A+ J! F2 ]  李哥,你的心里,苦吗?+ F) \' U( W) E% Q+ x% ~
  酒劲儿还没过,头有些疼,他实在躺不住了。他轻轻挪开妻子的胳膊,下了床。他先推开对面的房门,儿子四脚八叉地胡睡着,被子被蹬掉了大半。他为儿子盖好被子,掩上房门,来到客厅,为自己沏了杯茶,点着烟,在沙发上躺下。$ O/ W, _1 W7 n0 L2 H6 r
  晚上他们去了“西北人家”,这家酒店就在刑警支队的对面。饭店不大,只有几个包间,但很干净,菜的味道也很可口,只要是自己花钱,钟强一般都会来这儿。来的次数多了,和老板也混熟了,慢慢地也成了哥们儿。( c$ U9 z# U" V$ ], L+ r, e4 ]
  一进酒店,老板也在,见到他,连忙从吧台里迎出来。% v* j; y3 J/ ^% W* r  x: ~; l1 {
  “许军,找个包。”' [6 n8 f" U( Q% G$ p- a8 q
  “几个人?”
; D# w" R7 D; k' x  “就我们两个。”
% P" W! B6 {0 n2 _, v, O  N  “行嘞。”( j0 c4 ^+ ~. J5 K( M2 O; W
  许军把他们带进包房,“是点菜还是我给你们琢磨两个?”
- D* v% G) Z8 o% l  “你看着弄吧。”来这儿钟强很随便,“对了,你要不忙也过来吧,李哥也不是外人,人家可是刑警学院毕业的。”; _2 G3 B6 `2 k+ h
  “是吗?”许军笑嘻嘻地向两人递烟。
/ f7 z2 V& e% _5 F  “关刑警学院什么事啊?”李忆农有点纳闷。/ j- O# t/ @, h+ B% [
  “这小子的理想就是当刑警,原来一直想考刑警学院,哪知道我们干的哪是人干的活啊!”; q6 X2 I+ H0 y! k
  “那怎么没考啊?”李忆农问。+ J* v. S! p. m  K: N3 _
  “怎么没考啊?没考上。”
& ^6 S& ^5 d9 T7 ]( Z7 g  “幸亏没考上。”李忆农笑着说,“你看你现在多好啊,比我们强多了。”
* b: V$ H  V; K0 F1 e4 B9 V# `  “你就别损我了,李哥。”许军把目光转向钟强,“你们先聊着,我让他们去弄菜,今天认识李哥高兴,咱们哥仨来个一醉方休。”
9 [/ N( t) }6 @& Q) w  的确是一醉方休,三个人都有点酒量,喝光了三瓶白酒,又干了七八瓶啤酒。1 V* S1 F1 @) O5 l# I! V
  钟强很感激许军,有他胡诌百咧,让李忆农轻松不少,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还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恍惚中,他看着对面的许军,又想起了照片里的那个青年。两个人都有着让女人动心的脸,只不过许军更为成熟,更有男人的味道。这样的男人更受欢迎吧?他把头凑近李忆农,问他,“你看许老板像不像一个人?”. X. ?7 F: R6 H
  “像谁?”. }/ @# \' Z4 a; t6 X& I2 ?
  “照片里的那个。”
$ D0 U8 D  d* U5 ^. h! y  “滚。”李忆农轻吼一声。
& @7 i+ `( I  Z) J* U" P, u+ f  钟强哈哈大笑,许军不明所以,也跟着笑。% a3 g# P# s9 _: B: w8 T, I* Y* t

+ ~5 U: J- i+ q9 x  这一宿李忆农也没睡踏实,后半夜起床到了书房。一回家他就把光盘和信封锁到抽屉里,现在他又拿出来,下意识地翻弄着。
3 }, S: X' n8 X" Y; I3 o  其实在上大学时,他就已经确定自己是个同志,但环境只能让他把自己深深地隐藏起来。工作后,他更加小心翼翼,唯恐露出一丝破绽。一直到结婚生子,他尽量遵循一个常人的足迹。在中国,这就是同志的宿命,他常常这样安慰自己,但是他的内心是压抑的。
& w7 |" c9 P  q& |* l/ }  N  他不爱自己的妻子,但是又有几对夫妻是真正相爱的呢?大多数人还不是过得很好?妻子是个善良的人,无论如何,他得对得起妻子,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况且婚后一年,他们就有了自己的孩子。人这一辈子,还图什么呢?平平安安地走完就是了。好在他对房中之事还不是过于排斥,妻子的要求又不高,只要关上灯,闭上眼睛,幻想着和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做爱,马马虎虎也就交差了。" e  p, T( W0 e5 j: c
  初识钟强,他只是对他略有好感,那么精干的一个小伙子,想不让人喜欢都难。他们分在一起,都跟着刘队,不知不觉,他心里竟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慢慢地,他意识到,那就是爱。活了快三十岁,他还是第一次真心地爱上一个人。) [- i, Z, j3 E9 E5 f1 j
  但是他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能把这爱深深地埋在心底。他没有勇气,也从未真正地想过和钟强发生些什么。他只是默默地尽心地呵护他,像一个大哥哥那样照顾他。钟强感受到了这种关爱,也更加地依恋他。他看到在钟强平静的面孔下面,是一颗多少有些脆弱的心灵。男人之间,不需要更多言语的表达,能够享受这样的暧昧,足矣。1 t( O" j( O1 d0 b! x
  直到有一天,两人不经意间终于有了一个小故事,这让两人都有些尴尬。幸亏这尴尬很快就过去了,两人的关系恢复如初。李忆农终于认识到他是在玩火,钟强不属于他,不属于他的世界。从此,他把自己的心包裹起来,只把钟强看做是自己的弟弟。这很难,但他努力做着。
# c2 k$ x2 }6 Q& i( q  后来家里装了电脑,他发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他浏览着各个网站,逡巡于同志聊天室,这让他多年封闭的心终于有了一个发泄的管道。但是他只是在虚拟世界中发泄着,现实生活中他不敢有一点点的造次。儿子一天天长大了,家庭还算美满,自己的工作又得到了上级的肯定,升迁指日可待,何况这个城市又不算大,天知道谁和谁有什么关系,如果出了点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7 e7 a' e+ r% i2 o
  可是他的心,就从来没停止过蠢动,冥冥中,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6 c) [! O% M# T1 j, A0 [
  去年夏天,李忆农到省厅参加培训,在省城住了一个月。其实省城离家里并不远,坐火车也就两个小时。每个周五,他都会回家,周日晚上再返回省城。培训生活紧张而又平淡,可越临近结束,他的心就越想长了草一样。
4 Q* U: q; X2 {7 b# Y" u2 M  最后一个周末,他没有回家。吃过晚饭,他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摆弄着电视遥控器,然而哪个频道他也看不进去。他清楚,这个周末留在省城,并不是要躺在房间看电视的,但是他却迈不动脚步。
+ Y, X2 }- q  E6 ?  网络所带来的诱惑是无法抵抗的,他不敢在自己的城市活动,可周边城市的聚点他早就摸了个门儿清。他出差机会本来很多,无奈身边总会有其他的同事,他又是个周全之人,从来不肯扔掉同事,所以这么多年他从未迈出那一步。现在机会来了,他却犹豫了。8 o& q2 \8 Z7 U& b% a: H
  他在和自己较劲,尽管他也不知道较的是什么劲。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天渐渐黑透了,他仍躺在床上。“去吧,去吧。”一个声音就像魔鬼一样呼唤着他。$ j4 ]3 V5 |% w% f! i- g
  他坐起身,眼睛却仍盯着电视屏幕。我只是去看看,又不想发生什么,我只是想看看和我一样的人,我只是想看看我所属于的那个世界。他劝说着自己,“我要找组织。”他笑了,终于站起来,打开房门。7 S# G: u6 f! T1 j6 V( `0 j
  初夏的街道,很多纳凉遛弯的人。他坐出租车到了正和大厦,马路对面就是正和公园。日据时期这里就已经被辟为公园,演变到今天,成为了省城最大的同志聚集地。
) Q3 \! w/ Q: B$ Y  有几次白天李忆农从公园旁经过,也没觉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现在隔街望去,黑黝黝地,显得说不出的诡秘。或许是心结作祟吧,李忆农想。公园大门旁边有两个小商厅还亮着灯,李忆农喘口气,向灯光走去。) W/ \" N/ t& L
  商厅的门外是个冷饮摊,李忆农买了包烟,又叫了瓶玻璃装的的可乐,坐在矮凳上喝起来。天有点闷,冰冷的饮料一下肚,他顿觉清爽。点着烟,他环顾四周。冷饮摊上,还有两个人在喝饮料,他在俩人身上扫了一眼,目光没敢停留,他不能确定他们是否也是同类。商厅的门口,有一部公用电话,一个瘦瘦的男孩儿边喝饮料,边打着电话。6 x. \1 w+ _# P9 \  b
  “你快过来啊,今天人可多了。”男孩儿冲着电话喊。, `1 z8 G( D+ e* F( y
  男孩的喊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稍稍侧过头,看着他。: H; y2 x& y% v. u& [3 S
  “你来嘛,人家大老远跑过来,你不来多没意思啊。”
1 J1 K7 J7 X. o$ U  他无声地笑了,这个肯定是。他奇怪男孩儿为什么如此胆大,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样,换作他是万万不敢这么做的。他的心里一阵激动,终于遇到自己人了。
& M9 p8 b* W6 E+ c7 r7 P; @  男孩儿继续通话,像是说服了对方,“行,那你快点,我在老地方等你。”男孩放下电话,交了钱,转身向公园里走去。
' v$ e: v2 h" z1 p" U( f9 ]  李忆农不经意般地看看四周,站起身,远远地跟着男孩儿。他曾看过几篇帖子,里面详细地记述了公园里的情况。公园的北侧,有一个人造湖,湖的东北角,是一片树林,树林的边缘,还有一座小土山,这树林和土山,就是同志们的聚点。
; ~/ A+ j. K( t) V  公园里还有一些游人,大多是出来纳凉的。越往北走,人越稀少。黑暗中,男孩儿轻快地走着,他只能感觉到那一团模糊的黑影。越过湖岸,远远地看见了传说中的树林,男孩在林中一闪身,不见了。
1 V2 z3 C# ]' {% d: h. @  李忆农停住脚步,点着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猛地吐出来。他定定神,沿着小路,走向最近的一棵大树。
) q# f1 z8 S- v  他站在树旁,向树林里张望。隐隐绰绰有几颗烟头闪亮,映射着周围的人影,眼前的小路上,不时有人在走来走去,偶尔也有几个人会偷偷地打量他。0 h3 S3 T& W! k
  抽完两颗烟,他向里面走去,身边间或传来轻微的呻吟,或者粗重的喘息,还有喃喃的低语。他的心兴奋着,一直走向小路的尽头。他知道,在土山的边缘,有一个公厕。  V5 B# ?7 {- i: O6 `8 B. t
  公厕的门口,挂着一盏昏暗的灯,门前的空地上,一群人在不停地绕着圈子。他平静一下心绪,径自走进厕所。他的到来,在厕所里引起了短暂的骚动,厕所里一下静了下来。他站在小便池前,他站在小便池前,解开皮带,拉下拉链,掏出家伙,可不知怎么,就是尿不出来。他用余光偷偷地看着里面的动静,人们觉察出没有危险,便又活动如初。很快他的身边就凑上两个人,左边的人弯下腰,端详他的家伙,右边的人干脆伸出手,一把攥住。他一激灵,打开那只手,提上裤子,落荒而逃。
+ v4 u* x! i0 \" d9 K4 }% ~7 T9 n& O  O5 T, i0 {- w& n/ ?
  李忆农一直快步走到树林边才停下来,想到刚才的慌乱,他不禁莞尔。叶公好龙,他骂自己。/ T4 ~; w( M9 V8 M. \0 P  O# }
  一个身影在他的身边晃来晃去,黑暗中他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
7 t& J) D$ ^- H( c1 z& N4 s% S  “请问现在几点了?”
, z& I  O! k/ Z$ N2 Y  李忆农明白这些都是套话,但他还是摸出手机看了看。“十点二十。”8 I0 O( x0 r' R$ q! T, H
  “哦。”男人点点头,“刚来?”
6 Z6 d& ], s3 X; t8 t' c5 i  “嗯。”' Q4 y/ t. X$ K2 J; a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烟,“有打火机吗?借用一下。”, [: W3 o/ u5 F( k7 X- l" g) ~
  李忆农心中苦笑,难道同志搭话非得弄成特务接头吗?他不禁又想起了公园门口的那个男孩。可是不说这些,还能说什么呢?他取出火机,要递过去,想了想,点着了。" c4 \  t: r% Z9 E1 J0 y3 i
  “谢谢。”男人把烟叼在嘴里,凑过来,眼睛向上翻望着。
% i. ^1 n, u3 ^  ]  男人凑近的一刹那,火光映照着他的脸,李忆农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皱纹纵横交错,却拍了粉,涂了口红,描了眉。点完烟,李忆农倒吸一口凉气,向后退了一步。
% x7 ~6 {+ W. c- D- ~$ i  “你——”男人诧异,还没等他说出什么,李忆农迈开大步,向来路走去。  F- }) {% R0 X& d  j9 Z/ _
  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啊?总有一天我也会老,莫非也会和他一样?难道同志都要弄成这样?想到这些,李忆农的心情蓦然有些沉重,脚步也慢了下来。% f# \& ?9 A" g/ |( l
  同志到底是什么?同志到底应该怎样?今天这一遭让他大开眼界,完成了由来已久的夙愿,可是他竟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c2 _% v' B  \' Q1 d
  前面就是湖岸,这边也有路灯了,他就要回到常人的世界了。算了吧,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也想不明白。他安慰自己。
! _3 R8 u' f4 G/ b* `  一个人影风一样从他身边经过,又急速地退回来,停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李忆农一愣,抬起头。  x+ U! V1 h# A. d7 U/ ^
  “真有男人味儿。”一张年轻野性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m" P0 C8 \1 q& o8 n  y
  李忆农呆呆地看着他,仿佛又看到了七年前刚进警队的钟强。
) b- _' i0 J  B. V- b  “你怎么了?”年轻人有些茫然。# a& ?9 ^' K) ?" D) T( m9 n, Z
  “没什么。”李忆农回过神来。
! H1 r& I, X  q5 W% R! @# U6 Z  “哦,吓我一跳。”年轻人笑了,“这就走了吗?”' Y$ g6 E2 A& Y9 Z9 [9 K) Q
  “嗯。”3 o5 Z1 d; v6 f1 q5 Q- ]
  “真想和你聊聊,我好喜欢你。”
! Z9 c) w5 ~0 a" v! ^& N. Q  李忆农被他的直白逗笑了,“是吗?”
& N* G3 j/ v  G- ]/ u# g6 Z. p  “是啊。”年轻人也笑了,“可是我也得走了,一会儿学校就要关门了。”* F3 x9 ^9 x3 l$ M! h
  “你是学生?”
% X* N8 V; M& C! I4 x  “是啊,体院练田径的。”
  i( ?$ V% N/ }4 |7 f  “怪不得。”/ I% x6 z$ v/ O2 O* |
  “明天你能来吗?我在这儿等你。”1 d, G" l! g5 S6 q( a
  “我不知道。”李忆农迟疑着。% G2 A7 V5 F# Q9 v, i5 T
  “过来吧,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 o, Y3 C5 C" c9 ^  “我尽量吧。”" ^4 C( f; O, L, ^
  “你的,大吗?”0 p3 u0 i2 F/ t
  李忆农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知道说什么好。/ {' B$ f  s& T# S* ~( i7 e& C2 _1 A8 X
  “让我摸摸。”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就已经上来了,顿时,李忆农的家伙变得坚硬如铁。
, }0 ]; M/ U' |& t5 D' N2 L  “好宝贝。”年轻人叫着,“你一定要来,我等你。”他凑上头,亲了李忆农一口,掉头跑开了。
1 L. H% p/ y! B; y9 ?( s0 ?  李忆农从椅子上站起,眼前又浮现出年轻人的脸。如果那天晚上没碰到他,我还会惹上这档子事儿吗?他问自己。8 w8 d$ W# y" `/ J
  那天他去得很早,天刚擦黑。一整天他都在矛盾中度过,最终他还是去了。第二天晚上他就得回家,再不去就没有机会了。/ ~3 t' v  d/ t
  那个年轻人果然在等他,见到他,高兴地跑了过来。* H" o2 j3 L) V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7 X! o* o" y0 A+ N4 T
  “是吗?”他笑了。: s6 {& o" o: `( K# F' S- u- H
  “那是,我知道你喜欢我。”4 N1 o9 x8 `) G# Q  l* k4 m
  “那么肯定?”: t3 `' I1 Y) V- k% x7 F) X
  “你的眼睛瞒不了我,”年轻人一笑,“我也喜欢你。”
0 t' u) q" |( t( m- a  “嗯。”他从口袋里拿出烟,递给年轻人。
6 f% |0 d% ^4 c/ M  “我喝酒,但不抽烟,你自己抽吧。”: Z  O: B3 Q6 Q5 Y! V) Z1 E0 ]6 w
  李忆农为自己点着了烟。, a  f# ?( T8 ^5 v3 U, g, [& q
  “常来?”0 @+ f& r3 t/ P7 b
  “还行吧,一周一次。”
5 Q0 l) t* h5 A) R- r) J  “还一周一次呢,这周你至少就是两次。”+ L  K1 J' U& \9 [1 J* n3 L
  “那还不是因为你?”年轻人侧过头看着他笑,“你呢,也常来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 w2 u+ \& A* l( o& I  “我不常来,”李忆农支吾着,“其实,我昨天是第一次。”
' N5 ?; b2 `4 A  C( Q1 R  “不会吧?为什么?”
5 d# Y7 d$ h1 w  “我——不敢。”8 n( V- l  O8 t- y
  “嗯,理解。”1 X" k& B) t6 ?( H# @( w% V
  李忆农琢磨着他说的话,他真的能理解吗?1 D( D+ k# W1 R. x# K9 Y! X
  “我挺羡慕你的,这么放得开。”- U) s" M: h* c
  “哎,我也就是出来,在别的地方也不敢。”
  h# i  J1 E! {; I& {- t. J  李忆农的心疼了一下,同命相连啊。“大家都不容易啊。”他感叹。2 b6 r: l. {, F' I2 Q
  “就是。”年轻人点点头,“你结婚了?”; M( V- i% l9 j
  “嗯。”( M! `! N& ?2 t& \
  “那就更难了。你和老婆关系好吗?”
, v+ }  V$ `5 v) q  “马马虎虎吧。”8 ], m- @. o1 N- q; [( C
  “你爱她吗?”
( U( L! ?" i$ ]3 v' c  李忆农迟疑着,“不爱。”
0 f6 @9 E) [& [9 w1 }+ G  “不爱还和她结婚?”
1 n  j7 v& l# b( `  “哪能不结婚呢?”9 e/ W& ?6 y  w4 `2 V
  “那你们做爱吗?”
: ]2 ~+ J4 x: ]  “做啊。”" w2 i- Z& }$ [3 l9 a
  “不反感?”
, X5 N* ^6 p) m" f  “闭上眼睛凑合做呗。”% m0 Z; `: _3 c/ }- _! @( U6 K2 t! _
  李忆农很放松,在年轻人面前他觉得没必要隐藏什么。9 N/ t- g; T& |( ~
  “我就不打算结婚,害人害己,多痛苦啊。”  s% m+ e' \! _6 e, J  V  R
  李忆农心中暗笑,他就是从那时过来的,说得简单,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 S2 S6 j! o& q% D+ J# K" B  “你也就是现在这么想想,到时候你做不到的,周围的人你就受不了。”
- e3 G2 s$ I/ A( `, f8 `  “跑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不就行了?”
! S5 g! Z- }  O+ Q' G+ T7 Y8 k* _  “那父母呢?他们不会催你吗?”
5 r. g( l1 p/ H8 Y3 u; i) a5 T( s: I  “他们不会催我了,”年轻人神情黯然,“他们都过世了。”3 v/ F5 |/ Y5 N  a4 {& ]
  “这样啊。”李忆农心中恻然。& w6 m' o! u* V
. A3 M- l  f+ ?# R- y; _
  天更黑了,往这边聚集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李忆农看着这些自己的同类,别有一番滋味。
  K" t2 l. W! b! `% u) }  “平时来这儿都干什么呢?”9 k4 n% {' B. A4 P7 F  J
  “还能干什么?”年轻人伸个懒腰,笑了。“聊天呗,碰到合适的人,玩玩。”4 c  H8 e% S* P
  “玩玩?在这儿?”. L$ }3 T7 t: V3 G
  “就是啊,不然还能去哪儿?”* A) H, R% U8 Y2 @3 M3 `
  “在这儿怎么玩啊?”; l0 J, n. x- h& j3 G
  “怎么不能玩?你看在厕所,在树林里,好多没地儿的人都是在这儿玩儿。”
( F& B7 D( f1 x! c  }  “哦。”
6 q! b$ G' u6 f. k  年轻人凑过来,用手抓住他的家伙,轻揉着,李忆农呆呆地站着,身体就像僵了一样。
6 e4 o$ i5 M( a5 ]( z0 U' y  R! O+ u  “你的好大啊。”年轻人的声音变得沙哑,“喜欢怎么玩儿?”
8 z/ A* Z( h# L4 \. u, C  “怎么玩儿?我不知道。”李忆农知道自己的脸红了。6 K) W+ f- Y; q# G' \" x
  “不会吧,大哥?”年轻人的手换了个角度,一阵酥麻的感觉从下体传入李忆农的大脑。
! {4 j, |- I5 k) b  “真的,我没玩过。”
* i3 A' k3 x/ W1 {( |  “真的假的啊?”( [( N2 ^. E7 I9 }5 e2 Z
  “嗯,我昨天是第一次出来。”
8 [0 ?$ h  u. Q3 c$ V3 c  “天呢!”年轻人喊了一声,侧过脸,轻轻咬住他的耳垂儿,“别怕,宝贝儿,我来教你。”3 L, ^, w3 I% @# @5 H# R+ S- c
  年轻人的手从他的下体移开,将自己的靠过去摩挲着,双手环住李忆农的头,凝视着他的双眼,嘴唇一点点凑过来。
' W3 }. X* A) s; t# _* X; ?  他的舌头终于碰到了李忆农的唇,李忆农闭上眼,搂住他的腰,狠狠地咬了下去。一股热气从丹田窜出,在身体里撞来撞去,就快爆炸了。8 I# M1 H  U9 K; J
  “我有地儿,咱们去我那儿吧。”年轻人喘息着。$ ?& m% f+ x3 ^1 A6 r+ X! j# m; {
  “嗯。”李忆农的话被年轻人的舌头搅得含混不清。( c  ^7 g6 H. B) A. f- k5 r

0 z% E# Y/ R1 Z% `  “等等,你是说你们连着见了两次?这些照片是第二天晚上的?”钟强打断李忆农的回忆。
3 b7 [$ }0 R& j* ~: `2 A# A; ~  “嗯,第一次就打了个照面,第二天我们呆了一夜。”
1 |. r( W, _1 {# A: r, l6 J1 k  S  “两次见面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没有?”
0 G# J: D, [8 F. C7 v+ U! @  “没有啊,第一天晚上我从公园出来,就回住的地方了,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再去,中间没什么事啊。”
9 n5 y  P# h: D' y& {3 M0 e  钟强站起身,在包房里踱着步,李忆农也皱着眉头。
3 p4 y2 K! d: |8 d& c+ @  “我再问你一遍,你能确定以前没人知道你的这种倾向?”* v6 |; `$ k' G6 H3 n& O
  “能确定。”李忆农叹口气,“为什么这么问?你是说——”
5 z* D, N( e6 W% m9 j: i  “对,两次见面之间的这二十个小时,足够策划一次阴谋了。”5 W# m' P& a9 J+ o9 ]
  “这——”李忆农摇摇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0 O8 D9 O( J% w! z$ u0 J
  “我也这么想,但这总是一种可能性啊。”钟强沉思着,“不过如果真是这种情况,这个X的行动能力也太强了。”* D- i- h1 b, H
  李忆农去公园——对年轻人有好感——这一切被X发现——X策划整个事件——X安排场地——X说服年轻人(如果他们不是同伙)——第二次公园约会——返回布置好的场地——摄像。- t' E* P0 F2 [7 J' T0 x
  钟强的脑海里想着这一幕,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太不容易了。
6 \9 p, ^9 M9 i$ W- X4 P  “但愿不是这样。”钟强坐回沙发上,“你接着说,你们离开公园都发生了什么?”
8 O0 J! j' K8 E+ k: B5 t  “离开公园,我们找了家大排档喝酒。”李忆农回忆着,“喝完酒就去他那儿了。”: e7 P  K- M# }$ |1 P
  “这过程中间他有没有和别人见过面?或者打过电话?”
3 v' s: F3 E0 r$ I/ J6 {# J, o  “人没见过,电话嘛,我想想,他倒是接过一个。”/ ^, f  B" R& v. V/ L2 Y# h5 ^; C
  “还记得他说什么话吗?”7 `* Z$ D7 |! B( c/ }4 j( b' c
  “也没什么,我听得很清楚,好像有人问他在干什么,他说在和朋友喝酒,然后就挂了。”
4 q4 ~1 ~' U9 i  ?! i. [& l  “哦。你们喝的什么酒?”
) N& ?# {5 |0 B$ r+ {  “夏天嘛,当然是啤酒了。”1 r5 K2 ~+ F/ x! h4 P! @6 I
  “喝得多吗?”
- u* r, u# T! d; @" y  “不少,两个人喝了十几瓶吧。”) b& `3 _8 }* Q3 r( f2 p
  “嗯,怎么想起去喝酒了?”) ?$ j; r5 Q* Y! U& Z
  “从公园出来,我看时间还早,就说要请他喝酒。”
5 ?" k8 o* W* o5 E' b$ V9 b/ \# a- D6 f  “是你提议的?”8 b! O) x* S6 n" |* n0 H
  “是,不过他说,他也正想请我喝酒呢,我们这么有缘分,他想和我好好聊一聊。”
7 m8 z( U& z# Z- q) h  时至今日,那一夜的场景李忆农仍历历在目。从大排档出来,两人都有些醉醺醺地。夜风袭来,李忆农下意识地搂住了年轻人的肩膀。感受到他的体温,李忆农莫名有了一丝感动。- ~4 R; a& g5 ]
  “我们去哪儿?”
2 C8 N" k9 i2 b- i  \: @; F, u  “跟我回家吧。”
8 T1 ^+ b$ I' s( X& v& |7 r  “回家?你不是住校吗?”% f0 K& u2 V8 g  X4 ^( i- ]# F
  “咱们去我哥哥家,”年轻人迟疑了一下,“我哥哥出国了,我有他那儿的钥匙。”3 I0 j  A4 a. i9 v
  “好吧。”
& ]' s' z4 y' q* L5 B  年轻人伸出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汽车开了二十多分钟,在年轻人的指挥下,停在一幢楼前。这一片都是旧楼,夜深人静,只有几扇窗户还亮着灯。
, u, e. J4 A( \! ~" y4 y  “在顶层。”年轻人歉意地一笑,“没有电梯。”
% D- U* G: Z" M  “没问题。”他跟在年轻人后面,上了楼。楼道里没有灯,年轻人走得磕磕绊绊。1 ^  r! i( [2 ~3 |5 Y
  “看来他也不常来。”李忆农想。# ]2 u* ?( I# Q1 l! A
  进了屋,打开灯,刚关上房门,年轻人就拥了上来,用唇将他紧紧顶在墙壁上。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飘曳的小舟,在狂风暴雨中浮沉。三十五年的人生,就如同被大坝禁锢久了的江水,一旦闸门提起,呼啸着奔腾直下。+ U% a) {! F  q
  两人拥吻着,来到卧室。夏天的衣服,薄得就像一层纸,三下两下就被扯掉。面对找寻已久的自己的同类,面对年轻张狂的诱人的胴体,有些事根本就是无师自通的,他就要融化在这激情中。“如果前面是深渊,就让我跳下去吧。”
( L5 u) T; S% w  临上床的一刹那,他突然有些害羞,“把灯关了吧。”+ p7 W3 ?7 L7 {3 N8 r" B
  “不,”年轻人大喊着,“我要记住你的样子,我一定要记住你的样子。”
% k0 B2 l8 \$ {( h  那是疯狂的一夜。
, ^  P( _+ w) Q8 M6 L  钟强坐在沙发里,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心里却揪心地痛。李忆农讲完了,蓦然注意到钟强的神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滋味。  [2 o; f. @; T- m' S
  “你说那个人是个学生?”
" e% O: C  J- X4 E& ?9 X  “嗯,体院的,说是练田径的。”
4 {8 n6 U/ k# G  “你们后来联系过吗?”% o! m( |5 y# y8 x9 r; J% Y2 Y
  “没有。”分手时他曾向年轻人要过联系方式,年轻人没给,说有缘自会再见面,他还记得年轻人说话时略显黯然的眼神。$ X: ^. f5 @( ?8 F7 w$ }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们就应该能找到他。”
3 V; n7 u; D% _  “或许吧。”
# j+ x3 }( a* g, ^7 n  c  “不过估计机会不大,他就是这游戏的一部分,没理由和你说真话,没准随便变了一个来搪塞你。”
% w! W# X# t4 k+ `! c  “也是。”* ^0 t- m1 W9 Q" }6 Y6 N! {
  “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去找一找,毕竟这是我们能找到的唯一线索。”
3 Y) p; z7 ?3 K  李忆农没吭声。
) U5 V/ }- `) N% j) q" T  “这事我跑,”钟强明白他的心情,“在省城我还有几个同学。”9 D1 E* m) f( v& N" R- ^
  “嗯。”  I( b9 s0 H) W5 _( B* P  l" Z
  “对那所房子还有印象吗?”
- _$ R0 j4 `: y1 p( J/ K; a  “很普通的房子,老式的两室一厅,不过有个长长的阳台,从两个房间都能出去。”( `0 I5 b; _( G- d
  “这就对了。如果我没猜错,那些东西就是在阳台上拍的吧?”
8 |( P9 v/ K# k2 F  “从位置看,应该是吧。”
% o% G  t$ v8 [0 h- u  t2 e* M  “有人在那儿摄像,你就一点没发觉?”9 d* ]+ `6 ?" q. q/ z, o. ~
  “没有啊,我想想,窗户上挂着窗帘呢。”2 ^( Z: `9 p' O& a9 b& q4 I$ j3 C
  “你就没听到点别的什么动静?一宿啊!”
% l- i. y; v2 {* S9 ?6 `" v  “没有。”
7 m9 k( y6 B2 k& L# V0 i& o7 C  “也是,顾不上别的了,是吧?”
5 C' O; F3 R2 g  {. R  L; l  李忆农的脸憋红了,他抬起头,发现钟强正盯着他看,眼神迷离得有些恐怖。
4 d) ]/ v2 _6 A* [& P5 K+ F* [$ S+ S. n2 l( a% D3 f8 _
  李忆农为两人续上水,又抽出烟,为两人点着了。% w' A8 D; Z6 M  N$ H  z1 A
  “就这么多?”& X! n# Q0 k4 G5 t$ n
  “就这么多。”% u6 o7 [: ^" g
  “好,咱们接着想这件事。”钟强长长地吐了个烟圈,“我在前面说了三种可能性,照你刚才讲的这些,我觉得第三种基本可以排除。”2 x9 x, N& z/ b# e! u
  李忆农明白他指的是“阴谋论”。+ _% [- b7 s& {* _3 p5 w
  “现在看来,你小子就是个倒霉蛋,撞到人家枪口上了,你觉得呢?”8 X1 }+ o( d8 l4 U% [: P/ r
  “我想也差不多。”
; `* [* E! z$ i  x* }" M' ^  “好,这也就是说,他们是无意之中把你扯到这件事里的,如果不是你,还会有别人,只不过你小子倒霉罢了。不过相对第三种情形,这样的后果会轻一些。”
' Q+ K5 F" B$ Z: R- X/ a$ N  “嗯,但愿吧。”
+ m* i" C& S5 V5 {  “那我们再想,X拍摄光盘的目的,无非有两个,第一,直接敲诈;第二,制作淫秽光盘牟利。”
# T: q7 X& z. t& @- m4 _  李忆农点点头。" d. L6 B+ s0 g  C3 g
  “如果是敲诈,他们就得知道你的身份,估计他们会套你的话,即便你没透露给他们,他们一定也会想方设法地知道。”
: f& [# `# p+ h: D7 L+ R  “可是我经手的几个敲诈案子,一般都是在现场就实施敲诈啊,他们才不管知道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呢。”最近这种敲诈案很普遍,只不过绝大多数都是异性的,同性的他只有耳闻,还没碰到过。
3 E& c( {  s+ ^6 V  H: k' I% ?, d  “这个我也想过,但是在没有进一步的资料之前,我们就权当作是X的个人风格吧。”钟强续上一支烟,“你想过没有,已经过去快八个月了,他们为什么才来找你?”
6 |+ f# }7 h5 T* t+ O6 x6 a* ]  “没准儿才知道我的身份吧?”
, M7 \  S6 a1 u$ w( a8 t  “有这种可能,他们最近才偶然知道你的身份,可是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他们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或许由于某种原因,他们腾不出手来,一直到现在才找你。”
3 E$ l; i+ b4 X$ o' @. S( a1 H  “也许他们知道我是刑警,刚开始没敢轻举妄动,现在判断没有什么危险,所以来找我了。”
1 k6 v2 b" X; a2 y6 o% i, I8 W  “你说的也对,这种事谁遇到刑警都会三思的,毕竟我们不是吃素的。”钟强看着李忆农,心里有一丝宽慰,那个熟悉的家伙又回来了。
6 x6 _" p1 v. I. W- v; `  “这么说,就有三种可能性。”% [; l* K6 [4 ]) G1 i
  “嗯。”钟强点点头,“可问题的关键,是他们怎么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后来找过他吗?”钟强看着李忆农。
. X7 A5 c: X4 i( }  “没有,”他躲避着钟强的目光,“真的,可能你不明白,有些事一辈子有一次就足够了。”# v0 o. ]- @  a+ [6 \( O- N5 q
  钟强琢磨着李忆农的话,心里百感交集。
5 O' S2 B% C6 F, j  “嗯,”他应道,“在那之后,你到没到过省城,去没去过那些点儿?”; C+ c: ^. t) M, J* z  E& P
  “没有,你知道,回来就开始瞎忙,哪还有那个闲心?”
6 T0 X  }1 ?: u  “我知道了,这就不好说了,难道是他们在这儿碰到你,才知道你的身份?”0 \$ x3 N: e( j8 W4 B1 Z4 t
  “谁知道啊?”$ {, B/ E  I  |( P* N# |

) r  r  L1 d$ |  钟强拿起桌子角落里的纸笔,写着什么。
1 A# S7 {4 }5 T% U0 J. N  “你看,现在是这些情况。”他把纸转了九十度。
3 Y5 a9 L+ Y; N7 M- x  李忆农凑过头,只见上面写着:3 q- a0 M1 F* r2 `0 A2 {, `8 B3 ]
% P) G, @, i7 n  [. R' M$ `! }
  一.敲诈 X+年轻人# r8 @: Q- Z, _" R, W# r4 g4 }  Y* H
  1.刚刚知道身份;# w# x$ N9 h; D$ s$ F0 N
  2.原来知道身份,但没敢做;. a! L4 |- l/ o6 Z. X# R2 D
  3.原来知道身份,但没机会做。0 h+ D- [8 \( Q
  二.制作光盘 X+年轻人 敲诈 Y$ J7 f+ {" T4 ^5 ?+ I# [2 v
! |4 ^+ R& I9 R
  “是这么回事。”李忆农点点头。% x8 d. Y/ i9 |% |5 |8 t
  “你看,第一点我们分析过了,就先放下。”钟强点了根烟,“如果是第二点,X只是制作了光盘,他和后来的事没关系,那么就一定有一个Y。”& d/ ]+ p2 i3 m
  “嗯。”6 b8 x1 v- j% q! H7 W1 [
  “这个Y能实施这次敲诈,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钟强看着李忆农。
$ E( e4 o5 T) Z7 V1 `  “第一,他能看到这张光盘;第二,他认识我,或者至少知道我是谁。”% R9 q# w4 H/ C( t6 t# U
  “对,可能还需要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他恨你。”
  W- i' Q- i7 D# Z2 U& M7 k  “有这个可能。”李忆农也点了一支烟。2 N3 ]4 X$ v/ ]8 m& b
  “X做了这张光盘,肯定是想卖钱的,那么不管通过什么渠道,有些人是可以买到的。这些买主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根本就无从知晓,唯一的希望是我们能找到X,才有可能找到Y,但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如果X不是只向特定的人销售,我们没法找到他。”
( a% O- O, \# Z" G* b) f- H  “这太难了。”
2 k- L& a) {3 @- f: ~. `3 l* M$ _  “是啊,况且干我们这一行的,结下了太多的冤家,你都不知道哪一个人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心血来潮,非报复一下不可。”
) K4 N' O1 K) t7 D5 ~  “没错。”: k$ j6 L, T: G& _* C# b$ S8 \
  “所以我宁愿不是第二种情况,不然,我们无异于大海捞针啊。”钟强讲完,把头向后仰,靠在宽大的布艺沙发里。李忆农皱皱眉,把烟头狠狠地掐灭。8 Y1 i: u2 L  ?& \
  “我问你,那个年轻人和你提过他的名字吗?”; Y6 f9 `7 Q4 T( y0 w+ n
  “没有。”
; u- L& ~' }# D- _" g/ [8 p; V6 t8 ]5 C  “那么我们只知道他有可能是体院的学生,练田径的,是吗?”1 |) {* U5 x/ x2 j) e1 L- _/ _2 a
  “是。”9 G, f+ r+ _& Q
  “对那所房子有什么特殊的印象?”, B5 H  g' X( n* S: o
  “倒没什么,看户型是九十年代初期以前的房子,这种房子千篇一律,省城应该有很多。那天早晨他把我送下楼,我打了俩车就回招待所了,周围也没什么特殊的标识。对了,走了不远,拐了个弯,就是一家家乐福。”
! |+ ~% X1 H+ q6 ^, s  “如果再到省城,你能找到那所房子吗?”
5 U) `) q* Q, R. N  “我看悬。”
7 ^/ d  s7 g$ H4 b( X0 @  “从那儿到招待所车开了多长时间?”1 u- d# c" L- ]3 B
  “大概半小时吧,那天是周日,路上不堵。”, w2 X* A5 p5 P4 X) U4 t
  “现在我们来看看已知的线索,”钟强拿起笔,目光询问者李忆农。“无论是找X,还是找Y,目前我们只能从那个年轻人入手。”
5 B1 S" u# U5 N  “第一个,年轻人自称是体院练田径的学生。”8 X9 L! N8 _8 `. q. N
  “嗯。”钟强边听边在纸上记录。8 T5 T1 `5 `$ `1 [
  “第二,那所房子是一个老式的两室一厅,年轻人曾自称是他哥哥的房子。房子附近有一家家乐福超市,距我住的招待所大概三十分钟的车程。”9 T0 B5 N4 P5 R8 a
  “你还能找到那家大排档吗?”& C$ |/ W- t5 I. c) p4 j
  “能,离公园不远。”9 D% [2 ?% j0 f0 @0 P) e- H
  “我记得你说过,你们从大排档到那所房子,打车也用了半小时左右。那时应该是夜里,也不会堵车吧。”
" D! q, f1 O+ q0 v9 j  “对,再加上一条,那所房子距大排档半小时左右车程。”* F% z2 }% p+ L
  “想想看,还有什么?”6 t4 N3 b/ O8 T* m: s3 }8 \  ~
  李忆农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我想不出什么了。”
: P  v" h, ^" {2 w  “还应该有一点,照你的说法,那个年轻人应该是个很张扬的、放得开的人,他不是一周到点上去一次吗?”
! d; b% Y% d8 {; ?  “嗯。”" t5 w  C9 h# I  Y! \9 Z
  “这样我们就有可能在点上找到他,这你应该比我清楚啊?”  k2 v+ j1 m& z) z1 O7 G* v* T8 O
  李忆农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 h; T' O/ i0 k  H$ o  “还有,整个过程中,连你都没有发现一点可疑的地方,说明那个人心理素质很好。当然,也可能是你过于激动了。”
& B" V* k3 U1 _) \/ u/ @% Y' M5 O  “哎。”
# {) M# N# _# r; c: d% s* W  钟强用手擦擦脸,盯着桌子上的记录纸,“现在我们只有这些线索,所以我们只能从那个年轻人和房子着手。这两天我抽空去一趟省城,看看能查出什么,我在市面上再找找能找到的光盘。”
6 N' f( F; {( j, |: M& r3 s  “嗯。”
( T8 I. ?" t4 y7 K4 n  “不管是X,还是Y,他都会和你再联系,有消息马上通知我。”钟强抬起头,看着李忆农,目光变得柔和了,“还有,静观其变,你别太着急。放心,有我呢。”7 H0 H. s9 r3 }+ Q( U8 g, e
  李忆农看着钟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8 [' Z0 k: w/ V9 Z6 D. ~3 w
  搞定手中的活儿,钟强准备去趟省城,这几天李忆农那边没消息,也只能试试从这边解决了。事先他给李志军打了电话,李志军是他的同学,在省城刑警支队工作。在省城,他还有两个同学,都在省厅。
9 x) m: H# g" _( x2 |+ I) C  李志军张罗给他接风,在一家韩国餐馆吃了晚餐,把另两个同学也叫上了。别看他们离得并不远,可是平时都忙着工作,各自也都有了家庭,也有好几年没曾见过面了。好友相见,分外热络。在餐馆他们没有喝尽兴,餐后又找了一家酒吧,一直喝到午夜。
6 h0 U5 |' [; H  I% ~( |  在当今的社会,也只有同学和战友的感情还干净些了,钟强心中感慨。0 u- ^9 H- ]) `5 G8 B5 d! V* ~
  此行的目的,他始终没有透露,事关李忆农,他需要绝对地谨慎。从酒吧出来,另两个同学回家了,李志军将他送回酒店。
# {$ q3 ]: G3 r  “明天就要回去?”" g0 i6 o+ r6 B: B6 z  V) C- j* p
  “嗯,家里还有一堆事呢。”
! v% f& i% ]1 }; U3 c4 W5 q  “那好,晚上我就不回去了,在这儿陪你。”
2 x, \# H7 r  A  “不回去行吗?别到时候媳妇再和你犯话。”
- |' H% ]& @( ~/ F6 Z  H- r5 Y# o  “没事儿,听说你要来,我早就请好假了。”
1 R+ E% A5 e. O. a  “那好啊,咱哥俩真的挺长时间都没好好聊过了。”钟强喜出望外。
" W2 ]" }" Q- Y9 m) M  两人躺在床上,抽着烟,随意地聊着天。他们俩人各自的轨迹都差不多,工作、生活、婚姻、家庭,有很多共同的话题。钟强心里一直琢磨怎么和他提及光盘的事,但都没有下决心。; J% B+ X0 _3 ]" T
  “哎呀,太晚了,”李志军看看表,“洗洗睡吧。”
: [6 e9 x- v) b" c4 t  钟强心里一惊,正事还没说呢,现在他顾不得别的了。; @" i2 @  H% i: ^& z" {: g/ S( X' U
  “其实这次来,我还有件事。”
9 D1 D5 ]: T0 k. a7 D* q! W  “有事你就说,跟我还客气什么。”
! R0 r* S) t7 V- \3 E  “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钟强从口袋里拿出照片,递给李志军。那是一张经过裁剪的年轻人的面部照片。
" S7 }4 |5 @1 E; i1 N  “怎么回事?”李志军接过照片,端详着。
2 }/ I/ f% H! G7 D# b  Z3 P" f  “你先别问了,嗯,是私事。”
2 Z" i' Y: n" J! t' o  “我明白了,你小子可别搞什么鬼,把我卷进去啊。”$ t6 O% i4 k) H' l0 x
  “哪能呢?看你说的。”/ }# C! Q7 p1 e) W# L2 E' D2 L
  李志军笑笑,摆弄着照片。“光有照片?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M8 R* R4 ]) _1 u) y
  “据这个人自己说,他是体院的学生,练田径的。”% X" y5 U3 r, u- C- |
  “这就好办多了,明天我陪你去趟体院。”" }# R' ~% Z; J8 F- H2 n
  “好。”这是钟强最希望的结果,他犹豫了一下,又说,“还有,你有没有办法找找市面上的同性恋光盘?”& {% v2 a0 v  D& B7 M' {' W
  “不会吧?你现在好这口?”李志军坏笑着。
* C# u, P+ w" D( |- j  “你瞎想什么?我是要在里边找线索。”
+ N; F( e6 I! U4 ^% R; C# N  “哦。不过你要是真好这口也没什么,我不会告诉别人。”. y6 s3 f2 g1 P! L: V* G
  钟强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笑笑,“我一个哥们被敲诈了,同性恋光盘。”
* x! y  N3 l; J1 ]: O6 W  “哎,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光盘的事我和治安支队的人说一声,他们道儿多着呢。”
6 \2 K$ M  Q0 n, g6 n. n7 l  “尽量找全点儿。”
+ s0 n; J) `( k4 H* ^( u  “我知道。”# I8 _( {9 G" H3 [

8 P0 x+ G/ d! F1 H; t9 D2 Z  体院保卫处处长老王和李志军很熟,一见到他,连忙在座位上站起来,和他打招呼。
: c* S. |# ^& M  “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不会我这儿有什么事吧?”' l0 e) {: ^7 y0 R9 c2 S9 y( X" o
  “没事就不能来啊?”李志军笑笑,为王处和钟强相互介绍,王处和他握了手,把他们让到沙发上。# u9 H# Z  `2 ^9 Y. Z
  “还别说,我们真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李志军开门见山。8 ~' D7 ^. V. e$ p4 }
  “怎么了?”王处严肃起来。
3 E8 [7 V+ x+ Y. U/ y  s/ n  “我们想找一个人了解点情况。”  u2 y# O; J* K0 @! [7 t7 k6 L+ h  H3 S
  “我们院的?”
4 Q6 x" l6 Y+ H0 W  李志军看了一眼钟强,“听说是。”
3 H. I6 h  W& s3 a8 D  “叫什么名字?”4 A* U  Q  S( L8 W! X& ^9 Y
  “名字不知道,只有一张照片。”钟强拿出照片,递过去。
8 ^& [* t4 b9 ?; m  王处接过照片,端详着。“这个人我没什么印象,我去给你问问别人。”
' W( p8 H! N4 Z1 J  “好像他是练田径的。”( X- M# i3 \" s4 d. u5 d
  “这样啊,范围小多了。”王处拨通一个电话,“胡老师,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E; W6 V  s9 `" {- Q3 ]+ j1 J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敲敲门,进来了。1 ~+ n, T4 P0 P$ \& G  U/ q; k
  “王处长,你找我?”见到屋里坐着陌生人,她有些拘谨。
& O3 o3 Y' o( M% l  “胡老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公安局的同志,他们今天过来了解点儿事情,你先坐。”; y0 l, P& z! i
  胡老师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下。; @: D3 C9 z9 Q& E" r- n
  “这位胡老师是系办主任,有什么情况你问问她。”王处对李志军说。
2 i* k, I& i3 w. K' q  “好。”李志军走到王处身边,拿起照片,递给胡老师。“看看,这个人是你们系里的吗?”3 G  H2 v/ J3 M
  胡老师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就点头,“这不是林兵吗?”
4 U5 t2 J# L) _# P% q  李志军回头和钟强对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 N/ J3 K' e* O) P- M: s  “他是你们系的学生?叫什么?”
/ Q3 s- k8 n/ s. c! k* F  “是,他叫林兵。”! g  q. ]; G( D( m# @% T8 ]! {* l
  “他在吗?”钟强差点站起来。% D  n# k; ?4 F# X0 F5 B9 V) X
  “他去年就毕业了。”
. z9 g  ^, ]+ l% {6 C  “什么?你是说他毕业了?”
0 a0 M6 @  F- `4 C: _8 r  “是啊。”胡老师把头转过来,“怎么,他出了什么事吗?”
% b* c: e" C7 d, ?& ?& I! @  “那倒不是,我们只是想找他了解点情况。”李志军接过话,“那么你知道现在怎么能找到他吗?”
" Y/ g, o% \( g* b) G: R  “我也不知道,毕业后就再没见过他。”  ?4 I' ]- W" L" o1 l# u2 c
  “不知道工作单位吗?”
/ G, }9 v( Q- w2 }6 j- `  “不知道,现在也不管分配,都是自己找工作。”
7 Z" [1 `* u: A$ Z1 s1 Y  “有谁能知道他的情况吗?”
) e8 O( |! v. ?0 O. Q. N+ V  “就是,看看他们班同学有谁知道。”王处插话。# O5 l9 N# F9 W
  胡老师想了想,“这我得回到办公室打电话。”4 P9 @/ l, a9 f) H6 r% E! b
  “行,你去吧。”王处说,“回来把他的资料带上,让公安局的同志看看。”
+ y0 M' y/ g4 D2 q) I0 b; P  “好吧。”胡老师向几个人点头致意,走了。: }0 }* L, [) V2 q( H% K
  “这个学生到底怎么了?”胡老师出门后,王处问。
. O% F, ]- s- M  S/ v& F$ p  “也没什么,可能和一件事有牵连,但现在还没调查清楚。”李志军轻描淡写。
- P5 Y- u2 t$ j  “哎,你说现在这帮孩子们,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点都不让人省心。”5 K) t0 @0 H1 f9 v% H  F
  “是啊,我们年轻那会儿,哪会有这么多事儿啊?”李志军转头看着钟强,“是吧?”
) n7 J$ i, s- R. T  钟强笑而不答。& ^' K- \# o* b' \6 o/ f
  “嗨,我们学校就更别提了,一群搞体育的大小伙子,荷尔蒙都过剩,要是几天不弄出点什么事来,我都不适应。”# |  Z5 k& T4 K, c8 A! p' x
  “那还不把你忙坏了?怪不得都有白头发了呢?”
( z' |( d% A5 K/ ]  “那可是早就有了。”
' p# A% `; D: i6 I6 n0 r0 R  几个人说笑着。过了十几分钟,胡老师回来了。5 P, m3 [( A6 V
  “怎么样?”" E1 V0 b: V' K! H1 s
  “没有什么确切消息,”胡老师摇摇头,“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工作。”
& h% A( ]' D3 j& W+ M' n  I  钟强略感失望。9 p, s$ Z" M4 L" L7 }6 J) l
  “不过他应该还在省城,前几天还有人见过他。”! S* ?! D" M! j: u% a# g
  “是吗?”钟强和李志军一起喊出声。
0 p6 ?4 v5 w8 h- [, k; ^7 {  “嗯,有一个同学见到他了。”8 f6 x1 a* b0 J9 A% z8 Q: K
  “在哪儿?”
; j. S+ H0 o% t( H  “在一家饭店。”胡老师喘口气,“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他的情况,就问得细了点儿。前几天一个同学和朋友去饭店吃饭,在门口遇到他。同学说,怎么毕业了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啊,他说他一直在省城混呢,再想说点什么,他说他要赶时间,急急忙忙地打个车就走了。”
2 K6 ?  i! O+ K: m# P  “就这些?”: I% Q0 ?# j1 X+ P5 M; G) A0 g4 t
  “就这些。”3 y( A& I, z8 `. S- i3 E" ?
  “在哪家饭店啊?”钟强问。
6 I/ ~& ?: l# n. `  “呦,这我就忘问了。不然我现在再打个电话问问?”9 Y' a% |9 G! m9 A3 P: |4 V/ o
  “那倒不用。”李志军用目光征询钟强,钟强点点头,“你把他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告诉我就行了。”
5 K) i6 B% `! m) r- x. C4 x) z  “好。”胡老师像忽然想起什么,递过手中的几页纸,“对了,这是他的登记表。”
9 o5 I8 G: A$ N1 ]) s; M  钟强接过来,仔细地翻看着。
' ^" S5 |: e+ H
/ S1 N9 }# `* u) m' N2 ^  登记表的右上角,是一张两寸彩色照片,林兵抿着嘴,露出浅浅的笑意,“一个阳光的大男孩”,钟强想。从长相看,和光盘上的的确是同一个人,只是他忽然有些恍惚,他实在不能把这两张照片上的人重叠到一起。短短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能让一个天真的大男孩生活在阴影中呢?
& Z( k; z' F+ a+ x+ n  “胡老师,你能讲讲林兵的情况吗?”李志军的话打断了钟强的思绪。3 ~* i' x( F* q
  “哎,从哪儿说起呢?”胡老师皱了皱眉。- A  D3 Q9 O  }4 P
  “胡老师,看登记表,林兵家是农村的。”8 q8 f$ W1 n4 j) m) F
  “是啊,山区的。”胡老师想了想,叹了口气,“这孩子挺苦的,刚上大一的那年冬天,他的父母就去世了。”) }4 n* ]0 ^5 g
  “是吗?怎么回事?”: v3 o; a, z- z- S. J
  “煤烟中毒。”
; o  ?" B& Z: N' Z  “哦”。2 g% ?9 ?5 `- |! H3 p
  “他可是消沉了好一阵子啊,林兵讲,他们家里几代都是单传,也没什么亲戚,不知道能不能把大学读下去呢。所以我们还组织过同学和老师为他捐款。”# T8 a$ x" Y$ |& F% Y0 P# t" n7 F
  “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印象了。”沉寂半天的王处说了一句话。
# |3 Z9 \2 q* W# t/ Q% X  “就是他。”8 E. Z5 [. B. Z4 V" g4 r( G
  “平素他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 z/ o9 R  _: {/ O# X2 H2 Z0 [! H  “还行吧,不上不下,一个中游的学生。和同学关系也挺好,挺合群的。”
- c% A# K  k0 l  “合群?为什么毕业后不和同学联系啊?”! a) g/ F4 V8 K& ^" m: d; u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你这一说,我倒是觉得是有点怪呢。我记得去年暑假,大家都早回家了,就剩他一个人还住在宿舍。他和我说还没找到工作,想在学校住几天,我心里一直觉得他挺可怜的,就和公寓科打了招呼。那些天还见过他几次,可是忽然间他就没影了。本来他还说,找到工作请我吃饭呢。”
7 g& P: ~4 E. p2 M6 B6 i. r  “去年暑假?那是几月份?”钟强问。! u% C$ ?% P6 ?
  “七月份。”
" N8 v2 o9 T, B+ G  “大概什么时候不见他了呢?”8 g: W1 _5 [' X0 G0 m. o
  “我想想,大概月底吧,那时正好我值班。”
2 d# k9 j; E( l! R2 @& @  胡老师又向他们说了些情况,钟强用心地记住了。6 {4 Q5 T2 P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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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体院出来,李志军问钟强是否要找一找见过林兵的那个同学,钟强想一想,说不用了,估计他也不会有什么更具体的情况。
1 D# S6 n0 c8 m5 r6 Z/ Y# C  “下一步打算怎么做?”5 P7 z2 k% M8 A2 Q4 m! J+ C
  “我还没想,不行我去他老家看一看吧。”
$ Z; Z3 X' s- A. c! I2 D  “你要去山区?”
1 _. @: I- h; |8 ]  “哎,如果没别的办法,只能走一趟了,看看老家有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6 P; X: Q, D( o3 t
  “林兵这么重要?”6 ?3 b, a6 s' l+ z4 F% l0 u% R, ~! S
  “对,他现在是唯一的线索。”
- M8 E0 O$ @( l3 x  “这事儿,你这么上心?你那个哥们和你什么关系?”
' m' r" `9 F( T6 k0 T  “你别怪我,我没法和你说那么细,反正我就把它当作自己的事。”
% L, b: A; W1 i  g% i2 Y' e& O  “我明白了,”李志军拍拍钟强的肩膀,“我会帮你留意的,还有,有什么消息通知我,如果我能帮忙,你尽管说。”
9 f" S$ l) I- D6 `" w  “嗯,咱哥俩啥也不说了。”钟强点点头,“对了,别忘了帮我找光盘。”+ t! Q8 N  `, w5 |  ?6 W
  “我知道,一找到我就会让人给你带过去。”
; F5 p' Z* L5 u! b$ j2 P  “哎,想不到咱哥俩也开始倒腾光盘了。”
3 ?+ f/ c+ A" m( c) f  “还不都是你害的,走吧,去吃午饭。”/ _* \6 w! w" [5 f! ]% i
  午饭钟强坚持没喝酒,现在管得严,他不想给李志军找麻烦。两人胡扯一阵,李志军把钟强送到客运站。
  x4 \5 k$ J" h5 D' Z5 a# _! e: w  尽管没找到林兵,但这一次省城之行还是让钟强觉得很满意。原本他只是想试试看,根本就没抱太大的希望,但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就摸清了光盘主角的情况。. J, Y+ k+ _. y+ K! j. s5 ?$ J
  大巴在高速公路上疾驶着,周围的人都有些昏昏欲睡,钟强也感到一丝困意,但是他睡不着。看来当初林兵留给李忆农的身份是真实的,这一点让钟强相当不解。明知道自己要去陷害一个人,没理由去留真实的身份啊,难道他就不怕被找到吗?是他一时疏忽大意,还是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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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后,钟强和李忆农又约在咖啡厅见面。上楼的时候,钟强猛然觉得自己就像地下党,不由得哑然失笑。
2 _  @/ Y+ Q% X5 P  `  “什么?你是说体院真有这个人?”钟强刚讲了几句,李忆农就迫不及待地插嘴。
7 C+ X* E- ^1 g  K7 K3 ]: ?, I  H  “是。”
' `4 S- w( Z2 L/ J3 v  m; C" L7 ?  “真不敢相信。”
" i' S, Q, @+ r  “我也没想到这么顺利。”+ Q! y( ?0 f/ H$ ?8 ^
  “见到他了吗?”/ C1 s/ O, P' m6 T# E
  “没有。”钟强摇摇头,“去年他就毕业了,现在没人知道他的消息。”- r# e5 Q' f' Z% m
  “哦,这样啊。”李忆农略感失望。6 }9 N* o+ c" h' [5 I
  “他叫林兵,山区人,大一时父母双亡,他家几代单传,基本没其他亲戚。在学校表现中游,父母去世时曾消沉过一段,后来半工半读上完大学。同学关系尚可,算得上活跃,但略显神秘,没人知道他在何处打工。在校期间没有公开的女朋友,毕业后和所有人失去联系,但前不久有同学在省城碰到过他,他说他一直在省城混。大致情况就是这些。”钟强一口气把他了解的情况都倒了出来。1 e0 R' d5 F3 z% }
  “嗯。”李忆农静静地听着,眼前又浮现出那张年轻、张狂的脸。
5 E& A1 X  }) Z$ H9 {- }8 @  “不过尽管这次去没见到他,但是我们还是清楚了几件事。”% Y1 @2 c4 m" U, Q- i; P
  “你指什么?”李忆农从回忆中惊醒。
1 P! U$ o, U$ P: v4 ~3 I  “第一,你们第一次见面,他告诉你他是体院的学生,这是真的,他没骗你。”
% A  d  p( y  P, [" g  “嗯。”2 \$ i5 t, E! r. D) c2 W0 ^+ B
  “第二,他当时说要回学校宿舍睡觉,经核实,也是真的,他当时确实在学校住。”
- }# f5 J% T6 j" i  “嗯。”
( N' K% p' ?8 w$ B  “这些说明一个问题,他对你有好感,至少没有防备你,简单的几句说的都是真实的情况。”/ D* O3 O0 V8 I( ~
  “现在看,可以这么说吧。”
6 t- U% b" k* m/ G  “但这里边就有问题了,如果他明知道要和你拍那张光盘,他怎么能如此放松?”0 M4 d! T) R* K, E
  “或许当时他并不知道要拍光盘吧。”
' N4 D: l2 i8 U6 m8 \5 O: W- }  “我也这么想,即便是他想物色某个人和他一起拍光盘,他也不可能和你说任何实话。”
9 f3 W' R, Z3 ]  “嗯,应该是这样。”
% x0 a: M+ {; ]: R. L8 _$ _  “所以我们可以得出一个初步的结论,找你拍这张光盘的决定,是在他离开你之后作出的。”
. u; c5 x' y2 c! n  o1 \  李忆农想了想,“或许吧。”* v# e* R* |( G8 w$ C+ K
  “所以我一直在想,在他离开你到他再见你的短短二十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这是我们现在最想知道的,可惜我们一无所知。”, l- E! m/ Y2 V' a  A
  “是啊。”2 x0 O# b8 V8 R+ G! Q
  “但我现在有个直觉,林兵不会是主谋,如果他不是被迫的,也是被别人利用的。”
5 I' `% H& E4 I5 }- W; C: Z; ?0 S  “谁知道啊?但愿吧。”李忆农心中一直不愿相信,那个自己喜欢的人会对自己下手。! k5 A/ j* c5 v$ q6 m% B
  “后来的事也反证了这一点。”钟强拿起烟盒把玩着,“按老师的话讲,林兵本来是个活跃的学生,也很合群,可为什么一毕业就杳无音信了呢?还有,那时候林兵还在找工作,还在学校宿舍住,可突然间就搬走了,和老师也没打招呼,从时间看,正好是你们见面之后。这些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件事对他也有很大的影响,以至于他呆在省城,却和同学一点不联系。”
. ^! z/ {+ l4 D- L/ m* m1 u  李忆农看着钟强,琢磨着他说的话。
  g: W' o' Z- z  g, y4 v0 s- l5 ?% U: ]$ q) r, W1 d/ V& }
  “你这边有什么消息吗?”钟强问李忆农。
, \( w; M2 Q) ?0 G7 e7 f  李忆农没说话,晃晃头。
6 ^( {! t$ |% K; Y8 o  “嗬,那家伙倒沉得住气。”他沉思着,“照理不该这样啊。”
! i1 U7 R9 |% s7 ]  M  “谁知道那个王八蛋想什么呢?”李忆农狠狠地敲着烟盒,从里面抽出两支烟。$ Q! f2 r& p2 t  _, c  k
  钟强接过烟,点着,他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了出去。透过烟雾,他看着略显烦躁的李忆农,不禁摇了摇头。
8 m# @, E7 r4 ]* N' r9 _  “我问你,在省城你的熟人多吗?”
3 ]% D/ h8 A1 ]1 k: y! D: n  “没几个啊,就是同学,有三四个。”
* |" f; A4 l5 M  Z" M9 Z  “我一直在想,X直接敲诈你的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是无论通过什么渠道,Y看到了这张光盘,而他恰巧认识你。”
- [: J. t) S6 C4 x0 G, z  “嗯。”
/ ^: G  O  R& o  “在省城能认识你的,都是些什么人呢?我想无非这几类,”钟强看着窗外,天已经很黑了,街上行人寥寥。
( e4 C1 U7 w. C" Y( V# z  “第一,你的同学;第二,原本是这个城市的人,后来因为某种原因,移居省城或到省城工作;第三,就是本市的人,到省城出差旅游,或探亲访友,偶然看到这张光盘。”8 j( R* m$ j. O( z/ G0 E, n( r
  “我觉得第三种可能性不大,”李忆农接过话来,“你看,两张光盘都是从省城寄过来的。”
/ i9 {( W1 l, K( |/ {  T/ S- G  “也是,”钟强回过头来,“不过也许他有机会经常去省城呢,或者,”想到的可能性,突然让他不寒而栗。
4 U! N2 L! {9 L8 U# U/ K) ?# D  “你是说,他为了寄光盘,专门跑到省城?”
% f, l2 c# p$ n, p6 f1 s  “有这种可能,离得又不远,半天就能跑个来回。”钟强凝重地摇着头,“只不过这样,这个人简直就没法找,在这个城市,三教九流,有多少人认识你啊。”9 b9 [8 y# E5 X2 _) G: s; e) p! i, v
  “而且这个人决不像我们以前想的那么简单。”
; V9 y6 g* b) x# D+ Y  钟强看着李忆农,点点头。“等吧,暂时我们只能等了。”. }7 v7 ]$ v  i
  第三张光盘是一个月后收到的。
6 q" w8 U! S: r' Z& M  手里的案子永远忙不完,钟强飞了趟广州,又跑了趟北京。这期间,李忆农那里一直没有什么新的消息,尽管他一直很惦记,可也没什么办法,只是经常和李忆农通电话,尽量不露痕迹地安慰安慰他。他曾通过朋友,找到林兵老家当地的警察摸了摸情况,结果大失所望。自从办完父母的丧事,林兵再没回过老家,老家的人也和他断了联系。
, f* z) S. j* E6 Y" s  唯一能称得上好消息的,是李志军告诉他,光盘找的差不多了,这几天就会托人带过来。0 Q( d2 E& W# L; k
  这天下午,许军约钟强下棋。钟强是偶然间发现许军也下围棋的,试过两盘,两人棋力相当,每次总要杀得难解难分,这不仅勾起两个人的斗志,也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钟强从小就喜欢围棋,对自己的棋力一直很自负,工作之后下棋的机会本来就少,能下到一块儿去的更是寥寥无几。自从交到这个棋友后,钟强忙里偷闲,隔三岔五就会溜出去和他杀上两盘。
) Y; `7 H5 u( O  这盘棋下了两个小时,钟强输了半目,许军递给他一支烟,冲他眨眨眼。* {9 S5 @- Z) B! I
  “再来。”
9 d8 g  E) i6 U7 o  “行啊,谁怕谁啊?”许军得意地笑。他看看表,“下完也该吃晚饭了,就在这儿吃吧,咱哥俩喝一顿。”4 f4 P/ K3 n0 O" A9 x7 P2 U
  “行,你看着安排吧。”
: B! u# Z% o" L% W  “对了,把上次那个李哥也叫过来吧,他人不错啊。”8 b4 S4 F% Z- }! ?+ O8 J
  “李忆农?他这一阵子正闹心呢。”
% v4 K1 R4 P5 D, p  “怎么?”" g, n/ z9 v- z+ |9 T
  听到许军的问话,钟强才意识到说漏嘴了。“没什么,还不是案子的事。”4 j9 K, q1 }& f- |, N% t; O8 G
  “嗨,那闹什么心啊,都那么好解决,还要你们干什么啊?国家可是大把的银子养着你们呢。”
) f/ i$ Y0 [: {% E  “也是啊。行,那我就把他叫过来,让他散散心,咱们再开导开导他,为人民服务就不能怕苦、怕累。怕闹心。”
4 x- ^' W4 v) I+ q% P0 q  许军看着钟强笑,钟强拿起电话,给李忆农拨号。5 B3 P4 k8 s" g& \7 U& Y
  “一会儿有事吗?过来喝酒,咱们可一周没见面了。”
3 m6 {" ^- f# w2 }3 f- Y4 C4 d  “你在哪儿?”
% A' i- O+ ^' @* x# E  d/ E" o- r; G  “‘西北人家’,咱们上次来过,就在支队对面。”" T: r' p4 U8 W6 H. B( N6 V
  “嗯。我和你说,来了。”
1 U) a# q: Y! g) V  “什么来了?”钟强一时没反应过来。: w( j. Q# E6 A0 q
  “第三张光盘,来了。”
" o0 G5 t8 y& Y( q( k
& X4 q* f3 Z( C  t+ l/ \  看他们寒暄完,钟强对许军说:“你先出去忙一会儿,我和李哥谈点事。”
8 q# J4 C8 m5 s6 K5 w  “行。你们先聊着,我去安排菜。”许军退出去,关上包间的门。8 i; U9 d2 y% a  V8 V
  “下午收到的?”9 u6 l/ s) `$ O! [, l  b; ^2 X
  “刚收到。”
; a- v5 a5 S1 `! V  “里面是什么?”
2 q/ \" A& B: q5 G5 ~  “我还没来得及看。”李忆农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钟强。; E" {" |1 G; ]3 c4 }
  和第一个信封一样,李忆农特地看了眼邮戳,是一天前从省城站前支局寄出的。
: f+ q9 T3 ]! N# u/ l+ z8 r& P  ~  “站前支局?在车站附近寄的,交通倒是挺方便的。”钟强自言自语。
0 h3 _0 j6 J; @1 w! \  “倒未必是从车站附件寄的。我不知道省城那边是怎么样,我见几年办一个案子时调查过,本市所有邮筒里的信件全部会集中到站前支局。”3 ?+ p- a+ F. f1 a0 M' K. G, u
  “你是说有可能投到任意一个邮筒?”7 a: I. L+ {$ h
  “有这种可能。”3 j. x; H( b7 M7 n8 d
  “哎,这可真够挠头的。算了,先不想它,看看里边到底是什么。”5 D6 \: q0 ]6 h" o
  李忆农早把电脑摆到桌上,钟强从信封里抽出光盘,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见除了正面中间黑色的“3”字,和前两张也没什么不同,就递给钟强。他又小心地把信封倒扣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里面空空如也。他放下信封,搬了把椅子坐到李忆农身旁。: ^3 Q7 w9 c4 i+ h7 w
  光盘打开了,里面只有一个文件,不是照片,而是一段MP4制式的录像。# o4 D2 \/ z- @" p! b! p
  看到文件的制式,两人面面相觑。等待播放器启动的瞬间,钟强觉得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他咳嗽两声,做了一下深呼吸。他看看身边的李忆农,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8 [9 f: |, z- ^) k4 O- h+ z
  播放器启动,几秒钟的杂乱过后,出现了画面。多少在钟强的预计之中,画面里是李忆农和林兵,从他们在卧室赤裸着上身接吻,到两人在床上的激战。画面很清楚,前两张光盘里的照片应该是从这段录像里截屏下来的。
, w% d9 \: i; B6 i: k  钟强看过很多“毛片”,对同性间的镜头也不陌生,但一个熟识的人出现在画面里,还是让他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用眼睛喵喵李忆农,也已经面红耳赤。钟强示意李忆农调调音量,李忆农小心地一点点调大。7 ^6 j: Z3 s! L8 r. o
  “没有声音。”说完,李忆农点了静音键。
, T8 _! P) h3 b$ o" r" m  “嗯。”钟强点点头,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递给李忆农一支,又给两人点着。两人静静地看着屏幕,没再说话。- J) C+ B* F3 {1 k
  屏幕下方的时间显示,这段录像的长度是四十分钟多一点,现在播放的还不到十分钟。坐在李忆农身边看着画面里的李忆农,钟强多少有些尴尬,但他只能看下去,他希望录像里除了两人床上的镜头,还能有些别的,那是他和李忆农苦苦等待的。
* Y& R. B4 E7 j; e2 x  或许是专业的缘故,钟强不仅是个侦探迷,也酷爱“玩恐怖”。他自认为自己是个胆大的人,但饶是如此,每当看到那些恐怖的镜头,他还会头皮发麻,惊出一身冷汗。可是他享受这样的刺激。恐惧或许是人的天性,但感官刺激还不是最可怕的,人自身的联想才会令人真正地毛骨悚然。这是钟强自己总结出来的。有一次,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他在外面喝过酒回家,独自一人看日本版的《午夜凶铃》。这部片子他已经看过几次了,对情节了然于胸,而且韩国版和美国版的他也看过,仔细对三个版本进行过对比,按说他应该不会有恐惧的感觉了。可是意外的是,当电视里贞子从电视中爬出来的一刹那,整个房间突然一下子陷入黑暗和静寂之中。钟强歪坐在地板上,靠着沙发,紧紧地盯着电视的方向,动弹不得,就仿佛贞子真的就在他的前方三米处。那一刻他甚至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过了几分钟,他检查了电表箱,才发现到是跳闸了。那一次的经历他终生难忘。  }& \9 _4 W$ e1 N/ O' D+ W
  钟强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件事。屏幕上,两人渐入高潮。他记得在《午夜凶铃》里,每段录像的最后,都会有令人窒息的具体要求,这段录像的最后,是否也能有这种要求呢?# i1 Y- r8 u3 a( M0 v/ H
  贞子含冤而死,冤魂制作了那些录像。这段录像背后,会不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整个事件,是否也是由一个魂灵在操控?他不仅打了个冷战。
, r  o# t& {( `  Q" b  “想什么呢?”钟强笑了,摇摇头骂自己。9 ]4 B& b2 F& n% {& m

. c  o% R( O) f* R  录像放完了,钟强大失所望:从头到尾都是两个人在卧室里的镜头。; x0 A* q6 Y# K; h+ x
  无论是X或是Y寄来这几张光盘,他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呢?从收到第一张光盘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如果是普通的敲诈勒索,要求早就该提出来了。这次寄来的光盘,尽管用一段完整的录像替换了前两次的照片,能让当事人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所面临的危险,可是除此之外,没有只言片语,更别提什么具体的要求了。. J( X; q( Z8 M9 X8 ?! }
  “这帮王八蛋,究竟想干什么?”李忆农狠狠地骂了一句。
, i! v- l& F) `1 S$ W# [  “是啊,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钟强站起来,绕着桌子踱步,“无非就一种可能,增加你的恐惧感,加重他们成功的砝码。”
+ _2 R2 Z0 F" k1 [: s; j  “如果是这样,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这一个月,我他妈地过得哪是人的日子啊,成天提心吊胆地。”; b6 p% U( U- P& L2 ]
  闻言钟强心中一惊。这些天他光顾着调查光盘了,却没有充分顾及李忆农的心理感受,也真难为他了。  ~& V* d3 b' o* t7 |. C9 d9 j; x, T# f6 K% S
  “李哥,别这样。”他停下来,看着李忆农,“你现在一定要保持冷静,他们越是希望你焦虑,我们越是不能让他们得逞。别忘了,你还有我呢。我就不信,咱哥俩在一块儿,还斗不过他们。”
7 [1 p1 y1 Z: }! P  李忆农摇摇头,点着一支烟。“这道理我何尝不知道啊?可是——”
% i( h) P- a2 M  钟强没说话,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I! Q/ ~1 |/ m& l
  两个人一时无话。钟强也摸出一支烟,点着。* [# i1 i' I  `" V5 @- s8 M3 b
  “李哥,着急不是办法。照现在的情况看,我估计很快就应该有消息了。”
& \) s8 T1 n2 ], q" \! A' C  “但愿吧。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是够了,哪怕说是要我一只手——”
2 {5 {% a2 @0 q# P+ @# R1 k  “谁敢?你答应我还不答应呢!”钟强打断李忆农的话。他看着眼睛通红的李忆农,笑了,“李哥,有我呢。”; y; T* o+ M/ i# n  M( {2 N
  “嗯。”1 V% L" v, |9 y
  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钟强坐到原来的椅子上,吐了个烟圈。“咱们再看一遍吧,看看能不能抓出新的线索。”/ w: A3 S. u3 @8 X5 R) P, a  }! c& y
  两个人抽着烟,有些紧张地盯着屏幕。
) @" }# }/ K5 K& W5 o, `+ ]: q  “停,往回倒一点。”钟强突然喊。
7 A; _# i  T6 u  _. H2 v  李忆农看看屏幕,又看看钟强,疑惑不解。9 v9 i' w) y  Z2 o2 @* l
  “我来。”钟强抢过鼠标,轻点了几下,屏幕上,林兵的脸定格了,正看着他们。. p/ F" p, ]+ |" f/ |: b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年轻而又有些迷惑,眉头轻皱着,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神里充满了让人无法明晓的意绪,吃惊?悔恨?羞辱?恐惧?. A. r! r) Y7 I
  “你看,他的脸正对着镜头。”, E  n, i4 q+ c: c; g
  “嗯。”李忆农点点头。
, X0 h& u9 d2 t/ ], o6 X  “你能在这张脸上看出点什么吗?”, _* q2 P0 s9 N3 Q
  “嗯,”李忆农思索着,“好像是错愕。”2 U! p, w8 r2 I: W7 c. m: D
  “可能吧。”钟强操作鼠标,屏幕上出现了这之前的一段镜头。5 u# W0 t, A( w
  “你看,这个时候他还很陶醉呢。”屏幕上李忆农把头埋在林兵的胸前,林兵向后仰着头,微张着嘴,眼睛半闭着,双手紧紧抓住李忆农的后背。李忆农抱着林兵,慢慢旋转,林兵的脸一点一点转向镜头,突然,他睁大了眼睛。钟强按了暂停键,刚刚那一张脸又出现在屏幕上。
7 V% ]' ^: J# L1 u$ R  “表情突然就有了变化。”* s$ r3 H' P2 @; v
  “是啊,”钟强左手掐灭烟头,右手点了播放键,“接着往下看。”) ~" i% K! O) o1 c" x4 w
  两人翻滚到床上,李忆农撕扯着扒下林兵的裤子。
. B( R. v0 G0 U* _2 T  钟强倒回录像,将这一段又放了一遍。
' v, T* ^; s4 @& n+ B2 \  “林兵是被你摁到床上的。”2 |5 f4 K% h7 a2 F0 t
  李忆农的脸红了,支吾了一声。- N- P! u: g" r' o1 o& F' d( l
  “你仔细看他倒下的过程,一直在看不到他的脸之前,他的眼睛都是盯着镜头。”6 ~! a0 ]- W; I# V7 W
  “嗯,是这样。”/ B8 I* I# D3 I/ U3 V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让他突然间有这么大的变化?”
/ m! V5 E7 [. W  “他一直看着镜头,也就是说他可能看见了摄像的人。”
1 w5 U8 U8 \8 P- z+ T) L& Y  “就算这样吧。可是按常理来说,他和那个摄像的人应该是同谋,看到他,应该是在意料之中,也不至于是这种表情啊。”钟强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h- R- K. B& E
  “听你这么说,是有点奇怪。”
! f- _2 b; s' H  “会不会他看到了他没想到的什么?”钟强皱着眉头,“那个时候你就没感觉到什么?”1 L$ f2 M  e6 Z9 u) `# W9 |
  “没有。”李忆农苦笑着摇摇头,钟强看着他,想象着当时的情形,好像多少能体会到他现在的心境。3 q& X" ~% N4 z0 I' s
  “咱们看这段录像,一点抖动都没有,应该是在固定架上拍摄的。照你原来的说法,两个房间都有门通向阳台,卧室与阳台之间那面墙上,有一扇大窗户,上面挂着窗帘。”' Y8 x+ q2 x/ I! @3 c0 i7 H+ u
  “嗯,是这样。”
5 l$ I4 g( s2 m* u# j3 x  h+ P  “如果窗户开着,可以在阳台上拉动窗帘吧?”5 b9 p; w- e6 b2 ]1 Q- c5 Z4 a1 Z
  “应该可以。”
! }/ l0 d: s2 \: F  “如果在阳台上架摄像机,窗帘肯定会露出一个缝隙。或许这缝隙隐藏得很好,可是知情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_5 V% l5 G; I3 K, p
  “可能吧。”
8 n% y# t, ~$ C# V  “那林兵一定是透过那条缝隙看到了什么,或者没准儿窗帘被拉开了呢。”
( q0 v5 ], Q3 F: A  {; ?; V  李忆农没说话。钟强看着他,想笑但笑不出来,他发现这时候安慰人也是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碰碰李忆农的胳膊,递给他一支烟,也将自己的点着了。. D7 T# w0 v) c1 f. T
  “阳台上至少有一个人,你就一点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
! P$ e. _6 W' x- t* p! _9 [" J$ m  “没有。”李忆农晃晃头。
: Y5 }& O7 S7 x9 @9 Z! S; C$ f+ J  “李哥,问你个问题,别生气。”
; i# ?  N- i9 w# e: z  李忆农回过头,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烟雾,他不明白为什么钟强会这么说,他点点头。
( |. w8 ]- e, j$ T9 a  _0 ~  “那时候林兵对你怎么样?我是说,在床上——”
0 @& m/ {& h3 m7 k  李忆农憋红了脸,想了一会儿,“我怎么知道,我那是第一次。”: B& T  Q1 B  q6 I# m) t# C" r
  “和男人是第一次,但和女人你应该不陌生,两者也会相通吧。”
" V+ F1 T9 j% H; c  “嗯,那还行。”
3 Q- ?8 K) Y/ O' o; o  “我觉得也是。看来林兵也不是个一般战士,从录像上看,他放的很开,很难想像他自己知道边上有一台摄像机在对着他,可是他的确知道。”
7 ]! g% K0 Q0 f$ t# j- q# C  李忆农看了一眼钟强,没吱声。) w; L3 J3 g+ K  Y/ j/ l
  “我在想,如果他们被你发现了,会是什么样子?”; G3 c0 @! c& ~( X3 N: x
  李忆农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会是什么样子呢?翻脸?动手?还是危险?他不仅哆嗦了一下。: d7 g' a7 Y" I7 |, C2 x
  钟强没注意到李忆农情绪的变化,忽然笑出了声。5 c5 F  J& P# t& t' E' L. f
  “怎么?”李忆农不解。
4 Q) d3 Q" n+ B! |  “你够猛啊。”- `6 \$ x4 `& Q) @
  李忆农迟钝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钟强说的是什么,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涨红了脸,用手指着钟强,“你再说,我弄死你。”. P7 w) }6 S  s( r
  钟强愣住了,随即意识到自己说得过分了。& Y& x/ O( N: h8 z" C' ?; Y
  正在这时,许军推门而入。9 d5 }# L) |$ H) B
  “菜好了,你们——”看见屋里两个人的架势,他愣在门口。“你们这是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 e0 B- T2 u# p9 |  这顿饭吃得多少有些郁闷,好在许军不断地插科打诨,气氛慢慢变得轻松。对钟强说出那样的话,李忆农很后悔,他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控制不住。这怎么能怪钟强呢?换作任何一个人,看到他在录像里的表现,可能都会有那样的看法吧。“你够猛啊”,如果在平时,这或许会让一个男人感到自豪,可是在这种情形下,心中的苦涩也只有自己才会懂吧。
8 y3 P5 q, e: {- j2 \  想到钟强,他的心不由得抽搐了。这么多年,尽管一直深深地埋在心底,可他对钟强的爱从来就没停止过。他不知道钟强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但心里面他能感受到钟强与他与众不同的亲近。有几次,他差点敞开心扉,只是他知道,现实中容不下这样的情感,他不敢再向前迈进一步。他唯恐破坏了他们之间的亲密,唯恐耽误了钟强。对,就是耽误。每天他渴望和钟强在一起,他愿意享受这样的暧昧,但更多的时候,他的心中尽是煎熬。
! L' X1 t0 w) P5 q  真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钟强,更不应该让他看到这段录像,李忆农突然间有了这样的想法。刚接到光盘时,他毫不犹豫就给钟强打了电话。这种事他只能和钟强说,尽管很不光彩,他也没想过瞒着钟强。可是现在,他有点后悔了。刚刚看录像时他隐约就有这种感觉,只是现在更清晰罢了。让自己深爱的人去看自己和别人做爱的录像,这不仅荒唐、尴尬,而且简直就是恶心。李忆农啊,李忆农,你怎么竟能做出这种事?
" I# K$ g" e7 B/ t# f1 p  “你够猛啊。”他又想起这句话。钟强这么讲,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当然,这或许只是个玩笑,当他说出“我弄死你”后,他却分明从钟强的脸上看到惊讶、委曲,继而是懊恼的表情,也从他的眼睛深处看到一丝埋怨、一丝无奈,还有一丝疼惜。; N2 y  |2 K" f9 p
  他想和钟强说声对不起,可是许军在身边,这话他说不出口。假如许军不在身边,他会说出口吗?恐怕也未必。他们平时也闹过别扭,好像谁都不肯认错,但这样的时候不多,而且也不会僵持多长时间,最多过了一夜,两人不知不觉就和好如初。“但愿这次没伤害到他。”李忆农想。
- j. Z4 e: r8 p7 o5 t  “来,许军,咱哥三干一个,好长时间都没聚到一块儿了。”李忆农看着许军,端起酒杯。
9 j! |) s7 G/ h3 A  “就是啊。”许军也端起酒杯,“你是个大忙人,平时请都请不来。”/ Q0 u4 \3 ^; T' b9 r
  李忆农用眼睛的余光瞄着钟强。钟强端起酒杯,嘴角浅浅地露出笑意,转瞬即逝。
2 t4 F5 U0 G2 U  “干。”三只酒杯碰到一起。  E9 ]" H/ a' G% Y7 E2 l1 w- ?
  钟强迟到了,他晃晃悠悠走进办公室,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才意识到已经快十点了。
4 C$ O8 }  v8 `8 @1 }  V8 a  “头儿,你怎么才来?”小王正看着报纸,看见他进门,丢过来一句话。
7 i! n/ o- J; `! J! p1 A  “睡过头了。”钟强把手包扔到桌上,拿起杯子去饮水机接水。0 I" _1 J( [' x$ j/ `6 j
  “哎,大周,你看咱们头儿这样,是不是昨天晚上累着了?”小王放下报纸,侧过头喊大周。
1 y7 h9 ]( n3 X1 j  “你小崽子净瞎说,你懂什么啊?”大周正在写结案报告,听到小王的话,停下笔,抬起头,“咱们头儿身体棒着呢,哪会累着?是不是,头儿?”8 D* ~6 ]* G" z0 b) M: H, W1 Q
  钟强正在喝水,没理他。- Q. d7 r+ f6 S9 s1 B! I2 s' u$ `* v4 E
  “我看头儿这样,八成是昨晚没爽够。”大周一本正经。9 M1 w& }  ~+ X9 G* @
  “哦,这回事啊,又长学问了。”小王眨眨眼,装作恍然大悟。% n/ X3 X3 i4 l2 ^0 c% w8 v
  钟强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你们就损吧,”他忍住笑,“说吧,中午谁请客?表现好,就不处罚了。”
. F( y% n# N. {8 j; }  “就大周吧,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小王抢着说。
4 T7 W- F& Z! O  “你这小崽子。”大周佯怒。
( ~7 l& N2 h& Z! o  “我看行。”钟强嘿嘿一笑,“随便你们俩,只要不是我就行。”
! u3 p0 s% Y/ V  “你看咱头儿这觉悟,咱们得学习啊。”
# A% D+ j4 F) Q% d  “那是,不和他学和谁学呢?”" A  v3 X, ]. H, C$ k! D6 y2 v( w
  “别贫了,早晨有什么事吗?”钟强走回座位,坐下。
2 Z- s' I5 h$ c  “哦,对了,差点忘了,刘队找你,早晨都过来两趟了。”
( p6 g3 L$ H% |+ y  “刘队?过来两趟?”钟强靠在椅背上,“但愿别有什么新案子,这一段都累死了。”他又磨蹭一会儿,站起身,向门口走去。1 A0 r& v, g3 ~( ~2 r' K( W
( H6 d' B; o5 e" q* J
  刘队办公室的门半敞着,钟强敲了一下,推门进去。刘队抬起头,见是钟强,伸了个懒腰。
. ^' m% l# c( u/ _! J  “你小子来了?”  I3 X8 w' K1 Y$ b) S+ x- V
  “嗯,找我有事啊?”刘队是老领导,钟强进警队就跟着他,已经随便惯了。
' ?, {; e1 g5 {; H5 V  “先把门关上。”刘队努努嘴。: x+ V+ f; ~3 i+ y
  钟强回身把门关上,走到沙发前坐下。( J: S- R. f5 n8 S3 a1 F/ d
  “你小子成天吊儿郎当地,忙什么呢?”
: ]- N/ u/ D' W( \! I6 G  “没忙什么啊,革命工作呗。”钟强嘿嘿一笑。* w2 k. p- J8 p
  “净瞎扯,”刘队不由得一笑,“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啊?”, P7 b/ m, ^2 r% i2 y- s5 Y; Z
  “昨晚喝多了。”钟强不好意思,挠挠头。* w: _# i: n) h& W' L5 s9 Q8 {$ y
  “早晚你得喝死喽。你看看我,年轻时比你壮吧,现在还不是一身毛病?干咱们这行,本身就熬人,自己再不注意,哪一天你媳妇就守寡去吧。”
" s9 k' f) X& O; P9 C+ @" a6 P1 x  “行,咱知道了。领导,咱这样吧。”
4 t! J6 U" ?" y1 r8 X1 z6 x% Z  “怎么样?”
1 A6 p6 U  I/ @, P  “要是你能戒,我就戒。”0 k) F- D- H* i. `- f
  “别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扯,你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 E. `' B5 h: R) n! I  “怎么能没关系呢?”钟强笑嘻嘻从桌子上拿起烟,递给刘队一支,又自己叼上,分别点着。“咱不是你的徒弟吗?”嘴里含着烟,他的话含糊不清。
  Z- f1 \" H, m6 w9 F  “有你这样的徒弟,早晚得操心死。”* I, ^$ b! r" p7 J0 ]6 v/ b
  “你看,又言不由衷了吧?”5 D# u1 i; P) [( y( z5 D0 O( T  R  c
  “得,别给鼻子上脸。我问你,手里的活怎么样了?”
3 `* l$ c7 ~; X5 Y' l  “那还能有问题?都差不多了,还有几个证据没齐,已经给广州发了协查函了,估计下周证据回来,就可以结案了。”: Q" o* a" H3 n3 y3 G: F
  “哦。”刘队点点头。
2 ^5 Q3 K# ~2 ?" E3 A  “怎么?又有新活?”
/ ~' w, G% }7 c' ~  “活儿还能少了?我和队长商量了,准备把你们调到2.16那个专案组。”& {# W6 Z6 M* g9 \
  2.16案件,指的是一起强奸杀人案,犯罪手法极其恶劣,但案犯基本没留下什么线索。
: v2 z. a: N" K% u  “你知道前几天西大桥的那个案子吧?”2 X) B& k! |5 @4 q# v# i
  “知道。”+ H" F2 ^: E( U  Y; P9 q8 m
  “已经决定和2.16并案了,你们收拾收拾,就忙活这个吧。你先去看看卷宗。”
9 E3 _, W  k* R4 T% q- _' `  “行。”9 ~  a$ i( M& a9 R6 }0 o
  “对了,最近见到忆农了吗?有日子没见他了。”
5 r4 d5 s/ F" ~  “昨晚还在一起喝酒呢,”钟强笑笑,“怎么,想他了?”, M& `+ {9 K: ]6 c) ]" @
  “这家伙就知道和你们混,也不来见见我。”3 D1 B2 N: S4 [; |
  “这还不好办?咱让他请客,你发话,他敢不听啊?”钟强笑嘻嘻地。+ v  ]& p0 }# g
  “哎,带你们时间长了,他走了,有时还真有点不习惯。好在你们都可以单飞了。”刘队晃晃头,把烟掐灭。“他怎么样?”$ U  ?& k: t7 B, V& |0 M
  “还不是老样子,忙得晕头转向。”% E& z% a3 {7 }0 O  _
  “嗯,区里就是比我们忙。他情绪怎么样?”
0 K: r$ S; b: u  钟强迟疑了一下,他想起了那几张光盘。3 i& z9 H- [2 T0 n) J& w
  “怎么了?有什么事?”9 q6 z7 s+ b. F/ R
  “没有,能有什么?他就是累,休息不好。”
- ?; u% H4 r) E% J. D  “哦,哪天一块儿聚聚。行了,你忙去吧。”5 n* J( x) o0 W9 }% o1 G
  钟强答应着,把门带上,走了。刘队盯着钟强的背影,又点着了一支烟。刚才钟强的迟疑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钟强有事瞒着他。: g1 T; z' K7 h/ o$ }& C2 K
  “哎,但愿不是我担心的那件事。”刘队拉开抽屉,取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拿出光盘,光盘中间的“3”,就像一条黑色的恶龙,张牙舞爪。8 P. H% v8 N- r4 |
  “第三张了,还会有几张?”他喃喃自语,站起来,走到铁皮柜前,把光盘锁了进去。 0 F& \- v- ^+ `6 C7 `
  就是在他痛苦的时刻,他接到了李忆农的电话。他本不想去,实在没心情,可是在电话里他听出了李忆农隐藏的焦灼,便二话不说,爽快地答应了他。他和李忆农,不仅是同事,也是死党。当年他毕业分到刑警支队,就和李忆农一组,跟着刘队。七年的搭档,他们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尽管后来李忆农调到区刑警大队当副大队长,他们的关系也从未冷淡过。只要有时间,每周必定会聚在一起,喝酒,打麻将,或者玩“五十K”,当然,少不了交流各自的工作。
+ k2 |3 K4 h1 |8 A' m  李志军托人把找到的光盘送了过来,钟强打开包一看,嗬,还真不少,少说也有三五十张。: O* `: o1 X2 [, k- H
  “什么盘?”小王眼尖,从自己的座位跑过来。
% s1 W& D3 N: v/ R% q  “去,去,没你什么事。”钟强连忙把盘包起来,“就是一些资料。”5 Y  v1 W: g9 X3 A& D
  “头儿又唬人了不是?”小王笑嘻嘻地赖着不肯走,“也让咱长长见识呗。”$ @3 Z2 P" w0 R7 a& N
  “你瞎捣什么乱啊?”大周不慌不忙地端着茶杯,“人家头儿是要回家和媳妇一块儿学习的,是不是,头儿?”
7 A) M6 Q1 `' N( S9 {# B) I  钟强哭笑不得,这两个活宝,干活时就是玩命三郎,可一旦闲下来,他拿他们一点辙都没有。4 C2 i" |  Q9 Y$ \
  “还不快点看卷宗,明天就上专案组了,你们都看完了,是吧?”5 G! E! Q& F  `$ ^) }
  小王看看大周,撇撇嘴,回到座位上了。
. C1 f: l9 k7 H( W- L$ r4 o6 s  钟强把光盘放进柜子,也捡起了桌上的卷宗,照片上是血淋淋的被害人的特写。他揉揉眼睛,把目光投向窗外。忽然,他又想起大周刚刚说过的那句话。是啊,结过婚的男人,好像应该只能和媳妇看些毛片吧?如果两个结了婚的男人聚在一起看毛片,那不是有毛病吗?如果两个已婚男人,其中一个是gay,一起看gay片,那会是什么样子?" v$ w1 a! G0 S7 z
  前一阵子为了找线索,只顾着找这些光盘了,根本就没想过找到光盘后该怎么做。如今光盘倒是拿到了,可怎么找线索啊?难道要他钟强和李忆农一起看?
7 O! O( }  _! t3 c  昨晚在许军那儿看光盘,是事发突然,也是着急想看里面的内容,看到那些赤裸裸的画面,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尴尬,就更别提当时了。今天又要重复吗?何况几年前他和李忆农还有过一个与其相关的故事。% V. y  ?% [: }9 t! J
  钟强不愿再想下去,可是又由不得他不想,情势不等人啊。也罢,除了他,李忆农还能依靠谁呢?
$ W( G1 ?1 Q, a. I+ Y! U8 ]; j  钟强找了个熟悉的招待所订了间房,特地让他们准备好影碟机。他看看表,四点不到,离下班还有一个半小时。这时他还不能走,明天就上专案组了,很多卷还没看。他想着柜子里的光盘,厚厚一摞子,得看多长时间啊?看来今晚又不能回家了。他想了想,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晚上要加班,如果太晚就不回去了。妻子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又加上在办公室,没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如果妻子知道了晚上他要做的事,真不知她会怎么想,钟强苦笑着摇摇头。7 _. U8 K, q2 u, Z9 U* t) H8 J
  到了招待所,值班经理非拉着钟强寒暄。钟强说着急看资料,好不容易才抽开身。进了房间,他把光盘放到桌上,反倒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影碟机已经准备好,他想了想,决定还是等李忆农来了再说。
* O0 O/ r% {! o. y2 Z& L  不一会儿,李忆农到了。看到桌上一厚摞盘,他咧嘴苦笑了。8 ]) x) s" d6 R6 ~
  “这么多?”
: q  J& Z1 }0 @' b: ]9 Z  “是啊,够看的,反正我已经和媳妇请假了。”
1 I5 V' p& w1 X; h: A% m  L  “看样我也得请。”李忆农拿出电话,告诉媳妇晚上不回去了。- S6 J1 ]- p" c+ [( U8 U
  “对了,”钟强想起早上和刘队的对话,“刘队今天问起你了。”
  b' D* M8 e. |1 U: @" U# M  “是吗?说什么了?”
- E8 d2 `& B( z" z+ t% I  “怪你老也不朝面,我说让你请客。”- Z, J/ {% Q+ z! j7 r! o
  “也是,这一段都忙懵了。行,找时间我请客。”4 B$ K% {- ^8 @2 d: l. q
  “刘队一直都挺关心你的。”钟强发现自己开始没话找话。: o, Z, W/ |% Q/ ^1 T1 l: ]% D
  “我能不知道吗?他一手把我带出来的。”
+ u- T1 _1 r& W7 v& \  “我明天就进2.16了。”; f8 g: R' A  `5 ^+ x" m
  “终于把你调过去了,早就该这样。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清楚?你看看现在专案组那帮人。”
. }: M! Z0 N. V  “后来的两个案子也决定并案了。”
; ^7 q( _. R3 b0 O9 Q9 b/ J. o  “真的?那不又是一个大案了?手法都一样?”4 y5 ^, c& e* R
  “初步分析是,又消停不了了。”9 `) }7 T% b  D) n
  两人分析着案情,越说越热络,就好像忘了桌上的光盘一样。钟强发现自己开始没话找话,李忆农也是如此。忽然两人都停住了,互相瞧着对方。
8 x. \6 Z" x$ C* z  “别扯了,该干啥干啥吧。”钟强挠挠头。: r: E8 e6 M. {) ]6 D  Y3 [, b. n
  “嗯。”李忆农转过去,看着桌上的光盘。
) J( l* L# Q* V0 ^  “怎么看?”问完这话钟强自己都觉得可笑。2 A, B1 i. P  u# W$ h# ]7 p2 u
  “一张一张看呗。”李忆农脱掉外衣,扔到床上,打开电视和影碟机。8 c( ?( S. d- z8 Y" x3 \& R* n
  “门锁好了吗?”, H1 g8 h2 `0 T6 r- r- ^) o
  “你再去看看。”李忆农一边调台一边说。9 \' H; z3 ], R, ]# F! `4 v
  钟强晃晃头,走到门口将门反锁。“把声音调小点。”- a( w0 n& ]0 m% a9 j3 y
  “我知道。”李忆农打开光盘包装,从上面拿了一张放进影碟机,“操,我怎么觉得心虚呢?治安那边今晚上没活动吧?”) ~. v: f& N" g( N
  “你没事吧?”钟强嘿嘿一笑,“咱们不是办案呢吗,紧张什么?”" z3 T" z9 P4 E& z1 I3 x( ^7 N
  “就是。”李忆农按下播放键,“对了,咱们主要看什么?”! i  C9 K% y# x
  “我想过了,”钟强在床尾坐下,点着烟,又扔给李忆农一支,“咱们先看有没有你这张盘;第二,看看有没有熟悉的人;第三,看看有没有熟悉的场景。”8 c3 \, H/ ]6 I6 s- d7 {
  “行,就这么办。”李忆农脱掉鞋,在床上盘腿坐下。
1 M- D" E  C( t  画面出现了,看上去后期制作还很精致。两个男人在一个空旷的车间缠绵,不一会儿又一个人加入,三个人渐渐地狂野无比。钟强和李志军强调过,所以他找来的应该都是国内的。在钟强的印象里,国内出的这些光盘,在拍摄手法和制作技术上,和国外的有很大的差距,不过看来现在也进步不小了。钟强吞咽了下口水,转过头看看李忆农,李忆农感受到他的目光,也转过来看着他。' g+ }/ j8 F7 `, W. K
  “不是,换一盘吧?”$ T2 v3 A' w- d0 @! z8 N/ u% I! r
  “别呀,万一后边有什么呢?”钟强拦住李忆农,“咱们快进吧。”
4 b$ Q: a, h2 O  “也好。”李忆农下床取过遥控器,调到8倍快进档。电视里画面快速地转换。
9 p% ^5 H5 Z. N/ Y% M) U) D3 V. @; G* L! q( p
  一连看了七八盘,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两人还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两个烟灰缸里也积满了烟头。9 _) L4 m8 K; E+ v5 u, Y2 J
  “把窗户开开,放放烟。”钟强看李忆农下床去换光盘,连忙和他说。
4 S  ]; v7 {/ h" B3 ~3 L  “是得放放烟了。”李忆农径自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一股夜风袭来,钟强清爽了不少。或许是水喝多了,他觉得下面有些涨,他进了卫生间,撒了一泡长长的尿。系裤子时,他侧过身,正对着面盆上方的浴镜,一双成熟男人的眼睛在对面看着他。他打量着自己,这是一张会让很多女人心动的脸,它也会让男人动心吗?
5 P. U1 l) l5 G( E/ @  刚刚看光盘的时候,他有时也会不自觉地注视里面人物的脸。现在他才意识到,他只会关注那些与他相仿的人:年龄,身材,特别是面孔。他是个正常的男人,看到那些刺激的画面,自然也会有些反应,可那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他并不焦虑。反而是对那些面孔的关注,让他多少有些迷惑。为什么会这样呢?潜意识里他隐隐觉得他是在拿自己在和他们做比较,可是比较什么呢?浴镜中的那张脸有些绯红,他不想再想下去,匆匆洗了手,走了出去。$ X( D  b7 L, L% W
  “我以为你掉进去了呢。”李忆农显然等得有些急了,看见他出来,急忙冲过来,和他擦身而过。0 j8 j( _% \2 p6 J+ R9 `, T
  “这个家伙,风风火火的。”钟强在心中笑骂。7 q2 O8 g8 S* h$ V; a" J+ `
  李忆农已经把盘换好了,电视上显示“暂停”,桌子上的茶碗也续好了水。刚刚一直坐着,有些累,钟强活动活动腰,端起茶碗放到床头柜上。他整理了一下被子和枕头,脱掉鞋,头枕着胳膊,躺在床上。
  x4 y: _4 J8 L3 l+ [; N8 m+ d  “嗬,你小子倒舒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李忆农从卫生间出来,见到钟强在床上躺着,大呼后悔。他一直盘腿坐在床上,比钟强还累,只是一直看盘,有点紧张没顾上。他取过遥控器,按了“播放”,也端着茶碗,学者钟强的样子,在床上躺下。1 j# m1 e- J4 s: r

/ J4 w7 c2 u0 P) D6 C: g  两个人继续看盘,大略保持着相同的姿势,除了偶尔点根烟,或者喝口茶水,他们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渐渐地,钟强的心跳加快了,下边也有了膨胀的迹象。他用余光看看李忆农,还好,李忆农盯着电视,倒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其实刚刚坐在床尾看盘时,就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只是那时大家是坐着,从外面不容易看出来。可是现在平躺在床上,“千里银河一点红”,那该会是多么尴尬啊。要是换做以前,和兄弟们在一起,大家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也没什么,没准儿自己还要大呼小叫呢,但现在身边躺着的是李忆农,尽管从未明说,可照片和光盘早就确定了他的同志身份,按照时髦的话讲,已经向他“出柜”,更何况他已然明了李忆农曾对他的暧昧,如果再如此肆无忌惮,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 t; d4 \7 ~# j) U, ?  他稍稍侧侧身,尝试着把冲动压抑下去。对于同性爱,钟强从未反感过,这让他自己多少也有些奇怪。长期以来,李忆农对他的关爱,他心里清清楚楚,默默地接受了,甚而还有些享受。有时他曾觉得李忆农的举动略微过分,但他从来也没往这方面想过。那晚在咖啡厅,看到光盘里的照片,有一刹那他甚至有了天晕地转的感觉。这么多年以来,和他亲密无间的、在他心中称之为兄长的人,竟然是一个同志,这对他的冲击远远超过了光盘事件本身。当时他尽可能地克制自己,在最初的惊讶后装作若无其事,这还不是因为他不知道怎样面对李忆农?
6 r* {: B0 z! D; m3 K  为什么偏偏会这样?这些天他断断续续在想这个问题。他现在当然知道,李忆农对他做过的一切,意味着什么了,他说不清自己的感受。从看到照片的那一天起,和李忆农独处,他总会稍稍不自在。李忆农惹上这档子事儿,算他倒霉,他心里有时也会怪罪,至于是李忆农是同志本身,抑或是他与不认识的人上床,哪件事更让他怪罪,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怪罪归怪罪,可一旦看到李忆农那张憔悴、无助的脸,他的心马上就软下来了,恨不得能替他遭这份罪。+ t. S# D! L! Z5 j+ M4 u
  李忆农是个同志,于他来讲,这有什么分别吗?他有时也会问自己。很多事,他早就习惯了,习惯成自然啊。对李忆农,他还能说些什么呢?难道只是这一身份的明确,就能改变两人的关系吗?走过的七年,想抹杀岂能是件容易的事?1 M% J& f) J. x2 Y7 l
  他不反感同性爱,但能否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昨晚在许军的饭店,第一次看到完整的光盘,他不只一次把自己想象到画面里。事后他痛骂自己,可当时他就是控制不住这种看似疯狂的想法。这么多年,李忆农没和他提过什么,如果真提了,他会如何应对呢?他不敢再想下去,庆幸李忆农终究什么也没说。( z/ H, H3 o. }% U$ E
  电视里的呻吟声越来越大,男人的呻吟对他是前所未有的刺激。帐篷一点点升起,他越想控制就越控制不住。他急忙曲起腿,在床上架起二郎腿,晃动着。
/ |. x1 c7 b! d: w1 }, L; Z  “但愿他没看到。”钟强心里祈祷着。" |# z* j  Y  Q  M" q

( Q8 q; A% @, }0 U+ i  钟强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李忆农的眼睛。明着他是在看盘,暗地里他一直用余光注视着钟强的动静。和钟强一起看同志性爱光盘,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阴差阳错,今天竟然有了这样的机会。他似乎忘记了本来的目的,享受着难得的暧昧。, p1 p& @" t6 B- ^" T6 C# C
  自从五年前的那次紧密接触,钟强一直是李忆农的性幻想对象,无论是独自解决,还是和老婆上床,只要一闭眼,他总会看到那一天的钟强,以至于到后来,不想着钟强,他就无法释放。更多的时候,他会设想钟强和他可能的情形,细致到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喘息,每一句话语。每日和钟强朝夕相处,于他未尝不是一种煎熬,然而他“痛并快乐着”。调到区大队以后,和钟强见面的时间少了,但他很快就发现思念的美妙。在不能相见的日子,每天与钟强通电话成为他最期盼的事。他小心地寻找着各种理由,装作漫不经心地给钟强打电话,保持着每天一次的频率。钟强反而是大大咧咧,经常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打来电话,这往往让他惊喜不已。每当听筒里传来钟强磁性而又听起来暧昧的声音,他都会缓缓闭上双眼,幸福地享受着欢愉时光。好多次,挂断电话后,他发现自己坚硬无比,不得不溜到卫生间悄悄释放掉。
; ]& `4 f% ~. {5 e; Q! M  他从未向钟强表白过什么。他已经结婚生子,有着一份男人的责任。很多时候和钟强通完电话,他会不由自主地再给妻子打一个电话,这或许能冲淡他若隐若现的负疚感。更重要的是,他深深地懂得,在当今的社会,作为同志的苦闷、彷徨与无奈。他已经深陷其中了,不能再让钟强重蹈覆辙。
8 u; m; U' O* d  收到的几张光盘,让他寝食难安。光盘事件对他的伤害程度还属于未知,他选择了与钟强共同面对,他相信,钟强不会扔下他不管。他万万没想到,那一层窗户纸竟是用这样的方式被捅破的。他唯恐钟强被伤害,抑或危及他在钟强心里的位置,哪怕只是一点点态度的变化,都会让他痛心疾首。可是类似被出卖或者被解放的感觉,有时又让他兴奋不已,他期待着奇迹的发生。他很迷惑,他究竟是该痛恨X、Y呢,还是应该在心里悄悄地感激他们。7 u: G# o6 ^( Y( A. ]5 i
  期待只是期待,他不会主动再进一步下去。钟强对他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反而让他有些琢磨不透,不敢轻举妄动。钟强翘起二郎腿,他当然知道原因。看到钟强的变化,他早就涨得不行,五年前的情景,一幕一幕地在他眼前闪现。没准儿钟强也能看到我的吧,或许今天是个机会呢,想到这儿,他面红耳赤,觉得心马上就要跳出来了。9 W/ @; D# c* s, k" A  k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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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了?”思忖半天,李忆农说出这两个字。* X' U: Q* {$ `* e9 g0 q: i* p
  “嗯,有点。”听李忆农这么一说,钟强倒不好意思继续晃动腿了,他左腿压在右腿上,有些尴尬。" ~! S4 Y$ b! X. v+ s0 h, Y
  “来一根。”隔床李忆农扔过来一支烟。烟扔得有些靠近床头,钟强伸手去接,左腿自然放下了。他转过头,在床头柜上拿火机,发现李忆农正盯着他的私处,才意识到自己的勃起被他饱览无余。他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连忙坐起身,靠在床头。点烟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李忆农,他的裤子也被顶得老高。
$ J- B4 \! ?% f# c3 P  钟强收回目光,强迫自己盯着电视。也真是的,多么难堪的情形啊,但愿李忆农不是因为他才这个样子。以前他们之间多随意啊,现在倒好,时不时他心里就会有点障碍。他不愿再感受李忆农的目光,索性抓起枕头,放到床尾,顺势趴在床上。
% g2 t1 m, c+ i! y! D4 h7 i: _  “怎么了?”
) ?1 ?5 A0 s: m* S! q' w6 A6 k  “换个姿势。”说完话钟强才感觉到自己的窘境。刚才只顾着回答李忆农的问话了,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下边硬硬的,一趴下和自己的身体成了一个大大的钝角,身体压在上面,拉得有些痛,却又刺激无比。他想用手顺一下,调整一下位置,但终究没动。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李忆农都会看在眼里,这种情形下,他实在没法动。" ?$ r) [. r3 ?1 p9 {7 _
  “挺着吧。”他告诫自己,感觉脸又发烧了。) ]1 ^8 ^( D9 C7 r8 G2 f) C4 J4 J
  要命的是,电视里的呻吟声越来越响,他的家伙更涨了,不由自主地随着呻吟声悸动起来。每当他伸长胳膊,将烟灰弹到地板上的烟灰缸时,都会有一次剧烈的摩擦,让他颤动不已,他觉擦出有些东西已自他的体内流出,粘在大腿上,湿滑湿滑的。! a* g. \# a+ e, v+ h1 N# v
  “我完了。”他闭上眼睛。“这多像上次啊?”他不禁又想起当时的情景。那个夏夜,也是和李忆农在一起,也是在看光盘。当时他还从未有过性的经验,随着情绪的高涨,他的家伙也不断涨硬悸动,爱液一点点渗出,又一汩汩流淌。他跑到洗澡间,想用冷水冲灭燃烧的火焰。就在那时,李忆农出现了。. @: X# N4 @2 P0 y8 v
  “也是很奇妙的感觉呢。”他的脸再一次红了。
) @$ H" e  v9 U8 g; T) B" k5 o# r& x4 f
  一张光盘放完了,钟强抢先跳下床。“我来换。”他背对着对李忆农说。家伙顶得难受,换过光盘,他一路小跑来到卫生间,褪下裤子,才发现顶端已经拉起了丝,他用手抹了一下,黏黏的。他左手扶着家伙,可是半天也尿不出来,硬硬地涨着难受。" ^" s9 C3 \4 s. e: q, t' f
  “有完没完?”李忆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1 S- b$ V8 Z/ \8 I  s4 U1 g2 d  他心一惊,手里的东西立马软了下去,“哗----”,一道水柱激射而出。9 }: M  x0 n% X; g! }9 V, M
  “你催命啊?”他侧过身子,在面盆里冲了冲手,又系上裤子。“急什么啊?”: n+ Z" b) E; u% A6 }: h
  “憋得难受啊,完了我就进来了。”* I) T4 y. w) j4 d2 ~
  “进来吧。”他拉开门,李忆农闪身而入,他“嘿嘿”笑了一声,走出去,又拉上门。
/ j4 @0 F- ~2 ^8 |8 H  刚刚真是太难受了,这回可得准备好,钟强自己念叨着。他往茶碗里添了水,放到地板上,又把烟灰缸拉得近了些,小心翼翼地趴在床上,趁李忆农还没出来,用手顺了顺自己的家伙。但愿这回别出丑,他想。
+ y. J$ n3 _' O$ U  “还是你会选姿势。”李忆农从洗手间出来,见钟强趴在床上,也见样学样,取过枕头,在床上趴下。
) O4 ?7 q1 h0 A  S  G  “有一半了吧?”6 i- W0 S" k1 [& E
  “差不多吧。”钟强喵喵桌子上剩余的光盘,“还得时候呢。”: N9 H# r# E8 A6 h; k0 j/ `
  “看了半天,什么线索也没有。”
: P" V! b2 J$ n6 N  “是啊。”
- ^3 P+ B9 z4 H1 _6 R  “他妈地,这遭的是什么罪啊?难受死了。”+ X0 Z6 q9 V& b, c
  “谁不是啊?”钟强扑哧一笑,“你别忘了,我可是陪你啊。”尿了一泡,两人的神经都好像放松了。$ F9 l$ j  t& _! K" s' d
  “等我抓到那个王八蛋,先不弄他别的,让他看光盘,看上三天三夜,不许睡觉,不许上厕所。”李忆农恨恨地说。$ T; b4 H. J5 @, U/ q7 @* j5 M5 Q
  钟强哈哈大笑。“神州行,我看行,咱憋死他。”
0 s. Y6 o5 t8 R3 i; G; N+ w1 x  “哎,我们局里治安大队的那个老付你知道吧?”李忆农甩过来一支烟。
5 ~3 m* v+ h7 e8 O3 t  “知道啊,怎么了?”
0 s3 p& R( ~& A! L/ |5 b- [  “那家伙又出了个丑闻。”7 Q: \. Z& z' Z
  “丑闻?怎么了?”
+ j% ^! X" O4 k9 P2 L  “前两天晚上行动,端了个窝,他把人家女的给办了。”/ v* {. r, S  B5 a- O6 @
  “不会吧?憋成那样?”钟强很吃惊。
5 P  z7 r- D* Z; K$ U. r  “嗨,也是该当的。那天他们只去了一辆车,没想到人家玩4P,三男一女。”
7 D0 t8 b! ~6 |* K* Q. a$ N  “刺激啊。”
' R3 F, V# F2 _7 e; z7 e( q  “可不是?把三个男的一装,车里就放不下了,头儿留下老付看那个女的,说马上就回来接他们。”% @# t# e$ p- A& B
  “哈哈,难怪嘛,给人创造机会啊?”
. N8 W" J2 D! P+ F  “结果人家前脚走,老付紧跟着就脱裤子。那女的还没穿衣服呢,一见就说,大叔,你也来啊?”
% v  Q3 e  I" O) ]7 i2 s! y5 i; \  “那个女的挺有意思啊。”
! t% Z& f% m7 C6 ^8 {3 d  “这不算有意思,”李忆农挤眉弄眼,“你猜老付怎么回答的?那才有意思呢!”
# j3 ~! o9 K8 g; V% o% K  “他怎么说的?”钟强的好奇心被勾引上来。
5 t9 p, s( r0 v9 r% j4 L  “老付就说了一句。”李忆农侧过身,用手支起头,看着钟强。
5 G+ p  [9 p4 c1 |+ W  “快说,别卖关子。”
发表于 2011-4-29 12:3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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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我看过
发表于 2011-4-29 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木有了吗?快更新啊
发表于 2011-4-29 14:29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有呢,等着楼主更新呢
发表于 2011-4-29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支持发全文,楼主说得不错,这文章本人觉得很精彩   期待能看到全文
 楼主| 发表于 2011-4-29 16:32 | 显示全部楼层
2(大致以woed的30页为一楼层,所以随意按顺序编号)
- d. l) M. i$ K% u# h' `" D7 _" C7 D- `8 R5 h8 x
“老付说,大叔也是人啊。”/ n& H5 n7 P# B$ `: {' a% q& ^- H' z
  “我操,真他妈有才。”钟强被烟呛得咳嗽了好几声,随即两人笑得都趴在了床上。& X* c! }* s8 H4 X7 @
  “故事吧?”钟强问。
: i% J% z( F. U: ]* G, l0 h  “绝对真事儿,老付亲口给我学的。后来录完口供,也没处理那女的,就把她给放了。”. e, q/ l: B0 U# f& i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钟强叹口气,“说不定是真的,就像今天,憋得这么难受,如果这屋里有个女的,没准儿咱就把人家给办了呢。”6 F) E3 u! d0 i* j- q
  “是吗?”李忆农的声音突然有些异样。
# Z: r* R/ {% B4 U6 ]  钟强觉察到,心里一惊,后悔说了最后那句话。
  I. N* m# U! u' f, a  钟强坐起身,拿过遥控器,按下播放键。“别废话了,赶紧看盘吧,还不知道要看到几点呢。”; w" [; J1 f* Q( H, ?
  “也是,看盘吧。”李忆农讪讪地。钟强的话就好似给他打了一针镇静剂,让他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q/ L. G8 o/ L- L, e3 ~) m* G
  把所有的盘都看了一遍,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 K% F8 q  [1 M( i+ }6 J" o/ a  “还有吗?”9 \0 q2 @; [$ o
  “没了。”
* U6 ?$ w! c# k  k1 U  “真他妈地,熬了这一宿,什么也没发现。”李忆农把烟头狠狠地掐灭。/ T1 f- b$ W; u5 x) }
  “谁说不是啊?”钟强把枕头放回床头,铺好被子,“不过如果不看,我们怎知道是这个结果?”- G9 o9 j, A: g/ L3 n6 @
  “也是。”类似的活儿他们干多了,大多无功而返,只是这件事牵扯到自己,李忆农总会有些烦躁。0 K# ]* P  W  Z# D( I
  “困了,先睡吧,明早我还得进专案组呢。”钟强脱掉衣服,钻进被子,“我们先想一想,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3 L! p/ y7 r6 V9 s  “行,那你也得洗脸刷牙啊?”% @. m* M$ o" O- P! O4 m9 R" z
  “不了,太乏了,早晨一块儿弄吧。”钟强侧过头,闭上眼睛。- W% b" t. f- v
  “随你吧。”李忆农伸了个懒腰,“我也不洗了,睡。”他关掉灯,也躺在床上。朦胧中,他只能看清钟强的轮廓。他强迫自己闭眼,可是尽管很困,他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两个多月,他和钟强见过好几面,谈论的都是事件本身,钟强一直有意识地避开对他的评价。他觉得怪怪的,也不习惯,但他一直不敢唐突直接问钟强对自己的看法。他对自己怎么看,这个念头不断地折磨着他,有时候甚至超过了对事件本身的焦虑。或许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俩人能撕下所有的伪装,平心静气地敞开心扉吧?/ ]9 O! d2 F& T" p; N/ I# V
  “钟强,睡着了吗?”
& {# D: B6 C3 G5 Y0 {  “嗯?”钟强迷迷糊糊地回答。. y: C0 M4 q1 d' O( x
  “你怪我吗?”
, F& [' {' |0 {1 ~  “怪不怪能怎么样,事情都出了。”钟强的话有些含混不清。. j3 d7 @5 J& `  t8 |
  “我--,你--,”李忆农突然口吃起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 I/ C* B# l, m9 T2 B3 c0 A
  “什么啊?”黑暗中传来钟强的笑声,“哎,你的心思我都懂,咱不说了行吗?”4 ^0 G5 ^5 J" y
  李忆农心中一荡,“可是——”8 F; I0 C3 f; d; k0 N' D( H. _
  “可是什么啊?”钟强仍背对着他,“你傻啊?不管怎样,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哥。睡吧,不说了。”+ N! c/ U7 V+ d6 X: s
  不一会儿,钟强的床上就传出了打鼾声,李忆农琢磨着钟强的这两句话,久久不能入睡。7 j. c0 ^! q: X' @/ X* c/ F
  黎明前的高原,天际刚刚透出一点点光亮,大地一片沉寂。忽然,大地颤抖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咆哮着从远方传来,整个世界就快撕裂了。钟强揉着惺忪的双眼,茫然地望着黑暗的远方。一片尘暴伴随着响声,在空中弥漫开来,就如同压顶的乌云,一个个黑点,仿佛幽灵,从尘暴中穿出,向前疾驰。钟强站起身来,迷惑地凝视着这一切,猛然间,他看清了幽灵的面目,恐惧得跌坐在地上,又爬起来,转过身,没命地向前狂奔。
$ y5 I* u% |, W4 p0 h% I  在他身后,几百头狂暴的野牛,排着密集的阵型,向他冲来。他刚跑了没几步,脚下一软,倒在地上。他翻滚着,躲避着野牛的铁蹄,牛群在他身边呼啸而过。眼看着野牛越来越多,他逃无可逃,一头野牛低下头,转瞬间就把他顶了起来。他紧紧抓住牛角,脖子卡在牛头上,闭上双眼。渐渐地,一切归于沉寂,他只是感觉自己在飘,脖子被牛摩挲着,痒痒地又很舒服。他睁开眼睛,天亮了,牛群也不见了,身下的这头野牛顶着他在荒原上轻跑着。他想从牛身上下来,可身上麻酥的,一时却又舍不得。牛顶着他穿过一个白色的拱门,跑上沙滩,在海边停下来。它低下头,将他轻轻放到沙滩上。
! C. V3 {; e4 d  脚下是银色的沙滩,身后是湛蓝的海水。他眼中噙满泪水,轻轻地抚摸着野牛。
( o7 }+ \; Q/ ~% D4 G( S2 v  “谢谢你。”
7 s/ e& S% I: f) c9 b  野牛像是害羞似的低下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忽然,野牛消失了,变成了一个人。2 g) _/ Z; o6 p
  他吃惊地睁大双眼,李忆农背负双手,笑吟吟地看着他。5 l* c3 I- ]7 W- a- K
  “怎么会是你?”. X- }8 [  Z3 d# R
  “醒醒,醒醒,去吃早饭。”一个声音急促地喊着。钟强睁开眼睛,看到李忆农正俯下身子,摇晃他。他怔怔地看着李忆农,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现实。
# {8 V0 s/ Y, Q6 y5 j9 S+ M% s9 |  “快起来吧,马上就八点了。”) ^/ Z) t. N: m) k) f, c
  “哦。”钟强醒过神来,用手揉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穿衣起床。
* m/ \/ b! b3 S7 G5 M3 f6 n/ {  “哈哈,刚才梦见什么了?什么‘怎么会是你?’”李忆农坐在另一张床上看他穿衣。
. P4 F+ d; N0 T; l7 K7 h( Q  “是吗?不记得了。”钟强淡淡地一笑。7 V0 C" @0 x5 Y- A: c
  “别是打扰你的春梦了吧?”李忆农叼着烟,冲他眯了下眼睛。
2 R  p8 Z* L  ^) M- J  是春梦吗?钟强摇摇头,苦笑着。( x1 }' V% Y! u) {/ Q) a

5 _/ M' ^8 \8 `1 s6 [3 ]4 i0 i  钟强带着小王和大周到专案组报道。专案组占据了队里的大会议室,成员零零散散地围坐在长椭圆的会议桌前。钟强一看,除了最早的两组,包括他们,又补充了三组人马,这意味着队里对案件的高度重视。在他印象中,只是在前年的一个缉枪行动中,队里才摆出过这么大的阵势。
) f: r9 D# b3 W  I6 y3 i* O  这一切,只缘于一个人,一个凶残无比的人。钟强想起昨天看到的卷宗里的照片,心里一阵恶心。! F4 w8 P9 [1 U4 ]/ @
  不一会儿,会议室的门开了,市局刘副局长、陈队、刘队鱼贯而入,众人连忙坐直了身体。刘局看看大家,坐下来,表情严肃。
7 ~% K/ P6 L) Z  “大家都知道吧,最近我市接连发生两起强奸杀人案,”陈队清清嗓子,“经过勘验鉴定和分析,初步断定为同一凶手所为。现在局里批准,两案并案侦查,在原有专案组的基础上,补充力量,力争早日破案。”陈队看了眼刘局,刘局点点头,他继续讲下去,“大家已经分头看了案卷,对案情有了初步的了解。晓东一直跟着这个案子,下面就由他详细介绍一下。”
1 j% Y6 X/ f% L! I  孙晓东调整好投影仪,连上电脑,一张现场照片出现在幕布上。! S3 N2 [8 {% V6 @/ W6 f# }
  “今年2月16日,在解放西路与机场路交汇处的花园里,发现一具女尸,受害人下身赤裸,上身衣服被卷至胸部,颈部被切开,身上有多处刀伤,生前遭受过性侵犯。左乳房被切,在现场没有找到。经鉴定,案发时间应为当日凌晨1点到3点,花园即为第一案发现场。现场被凶手清理过,没有留下有用的线索,死者阴道内也没有遗留物遗存。后经调查,死者为本市化工三厂工人,姓名刘芳,年龄24岁。”
7 T, p* I8 K  }5 h  幕布上变换着一张张特写照片。
4 F( r, f; s; n& L" g* x" X  “本月5日,在西大桥桥头花园,再次发现一具女尸。受害人王婷婷,本市育英小学教师,27岁。被害方式与刘芳基本相同,颈部被切,身上有刀伤,生前遭受性侵犯。不同之处在于,一,左耳被割,二,上衣被利器完全割开,刀伤集中在胸部。”0 B( a  E6 g* C/ U
  孙晓东又换了几张照片,最后定格在死者的脸上。那是一张完全扭曲的脸,写满了惊恐、痛苦和绝望,让人不忍卒看。0 b1 X7 @3 }5 g- d

) K0 T) ^+ o' g% T+ v  S: W  看着喋喋不休的孙晓东,钟强的心里充满了厌恶,这种感觉不是一天两天了。按说他们在不同的组,各干各的事儿,没什么冲突,孙晓东能力不强,也碍不着他什么事,顶多让他这样自负的人暗地里瞧不起。真正让他恼火厌恶的,是孙晓东不仅天天围着领导转,而且还会背地里打小报告。( j: e1 J: S' l6 N6 W1 I, m/ {% W" l& @
  “什么东西?”每次看到他钟强都会在心里暗骂,尽管他从来不表露出来。偏偏陈队喜欢这样的人,每年的先进、奖励都少不了他。钟强倒不在乎那几千块钱,只是看到“小人得道”,他多少有些愤愤不平。有几次喝酒的时候他和刘队提起这事,刘队总是让他看开些,“有些事大家都明白”,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该得到的总会得到。在这方面,刘队的性格和他很相似。再有一年多,陈队就该退了,到时候自然就该刘队说了算了。* y4 @5 N0 U& i: @1 u
  不过孙晓东倒有个优点,那就是认真。虽说离第一次案发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侦破没什么进展,但钟强相信,所有的基础工作,孙晓东应该做得很扎实,这会省却很多枯燥的工作。
& ~1 K+ F6 B; K0 ?8 k! Q5 f7 F  “哎,其实在每个人身上都能学到东西呢。”钟强想,“千万不能太小瞧人了。”5 z) c" P+ H8 y* d4 K
  果然,紧接着孙晓东就谈到了现场勘验、法医检验结果和受害人社会关系调查。从各种迹象看,凶手和受害人没有任何直接关系,初步推断为随机作案。凶手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发现尸体的现场即为作案现场,但每次实施犯罪后,他都能冷静地清理现场,以至到目前在现场还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凶手的作案手法及其残暴,除了性侵害、切断受害人颈部,每次都会对受害人施虐,且会切割一部分受害人身体器官。
+ K- e9 t- |; H" J3 y  这让钟强想到了国外的变态杀人狂。相关的资料他看过很多,在学校还曾作为专题研究过。但在国内很少有这样的案例,工作中更是第一次遇到。钟强在心里勾画着凶手的轮廓,隐隐有兴奋的感觉。这种案子不是随意就能碰到的,“猎人终于遇到了狡猾的狐狸,”他想,“看看我们谁更狡猾吧?”
6 _% l& B! {/ V4 t7 {; r* U5 ?+ E  孙晓东整整讲了一个半小时,让大家对前期的侦破工作有了初步的了解。钟强听得很仔细,他不想遗漏一个细节。按惯例,后面会进行案情讨论,他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不能无的放矢。
1 }7 T9 Z% d# M% ^2 l( Z; \  “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陈队接过话,“前期晓东他们做了大量的工作,但是侦破还是没有决定性的进展。从局里到队里,都很重视这个案子,今天扩充项目组,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希望大家群策群力,尽早破案。我和刘队商量了,案子由他主抓。按照局领导的指示精神,专案组进行封闭管理,从明天起入住局招待所,没有特殊原因,不许请假。”他环顾大家,“队里也知道,这一段大家很辛苦,可是案情就是命令,我们是做这一行的,没办法,有困难也得克服。”他停顿一下,笑了笑,“我们也不是周扒皮,给大家留出了一夜的时间,该办事的抓紧办。另外,一会儿开完分析会,刘局要请咱们吃饭,大伙得憋足了劲儿,好好宰领导一顿。”  M- L$ D( \# y( B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轻笑声。
, r; i% T! ]( r/ ?  “下面请刘局讲几句。”
$ J# c1 u: ]/ i: Y: {  “大家都很熟悉,我就不说什么套话了。”这是刘局惯用的开场白,刘局也是个老刑侦,曾做过刑侦支队的队长。“我和陈队、刘队碰过了,怕这个案子不简单啊。杀人也好,强奸也好,手段残忍也好,这些我们都经历过,并不可怕。可是这个案子,我们怕的就是它会是一个系列案。从种种迹象来看,它极有可能是个系列案,是我市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现在我们严格控制影响,老百姓还不知道,一旦知道了,大家想一想,那会是个什么局面?市里也很重视,政法委的张书记昨天还打来电话。所以,废话不说,就看大家的了,力争在在三个月内破案,揪出这个恶魔。”5 \/ x0 [% ^2 {- j) _3 X

" I3 G8 P1 T( I! O8 L9 z# x  接下来,大家依次发言,分析案情。刘队越过众人,几次看钟强。钟强明白刘队的意思,他暗暗做着准备。
7 _9 a$ n1 ]  v+ j6 |  “钟强,你读的书多,接触的案例也多,谈谈你的看法吧。”不久,刘队就点了他的名。  A" k/ P& M& _0 y& E% D" B3 U" S
  “行,我讲讲。”钟强清清嗓子,“刚才大家谈论得很多了,说过的我就不重复,我来补充几点。& n0 A. H. r3 C$ l( V) Z
  “第一点,案件的性质。刚才大家都谈到,此案有可能是一个系列强奸杀人案。种种迹象表明,凶手极其凶残,所作所为已经不是一个正常心理的杀人犯会做出的行为。那么什么是变态心理呢?它是相对于常态心里而言的。在精神医学中,“常态心理”指的是绝大多数人所具有、符合自然的心理状态。如果某种心理现象是绝大多数人没有的,那就属于“非常态”。非常态的“负值”一般都被称为变态心理。
0 O' G; O" {* y4 P7 j0 ~$ B5 r  “变态心理涉及“心理”不同方面的问题,任何一种心理现象出现变态都可视为变态心理。在本案中,我认为可以明确地认定为人格变态和性行为变态。所以此案可以定性为性变态杀人案件。0 @5 v4 [) Q2 W$ x1 I  v
  “第二点,犯罪动机。晓东刚才讲,两个受害人之间没有任何直接联系,而且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也看不到凶手与受害人之间的直接联系,因此初步可以推断凶手为随机作案。虽然这为我们圈定嫌疑人增加了难度,但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此案的动机应该较为单纯,凶手是从强奸和杀害女性受害人的过程中,发泄他的性欲和仇恨,获得某种心理上的满足。
8 ^$ o: R6 s  e5 Z1 }. ]4 r  “第三点,对凶手的分析。通过对凶手作案手法的分析,我们可以认为犯罪人对女性极其仇恨。一个人的犯罪意识轻易不可能短时间形成形成,类似本案的尤为如此。这种行为是有先兆的,应该是在童年或是年少时期身体或是心灵受过某种创伤,导致心理存在着阴影,它会从童年时代起就会出现征兆,并在其之后的生活中发展。犯罪人从小生活的家庭多半是一个不正常的家庭,父母没有给予良好的照顾和教育才导致变态的心理的发展。所以我们可以推定犯罪人在少年或是童年时期可能遭受过来自女性的伤害,或是对女性有着丑恶的印象而引至他对女性的深恶痛绝。
3 ~$ N( E* [7 s4 Q2 d: P- C  “在国内外,都有很多这样的案例。国外的就不说了,想必《沉默的羔羊》大家都看过吧。据我所知,在国内,威海和白银都发生过。白银的那一宗,前后十几年,九个受害人,至今没有侦破。所以我建议,大家多找一些资料,可以对我们的工作有所启发。
5 E/ }. g; {+ U! d# f  “诸多变态杀人犯的杀人动机可以分成几类:一,生理上的原因,生理上的不足或缺陷会导致人自卑,自闭,如果没有正常的调整和引导,就很有可能导致一种扭曲,导致心理变态。尤其在我国,精神卫生学还不被大众所接受,有缺陷的人更容易遭受歧视,这无形中会加重犯罪心理。二,生活环境和背景的影响,缺乏家庭温暖,没有父母良好的教育,充满暴力的电影以及游戏,童年的一些阴影,这些都有可能造成心理上的变态,罪犯极易陷入一种自己无意间设定的模式进行犯罪。三,表现欲。犯罪者有着聪明的头脑和极强的控制欲,为人骄傲、自大,一面不断计划按自己的想法改变外部世界,一面强迫别人干不想干的事,通过设计精巧的杀人过程来满足自己的表现欲,有些罪犯还会故意泄露一些线索,和警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6 x. P1 R( ~) w+ h6 v" o% l
  “我想特别提醒,在本案中,凶手应该是一个强壮、冷静、智商极高的人。大家注意,两个案子的案发地,都是在花园的中央有树木遮挡的地方,深更半夜,一个单身女人没有任何理由在那儿停留。调查的结果显示,第一个受害者下中班,骑自行车途径解放西路,第二个受害者是因为和男友吵架,离家散心。案发地离最近的路径,直线距离都有几十米以上,凶手需要分别带着两个人走过几十米的距离。但经现场勘验,现场没有搏斗或者拖曳的痕迹,受害者是怎么到达案发地的呢?被拖过去?已经被否定了;被扛过去?目标太大。最大的可能是她和凶手一同走过去的,或者自愿,或者被胁迫,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被麻醉。无论哪种方式,凶手首先都得取得被害人的信任,这样他才会有机会实施下一步的犯罪。为什么受害人会信任凶手呢?
5 L$ X( j" Z) ~& v! d  “我推断凶手的犯罪过程是这样的:拦下受害人,麻醉受害人,扶着受害人走到花园中央,用利器切断受害人的颈部,对受害人实施强奸,残害受害人的身体。
" }4 b  o  R. K  “大家知道,切断颈部并不能马上导致被害人死亡,极有可能在强奸和身体残害过程中,受害人还是有感觉的。这说明凶手残暴,用受害人的痛苦满足自己的快感。: b$ }! |/ \& G+ ?, T! d4 c' j: O
  “两个受害人都被捅或者被划了几十刀,但不同的是,第一个受害人的刀伤遍及全身大部,第二个则集中在胸部。我们是否可以认为,第一次时,凶手还不能确定切断颈部那一刀足以致命,对身体的残害,除了泄愤或满足某种心理,也是为了确保受害人死亡。第二次凶手已经有了经验,刀伤集中到胸部,或者可能说明他的真正兴趣所在。1 v3 ^! }5 w5 @  A4 a
  “两个受害人都曾被强奸,但阴道内并没有精液或体液遗存,这说明凶手戴了避孕套。大家想一想,现场应该是非常紧张的,另外,现场曾被仔细地清理过,这些都说明凶手极其冷静。" n! S2 g+ F- E" B! g3 i/ g
  “还有一点,从受害人的刀伤看,不少伤口的血液是会喷溅的,也就是说,凶手身上会有很多受害人的血。凶手是如何掩饰自己,安全地从案发地逃离,也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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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队赞许地点着头,钟强始终是他的一员爱将。钟强将刘队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他整理下思路,继续讲。
0 l- v6 ]$ S7 R- @% A  “我还想再说两点。先看地点,两次案发地点都在城市的西部,而且都是在花园,这说明凶手对环境应该很熟悉,作案后逃离的路线事先就会掌握。由此推断,他应该居住在城市西部,或者至少经常在那一片区域活动,有便利的条件熟悉当地环境。再看时间,两次案发都是在周六的凌晨,这至少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曾经在某个周六的凌晨受过强烈的刺激,导致他在那个特定的时刻实施犯罪;第二只是时间方面的因素,周六、日休息,周六凌晨活动时间上好安排,也会有充裕的时间来处理后事。. |8 X1 r& M0 T7 b5 s$ j
  再有,尽管我们初步断定这是性变态杀人犯罪,凶手心理异常,但是变态心理并不是心理的全部异常。许多变态的人,其智力及社会心理活动都很正常,只是在某一活动对象上或方式上不同于常人。因此,变态心理者多数都具有行为责任能力。也就是说,在常人看来,凶手不会有什么异常表现,可能和常人无异,调查时我们极易让凶手漏网,这尤其应该引起我们的注意。”
/ u- F. J- k2 `  钟强本来还想讲讲侦破方向,但又觉得自己说的太多,索性就不再讲了。在他之后,又有几个人谈了自己的看法,最后,刘队作总结发言,给大家都分配了相应的任务。
0 `' |  n2 J8 u$ @6 o  “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钟强想了想,笑了。; N$ G% y. ^$ V: u0 N2 E/ r
  躺在床上,钟强怎么也睡不着。和老婆的激情还没有退却,他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李忆农。9 l0 A- V! f1 P$ \5 {
  光盘事件愈发复杂了。前一天晚上,他和李忆农一共看了四十七张盘。李志军很能干,钟强相信,在市面上能见到的盘他应该是找齐了,可是这些光盘,却没有一张和李忆农有关,或许这是个好消息。如果李志军没有遗漏,说明那张光盘没有流通,无关的人能看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就可以初步推断Y并不存在。如果这个推断成立,策划和实施这次光盘敲诈的,只能是林兵和躲在他后面的X。这大大缩小了侦察范围,确定了主攻方向。& E2 o; Q9 x$ [' X8 C: |5 k9 S5 V
  但是钟强却高兴不起来。凭他的直觉,光盘事件背后隐藏的黑幕远非金钱敲诈那么简单。现在看,极有可能从一开始,圈套就是为李忆农设的。李忆农去省城的同志聚点,包括第二天和林兵上床,都是极不确定的偶然事件,可是偏偏那个X就抓住了这个概率极小的机会。他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莫非他一直在监视李忆农?他回忆着李忆农和他讲过的话,隐隐觉得有哪儿不对。李忆农曾说过,没人知道他的性倾向,可是明明那个X就知道啊。要么是李忆农对他隐瞒了什么,要么是他自己从未意识到,但是一定发生过什么。有机会他得好好问问李忆农,或许有些话不好开口,但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从去年七月拍摄光盘,到今年收到第一张光盘,整整隔了八个月的时间。这八个月,他在等待什么?这种等待的耐心相当地恐怖,伴随而来的往往是致命的最后一击,就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一步一步把狡猾的猎物逼入绝境,一点一点收紧手中的圈套。2 o) R9 g& b' f2 }7 C& B
  他忽然不寒而栗,他想到了那个残暴的变态杀人狂。尽管是随机选取猎物,但他一定跟踪了很长时间,眼神应该是很阴霾的吧?X如果从一开始就圈定了李忆农,他跟踪、监视李忆农的眼神不知道还要可怕多少倍呢。
' q. @1 U1 D. t0 i6 C  K1 \6 }7 S  但愿是多虑了,钟强想,没准儿只是简单的敲诈呢。但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找到林兵。要想解开这盘棋,林兵是一支棋眼。; d9 g1 P$ a% ]" D% N* i9 P
  这些昨天看盘时,钟强陆陆续续就想到了,他本想等看完盘和李忆农好好聊聊,但昨天尴尬的情形让他只能装睡,他害怕一旦和李忆农说下去,他们控制不了自己。李忆农的欲语还休,让他把过去的一切都想明白了,但是他不清楚自己的心,他只有躲避。9 n# R3 O# s& @4 q$ I' B
  但是他能躲开李忆农吗?或许这就是命吧。( H. S, m. O  x5 p0 P( H; E

: p2 i5 M! m% E; R. `  专案组的生活是紧张而又忙碌的,白天,他们按照既定计划进行调查、摸底和排查,夜里,他们分散在各个角落,注视着每一个可疑的目标。
7 p& `/ D8 c$ ~  n: \/ }* Q  一周过去了,侦破工作没什么进展,大家很沮丧,但也都习惯了。钟强发现每天晚饭时都是个空挡,恰好局招待所离许军的饭店也不远,他忙里偷闲,经常到饭店和许军杀一盘快棋,放松放松紧绷的神经,顺便混顿晚饭,这儿的饭可比招待所的强多了。他的这种小把戏基本都能得逞,只有一次,棋刚下到一半,大周打电话说刘队找他,他扔下棋,匆匆地跑了。- L! I2 Y; l4 Z" z3 \2 |" u0 x
  他和许军倒是越来越亲近,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两个人认识时间不长,却如同发小一样。也许冥冥中真的有缘分这样的说法吧。周末他到饭店,许军提议把李忆农也叫过来。自从看光盘那晚,他们还没有见过面。进了专案组,忙得脚不沾地,他和李忆农只通过几个电话,好在事件没有什么新的进展,还不需要采取什么行动。可是他一直在暗暗担心,他已经和李志军打过招呼,让他尽一切可能找到林兵。
' \9 e3 s+ R8 E/ o, h  李忆农接到电话,很快就到了,菜早就预备齐了,三人没什么客套,开始喝酒。钟强晚上还要进组,不敢多喝,只倒了小半杯白酒,剩下的被他们两个均分。1 E: T% ]3 u7 ]
  话题自然离不开钟强正在办的案子。尽管警方严密封锁消息,但没有不透风的墙,社会上的传闻已经越来越多。没什么外人,钟强把知道的情况大致讲了一下。6 p% n7 P2 y0 r, A7 N
  “还真有这样的变态啊,”许军感慨,“都什么世道啊,看来我们这些小民都得小心了。”
0 h( [5 x5 C" j  “用得着你小心吗?”李忆农坏笑着,“人家找的是女人,又不找你。”
' f8 y0 ?: W: d4 V; r3 m9 F% A$ m  “那可没准儿,或者真有专盯男人的色魔呢。”这话说出来,钟强就后悔了,果然,李忆农的脸阴了一下,不再说话。0 Z! _9 N9 U; w& x; P% w
  许军都看在眼里,他不明就里,但还是连忙岔开话头。“我们上大学时男女生混楼,就出过类似的故事。”( `! N: r& j9 @/ |5 N) N8 A6 w
  “哦?我们也是混楼。”
9 r0 r! x! f* B. c  “我们也是。别打岔,听许军讲。”钟强巴不得许军把他从尴尬的境地里解脱出来。0 i0 V# t$ S4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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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们上大四,快毕业了,没什么事,除了出去找工作,就是躲在房间里打麻将。”许军回忆着,“有一天突然出现了一个色魔,倒给我们增添了很多乐趣。
. I5 l4 A) v9 Z4 p8 \  “说是色魔,其实也没干什么过分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一般宿舍的窗户下面,都会放一张书桌,两边是上下铺的床。这个色魔只是坐在书桌上,伸手摸住在上铺的人。被摸的人惊醒发出一声尖叫,他就会心满意得地立即消失。1 L: v0 H; u1 g1 [# D4 U
  “刚开始发生过两次,但女生都害羞,轻易不肯多说,所以学校里只是风闻,也没人太在意。后来每周都会发生,这件事再也捂不住了。) h2 C1 \. n( C9 e
  “发生的次数多了,我们逐渐地总结了一些规律:他每周都会活动,而且都是在周四或周日的凌晨,他选的宿舍都是朝阳面的,门的玻璃上还会粘着一幅画。无论锁得多么牢固,他都有办法轻易把门打开。进屋后,他就径直坐到书桌上,上下其手,等听到意料中的尖叫,他就会夺门而逃。
2 _3 _" `6 h: d" C  “传说中这个家伙越来越神。据目击人说,每次出动他都是赤身裸体,无论冬夏,但一定会穿一双运动鞋,便于逃跑。
) N: M8 M/ f+ |( E( f7 X- c% ]  “我们的宿舍是一座几十年的老楼。八个楼之间都可以连通,每个楼都住着上千人。学校缺心眼,也没想着男女生分楼,四楼以下住男生,五楼住女生,近万人挤到一起。五楼的灯本来就不全,这家伙一出现,全楼道的、水房的、厕所的,没一盏灯亮。
0 y4 f9 [3 w9 j1 R+ B3 L  那一段五楼简直就乱了营。最终的结果,女生不敢自己睡,上铺挤两个人,下铺住的都是男生。女生晚上也不敢上厕所,有几个男生挨个宿舍去推销便壶,还小赚了一笔。”
/ t6 V% w# l. I% w2 B0 F, b  “哈哈,你们学校倒真是乱的可以。”钟强和李忆农听得饶有趣味。- N' v7 S0 D8 N* c' I
  “有好事的同学还组织了别动队,发誓要抓到这个家伙。我们成天打麻将,不是太关心,偶尔从其他同学嘴里听到些消息,我们分析他肯定就住在宿舍楼里,至少他们宿舍的人应该知道。但是他一次都没被抓到过。
1 W# {1 J; L' Y2 Q0 v  “直到有一天,最后一次期中考试的前一天,那天是个周三。下午有一个女生去厕所,进到里间,刚拉开隔间的门,就看见一个男的站在隔间里,摆弄着自己的家伙冲着她笑。女生张大了嘴,想喊却怎么也出不了声,那个男的系上裤子,拍拍女生的脸,走了。这件事迅速传遍了整个宿舍楼,白天他在女厕所出现,这还是第一次,看来他实在憋不住了,大家断定,后半夜他一定会出来活动。别动队动员同学,制订了周密的抓捕计划,除了在女生宿舍派驻男生外,还在每个对着楼梯的房间放置了武器——棒球棍。最搞笑的是,他们找了一个烫发的长相、身材都很清秀的上海男生,让他每隔十五分钟去一次女厕所,好把那个淫贼勾引出来。
9 y; [& I: W- u& l  “一切准备妥当,他们静待黑夜的来临,准备瓮中捉鳖。我们边打麻将,边等着胜利的消息。可是让大家郁闷的是,一直过了凌晨三点,那个家伙仍旧没有出现。或许别动队的动静太大,淫贼知道了消息,不想自投罗网,很多人都这么想,困意袭来,逐渐放松警惕,进入梦乡。只有那个上海男生,还在忠实地完成自己的使命,每隔十五分钟,去一次女厕所。3 N& d; A2 Q- o6 F. T9 S
  “凌晨三点四十,上海男生从厕所巡视回来,回到他所藏身的宿舍。忽然,一声凄厉的惊叫从附近的宿舍传来,在黑夜中显得分外渗人。上海男生打开房门,冲到走廊,一团白光在他身边闪过。他下意识地伸手抓过去,只触及到光滑的后背,就被摔个趔趄,倒在地上。其他人听到叫声和外面走廊上的动静,纷纷冲出来,但走廊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们只知道往前冲,没想到上海男生趴在地上,把他们一个个全给绊倒了。那场面就是典型的法国喜剧镜头。就这样,那小子又一次逃脱了。
2 v* d6 h1 ]8 s+ ?1 I  “那一天,也是整个事件的终点,尽管没抓到人,午夜色魔却再也没出现过。”4 C( |7 K- ]$ A' t) d" m3 i
  许军讲完故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怎么样,是不是挺有意思?” + F/ L* J; {* R( Z
  “嗯,故事不错,但你小子更有才,”李忆农笑嘻嘻地,“许军,我说你干脆别开饭馆了,演小品去吧。”
9 N; U# H& Y* v7 S5 m6 O  “你还别说,没准儿还真行。”钟强打量着许军,“不过有个先天缺陷,可能不会太出名。”
2 O# }/ f5 H2 r; h  “你指什么?”李忆农问,许军显然也被他的话吸引了。/ Y' L0 |7 D( C& K  e( H  u6 O9 y
  “咱们许军长得太帅了,你看那些小品演员,哪个不是歪瓜裂枣?许军要出名,得先去韩国做手术,别人往好做,咱往坏做,如果能变性,那就更好了,先弄个博客,在网上哄哄,还没回国就准保出名。”
6 L  l7 s. R; x  R  “你们俩可都是老兄啊,咱可不带这样欺负人的。”许军哭笑不得。
: Y) E# L! j1 V9 _7 C  u9 @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故事还真能算得上是一个系列性变态案件,庆幸的是还没发展到伤害和杀人。如果再受什么强烈的刺激,可能就会和我们现在要抓的人一样了。”
- s- ~/ u. `/ L1 e* }5 ]  “别再往案子上扯了,好不容易让你出来放松放松。”李忆农打断钟强的话,“要说性变态,到处都是,我们上学时也有。那个小子是个恋物癖,专偷女生内衣,折腾了一学期,后来被打扫卫生的老太太抓住了,直接劝退。真可惜了,一个挺不错的小伙子。不过那小子也有才,第二年又考进东财了。”
: g9 e" F/ r% O1 K% P  “嗯,这样的人一般智商都不低。”钟强忽然笑了,“男女生混楼,乐事不少。宿舍十一点熄灯,熄灯铃一响,你看满走廊都是窜来窜去的女生。我们都习惯光着身子去水房冲澡,有时女生走得晚了,一抬头,前面一个男生光着屁股正往前走,不好意思想回头,后面一个男生端着盆跟上来,她只能低头闭眼摸出去。”, s! x, h( B, I0 z  K
  三个男人一阵大笑。
- l/ r( v7 R4 Z3 t9 N3 ?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还想起一件事来。”李忆农意犹未尽,“我们学校五楼、六楼住女生,当时我住三楼306。有一阵,我们三楼的厕所坏了,我们要么是去二楼,要么是去四楼。一天晚上,我们躲在宿舍喝酒,大家喝得都很多,半夜老四尿急,上厕所。他去的是四楼,可从厕所出来,鬼使神差地,他就以为去的是二楼的厕所,又往上登了一层,来到506敲门。深更半夜的,女生哪敢开门,忙把书桌堵在门口。这家伙一听里面的动静,以为我们要捉弄他,更来气了,大嚷大叫,说我出去撒泡尿你们就不让我进来。当时是夏天,老四只穿了一条三角内裤,有胆大的女生,站在书桌顺着门上的气窗往外看,只看见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疯狂地拍门。六个女生以为传说中的色魔来了,慌作一团,一起奔到窗户前,齐声喊救命。大半夜的,那声音就别提多瘆得慌了。”
( S+ f4 Y6 X; |1 Y7 Y: ~' a- j  “后来怎么样?”/ T& W/ `# x: ^9 u2 y+ s# A5 B
  “一直到保卫处来人抓住老四,他也没意识到他是在敲女生宿舍的门。这一下他可出了名,无论走到哪儿,总会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整整一学期,他都抬不起头。”5 r6 j. m, h1 @
  “哎,难忘的大学生活啊。”李忆农端起酒杯,“来,为那段青葱岁月,干杯。”
3 M9 [8 V  k5 K) C& `6 m3 o9 `  “干杯。”三杯酒碰在一起,转瞬间被喝光,三个男人互相看看,哈哈大笑起来。; o. ~) \6 i; U
  第四张光盘,不期而至。
. Z" q  w. r# h4 W' B. p8 g  李忆农打来电话时,钟强正在出现场,手机在口袋里不停地震动,好半天他才想到去接听。, E, T$ O* Z2 D/ Q  D- s
  “怎么了?”见到是李忆农的号码,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3 w$ R  [0 d% |" s0 m/ g9 y  “怎么半天才接电话,干什么呢?”
0 s6 @3 f& m$ `( j  “我在出现场,有事快说。”- c8 q7 q- u% t$ B  u$ F1 K
  “哦,那你先忙吧,忙完再说。”
3 B( [" M% p- l& f  “先简单说说。”
3 g+ `7 N) J% M; ?4 ^/ \# l  “又收到一张光盘。”3 N+ ?. f/ f5 z! ^& \8 S  Q
  “哦?”钟强还想再说什么,刘队在前面招呼他。
' w, m& H, L( D  j- i. X  “刘队找我呢,过一会儿我打给你。”
$ P/ c" |# f3 s0 c( a  “行。你不是在专案组吗,还出什么现场?难道又有人遇害了?”
* {* h( V' W0 O' l* ^5 ?! h  “是,一会儿再说。”钟强匆匆挂断电话。
" T5 ^4 j0 V. I  第三具尸体是在市府西路边上的绿化带里发现的,受害者的惨状与前两起相似,只不过这次凶手挖掉了受害者的左眼。
' |" I& v) d2 F* E  钟强他们赶到时,现场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后来当地派出所接到通知,过来维持秩序,设置隔离带,围观的人才被驱散到马路对面。现场已经被严重破坏,基本上没有什么勘验价值,钟强心中暗暗叫苦,但各个组还是蹲在地上,细心地寻找蛛丝马迹。法医对尸体进行了初步检测,将尸体装进裹尸袋,运走了,钟强他们继续勘验。: }5 T5 W, O! G4 ^, J+ D  e
  如果不出意外,这里就是作案现场,钟强想。他站起身,向四周打量。市府西路是一条新建的马路,这两年城市西扩,原来的郊区逐渐被开发。按规划,市府西路两侧为行政用地,陆续有一些办公楼竣工,但路两边还有很多空地,平时在白天,这条路也略显空旷。路的两侧,各有一条宽约二十米的绿化带,种满了草坪,中间间或点缀有一些灌木丛和假山石,尸体就仰躺在一块假山石的后面。& _. P7 m+ c' H3 n3 E
  晚上这条路应该人迹罕至,这儿的确是谋杀的一个好地点。但是受害人三更半夜为什么会走到这条路上呢?现场的东边200米,是城市的主干道内环路,往西大约2公里,是正在修建的中环路,前方大约300米处,几栋办公楼的后面,零星地矗立着几幢住宅楼。钟强知道,那是市政府盖的集资楼,里面住的都是各委办局的公务员。6 \* ?4 E- m3 O( ^7 q# A% O
  钟强盯着那几幢住宅楼,眯起了眼睛。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一定和那几幢住宅楼有联系。
9 [5 A# L- M& w0 J' B4 T  “刘队,我们去那边转转。”和刘队打过招呼,他带着小王和大周沿着绿化带,向住宅楼走去。
0 U" O6 o! {0 x0 a3 H% ^  “仔细盯着,别漏过什么东西。”他叮嘱二人。" ?, A, x& ~$ {& v
  走了大概150米,前面忽然传来小王的喊声,“头儿,你看,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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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坪的中央,一个红色的皮包若隐若现。% X! m& l& j" @' }) S3 A
  “别过去。”钟强拦住大周,弯下腰仔细察看草坪,又蹲下来盯住马路牙子。半晌,他直起身,掏出手机给刘队打电话:“刘队,这边有情况,派几个痕检的人过来。”0 s* r- \% d7 w" H6 X# \- H
  不一会儿,刘队带着三个人过来了,钟强指了指皮包,对刘队说,“那个没准儿是受害人的,这边现场没破坏,小心点。”
  l! N/ Y# I* B, Y# U9 R. v  刘队叮嘱痕检人员谨慎从事,自己和钟强三人退到马路上,围成个半圆,以防止围观人群靠近。痕检人员又是拍照,又是拓模,忙活起来。等拿到皮包,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7 n% p% [% X' d  V
  这是一款LV的小背包,仔细看做工有些糙,应该是个假货。钟强戴上手套,蹲在地上,打开皮包的卡扣,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放到一块专用的塑料布上,最后还将皮包倒置在塑料布上,轻轻地拍了几下。皮包里的东西不多:一个手机,一个小钱包,一小叠钱,一袋擦油纸,一包纸巾,一支口红,一串钥匙,一张第一代身份证,两个避孕套。) K- H& b& E7 B# y4 S; H' f$ F
  钟强拿起身份证,看着上面的信息:刘芳,女,1985年出生,四川绵阳人。他仔细看着身份证上的照片,回想刚刚见过的那张狰狞的面孔。他站起来,把身份证递给刘队。
9 h3 \. p. R7 a, e$ q  “是她吗?”
, ]- V1 Y5 y8 N4 z0 k  刘队端详着,又叫过来几个人,一同辨认,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极有可能是死者。2 D/ }& q4 e0 a. U
  钟强拾起手机,发现手机处于关机状态。他打开手机,按下拨出键,手机上显示了一个手机号码,通话时间显示为头一天晚上十一点四十分。他关上手机,把它放进证物袋,递给大周。  C( G$ L3 J5 [! x
  “马上回去复制全部信息,另外,”他指指身份证,“把这个也带回去,核实死者的身份。”
) z; }" d' l1 b7 J8 O  大周接过袋子走了。如果能确认这的确是死者的物品,那么在三起案件里,这是确定被害人身份最快的一次。
- C1 ?1 ~: y2 Z8 c  钟强看看塑料袋上的物品,又抬头看看不远处的住宅楼。这个皮包的主人,到底和这几幢住宅楼有什么样的关系呢?他不急,他相信那部手机会给他答案,如果运气好,他会知道更多的东西。1 V5 E2 k- `8 W8 u
3 k. `7 r5 k7 ?+ p! L7 C. y
  在现场,整整忙活到中午,回到队里已经快两点了。想起早晨李忆农的电话,钟强连盒饭都没顾得上吃,躲回自己的办公室给他打电话。屋里没其他人,说话还算方便。: q/ [. e, a. _" F- D$ c; O
  “忙完了?”听筒里传来李忆农的声音。/ O& w# C, L" m; A+ ~$ {, A/ f% @
  “嗯,刚回来。”
. Z  ~5 P  Z$ \6 U  “又是一个?”$ |# d6 ?+ X) T/ b6 h) P, ^+ u
  “嗯。对了,说说你的事。”& Y; X# |9 V$ g+ X
  “早晨刚上班收到的,里面有几个WORD文件,我仔细看了一遍,都是有关性爱光盘敲诈的案例。”
8 v' e) m3 z1 n  o  “是吗?”钟强颇感意外,“还有什么?”: A% A8 ~) ?7 A- M( D$ a
  “没有了。”
& X5 B- `. R. U8 |6 w. O/ E' d( \  “没提什么要求?”9 I9 o" U$ }5 n( B/ D2 y, ?. \
  “没有。”: B2 S$ P4 o4 B- I2 e5 e& Y
  “真是怪事,”钟强沉思着,“你怎么想?”
! {! m* M2 `7 C: E2 V/ l  “那个王八蛋就是在折磨人。”
/ h  ^2 q% ~% ^) T- p2 V% h' y: F  “有这种可能。不过和照片及录像相比,这次好像进了一步,虽说没有什么具体要求,但总算有些模糊的东西了。”
1 B& P/ E1 s1 N* y; Y) k  “也许吧。”; ]: J9 L0 I- V: |1 J6 h
  “可能下一次就会直接提要求了,这次是个过渡。”虽然这么说,但钟强隐约有不祥的预感,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 G, W" g% H2 _7 S/ d* Y* A1 C3 }
  “但愿吧,都快把我憋疯了,可是就怕还有别的事。”
- l0 \# ~4 s4 i0 y' T3 b  |* g5 X  “哦?”看来他们想到一起了,钟强不想李忆农太过焦虑,岔开话题,“你别想得太多,再等消息吧,咱可不能让王八蛋的计谋得逞啊。我这两天会很忙,一有空,我马上找你,咱们商量商量。”
: G" J5 s: z$ W" {6 E  “行,我知道了。你也注意点身体,别太玩命,我知道你小子那德行。”- o6 S8 G0 R* e
  挂断电话,钟强还在回味着李忆农的最后一句话,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意。, D4 m/ g) a1 ~5 @. i8 R2 f
  经鉴定,死者与现场遗留皮包的主人确系同一人。调查结果证实,那个身份证是假证,但通过手机里的信息,还是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 B* [# I, `; H  R' \+ B8 x- a9 d  死者刘美芳,24岁,四川绵阳人,凯撒皇宫夜总会员工,坐台小姐,一年半前进入本市,现与一同乡在世纪星城小区合租一套两居室的房子。据同屋兼同事兰兰讲,昨晚十一时许,接到死者的电话,说晚上不回去了,从此再没消息。
) \; Q: T4 W6 f, t  ?' Y! F  兰兰就在会议室,她刚刚被接到局里辨认尸体,钟强跟着小王进去时,她仍未从震惊、悲痛中缓过劲儿来,掩面而泣。钟强坐在她的对面,示意小王端过来一杯水。" `6 `8 r7 ^1 J5 v+ ~
  “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钟强琢磨了半天,开了口。
3 ~  ?, N) x. z9 o, g( u  兰兰止住哭泣,抬起头看看钟强,用手里的纸巾擦擦眼睛。
7 p# x9 P( ?4 D0 C  “小芳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这样?”
$ {; y% z: e; D  “是啊,大家都很惋惜。”7 e: e: b" Y" [8 `" b% O
  “那个恶魔,抓住他应该把他千刀万剐。”" L* ~5 I/ r6 F: `
  “就是,太可恶了,我们一定会把他绳之以法。”钟强端详着兰兰,“为了早日抓到凶手,为你小芳姐报仇,我们需要了解你小芳姐的生活,知道她都和哪些人来往,平时的生活规律,尤其是最近一两天的活动。你能告诉我们吗?”& a1 R- v. P6 C: P5 \
  “能,只要能抓住那个坏蛋,我做什么都行。”2 z3 n& B' [/ A; e6 P
  钟强惊叹于兰兰情绪的变化。女人骨子里都是坚强的,他想。* r- L! q% |( s7 p
  “那好,你先说说昨天她都做了些什么。”! ]8 D9 M3 m: n( P; N3 r' e
  “昨天?嗯,也没什么,我们一直睡到中午,起床后到成都小吃吃了饭。”兰兰停住了,打量了一下会议室,小心地问着,“抽烟行吗?”
9 u3 w" i3 p* M$ G6 G5 h  “行,我也抽。”钟强取出香烟,为兰兰点着,自己也点了一根。% S0 h% X# f( a
4 ], D) q) }* \
  通过兰兰的描述,钟强基本弄清楚刘美芳被害当天的活动情况:中午起床,在成都小吃吃饭,午饭后和姐妹在家里打牌,晚上七点吃晚饭,然后到夜总会上班。对于她们来讲,这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钟强一边听着,一边又续上一支烟。. o6 l" Z0 ?/ j0 |
  “昨晚在夜总会,你们在一起吗?”
9 t4 f6 w, v; e5 |9 \! H1 A2 L  “刚开始在一起,后来就分别上台了。”- f, W6 f# i$ y7 Q4 l! T7 y
  “在那之后你见过她吗?”
. x& U- I1 L! B% C, w  “在卫生间门口见过一次。”
) d3 a- q, }5 t0 J  “那时大概是几点?”
- Q/ L% W5 O0 W8 x0 d4 A1 j! l  “快十点了吧。我去洗手间,她可能是陪客人去。”3 V7 {, A- A5 I+ i
  “她看起来好吗?有没有什么异常?”见兰兰犹豫,钟强又补充道,“就是你觉得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2 @% s4 T* k( J/ l: M- Z/ z9 [
  “这倒没有,她还和我说了几句话。”. _) g2 U; S$ T2 ^2 F% C
  “哦?说了什么?”
$ }6 G& ]+ h7 A# [+ ]# G, l  “说她陪的那个人一个劲儿灌她酒,都把她烦死了。还说,今天是周末,人很多,看样子还得翻台,估计又不能早回家了。”9 f$ ~9 t/ o4 m" V& ~5 X+ U
  “哦。”钟强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然后呢?”, o! k, f, f- }- V' R# t1 W' h
  “果然我又翻了次台,后来就接到她的电话,告诉我她晚上不回去了。”
8 k. q0 Z' K" W& j, Y) m, c  刘美芳手机的通话记录显示,她和兰兰的通话时间为十点五十三分。钟强曾详细地查看过手机通话记录,他记得很清楚。4 P4 U- W7 W  C  v/ j
  “她有没有说她要去哪儿?”
: j. e8 E' L: G' J* f3 R/ a  “没有。”
( Z* p1 e# C. t( k! `, x  “你没问她吗?”
" M  E% `5 u' y& u$ a6 Z( i  “我问她做什么?出台嘛,还能是干什么?这些事我们互相都不问,早就习惯了。”8 e2 k' m5 D% m/ W0 x
  “早就习惯了”,钟强琢磨着兰兰的用词,“你们经常出台吗?”& P& v+ `6 C' ]
  “也不一定,大概一周一两次吧。”
3 t8 G3 Y4 I6 d1 o& H  “出台之后不回家吗?”8 W3 ]8 o) L  R, N% T$ j7 H
  “这得看情况,大多数时候都回,如果客人要求过夜,我们也会答应。”1 Y. I2 w" R$ k0 }5 k4 l& I% W
  “兰兰,你看我能不能这么说,她告诉你晚上不回家了,你就想到她会出台,你没觉得有什么不自然的,是吗?”6 @; p# f; e3 S, T
  “是啊。”7 S, C# t8 ^# T1 K/ @# i1 @
  “嗯。”钟强点点头,“你能不能告诉我,一般情况下,你们都是怎么样定下来要出台呢?”# A4 X- ^" G# B. a; l, e
  “在包间里和客人商量好啊。”兰兰的语气好像是责怪他怎么会问这么幼稚的问题,钟强笑笑,不以为意。5 W- u2 A3 z$ g
  “那有没有别的什么情况?比如说打电话什么的?”; I1 V  }; k9 Z/ f$ H) C6 Y
  “有啊,如果是熟客,有时也会打电话来。”
- }& X: P) @! j  I( J2 ~4 h  手机通话记录里显示,受害当日,刘美芳打出和接入的电话都不多,除了打给兰兰的,她还打过四个电话,下午一个,晚上三个;接入的只有三个,下午一个,晚上两个。
0 h+ J8 I: c% A+ w! b# ]7 ]; ]  但是打出和接入的,有一个共同的手机号码,而且时间很关键:接入为晚上十点二十九分,打出为十一点四十分。6 t7 f# a) T, R  R( [8 ]
  钟强从口袋里取出一张A4纸,递给兰兰,上面抄录的是最后一天刘美芳的通话号码。“这些电话号码你知道是谁的吗?”( {6 |( G4 O& G% O$ h/ B+ W
  兰兰看了看,用手在上面指着,“这个是我的,嗯,这个是王丽的。”7 h4 N5 {7 D/ T7 `. k
  “王丽是谁?”4 D9 j" {. j7 I6 U8 \
  “也是我们一块儿的,昨天下午还在一起打牌。”
* k% ]( y+ ~3 P; S  “还有认识的吗?”
% \  {8 @. n5 W4 @3 {# N. g5 n  “哦,对了,这个是我们陈姐的。”
" a, C' }; h9 o' p  “陈姐是谁?”* i9 [  r! L* J$ _- g
  “妈咪啊。”
) _& e" u& n2 z& {$ a  钟强特地指了指刘美芳最后打出的号码,“这个号码呢?”
3 G# a6 j% u# ]: i0 I* \  “不知道。”9 ~3 z; o3 D4 _/ ?& u! W- Q/ s
  钟强久久凝视着这个号码,脑海里想象着昨晚的一幕:十点二十九分,刘美芳接到电话,有人邀请她出台,她答应了。处理好眼前的事,她准备离开夜总会,十点五十三分,她给兰兰打电话,告诉她晚上不回去了。之后她离开,十一点四十分打出电话。+ `! {- E1 J6 R  H# j7 A+ r
  她打出电话说了些什么?告诉那个人,她到了?上午在现场,从包里取出时,手机处于关机状态,她为什么要关机?又是何时关机的呢?
1 p2 |; a+ U1 H' E  “再给我根烟吧。”兰兰的话打破了他的沉思,他把烟递过去,又问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像王丽、陈姐这样都是熟悉的人,为什么不把他们的名字记在通讯录上啊?手机又不是没有这个功能。”/ R  G% h2 c! {9 \. h
  “还不是防着你们这些条子?谁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被抓啊?都弄到通讯录上,一抓一个准儿啊。”, N* t/ f! K% V3 ^9 C
  钟强哑然失笑。这些小姐都被逼出来初步的反侦破技巧,真正的罪犯得狡猾成什么样子啊?3 `' A: U+ k( m9 x' i8 {
  大周从移动公司回来,推开门,看见兰兰也在,就和钟强摆了摆手。钟强走出来,随手关上门,“怎么样,查到了?”% h: v, x1 g3 e; ]' a! ^7 c
  “没有,今天是周末,保卫处没人,没有保卫处发话,营业厅不给查。”  z7 `2 h/ r" x( ~* G6 K
  “他妈地,”钟强狠狠地骂了一句,他急需那个号码的资料,可没想到到了移动公司竟吃了闭门羹。他想了想,对大周说,“去找刘队,让他找经侦处的人出面,务必调出资料来。”1 S" B& o; w6 x. b# ~
  大周嘿嘿一笑,走了。看着他的背影,钟强不由得也笑了,哎,都说公安牛,谁知道有时候他们也得装孙子。' e7 A: o. @/ I9 ^  [6 V
  还是刘队出面好使,刚过一小时,资料就拿回来了,“我把局里数据库的资料也调出来了。”. _" r% u8 R+ Z" m$ G2 N
  “好啊。”钟强拍拍大周的肩膀,“不错,比小王强。”  M* o' U9 F. r7 X' |  D7 L  m
  “算了吧,头儿,”大周一咧嘴,“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 ]% v# a  j) ?. X7 p  “你说呢?”
9 Q& i) r( U& m! m/ ]  “别开玩笑了。”大周忽然严肃起来,“这个人咱们都知道。”: T* i( e5 }. G3 Z0 }, F8 \
  “哦?”钟强有点意外,“是谁?”, [2 M% O) `# `* o/ @
  “你自己看吧。”大周把材料扔到桌子上。钟强拾起来,念着上面的名字。
: W& V4 i+ ~; \  “陈德忠?我不认识啊?”
+ t9 \5 w5 O. |- b+ r  ?2 R  “就是市劳动局哪个处的副处长,前两年离婚,和媳妇打得热热闹闹的那个。”% G1 G: Q$ U0 T6 T9 O9 y
  “是他?”钟强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 v$ j, U: w# z( _( T  “嗯,就是。”大周点点头,“你看看他的住址。”/ A) g& L) g/ P6 M3 `
  钟强顺着看下去,“市府西路2段12号乙3—1—302。”
2 k. e) O: k8 T! w  “就是那几幢集资楼,离现场不远。”
1 s! O1 r' D% |9 ]5 Y; r7 `+ E  “哦?”钟强眼睛一亮,“是吗?我们去会会他。大周,你叫上小王,再找两个人,我去和刘队说一声。”5 V+ X% I  J4 q; b1 K& e0 ~( L
  “办搜查手续吗?”
! g- L5 @1 {( T2 C2 A  “办上,有备无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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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 u* n- ]1 k6 M  钟强把众人留在楼下,带着大周上了楼。
& n" R% Z. p) q0 }3 |  门被敲开,陈德忠疑惑地看着二人。& B6 G7 p+ k6 {
  “你好,我们是公安局的,咱们楼前边出了点事儿,我们现在挨户走访,想了解点情况。”说完,大周亮亮警官证。“我们能进去谈谈吗?”
( V. f3 _/ B9 x" C4 S5 i  陈德忠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扫了扫,闪开身,放他们进来。两人跟着陈德忠,在沙发上坐下。
" k8 D1 g. v8 B" d! Z+ N. X  “出什么事了?还弄这么大动静?”陈德忠递上烟。
% h) p2 ^+ n- z0 ]: {! J! J  “你不知道吗?”, |6 o$ y7 F& a( N! ^
  “知道什么?”
& d& S( K5 R+ i+ n  i# c) L  “你今天没出门?”
3 T2 D0 J! e$ ?  ]: N  “没有啊,就在家里。”) o( [! B8 `% Q* A/ p7 Q: k' A% j
  “哦,难怪呢。”( S& r" [( ]& Q1 A$ [' w3 |( O2 J6 j
  陈德忠和大周一问一答,钟强不经意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这是一个沉稳、内敛的男人,从他的脸上还真不容易看出些什么。
6 x$ L, ~4 R$ h; M0 y  “一个女人被杀了。”钟强决定单刀直入。
8 M; f2 q# }5 [& T  “哦?”陈德忠有些意外,但不是很吃惊。8 m( |" D; \- g
  钟强看在眼里,暗中心惊,这个男人太冷静了。他等着他提一些问题,可是连吸了几口烟,他竟然没有开口。
% F$ U) W* e* Q  d, @; M! |5 D  “从昨晚开始,你一直在家?”5 V$ H" c0 X/ P) o& f8 ~
  “嗯。”
! I5 o! Z) K7 j/ U+ @! }6 W  “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 l7 {) k- b2 p' p  “没有啊。”
+ U5 D+ ?* G6 W0 y$ g& Y4 Y  “好好想想,比如吵架声,女人的尖叫声什么的。”
4 M$ {2 P# z9 P, r! e) {4 O; ]  “真的没有,我这个人睡觉沉,就算半夜有什么动静,轻易也吵不醒我。”
9 U/ Q; ]) f0 M. O- ~% [  钟强和大周对望一眼,“又没说非是半夜啊?你怎么就肯定她是半夜被杀的呢?”
% E* o; w# x$ w* {  陈德忠好像一下被问住了,他想了一下,说,“我估计应该是半夜吧,大白天杀人还能跑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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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7 _; r% B1 K+ n  钟强把烟掐灭,从公文包里取出刘美芳的照片,递给陈德忠。“这是受害人的照片,你最近见过这个人吗?”# J$ k- ^1 S  {5 y% b1 Y: z
  陈德忠拿着照片,看了几眼,摇摇头。, D  a- \+ n+ T4 F/ A8 H% c
  “以前见过吗?”
  e6 r1 w( x! r7 T4 J2 A  “也没有。”
: e: \7 q2 G9 m  “真的没有?”2 O" B3 a1 u: m/ A7 g
  “我想不起来我见过她。”陈德忠的话突然有些生硬。
7 d& r6 v1 a( k, ]" K; Z  钟强没有理会他态度的变化,自顾自地说下去。5 L5 {+ B8 j" u' q( `. K& B
  “死者的身份已经确认了,她叫刘美芳,凯撒皇宫的小姐。对了,她也叫刘芳,对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 [5 q8 u$ C+ y( z. {) K6 p' |
  陈德忠闭上眼睛想了想,“没有。”
7 u3 Z0 ?8 r+ t  q& v  钟强心里忽然可怜起陈德忠,多么精明的一个人,紧张起来竟能把通话记录忘得一干二净。他越是矢口否认,他的嫌疑就越大,他究竟想隐瞒什么呢?2 `7 P. K# I( B+ N3 F
  钟强没再说什么,取出手机,拨了一个号,马上茶几上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陈德忠拿过手机,看着上面的号码,按下接听键。- Q9 V, v. k+ m* Z5 G* ?7 r: ]
  “不用听了,”钟强静静地看着他,“是我打的。”9 h; `$ w; s; ^! t
  “你什么意思?”陈德忠脸色变得很难看。
9 V" F" x$ m  u, M: M( _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证实这个号码是你的。”
3 q  G: R8 `' k6 ?2 w  “为什么?”
8 k' r! g" G+ j! ~* b$ ]  “原因很简单,你说你不认识刘芳,可是在她被害之前,和这个号码通过两次电话。”
  D. g  b  x- b/ ]# D6 Y  “你们怀疑我?”陈德忠再也沉不住气,腾地站起来,“我本来是好心帮你们,即然这样,你们走吧,别在我家呆了。”他举起胳膊,指着门。. g* ]6 @; R4 ?/ x! R; J
  大周突然站了起来,指着陈德忠的胳膊,“你这儿是怎么弄的?”
( `. G+ k, E$ F' V* L2 u8 C8 |  钟强顺眼望过去,陈德忠伸出的胳膊上,两道长长的伤痕,红红地,还没有结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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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陈德忠放下胳膊,伤痕又被衣袖遮住了。
6 F7 q& W5 Y& }3 [  U  “或许有关系吧。”钟强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昨晚刘芳和你通过两次电话,你能解释一下吗?”- w1 f) a# h$ P3 c
  “我没解释。”
/ P# C1 f) B+ A! u* {6 a  “你最好不要是这种态度,对你没好处。你也在机关上班,好多事就不用我多说了吧?”3 M5 L3 J) U5 V# `. I
  陈德忠怒视着钟强,缓缓坐了下来。“我和你们的案子没关系,真的没什么可说的。”
/ ]6 t* W+ c5 z6 v! A* `  “如果在这儿不说,那我们就换个地方吧。”大周冷冷地看着他。9 `+ Y, J1 R4 m* s' F7 d& F% P
  “先别急,让陈处长好好想想。”钟强也坐到沙发上。
% E$ [8 ]' o  n( E0 L- Y3 i) H  陈德忠摸起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着,钟强注意到他的手有些颤抖。看得出他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钟强不想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 P' N" Y3 m3 A9 ?( N; |
  “你认识刘芳,对吧?”
% a' ~5 Z! g  q; `' [1 ]  “嗯。”声音小得近乎听不清,但防线终于被撕开了个缺口。* ?1 d- z1 u% w$ c+ ~2 O
  “你们俩什么关系?”1 f4 }: l) T4 L: n) y
  “我们没什么关系,仅仅是认识。”" ]. J* ]6 D, `: Q$ s2 T7 w
  “认识?怎么认识的?”( l0 v7 y; `  l2 ~. L$ ?: S3 Q
  “在凯撒皇宫。”/ w% @+ A4 c# u9 b6 L$ i8 _
  “能说说吗?”
. B3 b# M: \0 Y1 ]( I; d  “就是每次去,基本都叫她。”4 n4 A) i4 B+ U. g; P8 y: j
  “除此之外呢?”& H% c- ]" ~0 y  r2 ^  q+ C9 O
  “也没什么,有时会通通电话。”
% A' I) x& c9 ~) z8 @+ {7 u  “哦?都说些什么呢?”
* D1 x' z% v: Y9 K  “叫我去她那儿玩儿呗。”
9 V! S' [% R* E- ?6 ^  “有更深的交往吗?”
5 k# N8 C& C/ ~7 O, a) A4 E- ?  “没有。”
$ S$ F7 k  y/ t2 ~. K: `) t  钟强并不相信陈德忠的话,但是他不急于戳破。他在等待对方放松的时机。& G! j" s, x. e. `5 @' u
  “那我们刚刚问你,你为什么说不认识她?”
, j4 i" x" _( b* G8 O' G  “我不想扯进案子,给自己添麻烦。”% u0 D6 R9 I1 @6 }) Z$ U0 h4 t
  “你这样就能撇清自己吗?”钟强笑了,忽然话锋一转,“昨晚在电话中,你们都说过什么?”" A2 M  ~$ S( G+ H1 M  I- Q! _
  “啊,也没什么,随便聊聊,我让她帮我找点东西。”他说得很自然,显然已经料到他们会提这个问题。' h- ~, G/ B- @+ \
  “找东西?找什么?”6 J# N0 }/ r7 D! f- ?) r6 A) Z
  “哎,我的事曾闹得沸沸扬扬的,大家可能都有所耳闻,这不离婚后我一直单身呢,咱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我让她帮我找点光盘。”
. r2 e) m+ V& |# T  N  “光盘?”钟强的头嗡地一声,这一段日子,这两个字给他的刺激太大了。
* }  R2 G. Z. {/ Y1 n  “嗯,就是A片。”. h7 ?! B! o7 s# F- i
  “就这么多?”钟强缓过神来。3 M8 G6 }! o& z: p3 w
  “嗯。”
" q* {+ J) g1 b9 n  “半夜她给你打电话,你们说些什么?”, ~% \' h4 q4 [+ j' b/ ^
  “她告诉我光盘没找到,说是倒光盘的那个人联系不上了,让我再想别的办法。”+ I! m$ w2 A% i3 H# m  `
  “她昨天晚上来过这儿,对吗?”, U. S  B% s9 K1 [" W
  “没有。”陈德忠回答得很坚决,但身体的一丝颤抖还是没有逃过钟强的眼睛。8 d. n" h, {7 a
  “哦,这样啊,”钟强站起身来,“陈处长,你看这样不是好多了,我们也就是想多了解点情况,早日破案。如果一开始你就说实话,我们也不会费这么多口舌了,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是不是?”; C; G8 j" m, d0 l7 s6 s
  “我不是害怕吗?”陈德忠讪讪地。
, B' D+ Q; S* X8 `9 H& z* a' J  “行了,打扰了,我们走吧。”钟强和大周打招呼,“还得去楼上呢。”1 U2 W2 ?# o! m1 T
  “等等,”陈德忠追过来,“我认识她的事,你们能尽量保密吗?”; U" H  p1 E$ Z  v/ `
  钟强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大家都是男人,理解,你放心吧。”
. Z4 h: q5 O8 u/ U8 E5 \' f  陈德忠将他们送到门口,打开门灯。
' b% W- ]  |) x5 k5 Q: }  “不好意思,今天打搅了。”
- Y! \9 `8 g8 R2 p# J$ i2 \; V1 G  “哪里哪里。”陈德忠就像换了一个人。( j. x, C7 A8 E5 a/ C6 z5 t0 W
  “那我们就先走了。”钟强向他伸出手,“刘芳昨晚几点走的?”% a* U3 J% h# b! f7 L" Y3 Q* m2 F
  “快一点——”刚说了三个字,钟强就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绝望般的惊恐。: s6 O& T% J- z
  凭直觉,钟强认为陈德忠并不是凶手,可是从陈德忠家的搜查结果和后来的鉴定结论,让钟强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在他家,遗留了很多刘美芳的痕迹,卫生间的垃圾袋里,也找到两个使用过的避孕套,经检验,上面的分泌物是刘美芳和陈德忠的。经对刘美芳指甲里残留组织鉴定,证实陈德忠的胳膊是被刘美芳挠伤的。$ r% ~5 b9 n7 G, s: V, I7 ~
  更让钟强觉得冰冷刺骨的,是在他的卧室里发现的两张光盘,还有光盘旁边的记事簿。光盘里面是一套完整的美国变态杀人案例,而在光盘边上的打开的记事簿里,记录着两个日期:2月16日,4月5日。两个日期的下面,都被画上了粗粗的横线。9 \9 F" t% D$ ]1 f9 H/ x
  这本是两个很普通的日子,可是对于2.16专案组的成员来说,它们就像是两把冰冷的尖刀,刻骨难忘。) e4 E! k+ J& |6 A) {8 ?
  就是这两个被记录在记事簿上的数字,让钟强调来了大队的搜查人员。
( T( I1 T7 N* @+ G6 B4 n  l  但是在陈德忠的家里,并没有发现可能的凶器,三个受害人被割掉的器官也没有找到。
0 X' z7 `4 l6 A; t$ n  钟强点着一支烟,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天已经发白了。他做了几个扩胸的动作,又长长地吐了个烟圈。) ?6 x# M8 E; C! c) K5 D  w
  陈德忠会是凶手吗?钟强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峦,静静地想着。
1 U1 M0 n$ l/ f! V3 w! }  从昨晚被带到队里,陈德忠只说了一句“我不是凶手”。从那之后,无论别人问什么,他都一言不发。
3 o3 j* ^  N, |- a9 w  昨天的现场勘查和走访,并未获得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现在只能从陈德忠这儿着手了。
! d6 z% m& r7 F5 a' _$ V. L  指纹、毛发、避孕套、伤痕,这些证明在案发前刘美芳的确到过陈德忠家,两人至少发生了两次性关系,不仅如此,两人还有肢体冲突。
" _8 `; P  p/ `9 w/ j  这些证据还有陈德忠的矢口否认说明他有重大嫌疑,但仅此而已,并不能认定他就是凶手,可是如果加上那光盘和记事簿呢?
9 X" W' ~1 y, R0 y( d" g  三起案件,现场惊人地相似,凶手基本没留下任何线索。如果不是在陈德忠家里的偶然发现,他会把凶手和陈德忠画上等号吗?3 B$ s7 w/ j7 W  D3 k+ r. B
  但如果认定陈德忠是凶手,好像还有很多破绽。第一是通话记录。调查分析显示,至少到目前,还没有看到凶手和受害人的直接关系,凶手好像是随机选取作案目标,如果是这样,这一起案件,明显不符合凶手的作案习惯,另外通话记录也极易暴露凶手的身份。, S" @1 T# h5 t* {
  第二是肢体冲突。在前两起案件里,没有发现任何肢体冲突的痕迹,难道这一次是凶手疏忽大意?
5 _2 k( [9 {+ G' h  第三是案发现场。案发现场离陈德忠的家太近了,还有遗留在现场附近的皮包,里面不知缺少了什么东西,但无论如何,仍在离家里很近的地方,也是不合常理的。& u. r& D- R  R( J+ G) D$ s, S
  第四,在陈德忠家里,没有发现凶器,也没找到被害人被割掉的身体器官。从心理学上分析,凶手泄愤后,又割掉被害人的器官,应该是用来满足凶手的某种欲望,理应得到很好的保存,而最隐秘的保存地点就是家里。( [0 Y, S; S* w: V3 M
  当然,这些只是一般性地推测,或许两个案件并不能表露凶手的全部特征。
! |, C, g2 a0 ?  |7 f  手中的香烟不知不觉已经燃尽了,钟强顺窗户弹了出去。忽然,冥冥中亮光一闪:如果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凶手呢?8 y6 H, g8 n* h1 f! @4 _
  一直到晚上,钟强才抽出时间和李忆农见面。从接到光盘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了,他一直忙着案子,没顾得上,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k6 b" _: n3 V; M7 Z
  推开包间们的时候,许军和李忆农正在杀五子。说也奇怪,别看围棋下得不怎么样,李忆农绝对是个玩五子的高手,钟强和他玩,从来都是胜少负多,不知道许军水平如何,能否杀杀李忆农的威风。看到两个人孩子般的认真劲儿,钟强不由得笑了。  S' v9 P) T  ^  r6 @0 c8 O/ E& U: y
  “钟哥,先别急,有茶,自己倒,”许军冲他笑笑,“三比三了,这盘决胜负。”9 B! g$ K! @7 O9 F
  “就是,我们俩赌酒呢,你押谁赢?”
3 w$ j+ l8 W0 M, x& T+ E0 \  “我谁也不押,反正今天我也不能喝酒。”钟强在旁边坐下。他打量着李忆农,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和在咖啡厅的焦灼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这也是个很坚强的男人,或许只是在我面前才能暴露自己的弱点吧,钟强想。8 {( Q! g8 s9 n; O' {( }% z% ?, a
  “哈哈,我赢了,双三。”李忆农不无得意。钟强凑过头去,果然许军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8 q# j  M4 c5 _" }9 s  “行,我认输。”许军一脸懊丧。
2 D- @* a# E4 L. d  “对了,你那儿忙得怎么样了?”李忆农问钟强。
6 n. k0 ?! n7 o* ]' j  “没什么头绪,和前两起一样,现场很干净。”钟强把大致的情况讲了一下。
/ n& [, J3 `# g) Q  “这回可不得了了,外面传的厉害着呢,说什么的都有。”许军发了圈烟。
# e" t$ i% `  |/ E  “可不是,这回有的受了。”李忆农关切地看着钟强。
+ X* ]$ P5 J  }  h8 ^7 Q  这个结果,钟强已经料到了。昨天一到现场,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钟强心中就暗暗叫苦。这不仅是因为现场受到破坏,更重要的是,这起案子不能像前两次一样,被捂住了。
5 D% u$ O7 J+ v  “你们先聊,我去弄几个菜,回来边喝边聊。”许军边说边向门口走。7 a8 w! t. i/ K/ c! P
  “别弄太多,我喝不了酒,一会儿就得回去。”
; U4 u# x  K9 D' b2 L5 n8 m  “我知道了。”许军关上门,走了。+ C  U" ?+ o1 v# T3 ]
  “累坏了吧?”李忆农给钟强续上一杯水。
  G7 A+ ?1 M4 w# b! l( R4 i  “还行。”4 \2 l  q( P% K  v& N/ W
  “睡觉了吗?”6 c' e- ~! |/ k5 v9 s
  “迷了一会儿。”钟强揉揉眼睛,看到桌子上放着李忆农的背包。“光盘呢?我看看。”
  Z" i. x" x* |" @  李忆农没说话,从背包里拿出电脑,开机,又取出信封递给钟强。7 I! N, L9 t  C. L1 C; y
  钟强倒出光盘,翻来覆去看着,“还是老样子,第四张了。”" Z" d0 l" _6 `
  “是啊。”
$ d0 u$ s1 B: I, F+ W  钟强把光盘插入电脑的光驱,他想起李忆农昨天提过,里面只是几个案例,他倒真想瞧瞧,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
9 y' u9 f6 M' ^$ ^6 _/ c1 d1 p; p/ X5 B  Word文档被打开了,钟强一路看下去,不由得皱紧了眉头。8 J6 I  f+ p. f* c2 K
  下面就是第四张光盘的内容:
7 x$ j" _$ r  P! \8 Z+ c  福州新闻网5月14日报道 女子陈某与孙某发生性关系并怀孕,事后,陈某以公开绯闻为由向孙某索取150万元。日前,鼓楼法院以敲诈勒索罪判处陈某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
2 Y1 W7 L9 ?; o! H' h% p  2006年,陈某进入福州某公司工作。去年6月,陈某与公司老板孙某发生关系,事后怀孕。孙某得知后,让陈某去做人工流产。去年9月,陈某离开公司,并向孙某提出150万元的补偿要求,双方产生矛盾。
3 g$ Y, s6 B; d2 m  此后,陈某数次向孙某提出补偿要求,索要钱款,并声称如果不给钱,她就将两人的事 情公诸于世。
) ]' F  d  `5 L$ J! o  孙某向警方报案。去年10月4日下午,陈某在接收孙某朋友转交的50万元时被警方抓获。警方同时缴获陈某用于敲诈勒索而制作的绯闻光盘等物品。
3 W' z5 ^. L; {* P) @# Q  鼓楼法院经审理认为,陈某的行为构成敲诈勒索罪(未遂)。但陈某归案后认罪态度较 好,且取得了被害人谅解,可从轻处罚并适用缓刑。法院遂作出以上判决。. A, |1 H6 D$ y

& W( W" X: ~2 C* C' b! e9 r/ q; H  由于不同意分手,王某持性爱光盘对同性恋人进行敲诈得手后,再次向恋人索要4万元。昨天,记者获悉,朝阳法院以敲诈勒索罪判处王某有期徒刑5年。
: N- h) \! I7 H  x  今年4月,26岁的王某从老家安徽来北京认识了56岁的李涛(化名)后,两人成为了同性恋人,并多次发生关系。两个月后,李涛提出分手,遭到王某的拒绝。王某将两人发生关系时的录像制成光盘,以发布到互联网上为威胁,强迫李涛继续与其交往,并向李涛索要1万元“封口费”。6月28日,为了结此事,李涛将钱交给王某。
9 i! M1 q4 q/ |6 Q* v  ]  8月8日,王某再次向李涛索要4万元。李涛随后报警。8月9日,王某在餐厅等待李涛拿钱时,被蹲守的民警当场抓获。后王某被朝阳区检察院以涉嫌敲诈勒索罪提起公诉。庭审中,王某认为,在他们的同性恋关系中,李涛也有过错。
. n9 _% \- Y6 o  朝阳法院审理后认为,王某采用公开隐私、言语威胁等方法强行索取李涛财物,其行为已经构成敲诈勒索罪,因此判处其有期徒刑5年,并归还敲诈李涛所得的1万元。* U5 E. d: _" E2 @6 Q

% ~& o7 {' s9 N0 x  8月17日早上9:00,沙坪坝一装饰公司女老板桑宁在上班途中,突然被一个年轻女子拦住,女子递上了一个档案袋说:“这是你的一个朋友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说完,神秘女子转身就消失在人群中。带着疑惑,桑宁把档案袋带回了家,她发现里面装了一张光碟和一封信。把信展开,里面的内容让她心惊肉跳。“你好:请你仔细看好这张光碟,原带要比这刻录的清楚得多,你在本月22号之前必须打10万元钱到我指定的账号上来。不过每提前一天打可以少打一万,否则三天之后,就有若干多张同样的光碟会准确无误的送到你老公、父亲、朋友,包括你小孩、小孩的老师等等(人的手上)……我们会源源不断的送出……这不是开玩笑,这是绝对的事实!!!三思后行,如果你作出了明智的选择,同样三天后你会收到原带,这也是绝对的事实!!!以(后)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我们绝对是讲信用的!!!你所有的亲人朋友的地址、电话我们都了如指掌。工商银行账号:955882310000XXXXXXX户名:谢涛” 桑宁双手颤抖地把光碟放进碟机,里面的内容让她几乎晕了过去。原来,光碟上播放的正是她和她的学车教练彭东,在某宾馆内发生关系的画面。赤裸裸的场景让她羞愧不已。“难道是彭东干的?”回过神的桑宁抓起电话打给彭东,可是他就是不接电话。再发短信,终于彭东回短信说,东西确实是他录的,但出于无奈,已经转让给别人了,此事与他毫无关系。/ B5 s$ V5 [% k6 Z3 k0 T7 A) f
  该怎么办?慌了手脚的桑宁赶紧找到弟弟商量,“是找朋友帮忙打听,还是报警?”经过长时间的思想斗争,在弟弟的支持和陪同下,桑宁终于走进了沙区公安分局沙坪坝派出所。派出所里,桑宁还有些犹豫,在民警面前低着头以泪洗脸。在民警开导下,她终于鼓起勇气将被人勒索的事实全部说出,并红着脸将敲诈信和光盘交给了民警。所长郭昆生和教导员何兴田当即招集民警朱亚杰、周显杰等民警组成“8•17”敲诈勒索专案组,对案件进行全面侦破。专案组分析,这盘光碟的“男主角”沙区某驾校教练彭东有重大嫌疑。经查,彭东早已辞去驾校工作,而且他留在驾校的身份资料也全是假的。彭东到底是谁?桑宁回忆,曾有人喊过他“彭学军”。专案组立刻通过户口查询和调出照片让桑宁辨认,确认“彭学军”和“彭东”就是同一人。专案组立刻赶到彭东潼南的居住地进行布控,可是,彭东一直没有回家,也没有在其他地方出现,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这条线索中断了。因为桑宁得到的敲诈信上留有一个户名叫“谢涛”的账号。该账号开户时间是在今年8月4日,其用户信息是假的。但开户地是白马凼的一家银行,专案组就此推断,嫌疑人很可能就住在白马凼附近。
7 `9 y1 @) ^/ e9 t$ `  正在专案组夜以继日地开展侦查工作的时候,彭东也几乎24小时不停歇地骚扰着桑宁,他用一个专门的手机号码不断地给她发短信威胁。因为手机短信装不下了,桑宁只有将短信一条条地抄录下来,几天下来,竟然抄满了2个32开的笔记本!桑宁被这些短信搞得心神不宁,一直害怕被家人知道,破坏了家庭关系。专案组为了稳住嫌疑人,就让桑宁积极回复,不要让其失去希望,去到处散发碟片。24日下午6:00多钟,第一次送档案袋的神秘年轻女子再次出现了。这次,她来到桑宁住的小区,把又一档案袋交给了门口的保安,让保安通知桑宁来取。不出所料,里面装的仍然是一封敲诈信和一盘同样的光碟。信中说:“这是最后一次对你这样客气了,我再也没有心情和你玩下去了,下次我送出光碟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忘了给收者一封信,让他急不可待地想看光碟中的精彩内容。”同时,信中还附了给收者的信的内容(原文):“我是一个棒棒,在去年的一个天气闷热的中午,我无聊中,一个少妇向我走来,叫送一个较沉的东西到她(家)。到家后,我(因为)天气太热,脱去了上衣,无意间露出发达的肌肉。她惊呆了,眼中露出一样我也说不出的眼神,似有一种渴望……我无法拒绝。事后我有些得意,以为是什么好事,接下来的时日她给我买了许多的衣服,给了一些我认为很多的钱,我更精神了……可是我很快消瘦了下来,我无法忍受她强烈的欲望。她答应一年后给我一笔我一生都无法拥有的财富。可是我无法在(再)坚持下去。朋友们你们不要以为我是一场艳遇,其实是一场灾难。那一种浑天黑暗的日子我不堪回首,我宁愿去当我的棒棒……如果你们不信可致电665XXXXX。”
( z9 Q, [' Q# D7 {  到26日下午,桑宁突然慌慌张张地来到沙坪坝派出所反映情况。原来,在当天下午2:00多钟的时候,嫌疑人竟然直接打电话到她的手机上了!承受不住压力的桑宁决定认了。她打电话给彭东:“我知道就是你做的,只要你把母带和所有的碟片给我,你要的5万块我都给你!”随后,彭东也承认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设计的。最后,两人终于约定于28日下午2:00在沙坪坝磁器口的一茶楼交易。
0 q0 ^( S" h% v. H$ u8 c. p  得知情况的专案组立刻派出朱亚杰和周显杰两位民警,把该茶楼所有的出入口和附近地势绘制了草图,研究抓捕方案。28日上午,专案组安排了十多名便衣装作茶客设下埋伏。下午2:00,桑宁和一男子准时出现在了茶楼,他们选择了最角落的一个位置坐定。扮作服务员的女警徐英端着茶来到桑宁两人的面前,经确认,该男子就是彭东。彭东在拿到桑宁给的5万元钱,交出全部刻录碟和一盘母带后,写下了“今后再也不骚扰桑宁”的保证书。然后立刻起立,转身离开。已经在旁埋伏多时的民警立刻扑上前去,将彭东抓获。昨日,彭东被正式刑拘。: U5 W# j6 C% M! t* B. i' }  ]
  负责此案的朱亚杰、周显杰两位民警介绍说,驾校教练与女学员闹婚外恋,并自编、自导、自演、自拍演的自录光碟来敲诈勒索女情人的案件,全国罕见。因为彭东勒索金额达10万元,因此属于巨大的敲诈勒索案。据了解,在收缴的证物中,甚至还有彭东身着军装的照片,而他其实从来都没有从过军。+ W) X' |2 |: b( b
  今年31岁的彭东系潼南农民,且早已成家,有了妻室儿女。凭着自己不错的车技,他在沙坪坝某驾校找了份教练的工作。去年,老公有着丰厚资产且在某装饰公司当女老板的桑宁,当起了他的徒弟. 因是计时学车,彭东每天接送桑宁,时间一久,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彭东就把桑宁给吸引住了。不久,二人谈起了婚外恋。驾照拿到后,二人保持着暧昧关系。于是,急需用钱的教练彭东首次开口,向桑宁借了5000元,学员桑宁一点没犹豫,背着丈夫偷偷将5000元交给了教练。钱到手后,彭东辞去教练工作,开了一家洗脚城。但因为经营不善,洗脚城很快就倒闭了。不甘心失败的彭东再次找到桑宁:“我刚刚承包了一个装饰工程,需要找你借5万元。”同时他还出示了精心准备的几份假合同给桑宁看。可是桑宁告诉他说:“我现在的资金太紧张了,抽不出来给你。”拒绝了彭东的要求。
" D7 V; {, }& U7 d' ^$ r1 a* a- _  因为平时喜欢上网和看书,已经被钱迷了心窍的他从网上找到了用性爱光碟勒索的方法。彭东首先来到沙坪坝某宾馆开好房间,事先将摄像机设置好,然后打电话将桑宁约出来,带到宾馆云雨。他俩偷乐的全部过程录下后,他回到潼南家中将其刻录成6盘光碟。随后,彭东把他洗脚城的另一情人张婷找来,带到了桑宁工作单位的楼下。他将张婷的手机要来,乘其不备换上了自己专门买的手机卡,拨好桑宁的手机号,让张婷与之联系,送出了第一个档案袋。而情人张婷对彭东所做的一切还蒙在鼓里。因为桑宁没有给钱的意思,彭东再次骗情人张婷说:“我有些急事要办,你帮我把这些生意资料交给上次我让你送的人,只要交给门口的保安,让他转交就行。”于是,彭东把张婷送到桑宁住的小区门口,送出了第二份档案袋。! |1 y& L) W6 c4 o4 l  r' l5 U. x5 R5 h
  附:敲诈短信实录+ j( V* S, w' e8 w3 _; A6 N
  我可是不要命的人,把我惹火了我饶不了你。# p9 c. E5 C, g- v0 q9 ?9 x9 z
  相信你孩子很爱你吧,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这样的人,他会怎么想呢,哈哈!
! ]$ B7 l) d% u) O+ B  我可是知道你所有亲朋好友的电话,你自己考虑吧。
# s  q; J. h, G! ?4 \! F% Q  我可是等得不耐烦了,想保住你的家庭的话赶快把钱交出来。
9 l, @  n# ^* }  v7 c; r  我今天可是看见你们一家出去吃饭了的,想继续这样的场面,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3 t% B$ H; c0 n& i0 ?% k0 C: e
  哥哥我现在心情好,要是你现在还不知趣,就怪不得我了哈。( 来源:重庆晨报)- v2 [. n: `6 Z; v4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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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浙江一女子在跟表弟网上聊天时,误将自己私生活的视频资料发送给对方,不料表弟竟将资料刻成光盘,并反过来勒索5万元。 ; E% g( t6 \3 S1 |( K4 q
  24岁的陈某是浙江建德市人,去年4月的一天,他在和表姐李某网上聊天时,突然收到表姐发过来的一个文件,打开一看,竟是表姐私生活的视频小电影。
5 D# O5 ]( W: d  之后,陈某冒出利用视频资料敲诈的念头。他将该视频资料刻录成光盘,随后寄给表姐,并在网上用化名向表姐敲诈人民币5万元,称如不满足其要求,将向李某所在单位和网上散发、公开此光盘内容。 " U% j0 e: A% r6 g6 C! a
  李某考虑再三,最终报案,陈某迫于压力向公安机关自首。(夏剑、夏法、陈洋根)
! }; q, Y  v9 N1 _1 s  ~. k, g  《今日早报》2005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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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 c1 E1 N: ]8 H& U" E1 t  中央电视台《大家看法》栏目5月29日播出“第三只眼睛”,以下为节目实录:
, m' V. {! J( H. g9 Y6 Z  住酒店,被偷拍,住店隐私保护问题风波骤起!偷拍人,酒店,谁来保护我的隐私权?敬请关注cctv12每晚20:00播出的《大家看法》——
. A6 X! e- u. }2 [  n  2005年12月的一天早晨,浙江瑞安的李女士和丈夫发现门口的垫子下放着一封快件,里面是一个光盘和一封信。好奇的李女士和丈夫打开光盘一看,两人都傻眼了。“就感觉好像被别人剥光了衣服一样,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不下去了,没有勇气。”
4 Z( b. W7 S  b  录像中的女主角正是李女士,镜头记录的是李女士不久前和男友在某宾馆约会的情景。随光盘寄来的还有一封信信中说:我是私家侦探,我手中有你偷情的一些资料,现希望你买回,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把这个带子给你的老公,你才不会有事。看看片子吧,怎么样?还精彩吧?记好了,明天下午5点前,我要收到你的买款5000元,那样我才会闭嘴的。
& _5 P1 P/ e2 u7 z: I8 c) V1 E  和丈夫一起观看自己和别的男人偷情的场面,李女士无地自容。她至今都不敢回忆当时那种羞愧和尴尬,妻子出了这样的事情,李女士的丈夫二话没说提出了离婚。“事情已经出来了,他也当然很生气,但是这个给他戴绿帽子的事情,作为男人他肯定也受不了,所以也只能先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再说。就按照他说的去办,先汇款给他吧。”
. k& ?, m. r" x/ d  s: @  按照信中的帐号向对方汇去5000元后,李女士整天生活在噩梦中,除了与丈夫无休止地吵架、打骂外,李女士还担心她和男友偷情的光盘会不会在社会上散布?接下来自称私家侦探的那个人会不会无休止地上门敲诈?经过一个多月痛苦的抉择,李女士最终鼓起勇气向公安机关报了案。2 `+ C8 Z# U* i. U5 L
  “我们立案以后就开始着手侦查了,我们觉得在宾馆里被人偷拍,肯定是装了一些监控设备或者是那些微型的摄像头。”警方对李女士和男友入住宾馆的这个房间进行了仔细地搜查。“对比偷拍录像,摄像头应该安装在当事人正对着的地方,可正对着床的只有柜子、电视和镜子而这些家具,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偷拍设备到底会装在哪儿呢?无意中发现电视机里头有一个像是被人刻意开起来的一个小孔,我们当时就引起怀疑,找来螺丝刀把电视机打开以后,发现里头就是一整套偷拍的设备摄像探头,只有针孔大小,不易察觉。而一整套的偷拍设备就装在这个电视机里头,只要客人进入房间,一插上房卡摄像机便自动开始全程录像。”民警告诉记者。那么,会是谁在房间里装了这么一套设备?犯罪嫌疑人又是在哪儿接收信号?警方调查陷入僵局,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名报案人来到了公安机关。, e( Z( v( q8 Q* [; l. k" t; o
  “我从家里出来,发现我车窗上面贴着一个信封,里面有个光碟和一封信,他要求我马上把钱汇过去。”警方意识到,这是一起系列性的敲诈勒索案。只是可能由于涉及隐私,一些受害人没有来报案。警方首先从诈骗信提供的手机号和银行帐号入手展开调查。“每次跟受害人通话以后,接下来银行明细上就有钱存进去,然后就有犯罪分子把钱取走,都能够吻合起来。这样我们一查证,就发现有十几起这样的案件,而且数额基本上都是在3000元——5000元,陆陆续续找到这10多个受害人,他们都提条件的第一个就不能穿警服,不能开警车,不能在公安局里,然后地点由他们选,时间他们定。”公安人员说,跟这些受害人见面的难度非常大,记者也尝试寻访,他们均被拒之门外,有几位受害人只愿接受电话采访。
7 B3 f0 p/ Z0 Z8 U1 E  记者:“你当时为什么不报案呢?”
& B9 [/ B5 {* \! e8 t) z9 |  受害者:“是这样的,如果报案,报起来太吵了。我也本来想自杀,到现在还难过呢!我本来想一个朋友就是玩玩而已,事情搞这么大我本来都没有出去玩的。”/ y% `  |4 y; _
  随着对受害人的进一步询问,警方了解到受害人曾经入住的宾馆,然后对各个宾馆进行逐个调查。结果发现,瑞安好几个宾馆均有安装过偷拍设备的痕迹。
' i$ z7 H7 t" ~/ Y  “是先住进去,开房间住进去,然后安装设备后再退房出来。”警方根据受害人提供的被偷拍的日期,对各个宾馆旅客登记进行了排查,初步筛选出10多个可疑的记录。警方又通过银行记录发现受害人。“钱一打进帐号,就立刻被犯罪嫌疑人取走,银行的记录还显示犯罪嫌疑人是从温州瑞安市塘下镇的提款机里取的钱。”警方调取了银行监控录像,一个带头盔的人走进警方的视线。录像中的这名男子虽然容貌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年龄大约20-30岁之间,身高约1米75-1米80。根据犯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警方从30多个宾馆的登记中再次进行排查,最终确定了其中一名叫施得钢的嫌疑人。“这是在犯罪嫌疑人的房间搜出的摄像头、发射器电钻等工具。”+ ^3 p* P# j+ D
  “这个方法是我提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应该说那种心态就是玩玩的感觉。那种心态,很有趣的感觉。”三名犯罪嫌疑人是儿时好友,分别从事过电工、木工、也开过店,每月都有几千元的稳定收入,听说有这么一个轻松好玩的挣钱门路,三人各出资1000元在黑市里购买了这套偷拍设备,并开始行动。他们将针孔摄像头安装在房间里的隐蔽处,通过跟踪受害人犯罪嫌疑人很快取得了受害人的家庭住址,工作单位,手机电话等信息。然后把信和光盘送上来进行敲诈。而直到被抓,三名嫌疑人还在替自己辩解:“你去偷情,被我们碰到了,我们这个给你也是一个警告,以后我看你下一次也不会去做这些事情,我觉得也是一件好事。”现在,三名犯罪嫌疑人因涉嫌敲诈勒索罪等待法院判决。+ ]- ]& X, g8 M
  在瑞安这个江南小镇,偷拍风波虽然逐渐平息,但是一些住店的旅客仍会感到惶恐不安。黑暗中会不会有另一双眼睛在盯着你?
* A; e# @6 C0 y# D. \, G  有偷情的男女会入住这个房间,先装好了针孔摄像机然后拍下这个房间所发生的一切,这让人人自危。如果我入住这个房间,即使没有什么不道德的事情发生,我的吃喝拉撒睡都被他们拍下来,这不也非常可怕嘛?这就是这个故事当中最让我们恐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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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2 l$ g2 i! c% f: U$ S  本报讯 (通讯员崔亮) 为了报复负心男友,一女大学生利用偷录的X爱光盘实施敲诈,记者今天获悉,该女大学生因敲诈勒索被昌平区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X( {5 o, B" ~9 g; ]1 \0 x
  晓艳(化名)在北京读自考学习法律。2003年她在昌平区游玩的时候,认识了比她大20岁而且已经结婚的男友。之后,两人开始在昌平区租房同居。2006年时,她向男友提出,要男友离婚,然后两人结婚。开始的时候,男友答应了她的要求。但一段时间后,晓艳发现男友根本没有离婚,反而开始疏远她。晓艳感觉自己被骗上当,为了报复男友,在一次两人发生X关系时,她用DV进行了拍摄。在2006年5月至11月间,晓艳以散发性爱光盘相要挟,向男友索要人民币60000元。在实际取得23000元后,其又于2006年11月27日到男友的工作单位,采取相同的要挟方法,索要其余的人民币30000元时被抓获。 3 J- C* F+ O+ N+ ?' m
  法庭上,晓艳对自己的犯罪行为没有提出异议。在开庭的当天,晓艳的父母从安徽老家赶来,晓艳知道自己的父母就在法庭外面等待自己后,向法官提出,不希望与父母见面,她觉得自己很丢人。
0 l# j( ?8 @: M: a  法院认为,晓艳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用要挟的方法,强行索取他人钱财,数额巨大,其行为已构成敲诈勒索罪。) M+ E/ H$ k+ Y' K7 L
  肖华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与高中同学在宾馆房间幽会时的情景竟被人录了下来,并刻成光盘连同一封敲诈信送到了自己手中。是谁在暗地里做的手脚?选择报案还是选择接受勒索?犹豫再三,肖华还是选择了报警。
! i* d9 x' c. x4 Z' X% F: @$ v& U  去年4月13日,肖华的高中同学王顺从上海飞抵大连。王顺此行主要是看看曾经非常倾慕的女生肖华,按照刚得到不久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他听到了自己盼望已久的声音。时隔多年再次相见,两人感怀良久。当天中午,两人吃过午饭后,肖华被邀请到王顺租住的宾馆311号房间。当年的点点滴滴勾起了两人心底的欲火,两人发生了性关系。6 p0 [& @7 i0 }6 l7 T
  几天后,王顺恋恋不舍地走了。可是没过多久,在家休息的肖华却接到了一个男人给自己家打来的电话:“我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送给你。东西就贴在你家房门上,这东西让你丈夫看了的话,后果是可以预想的。”  
9 ^- D, `$ Z; H# ?  肖华依言行事,果然在房门上看到了粘在上面的信封。拆开一看,是两张光碟和一封信。疑惑的肖华将其中一张光碟放进DVD,立刻惊呆了。她和王顺当天在宾馆做爱的过程一幕幕展现在眼前。而那封信则是一封地道的敲诈信,信的内容简单明晰,就是让肖华往一个账号中存入2万元钱。如果不存钱就把此事宣扬给肖华的丈夫、亲戚和同事……6 `- Y% U+ `8 {& N8 {
  要是2万元真的能够息事宁人也罢,但对方要是不断要挟呢?肖华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但又怕对方达不到目的真的将事情暴露给丈夫和同事。一番思想斗争后,第二天十分羞愧的肖华来到了派出所,哭着请警方帮帮自己。8 v" Y, j7 d6 a, W- M
  根据肖华的叙述和手中的材料,甘井子公安分局立即展开了调查,他们分析,这起案件显然是经过事先策划和精心准备的。3 L3 J: b4 i, K& O5 V; d5 ]
  去年10月12日,一个叫宋小强的男子进入警方的视野。经过审问,宋小强供述:“4月初,我突然产生了在酒店客房里安装一个探头的想法。通过探头和一个发射块,我就能在酒店楼下的面包车上监视房间内的一切情况。发现有非法性关系行为的,我就把他录制下来,回去把它刻制成光盘。再打印一封敲诈信装在一起,送给录像中的当事人,要他在指定的时间内按我给的银行账号存上我指定的金额。”+ E* _% F% Q9 O* T" ~
  宋小强还有几个帮手,毛某、吕某和李某。除了帮助宋小强交替跟踪受害人直到家门口以外,毛某和吕某还帮宋小强安装探头和发射块,李某则帮宋小强打印敲诈信。在敲诈肖华之前,他们曾经用这种手段敲诈过一个居住在甘井子区的女子,但当时对方只付了1000元钱。去年底,检察机关对4名敲诈勒索他人财物的嫌犯进行逮捕。目前,此案已被移交法院,进入最后的审判阶段。  C) B: _) F6 o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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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讯 在房间里安装摄像头,偷拍他人性爱录像后,敲诈50万元。日前,厦门思明区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肖某胜、唐某犯敲诈勒索罪,分别判处有期徒刑4年3个月和3年6个月。
( q$ T( T2 O6 c) r; H0 n) G  肖某胜,福建长汀县人,是被害人姚某女婿的司机。有了这层关系,肖某胜与姚某的司机就经常混在一起聊天。聊天中姚某的司机无意间透露,姚某“泡妞”很大方,每次都是15万、20万元地转给女孩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次偶然的机会,姚某的女婿让肖某胜请钟点工清扫、保管姚某位于太平洋广场的一套房子,肖某胜趁机偷配了钥匙。
5 O" @2 c6 ]. b/ B( }  2006年9月到11月间,肖某胜和朋友唐某(四川南江县人)经密谋后,购买针孔摄像头和硬盘录像机,趁姚某不在的时候,安装了微型摄像器材,并拍摄到了姚某与异性发生关系的录像。然后,肖某胜和唐某委托他人将录像刻成了光盘。  ~7 @8 o9 o  N/ `9 m
  2006年12月16日,两人将光盘放到姚某住处门外,由唐某打电话给姚某让他取回光盘。2006年12月16日至17日,唐某多次打电话给姚某,以录像为要挟,要求姚某支付人民币50万元,将钱款汇入事先开设好的银行账户。姚某表面答应支付人民币30万元,随后,向公安机关报案。" u8 r0 Q0 h& k0 H
  2006年12月17日晚,警方将唐某抓获归案,从他身上缴获了1张银行卡和一部手机。随后,肖某胜也落入法网。警方从中缴获了摄像头、光盘等作案工具。
1 x& J3 b: C/ d0 v1 B5 A) l5 B+ W( Z  法院认为,鉴于两名被告人在实施犯罪过程中,由于意志以外的原因没有得逞,是犯罪未遂,依法给予从轻处罚。 ! b7 \, z' q5 o% b" D( Y9 G1 r- L& Y

6 Q, m+ f4 k+ k4 u) Z' H9 ]  去年8月,患者李阳(化名)发现妻子与医学教授杨文(化名)发生不正当关系后,雇私 家侦探在宾馆偷拍妻子与杨文的性爱录像制成光碟,多次向杨文敲诈勒索20万元。昨悉,李阳被江汉区检察院以敲诈勒索罪提起公诉。
* t, z0 s4 p$ {9 e" L  杨文今年60岁,是武汉一家大医院的知名教授。去年7月25日下午5时许,杨文正在坐诊,身材匀称30岁左右的少妇黄丽(化名)称其夫李阳有性功能障碍,要求杨文为丈夫做男性功能增强手术,杨文检查后说“可以手术”。
- I% v4 J6 A& G8 r; g, u& m  杨文回忆,黄丽后称身体有恙单独找来看病,并要了他的手机号码。去年7月30日下午,黄丽打电话邀请杨文吃饭,说想咨询一些问题。两人一起到汉口良友大厦自助餐厅共进晚餐。其后,杨文与黄丽多次联系,两人越聊越近。2006年8月19日,杨文接到黄丽电话,说她已在宾馆开了房。当晚6时许,杨文前往赴约……杨文没有料到,此刻,电视机柜角落里的一个摄像头对准了他们。李阳和私家侦探则躲在隔壁房间里。次日,李阳从私家侦探手里高价买来了其妻与杨文的性爱光碟。3 k; ]7 \1 t3 H
  8月21日晚,杨文收到一条短信:你好!前天晚上你在宾馆所做之事被我知道,有两张光碟放在宾馆大门旁某商店里,速取!杨文不予理会。此后几天,杨文不断收到敲诈短信。9月12日,一名陌生男子丢下手提包放在杨文的诊室。紧接着,办公室的电话响了:看了东西没有?我要送给你每位领导和同事,还要传到互联网上……”下班后,杨文偷偷看了碟片,果然是他和黄丽发生性关系的全过程。两天后,杨文单位的纪委领导和同事都纷纷收到性爱光碟。很快,他老老实实地向领导作了汇报,并向警方报案。7 P; S4 L3 ]- s" p7 |1 b) P
  随后的几个月,李阳发出威胁短信100余条,敲诈杨文20万元。经讨价还价,双方于12月1日达成口头协议,由杨文出4.5万元赎回“性爱光碟”和裸照。12月4日中午,杨文约李阳到汉口循礼门饭店一楼大厅,交钱赎货。当天,李阳被警方抓获。经查,37岁的李阳是湖南东安县人,小学文化程度,无业,和妻子黄丽育有一名12岁的儿子。归案后,李阳曾向警方交代称黄丽知道敲诈一事。被批捕后,李某又称此事系自己一人所为,与其妻无关。目前,黄丽在逃,李阳交代的私家侦探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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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北网12月4日电 据千龙网转载《大连晚报》报道,一农民冒充部队某部团长,将一女网友骗到我市中山区一大酒店内发生了性关系,并偷偷将过程录了下来,以此相胁敲诈钱财。案发后,犯罪嫌疑人冯战被警方抓获。日前,中山区人民法院以敲诈勒索罪判处冯战有期徒刑2年。 冯战今年28岁,从辽宁省昌图县来连打工。冯战在网上聊天室认识了一外地女青年吴某,并自我介绍是某部队团长,能为吴女联系一批服装加工活,约吴女到大连见面。今年4月18日,吴女赶到大连与冯战见了面。冯战在中山区某大酒店开好房间,并在房间隐秘处架好了摄像机。当天晚上,冯战与吴女在客房内发生了性关系,放置在隐秘处的摄像机将过程全部录下来。事后,冯战刻了3张光盘。. B' `- ^, z" J  {6 R
  4月22日,冯战将光盘和信件邮寄给吴女,要吴女拿出30万元。4月23日,冯战寄出同样内容的特快专递,让吴女把钱汇到自己指定的金穗卡中。之后,两人商定由吴女拿钱换回原版录像带。5月1日,冯战将原版录像带转交给了吴女。吴女于5月2日向冯战的金穗卡中汇去了3500元钱。后吴女经过再三考虑,决定报警。5月3日,警方接到吴女报警后,在冯的临时住处捕获了冯战,警察在冯的住处又搜到一张所刻内容相同的复制光盘,冯战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冯战到案后,警方追缴了赃款。. l/ Q% U$ S3 \: |) D" W
  法院以敲诈勒索罪判决被告人冯战有期徒刑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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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强快速地浏览一遍,又倒回去看一些重点。
1 c! V  [& L; x  “他也真够费心地,找来这么多东西。”
. m# s( L3 I, m5 B4 {% s, a  “其实不难,我看了,GOOGLE或百度一下,这些案例有的是。”; i+ @/ d3 w# T( a% T/ B
  “哦,是这样。”钟强摸出根烟,在桌子上敲了敲,“你觉得他是随意挑选的,还是有什么特定的目的?”' i- \6 g- f0 v! }* K
  李忆农把自己靠在椅背上,吐了个烟圈。“哎,我比较了很多次,也琢磨不透。”
$ b) J' l" x( b  “我数了一下,一共十个案例,都是很普通的,没什么特别的,他想说明什么呢?”1 D. G; Y8 u, L6 @7 |$ b
  “这些都是利用光盘敲诈的案例,共同的目的都是为了钱,相同的手段都是以秘密相威胁。这个王八蛋,好像唯恐我想不到似的,竟给我罗列了这么多。”
$ v( q2 Z, C1 @8 t  “让你加深印象,用心良苦啊。”钟强不由得笑出声。8 C2 ?( C5 g3 e" `4 F/ k
  “亏你还有心情笑。”李忆农皱皱眉头,看看钟强,也笑了。“他妈地,也算我倒霉,碰上这种事。”3 O: {. X* R7 y# }- h) l
  “你小子有才嘛,我们想碰也碰不上啊。”一说完钟强就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最近他总会有这种感觉,他隐隐怀念从前和李忆农之间无拘无束的感觉,他知道那种日子再也不会有了。5 P' m. f4 e  F6 D, X. s9 L( u
  果然,李忆农的脸涨红了,看他的眼神里有委屈,有责怪,还有哀怨。2 N  ?( G. ?+ L3 x
  钟强不敢再看,低下头,他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人眼神的杀伤力。他的心痛了一下,连忙岔开话题,“估计很快你就会收到他的要求了。”
& G$ Z9 l& H" T# Z  “哦,是吧。”李忆农像是没想到钟强突然说出这句话,他定定神,“但愿吧,死活也快见真章了。”
3 w2 F7 t8 w( N8 J  “嗯,我还有种感觉。你看这些案例,都是被处理的,没有一起最终敲诈成功。明明是这样,他还寄给你看,摆明了是说不怕你找警察,或者说警告你不要报警。”
& e6 j; `, l. P: R6 t) B: F: r  “警告?报警?他不知道老子就是警察,还用得着报警吗?”李忆农的眼睛快眯成一条缝。" O) K( j, [" N5 d$ U
  “这就对了。”看到李忆农这样,钟强打心眼里欣慰,这才是他熟悉的李忆农。或许前路叵测,但他们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怕的。钟强递给他一支烟,“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的,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6 x2 e: q( g) e1 _9 C) I
  “我知道,你别太担心。”李忆农把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
, V- g' Y& O, _0 E( c2 h  虽然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从收到光盘的那一天起,李忆农心里就像爬满了小蛇,惴惴不安。当然,他隐藏得很好,即便是面对钟强,他也很少暴露自己内心的恐惧。或许,在他们这些每天都和各种各样的罪恶打交道的人看来,这不是件什么不得了的事,可是内心的苦涩,也只有当事人最清楚吧。5 N% z7 f3 J" M* b4 g
  有几次,李忆农甚至巴不得赶紧用钱打发掉。敲诈,不还是为了钱吗?如果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他宁愿用钱解决问题。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拖的时间越久,就越容易有泄露的危险。那个王八蛋一张接一张地寄来光盘,不就是因为这事儿见不得光吗?每当从噩梦中醒来,回想梦中家人、同事见到光盘后看他的眼神,他都会惊出一身冷汗。他有时会咒骂自己,但细想想,又没觉得有多后悔。
; Y) U* P+ f, X8 Y. [- X  可是敲诈的事儿他知道的多了,很少有一次就能全身而退的。有了见不得人的秘密,就如同把柄始终攥在人家手里,永无宁日的生活,即使只是想想,他也能起一身鸡皮疙瘩。所以更多的时候,他想抓到那个人,想把他攥在手里,拧成碎片,让威胁一劳永逸地消失。他本不是个怕事的人,从来不是。5 y7 L% j, J( f& b: G% B
  这两个多月,他就是在这样的心情反复中度过了每一天。如果幕后的那只手不是为了钱,而只是想折磨他,那么这个目的早就达到了。迄今为止,他已经收到四张光盘,可是应该伴随而来的要求,却始终没有得到。不过就像钟强所言,即便那个人再有耐心,做足了铺垫,正戏也该上演了吧。他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管它是什么呢,也总比这样成天瞎琢磨强。
' N9 R8 d% G4 m& P  正戏开幕的铃声悄然而至。1 e# `: L; {+ I( N
  那天晚上,和朋友喝了点酒,李忆农回家时孩子都已经睡着了。遵照老婆的指示,他乖乖地脱光了衣服,去浴室洗澡。老婆稍稍有点洁癖,不过还可以忍受。, i) X  |3 I3 n7 m0 |8 d
  刚刚把全身涂满浴液,他就听见老婆在外面叫他,他稍稍拉开门,问怎么了。
/ n" N; {8 J3 ~7 P! N; J  “你的手机响了。”1 s- |2 F" B5 X# L4 e- P
  他侧耳听听,那是短信的提示铃声。干刑警这一行,随时可能有突发事件,他早就养成了随响随听的习惯。
; o6 _6 w2 ~. N9 N; a7 x5 a, s# B  “是短信。我占着手,你帮我看看。”他倒没什么秘密,从来也不怕老婆查他的手机。
( k" p6 g2 q6 c% d  可是他忘了,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正笼罩着他,只不过和平常那些男女之事无关罢了。
. V; {; B( m( _; t  “谁的啊?”
5 ~- q" p4 j+ L" a) |  “没写名。”这也正常,发短信的人没在他的手机通讯录里,自然不会显示姓名。
) M: l4 ~0 ?# n3 z5 R0 q: o& w  “说什么啊?”- g+ u3 s$ E% U1 O5 m' x9 i$ z
  “别急,我在看呢。”老婆磨磨蹭蹭,“哦,就五个字,光盘好看吗?”
1 p) j; ~& n3 ^* y' ^! R+ @( s  “什么?”他正在冲头发,没听清楚。
2 j0 S8 [" W* J$ F* R; p  “问你呢,光盘好看吗?”8 a8 M4 e. [6 F7 L( ^2 i
  “什么光盘?”他嘟囔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他的麻烦终于来了。他愣在那里,觉得浇在身上的热水突然间变得冰冷无比。5 ?0 r4 i3 g" o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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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擦干身子,李忆农就穿着浴袍跑了出来。如果只是“光盘好看吗?”这五个字,还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担心那个王八蛋再发点别的,如果老婆看到了,后果不堪设想。8 D3 s( d; D; `- I4 K+ f. V
  “看这一地水,”老婆瞋怪着,“你就不能把自己弄干净再出来?那么大的人,也不知道珍惜人家的劳动果实。”  r% F* A- E0 A# z( c# ]$ t. g( Y0 ^
  如果在平常,他一定会和老婆开开玩笑。虽然他心里并不爱她,可是他知道症结所在,本身就有点内疚,再加上毕竟是夫妻,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亲情总会有的。! ]. S" b2 f  n# v7 C  o( @
  可是今天,他实在没心思和老婆说点俏皮话。他冲到老婆面前,直直地看着她,“手机呢?”( |' J2 V; f1 ~! e/ Y" [! j
  老婆正在看电视,他把她挡个正着。“躲开,烦不烦啊?”+ h( b! t- v* e1 M4 d
  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他仍直直地看着她,“手机呢?”5 O) {% y$ P+ L4 ~; C8 D8 V
  “那不就在茶几上吗?”# H9 ]# E! j- Y1 U* K
  他回过头,果然,手机静静地躺在茶几上。他取过手机,坐到另一个沙发上。他斜眼看看老婆,她正沉浸在电视剧的情节里。
$ Q" W- @% y( u+ }- V  他把手机调到信息栏,按下确认健,屏幕上马上显示了最后一条信息。2 o. J2 K* ?* f; H
  “光盘好看吗?”
8 @7 ]* p" D% A2 o4 S% o( u  只有五个字。他查阅详情,发信人,“已保留”,时间,22:30。  Z# y4 }* a3 |+ |
  “该来的,来了。”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 t/ A" t- I  @' m9 b  “谁的短信啊?”
8 k( ?" w$ Y# x3 d9 Y5 l5 v& O  听到老婆的话,李忆农一惊。原来一集电视剧结束了,正在播放广告。“哦,队里的同事。”
/ v/ U- D' I5 q& j  “是吗?说的是什么光盘啊?”
, F. z, M& J8 `& U( ^2 V% C  或许老婆只是随口一问,可在李忆农听来,就好像她已经知悉了全部一样。
( {2 l& E9 ~7 k8 Y, h, e. a  “没什么,今天队里收缴了一批光盘,他们问里面有什么好看的吗。”1 s7 @7 F5 K3 R- y* }; X  p
  “好看的?”老婆哼了一声,“你们这帮男人,没一个好东西。”9 d4 [8 Q! Y. ~7 d( w
  李忆农勉强挤出个笑脸,老婆明摆着把短信里的“光盘”当成A片了。其实她这样认为也没错误,难道那不是A片吗?如果她知道里面的主角就是自己的老公,还会只“哼”这一声吗?李忆农不敢再想下去。& O+ j/ e# O) A# `# y,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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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忆农如坐针毡。回想起来,他刚才的举动实在唐突,好在老婆只顾着看电视,没有怀疑什么。老婆就在身边,他担心一会儿会收到新的短信,想把手机关机。但这不是他的习惯,如果关机了,老婆会好奇吗?再说,假如晚上还有短信,他能等到明天早上再看吗?他心里七上八下,终究没再动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w. A9 c, H4 }! w# M  Q
  如果一会儿再有短信,我一定要冷静一点,绝不能让老婆发现我的异样,李忆农警告着自己。别看老婆平时对很多事不敏感,可是一旦被勾引出好奇心,较起真儿来,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 [: W4 b3 A4 `# C' e' s  他倚靠在沙发上,看似盯着电视,眼睛却时时留意着茶几上那个黑色的手机。接连几张光盘,已经让他习惯了接受这种方式,他万万没有料到那个家伙会忽然间和他短信联系。对方是如何知道他的手机号码的,他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希望老婆在时,那个手机别再响。. B0 y1 E, J8 ?" t0 Q2 Z
  好不容易熬到电视剧结束,老婆站起来,准备回屋睡觉。临走过来摸摸他的头,让他也尽快回屋。“我等你啊。”+ B+ [  H& K5 o) C. Q
  这是再明确不过的暗示,他不能装作听不明白。他心里苦笑,脸上尽量保持平静。“我再抽根烟,你先进去吧。”
5 k" z$ R( K  }  `" i& Z5 T( b  老婆的身影一消失,他马上拿起手机,调出那条短信。
9 w, A) h: `$ |( X  号码“已保留”,他知道现有的技术可以做到,也知道可以给这个“已保留”回复信息或者打电话。当然,查清这个号码也不是不可能,但那样动静太大,而且好像也没有必要。一个煞费苦心设计这个圈套的人,应该不会轻易让人找到。6 y# o8 Y, E+ @1 G+ h. }: a: Q
  有一刹那,他甚至有种冲动,想拨通这个电话。他就像一条猎犬一样,想寻觅神秘号码后面的黑手。他想了想,最终放弃了。他不能一面和神秘人周旋,一面提防着老婆,现在太不是时候了。
% E. e# d' }' L( [1 }  他掐灭烟头,把手机放回茶几上,站起身,关了客厅的灯。他摸黑走回卧室,刚上床,就碰到了老婆伸过来的腿。他伏了上去,气喘吁吁中,光盘、手机,还有钟强的那张脸,交替着在他眼前出现。0 D' v  s* X9 H# R1 ]
  钟强这一阵儿太累了,现在自己还能挺,如果没有什么新的动向,就先不打扰他了。李忆农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自己的家伙软了下去。/ M8 ]9 d5 J1 |

+ ?) k; W$ p  r/ L  整个白天,李忆农都是恍恍惚惚的。夜里他没有睡好,在凌晨稍微迷糊了一会儿,但是他说不上困,只是时常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如同一颗定时炸弹,每当铃声刚刚响起,他就像听到了倒计时闹钟的“哒哒”声,他总会迫不及待地掏出来,寻找想象中的新的短信,然而每一个电话或短信,都与光盘无关。; |( H5 P2 J2 e$ h- n
  或许还是会晚上来吧,他想。头一天的短信,是晚上十点半收到的,没准儿今天同一时刻,也会收到新的信息吧。他不想再在家里当着老婆的面,看这样的短信,找个借口告诉老婆晚上要晚一点回家。7 _# w1 Y; D; M' i) [. ]
  十点钟,他离开办公室。从办公室到家,开车不会超过二十分钟。小区的中心花园很幽静,他打定主意在花园等待这条短信。  Z  |% L( s' I
  李忆农停好车,走进花园,找了把休闲椅坐下。春天的风渐渐温暖,可是他还是感觉到一丝寒意。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握在手里,盯着黑黑的屏幕发呆。
& e! |% Q  {! U6 ^. ]. M- E  说来也奇怪,事已至此,他心里对那个林兵仍是恨不起来。有时他想,他对林兵有好感,不肯相信是他陷害了自己,但更重要的,他不愿承认自己的那个夜晚是个错误。在他三十五岁的人生里,那样的夜晚只有一次,是他梦寐以求的自我解放。如果需要为这样的解放付出代价,他宁愿承受。当然,他一定会揪出那只幕后的黑手,斩断它。' {7 G4 r. h: T8 ^3 Z7 {' t9 Y8 {
  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等待中,那一刻到了。果然,屏幕突然亮了,发出了幽幽的蓝光。他深深地吐了口气,按下确认健,阅读这条他等待已久的短信。+ V* U. F  S- J, V! V- R5 u3 ?) E& F7 R
  “您已经免费欣赏了我们提供的光盘,下面请配合我们对光盘质量进行评价。我们需要您的短信回复,满意请回复1,不满意请回复2,一般请回复3。特别提醒:您的回复对您将至关重要,请谨慎回复。”
' r# ?! F4 x( L# q  短短的几句话,他一连看了几遍,最初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最后他终于理解了古人“气极而笑”的含义。他按下通话键,一阵吵杂的声音之后,听筒里传来他早已听习惯的声音:“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他接连试了几次,都是如此。
" Y7 j3 g* X+ a: [( |3 I  他快气疯了,如果发短信的人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他从手机的边缘取下手写笔,回了一条短信:“你是谁?你想做什么?”隔了一会儿,他又补了一条:“有种你就出来。”
7 t# s3 ]6 O9 d3 v* t& c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就好像神秘人隐藏在那里边一样,可是很快他就失望了。没有任何回复,屏幕寂静得可怕。他点着一支烟,坐在长椅上发呆。/ S% @( w9 t! s4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抽完三支烟,他看看表,马上十一点了。他得回家了,不然他和老婆又要说不清楚。要杀要剐,明天再说吧。他站起身,用左手拍拍屁股上的土,朝花园外走去。
* F6 |9 |- q& |  就在这时,手里的手机屏幕又亮了,紧接着响起熟悉的铃声。又是该死的短信,他停止脚步,盯着屏幕,按下确认健。很快,一段文字出现在他的眼前。( X) |# U, D6 {% K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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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1 d( d. ~) x: {0 I. v  李忆农抑制住摔手机的冲动,坐电梯回家。老婆听到开门声,从卧室探出头来,嘟囔了一句,又回去了。平静的生活,曾经是多么美好,现在却被打破了。李忆农叹了口气,到卫生间洗漱,换上睡衣,走进卧室。
- I2 G5 w$ k. n  床头灯亮着,老婆背对着他在看书,他识趣地一声未吭,躺到床上。9 R8 y' J( F: [- |
  “哎,你就天天这么作吧。”老婆合上书,随手关上灯。
  f- `; V9 V) p8 ]2 d6 }  屋里一下陷入黑暗。李忆农睁着双眼,茫然地盯着黑暗中的屋顶。他想着那条短信,没有丝毫睡意。直觉告诉他,光盘事件远比他想象的复杂,神秘人物似乎热衷于类似“猫捉老鼠”的游戏。在这种情形下,他更应该保持冷静的头脑,绝不能冲动。静观其变,再伺机反击,或许是唯一选择。“来吧,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接招,看看最后笑的是哪一个。”他决心已定,侧过身搂住老婆,老婆向他的怀里缩了缩,轻轻哼了一声。
5 y% |5 Z' _6 R% r8 W" ?) @  钟强还不知道短信的事,李忆农决定先不告诉他。白天怕说漏了嘴,他强忍着没给钟强打电话,也不知道他那边进展如何,但愿他能尽快破案。, k+ n7 H0 y7 z& j3 F
  正想着,放在客厅的手机又响起了铃声。他一激灵,放开怀里的老婆,小心翼翼地冲到客厅,借着屏幕的蓝光摸起手机,赶紧按下停止键,音乐铃声戛然而止。屏幕上的文字提醒他,收到一条短信。他摇摇头,按下确认健,那段熟悉的文字又闪了出来:5 d5 m7 G1 x7 B6 S&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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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v& w0 E& i7 e  “狗日的王八蛋。”他在心里骂着,将短信提示音调成振动,蹑手蹑脚走回卧室。
2 m+ {( U+ s; ]0 P3 b  “谁呀,这么晚?”老婆也被惊醒了。
' I- f* G, m& y) V. o& \7 d5 k  “不知道,垃圾短信。”他没好气地说。
' W2 o/ G6 h" T5 b* P- @, s  “赶紧睡吧,大半夜的,净折腾人。”老婆转过身去。- y- u$ f- k$ |% J. o
  半小时后,李忆农刚刚有些迷糊着,一阵“嗡嗡”的响声从外面传来,好半天他才意识到那是手机在茶几上振动发出的声音。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客厅,按下手机的停止键。
. j$ L! ^3 C0 f- j$ T) T( J  还是那条短信。0 l) Z# ]: B- g/ P$ y
  “你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睡了?”
9 z8 G/ F2 u) k7 K' m  听到老婆的话,他一阵苦笑,狠狠心,将手机关机。但愿今晚别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便走回卧室边想。
. Q; U4 K: x9 H/ l: d" C  早晨打开手机,赫然是两条未接短信,内容与前面的完全相同。李忆农查了短信时间,从晚上十点半到凌晨一点,每半小时发送一次。这个王八蛋,倒是有耐心,想比耐心?李忆农笑了,来吧。* L9 F( ?) p+ G6 Q( J
  上午,李忆农去看守所提审,吃过午饭回到办公室,他不由得又想到那些短信。两天,两条短信,已经开始了一场精神上的比拼。从短信的内容看,神秘人无非要通过对他的羞辱与打击,取得某种心理上的优势,他想暂时先不理会,他相信隔不了多久,那个人就会提出具体的要求。李忆农在等待那个时刻,只要神秘人出动,他就有机会。7 R' m: ]  o( ?7 b7 w
  可是没过几个小时,他的自信就动摇了。
: H6 I. d$ M" L  吃过晚饭,儿子先回房间了,餐桌旁只剩下老婆和他。
' M) |/ W4 Z2 d. f- O; c  “昨晚什么短信啊?没完没了的?”+ X4 M) k. C( s6 q, |" n
  老婆的一句话,让端着碗喝汤的李忆农差点呛到自己,他定定神,用碗挡住脸,“没什么,广告。”/ x: N  x( E# Z% O0 S  H
  “哎,现在这帮运营商可真缺德,垃圾短信也不治理治理,我今天还听说有些手机厂家和运营商绑在一起,手机出厂时就设定了每天自动发送短信。”% D" X" K( x1 l3 V& u
  见老婆没怀疑自己,李忆农如释重负。他知道,即便像老婆这样大大咧咧的女人,对自己的老公,天性也都是多疑的,他提醒自己一定要镇静,千万不能在老婆面前露出什么马脚。: N9 z8 b) z+ I- D5 _" D
  “我今天也收到两条短信。”老婆开始收拾碗筷。
4 {6 d4 K9 j1 p  “是吗?说些什么?”
) l* o0 i8 b6 P  “促销呗,还能有什么?”老婆面露不满,“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手机号码的。”) w- W( u# p2 X7 |. y8 N
  “群发啊,没多少成本,容易操作,选了一个号段就发出去了。”李忆农见识过这种装置。“对了,没准儿还真能淘到一些便宜货呢。”7 q5 y. A7 t3 |: {# K
  “那些东西我又不感兴趣。”老婆转身向厨房走去。
; w+ q& y+ J& q  @8 P- @$ h7 u  “什么啊?”7 X+ T! v$ S% |( ]
  “光盘。”甩下这两个字,老婆进了厨房。) `) K$ b* d' t, l; H0 E0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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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一声霹雳在耳边炸响,李忆农一阵眩晕。光盘?这是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两个字,可偏偏从老婆的嘴里蹦了出来。难道自己没回复短信,就是这样一个结果?他不寒而栗。
. Z  m, f8 A' j5 O6 X- t8 b  或许是巧合吧,他安慰自己,一会问问老婆就清楚了。如果神秘人的魔爪伸向老婆,他该如何呢?他皱着眉,点燃一支香烟,苦苦想着对策。
# V( Y7 A, |3 I- U: Y' b* a  “让开,一边抽去。”老婆从厨房回来,拿着抹布擦桌子。
+ c' Y# `7 T8 s  “什么光盘啊?”他装作不经意地问。* f3 Z- J: O4 C7 H& X
  “我哪儿知道啊?就说是正版光盘,低价促销。”5 q7 w9 {& S( p
  “在哪儿呢?让我看看,没准儿还能给儿子买几张呢。”他必须看到那条短信,这是他刚刚想好的借口。
1 i- b; I* c" i5 ?  S: G  “那儿呢,”老婆向餐边柜努努嘴,“我才不信有什么儿子能看的光盘呢,肯定都是那些色情的。”, W/ C9 s* C$ `( n' m- C
  不信最好,否则如果真是神秘人发来的,还不知能惹出多大的麻烦呢。李忆农取过手机,调到信息栏,一看到发信人的名字,他的心霎时就凉了半截。4 s8 l! J- O' @' x% @
  没有巧合,发信人的名字是“已保留”,共有两条。2 O& T  P! ?! v6 s% C# a, ~* }
  看着老婆在厨房忙活,李忆农走到沙发边坐下,调出那两条短信,两条短信内容相同:
7 P6 u& |- y9 M$ S. _; u9 Z) l* G  “本公司长期促销各种光盘,保证原装正版,五折销售,提供上门送货服务。有意者请短信回复‘1’。收到您的回复后,我们将尽快与您联系。”
1 u$ ]& I+ [: _  原装正版?上门送货?这回麻烦大了,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神秘人给老婆发短信,说明对他的情况调查得一清二楚。如此煞费苦心,不可能仅仅是一点钱就能打发,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J" J7 {( z- M, r; v$ ], a
  绝对不能让老婆牵扯进来。在这个游戏中,这是他最致命的一个弱点,而这个弱点又牢牢地被对手所掌握。他明白,给老婆的短信,只是对他的一个提醒,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威胁。他好像看见了神秘人的潜台词:如果不回复短信,你的家人就会收到光盘。: a+ G) [4 |! D+ W( @  ]
  尽管一再克制自己,他还是被愤怒所包围,可随即他又感觉到极端地无助。他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狮子,暴跳如雷,却无济于事。9 u1 r1 ?4 {, q, A7 d% {& D& e4 M

) u0 W- N& S) X% `  晚上十点半,就像中央台的整点新闻一样精准,李忆农又收到了短信。这他早就预料到了,已经把手机调成静音。起初,他还以为是重复着头一天的内容,仔细看过两遍以后,他才在末尾发现了重点:3 C* N% n4 [( R" _' i
  “您已经免费欣赏了我们提供的光盘,下面请配合我们对光盘质量进行评价。我们需要您的短信回复,满意请回复1,不满意请回复2,一般请回复3。特别提醒:您的回复对您将至关重要,请谨慎回复。请注意,您的回复时间还有两天。”
; I; c- s- l6 r, S6 ^1 ?; O/ y  李忆农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琢磨着最后一句话的含义。增添了时间限制,这是步步紧逼啊。如果不回复,会有什么发生呢?他不敢再想下去。4 X# ]- O2 B7 j# Q5 a! I1 X+ m
  “发什么呆啊?喂,说你呢。”. t5 W" s+ l+ p- R
  老婆连说了两句,他才回过神来,忙把手机关机。“没有什么啊,今天累了,我先进屋睡了。”% d4 W: w# @1 b" n0 k: g
  老婆看着他,就像看个怪物,这也难怪,他根本就没有早睡的习惯,每晚都是老婆三番五次地催促他才会回房间。
! b$ g3 V; g- {  刚躺到床上,他就有些后悔。手机就放在茶几上,如果老婆有什么想法,打开手机,一切就都完了。那些信息,看完就应该删掉的,鬼使神差,为什么要留下?可是现在出去拿手机,只会更让老婆起疑心,李忆农翻来覆去,不知该如何是好。3 }8 J  @, u& ?. m9 E9 J* V# d
  终于他忍不住,假装去卫生间,他偷偷瞄瞄老婆,还好,她正迷在电视剧里。不一会儿,老婆关了电视,回屋在他的身边躺下,他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g; g( w; @8 O% _7 m. V2 d
  “他妈的,这过的是什么日子。”李忆农在心里咒骂着。老婆伸过胳膊抱住他,向他的怀里蹭了蹭。第一次,他觉得老婆也是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s, q# m& m# a
  第二天早上打开手机,果然里面又多了几条短信,当然内容完全相同。李忆农不动声色,送儿子上学,又来到办公室。+ {9 _- o5 P: w: x
  把自己锁进办公室,他就像完全变了个人,装出的镇定一扫而光。他为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一字一字地看着信息内容。这段话他早就能背出来了,但他还是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就好像一会儿那个神秘人就能被从手机里面揪出来一样。  s) F9 z& N, Q' o6 H  l: ?
  这个王八蛋,到底意欲如何呢?李忆农沉思着。他仿佛看见神秘人阴阴的笑脸,从始至今,那个从未现身的神秘人牢牢地掌握着主动权,他只有挨打的份儿,尽管钟强帮他查清了林兵的身份,可林兵就如同在人间蒸发一样,踪影全无,他们的反击只走了这一小步,就停滞不前了。
/ W1 q* x( H9 o7 j7 P  想到钟强,一股暖流在他心中流过。钟强并没有让他失望,他们的关系反而因此更近了一层。虽然钟强从未多说过一个字,但是他的关切,和以往不同的关切,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b0 U9 N# u% N: |' s! J7 [
  这两天他怕钟强分心,忍着没打电话,可钟强竟然也没有一个电话过来。他知道钟强忙于破案,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7 m; ~1 B; t* S# s0 e* N( A6 S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想到这儿,他感觉到自己的脸热了一下。真不是个东西,他笑骂着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事儿。9 z! N7 Q1 G2 V1 ^1 k0 Y" N
  不行,得主动做点什么,把那个家伙逼出来。这样被动的滋味太难受了,如果能当面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他就不信他会败给那个萎缩的不敢见人的家伙。
+ k* Q& a# N) n, k) y  怎么把他逼出来呢?从光盘到短信,从来都是单向的联络,他曾向那个号码发过短信,也曾无数次拨打过电话,然而电话始终无法接通,短信也如石沉大海。难道他不想得到反馈吗?他取下手写笔,想了想,在屏幕上写下“收到短信,说出你的要求”,按下发射键。很快,屏幕上就显示“短信已发送”的字样。如果那部手机开机,神秘人应该会看到他的信息。
8 v+ _  G( Y4 i/ q- o, k- \  反击开始了,必须冷静,他告诫自己。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点着一支烟,冲着手机长长吐了个烟圈。烟雾散去,手机静静地躺在那儿,没有一点动静。# i# ?3 D7 V8 b2 z& ^; g
  二十分钟过去了,手机屏幕仍旧黑着。莫非那个人只会在晚上那一段时间才会开机?那样他在家里,做事很不方便。他拿过手机,尝试着按下通话键,他本以为还是会听到那个机械的女声,可没想到片刻的静默后,一个男人的声音顺着听筒传了出来,他的心立马就提了起来。
" W! ?( y% T% U  “我一直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接还是不接,电话打到这一步了,按道理来说应该接,可我又不知道你是谁,你弄的我很矛盾,侬晓得吧?哎呀,说实话都是人民内部矛盾,能有多大事儿啊,恶心恶心你就得了,心地蛮善良的我还是。”
2 U. T: ~7 H* h2 m  一直听了两遍半之后,听筒里传来另一个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他才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彩铃。他摇头苦笑,怪不得声音那么熟悉呢,可能是葛优吧。他再一次重拨,葛优的声音重复了两遍半之后戛然而止。7 P7 c2 y% r2 U' N$ y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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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的电话开机,这有点让李忆农始料未及。虽然他不接听电话,李忆农发出的短信应该是可以看到。总算可以有个沟通的平台了,李忆农有些兴奋,顺着这条线,早晚有一天他会揪出那只黑手。
: g0 \5 f" ~8 S! X/ O3 Y  李忆农等待着可能的回复,但一直到中午,他也未能如愿。下午一直开会,临下班前,他再次拨打那个号码,和上午一样,葛优的声音后,传来的仍是那机械的女人的声音。看来神秘人的工作时间是在晚上十点半后,想到自己用了“工作”二字,李忆农不由得苦笑。好吧,就按照你的时间表吧,我会恭候的,他收拾东西,开车回家。
& `5 v4 S  |7 @; m  十点半,短信如期而至,内容和李忆农预料的完全一样:
$ }9 f! _7 }" \+ w4 w  “您已经免费欣赏了我们提供的光盘,下面请配合我们对光盘质量进行评价。我们需要您的短信回复,满意请回复1,不满意请回复2,一般请回复3。特别提醒:您的回复对您将至关重要,请谨慎回复。请注意,您的回复时间还有一天。”; W. D, U& z. C8 e( x+ i
  有一刹那,李忆农真想按照短信的要求进行回复,他突然有了探究对方下一步手法的念头。他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在这场不对称的战争中,目前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打乱对手的节奏,等待对手露出破绽。" @# u4 O0 u$ _$ M" Q1 \) Y
  他走到阳台上,再次拨打那个号码,电话仍无人接听,他索性将手机关机。不用想,他也知道在一点前,他还会收到内容相同的五条短信。对手明显不想让他睡个安稳觉,前两晚他也的确是焦虑异常,备受折磨,现在既然已经洞悉了对方的伎俩,他绝不会再让他轻易得逞。
! w' f2 Z4 |: g8 X7 P6 m, k  有什么明天白天再说吧,李忆农想到了掰手腕。虽然现在看来自己好像很不利,但既然手腕还没被压到桌上,他就仍有翻盘的机会,关键是得有自己的节奏。
: v" |5 b' r2 |: ]) C8 p9 d7 w, ~( C  躺到床上,李忆农才发现,想法是一回事,能否做到是另一回事。黑暗中,他觉得那个神秘人就在门后或者窗外窥视他,身体一阵发冷,不由得抱紧了老婆。他想起彩铃里略显诙谐的声音,顿时睡意全无。怎么会如此粗心大意呢?他埋怨自己。预付费的电话卡遍地都是,那个手机号码应该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那么彩铃会不会也是为自己特地选择的呢?白天他听到了葛优的声音,但只是知道那是一个彩铃,却没有仔细分析那段话的含义。这是个多么大的疏忽啊。他回忆着那段话的内容,重复着最后几句话。“你弄的我很矛盾,侬晓得吧?哎呀,说实话都是人民内部矛盾,能有多大事儿啊,恶心恶心你就得了,心地蛮善良的我还是。”" a# X3 r2 T" @" ]) I7 L2 b5 e" G1 \
  莫非这是神秘人给他的暗示?如果真的是暗示,他又想传递什么信息呢?“说实话都是人民内部矛盾,能有多大事儿啊?”这或许是描述事件的起因及定性;“恶心恶心你就得了,心地蛮善良的我还是。”这或许是想说明后果不会很严重;“你弄的我很矛盾”难道就是在指现在的过程?' k$ D3 `- Y" T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谢天谢地了,可直觉告诉他,不会是这么回事。况且即便这真的只是一个玩笑,他也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不知不觉,李忆农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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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疑犯,刑拘的期限眼看着就要满了,队里已报捕,可检察院给退了卷,说是缺乏一个关键的人证,需要补充侦查。李忆农一上班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心里别提多窝囊了。这不是一个复杂的案子,疑犯已经供认不讳。当然,从证据链的角度,的确需要这份证据,可他们找了很多次,从未找到证人。按照常例,这种情况,有了疑犯的口供,和检察院沟通好,马马虎虎也可以结案。李忆农曾带着卷宗,和检察院的老吕研究过,老吕当时并未提出什么反对意见,还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
 楼主| 发表于 2011-4-29 16:3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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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O0 [# g3 y9 O4 e/ `8 H$ h$ S可没想到,这一次,检察院竟然较了真。刑警队的工作有几大忌,其中之一就是检察院退卷,这直接影响到他们的考核指标。一般情况下,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很多时候需要互相帮忙,如果没有什么明显的纰漏,检察院不会扫他们的面子。
7 `. c5 y% Q6 f% ^$ M: y  李忆农抄起电话,找到老吕,一阵劈头盖脸。老吕只是听,并不搭腔,一直等他发完火,才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兄弟,别怪我,是上边让退的。”
0 u* H7 X3 M2 Y- J9 H2 d5 {8 D$ f+ v  “上边?是谁啊?”李忆农气不打一处来。& V# {$ N' i: T) V2 Q
  “嗨,管他是谁呢,”老吕避重就轻,“不就是一个证据嘛,补上来不就完了?”
/ `0 N1 K; p) i/ n4 u* z# A8 |  “说得那么轻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可是有指标啊。我们没谁得罪你们吧?”
3 g- b) ^0 _( p: l( f  e  L  “你瞎想什么啊?”听筒里传来老吕的轻笑声。
. b* e# ]9 F6 m5 h5 s. u  “还是疑犯家属托关系找人了?你们这不是玩我们呢吗?”8 A% G8 w5 V* _# q+ {5 w& d: p3 C
  “哎,你就别想那么多了,难得糊涂啊,老弟。”老吕清清嗓子,“实在不行,办个延期吧。”
" }( q8 ]1 n; l0 h2 p  李忆农了解老吕的为人,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是问不出什么了,他有点后悔对老吕发了那通脾气。
1 v3 \+ Q6 Z" E. C. @# F4 g4 B+ q/ J  “我考虑考虑吧。”7 P. p( l; D0 K2 P
  李忆农琢磨了一会儿,决定尽可能不办延期,反正还有几天的时间,再去找找那个证人,找不到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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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日据时代,城市的北郊曾是日本人居住区,当时建了很多二层别墅,是城市中最现代化的街区。解放后,每一层都被塞进三、四户人家,好好的别墅竟成了大杂院,几十年下来,再也寻不到原来的韵味。这几年城市重心逐渐西移,新城开发如火如荼,这里却像被遗忘的角落,愈发地破败不堪。
, ^! Y3 v: S; k3 D  李忆农把车停在街角,带着小丁走进窄窄的巷路,安小七与父母就住在里面的一幢房子里。为了案子,来这儿的次数连李忆农自己都数不清了,可是他压根儿就没见到过安小七,那小子就如同蒸发了一样。那对年迈的夫妻,一问三不知,从来说不清儿子的下落,每次李忆农过来,一提到安小七,他们就哭天抹泪,诉说儿子的不孝,弄得李忆农尴尬无比,就好像是他把安小七逼得离家出走一样。其实这个案子,本没他什么事,李忆农说过很多次,老两口却一直将信将疑。' k$ f. J+ ^4 z: c: ^
  现在好了,找不到安小七,案子就不能结,从法理上讲,检察院做的并没有错,但检察院本可以放他一马,就像以前一样,可不知哪条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生生咬住这点不放,弄得他也没脾气。
" ^. ]2 G& ^+ l: ~  木楼梯年久失修,一踩上去就发出“吱吱”的响声。李忆农从来不信老两口找不到儿子,他原以为检察院很好通融,就没给老人太大的压力,今天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说服老人。两人走上二楼,在楼梯右侧的一扇木门前站定。但愿这次能有些收获吧,李忆农打量着木门,深深地吸口气,又向木门努努嘴,示意小丁敲门。好半天,门里面才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6 j( P& m" T0 T; U3 k  I" o
  “安大爷,是我,公安局的。”4 K# c; g; b8 g9 Q$ J' ~8 Z
  “公安局的?是----我想想,是小李吗?”
  {3 `. {: S0 C! B  “就是我,大爷。”
% d9 D; T, f! `2 k4 k- n  “哦,那你等等啊。”
! k# p2 p6 e5 i4 c) U8 a. ^  李忆农看着小丁,摇头苦笑。& g5 n" C) b) a*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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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终于开了一条缝儿,安大爷的眼睛从缝儿里露出来,转了几圈,才把门完全打开。
, s6 W' |# l# q  “对不住啊,这世道太乱。”安大爷讪讪地笑着。( z" K" H2 }. U( f5 Y
  李忆农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古怪,但还没容他多想,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眼号码,闪身让小丁先进去,对安大爷说要接个电话,留在门口。
' Y% ^; k! V% G* v* Z$ ^  电话是钟强打来的。三天没通电话,听到钟强的声音,李忆农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他。) _# x" _% T6 r7 A
  “忙得怎么样?”9 w! Y2 A1 [( L3 q5 \5 c
  “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钟强的声音有些疲惫。# Z4 \" n6 d9 h$ ^
  “你抻着点,别太累着。”& [" O1 `1 a% }$ }- D/ u; P
  “我知道。你那边怎么样,有什么消息吗?”$ x( d" e! `3 ?' _" w( R+ S
  “没有。”李忆农咬咬牙,又加上一句,“没收到新的光盘。”( ]5 d) ?- t# g' W9 h: k4 l1 O
  “那个家伙还真沉得住气,”钟强轻轻地笑了两声,“一晃儿又快半个月了,我估摸着你又该收到光盘了。”
" E3 ]! ~. ~, v2 r5 W! }# O9 z' F  “你这张乌鸦嘴,”李忆农不由得也笑了,他的心里暖暖的。3 S! |3 R; O# x8 ^! \
  “有什么消息马上通知我,别一个人撑着。”* d& a7 U' g$ v- w
  “行。”李忆农敷衍着。有朝一日钟强总会知道真相,但愿他别怪自己。- R9 ^' O/ J0 X% g3 u$ L5 P! M
  “你那儿说话方便吗?”听筒里传来打火机点火的声音。
" J) N) ~% m* ^3 }9 P  “还行吧。”李忆农回身看看敞开的房门,向楼梯走了几步,也摸出一根烟,点着。& V* v" x  ^2 M; _
  “我跟你说件事儿。”
4 Y; ~2 E6 j; Q1 O  “嗯。”# X3 s6 L* f2 q* T* M1 w
  “今天又是周五了,我总觉得半夜还会出事。”6 I0 y0 D: d- \* O& r
  “你是说那个变态?有什么线索吗?”李忆农的心一沉。8 E. h8 N6 k( t$ `8 J# _% @
  “没有,就是直觉。”
7 o, ]" a7 V. c5 n  “说说。”
6 a4 r3 @. I) P! j# Z! F  “哎,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我也不确定。”
0 I2 n$ Q$ V2 @0 a* d; x  }& o  “会不会是这一段太紧张了?”  b4 u8 E; n% c8 c
  “不知道。反正这个想法这两天一直有,憋在心里憋得慌。”
2 S" o) g6 S, q& M; {+ o  “那你就和组里的人说说嘛。”
" [$ R) z; X! ?. F( m; E2 M2 @% ]. L  “我私底下和几个人说过,可没人愿意相信。”
; @  w) y- Q0 `2 G+ t3 |% _  李忆农相信钟强的直觉,尽管他也搞不清为什么。“不然,你和刘队去谈谈?”
7 y0 f' [1 ?1 s3 o' v( }( w, n7 m  “我也这么想,等吃完午饭吧。对了,我们撑不住劲儿了,开始轮休了,一天一个人。”# n" ~; `# v* ~7 G1 C' D
  “就是,这么长时间,谁受得了?”0 T6 B/ U0 X( H  H) }
  “嗯,估计下周就轮到我了,到时候咱哥俩好好喝一顿,有一阵子没见面了。”
. s! y) E9 _" n$ f: q  “行,到时给我打电话。”李忆农还想和钟强聊上几句,听到电话那头儿有人在叫钟强,钟强匆匆挂了线。李忆农回味着刚刚的对话,向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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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4 ]5 {5 o) @# n8 X4 _  一上班,李忆农就忙着处理检察院退卷的事,如果不是钟强提起,他好像都忘记了神秘人的存在。按照短信上的说法,今天是他回复期限的最后一天,他原打算主动发几条短信,或是打电话,尝试着和神秘人联络,可退卷打乱了他一切计划。安小七啊安小七,你真的就失踪了?3 D) V1 w& g( `. o
  事情突然变得戏剧化,是源于李忆农坐在安小七的床上。安家不大,被隔成两间,里间放了张双人床,是老两口的卧室;外间则有一张单人床,外加两件简单的家具,平素安小七就住在外间。李忆农进屋时,唯一的一把椅子小丁正在坐着,他被安大爷让到了铁床上。在铁床上和安大爷近距离对视,他多少有些不习惯,可是他必须得打探出安小七的下落。他和小丁你一言,我一语,威逼利诱都用上了,当然实情不能说,这关乎专政机关的荣誉。安大爷继续装疯卖傻,有一刻似乎被李忆农打动了,但当李忆农满心期待以为盼来光明时,安大爷随即老泪纵横,说他理解政府的苦心,如果能找到安小七,他一定亲手扭送到公安机关。
  Q4 N7 c$ A4 y; x- i. a  李忆农心里一阵失望,他盘算着以什么理由办理延期的手续。忽然,一阵臭味传来,让李忆农霎时屏住呼吸。俗话说,“臭屁不响,响屁不臭。”这无声的屁端的是奇臭无比。李忆农看向小丁,小丁被他瞧得一头雾水,然后显然也闻到了味道,摇摇头示意不是他的杰作。
. T" b2 V9 _, c  C8 q% G7 ^  安大爷注意到他们的动作,脸憋涨得通红,说了一句,“哎,岁数大了,肠胃不好啊。”( b1 G* e, o9 x. M- B
  李忆农笑了笑,摆摆手,他刚想开口说话,又一阵味道传来,这次他顾不上顾忌老人的感受,连忙用手捂上口鼻,小丁见状,也转过头去。7 d) o/ `) z) b- [6 E7 n
  就在这时候,一声闷响时断时续,从床底下传来,到结尾演变成干脆的一声。李忆农吓了一跳,从床上跳到地上,转过身盯着那张铁床。过了一会儿,他上步掀开床单,一双眼睛正向上瞪着他。' e8 G* j; c- F
  “你就是安小七吧,”李忆农开心地笑了起来,“出来吧,也不怕把自己憋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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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j- I2 e4 w! [$ c  从安小七身上搜出的两小袋“四号”,让他很快变得服服帖帖,这让李忆农喜出望外。这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李忆农原本还担心他不会老老实实地作证,现在顾虑没了。4 z+ U& q. D2 g  D
  云山雾罩是刑警的基本功,安小七就是个小混混,被李忆农唬得一愣一愣地,不知不觉就完成了作证笔录,一直到小丁让他在上面签字,他还没弄明白究竟是哪件事把他兜了进来。
: I1 x  a; E9 K$ G0 U  安小七一直躲着不敢朝面,身上肯定有不少事,但李忆农没心思去挖。有了这份笔录,一切大功告成。
7 ]0 f, `" Z3 f! N) Q. k  I  “他怎么办?”小丁在门口比划着。4 u( I* b. A) x2 I! ^
  怎么办?按常理做完笔录就该放回家了,可这小子就像个兔子,一撒开准又没影儿,至少在检察院询问前得圈着他。
' y; r4 y: b! K# t! z4 q" Q9 C6 n  “报刑拘。”( P( ]& k1 D8 ?: _) Z1 L0 Y4 a
  “刑拘?什么罪名?”小丁有点意外。2 X7 I- Y4 A( t! G, @! ?
  “骗财。”
9 D, `; I" G* ]! I- ]& ~7 }  小丁点点头,去办公室办手续。
3 s% M9 z: _0 ]) z% r  李忆农转过头,安小七正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惶恐不安。对不住了,小子,他想,反正也不冤你。
* }, p0 Z/ b7 l, a. J  一上警车,安小七就被带了铐子,眼看着警车直奔东郊,他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前面拐个弯不远,就是第一看守所。  a7 S- o7 N& g- }% X0 ]& `* c
  “李队长,咱不带这样的,”他哭腔都出来了,“我也没干什么啊?再说了,我知道的不都坦白了吗?”
& g4 ]) a& o6 m- L6 v/ U  “少废话,你干什么了自己不知道?”李忆农训斥他,神情就像变了一个人。
# t# u# `, }1 z  “李队长,我真没做什么啊!”
0 C3 h- @: m% ~  “还装。”
/ b/ Q6 {- f5 j* ]4 o  安小七哭丧着脸,忽然加大音量,“李队长,我有线索,说了是不是就能不进去?”, i  F/ k# j& N7 z1 P1 p1 f" p  E
  “先说。”李忆农敷衍着。警车已经拐过弯,前面看守所的大门若隐若现。2 a9 y* y- @" r' R% r7 b* T2 P
  “凯撒皇宫那个女的的案子,你们还没破吧?我知道那个女的那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E& i* z* u# j! Q; _. J3 C5 V. G" g
  “停车。”李忆农大喊一声,小丁闻言猛踩了两脚刹车,警车“吱”地一声,在路边停下了。
7 O# ]+ ]9 u0 R  李忆农转过身,盯着安小七,目光炯炯,“说。”; Q' P5 v' d6 f3 O! B8 h
  从看守所回到家,已经快八点了,家里空无一人,李忆农想起这正是老婆带儿子上围棋课的时间。厨房里还有些剩饭剩菜,他热了热,简单对付了晚饭。原本他打算和小丁在外面吃一口,但小丁忙着去约会,他也就没再坚持。" Z4 x: z* K; n  V% x+ d
  安小七真是个倒霉蛋,以为说了那些情况,就可以不进去,没想到把自己套得更牢。在路边,他拨通了钟强的电话,钟强对这新的进展也感到兴奋不已。两人一致认为,对安小七最为稳妥的安置地点就是看守所,原因显而易见——安小七必须被控制住,周末也没有警力在局里看着他。
. B" o4 c  z8 F9 H  想到安小七那绝望的眼神,李忆农多少有些愧疚,但这个念头一闪就过去了,做刑警就不能婆婆妈妈地,这么多年下来,有些事他已经近乎麻木了。“你老老实实地,过几天我就把你弄出来,如果不老实,你自己想吧。”这是移交前他对安小七说过的话,当然这是一句假话,进去了就不会那么轻易出来。安小七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但往往这种人会有很多线索,也最容易被攻破,去看守所路上发生的事,就证明了这一点。再说,都已经刑拘了,哪能说放就放,怎么着也得把流程走完。法律多么严肃啊,岂能当作儿戏?
3 R5 m* E8 j8 x  李忆农为自己泡了杯茶,点了支烟,在沙发上躺下。忙忙呼呼的一天,把正事儿都耽误了。他原想试着和神秘人联络,如果他开机,再找个理由让技术处的人帮着确定一下手机的位置。不过能帮助钟强做点事,比揪出十个神秘人都让他高兴。他回想着电话里钟强的声音,身体的下边不知不觉又起了变化。
' @0 i" ]" G! S1 {8 D# e  正想着,门开了,老婆儿子回来了。儿子见到他,脱掉鞋就冲了过来,抱住了他。儿子长大了,开始粘他了。
% X/ W  U; P3 U  Q( R  “嗯,好臭。”老婆在茶几前站定,望着爷俩,“快去洗澡。”
  Q/ s, p! A7 R$ P" u  儿子吐了吐舌头,李忆农笑着从沙发上坐起来,抱起儿子,“走吧,赶紧去洗澡,不然你妈又要唠叨个没完了。”4 l6 j2 m  {0 Q- g. b0 o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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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儿子哄睡后,老婆也刚好洗完澡,围着浴衣,边走边用毛巾擦头发。李忆农窝在沙发里,抬头看了一眼,老婆也正在看着他。+ R# e4 |1 Z# ~. ]+ A: w. s+ Y2 g' q
  “早点回屋睡吧。”老婆捋了捋头发,又用毛巾包住。  v$ B) G) |5 h/ G# A( b1 o
  “你先睡吧,我再等一会儿,”看着老婆询问的目光,他又补充道,“晚上刚给看守所送了个人,我琢磨琢磨。”
/ e7 i' _/ H2 ^  “那我先回屋,你快点啊。”
) _$ Q# j' `& O5 [3 y2 h' Z  看着老婆的背影,李忆农的心情有点苦涩。这是个不错的女人,他不能对不住她。很多次,他都以工作为借口,老婆也总会谅解他,幸亏她的需求不旺盛。2 m: R' L9 O1 G  I/ U  f) Y
  他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十点二十五分,不出意外,再等几分钟,他就会收到新的短信,他将手机调到静音。
1 X! I$ W' k1 d7 C! c  卧室里传来电脑开机的音乐声,老婆又开始在网上浏览那些八卦新闻了。有时候李忆农曾想,男女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不同呢?就像老婆,也是大学毕业,还做着科研工作,可是一旦八卦起来,一点也不亚于市井小民。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有一阵子老婆不会打扰他了。$ ]5 s5 A) K# X
  十点半,手机屏幕准时亮了。李忆农无声苦笑,他和神秘人至少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手机时间都调得很准确。
1 T# c" _! C' K3 J; Q  短信内容和他想象的差不多:, R* n) M# v  J* b. S8 ], p  X
  “您已经免费欣赏了我们提供的光盘,下面请配合我们对光盘质量进行评价。我们需要您的短信回复,满意请回复1,不满意请回复2,一般请回复3。特别提醒:您的回复对您将至关重要,请谨慎回复。请注意,您的回复时间还有两小时。”
1 }- |. K4 V0 |! }  q7 c: O0 K5 x+ c  两小时?两小时后是十二点半,前几天最后一次短信都是凌晨一点收到的,今天怎么会提前半小时?如果不回复短信,两小时后会发生什么?
4 q  z; E# u! M" O8 L0 [  李忆农沉思着,手里的烟头差点烫到他的手,他赶紧按到烟缸里掐灭。9 w4 ~3 H6 Q+ H1 t& t5 x3 q

( T4 w& y. l5 d3 Z; O7 L% e8 {  他又点了根烟,拿起手机走到阳台上,拨打那个号码,没想到,很顺利就接通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h* l$ B6 m6 n; w- ~
  “喂,我说这位仁兄,你有事没事就给我打电话,就不能发个短信?我最瞧不起没事老打电话的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机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你怎么还乐啊,严肃点,这跟你说话呢,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电话费。”# m" p, [+ |7 ^9 }4 C
  他摇头苦笑,仍是葛优的声音,又是一条彩铃。他再次拨打电话,仔细倾听彩铃内容,葛优的话重复两遍后,再次传来那个机械的女声。( q+ J4 s* I& F
  或许他在暗示回复短信,不要打电话,可是回复什么呢?难道真按照他的要求回复那123吗?别说是他李忆农了,换做任何一个人,如果肯这么做,那都是奇耻大辱吧。5 U! `3 V/ Y2 O: ?' l
  为什么非得短信联系呢,通话不是更直接,更方便解决问题?难道他是想保持神秘感,还是怕被录音?抑或是不想被听到声音?
* Z* ^- z. h1 o6 @$ {, |' U  不想被听到声音?李忆农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莫非那个神秘人是自己认识的人,从而不敢让自己听到他的声音?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他不仅毛骨悚然。如果那个神秘人,也就是X,隐藏在自己身边,那么从源头开始,一切就都是他的预谋。人家早早就设好了圈套,等着他自己往里钻,而他毫无警觉地径自钻了进去。, @0 g# U' n8 y+ }- I" y" n0 }
  如此看来,和林兵的相识,并不是偶遇,在那部片子里,他早就被内定为男主角,也可以说,那部片子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也是专门为了对付他而拍摄的。所以不会有Y,那部片子也不会流通,真难为他和钟强一起看了一夜的光盘。1 X4 x( O6 g. @. f7 G
  可是究竟是谁,不仅了解他的行踪,还能掌控他的思想,掌控他的行事方式。想想这太可怕了。非但如此,和林兵过夜,是个概率极低的事件,对X来讲,那是迄今唯一的一个机会,可偏偏这个机会就被抓住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被X长期地跟踪,即便不是跟踪,也是被长期地关注。
, @" B$ z8 l* \2 H5 p% e  这个神秘的X,到底是谁呢?如果是换作别的什么事,他可能会怀疑很多人,毕竟了解他的人很多,可是拿他的性倾向做文章,他就真的找不到怀疑对象了。他仔细回想着自己的经历,在林兵之前,他隐藏得很好,从未暴露过自己的性倾向,当然,和钟强那次不算。8 q) D1 X" N$ e3 {
  钟强!这个名字一下子在他的脑袋中跳了出来。没错,他只和钟强有过一次,难道会是钟强?钟强了解他,熟悉他的生活,知道他去省城培训,有机会也有条件跟踪他。" G0 U$ J- w* @- m( g5 w
  不会的,绝不会的,他猛猛地摇着头。抛开动机不讲,钟强对他的感情他是深深感受到的。打死他都不能相信,钟强能对他做出这种事来,何况钟强的为人他又不是不知道。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肯为了他去拼命,他相信那一定是钟强。
& W3 z' F1 p: Y) L5 o. i) W  那又会是谁呢?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鬼,不仅能看穿他,还能把他的思想从他的脑袋里挖出来?这个魔鬼如此处心积虑,他究竟想得到什么?肯定不是得到一些钱那么简单。李忆农揉着眼睛,不敢再想下去。. G8 }! l( R1 P. F

1 m& u( L3 ~" P0 z0 l  李忆农看看表,已经过了十一点,预料中的短信并没有出现。前几个晚上,从十点半到一点,每隔半小时,神秘人都会发一条内容相同的短信,可今天一切都透露着不正常。是神秘人改变了游戏规则,还是真如他短信中所言,今天是回复短信的最后期限?* d0 U( `5 Q, q3 E1 `
  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毙。在阳台上对神秘人的分析,给李忆农带来了一些慌乱,但最初的慌乱过后,冷静下来的他又变得倔强起来。他再一次拨通那个未知的号码,仍旧无人接听,他想了想,发了一条短信:) ]5 r( q' w2 a2 A# P5 n: A
  “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你尽管放马过来。只是我警告你,别让我找到你。”
0 ~# d' X  @8 W8 P% ~% i. I  发完短信,他躺到沙发上,点燃一支烟,将手机攥在手里,静待回音。可是二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回音。短短的二十分钟,就如同漫长的二十年。
8 W2 L+ b4 ^0 M8 p6 u# v7 b9 u  e+ u  十一点半,手机屏幕又亮了,李忆农连忙按下确认健,一段文字出现在屏幕上。李忆农看过,大失所望,这不是他期待的东西,仍是老一套:
& X7 G; j9 @: s/ r  “您已经免费欣赏了我们提供的光盘,下面请配合我们对光盘质量进行评价。我们需要您的短信回复,满意请回复1,不满意请回复2,一般请回复3。特别提醒:您的回复对您将至关重要,请谨慎回复。请注意,您的回复时间还有一小时。”* B: R/ r; {* J4 R! u2 R
  一小时,一小时,李忆农嘴里念叨着,看来这位老兄真够淡定、执着的啊。
+ M7 p0 f# y( E  正想着,他听见老婆叫他,他推开卧室的门,应了一声。
, P  q3 U% `5 ~, M4 }5 O7 Y9 Y  “我手机响了,你帮我拿一下。”老婆趴在床上看电脑,头也不回。
" G& N$ B4 ]2 J+ L, \2 c2 F$ _  李忆农这才注意到墙上的背包里发出的音乐声,他从背包里取出手机,递给老婆。
' N  _) X& _" p  B  “大半夜的,这是谁啊?”老婆不耐烦地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把手机甩到枕头边。“真无聊,又是广告。”
! B( g3 O  V# E% }0 j1 m: _5 G  “广告?什么广告?”李忆农心里一惊。$ S  `% b3 C/ h
  “还是那个什么光盘的。”老婆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还不睡啊?”+ G9 i! h5 i/ `+ B) ~
  “哦,我再等一会儿。”李忆农掩饰着慌乱,退出卧室。
' |  N- ~, ~3 `5 F3 g7 q4 Q  R  他猜测的没错,给老婆的短信是对他的提醒。这是他的软肋,神秘人看得很清楚。如果他不按照对方的要求回复那条短信,他真的会把光盘寄给老婆吗?老婆看到光盘后,会有什么反应?他素知老婆对同性恋深深地厌恶,如果他看到自己的老公和一个男人在床上翻云覆雨,这个家还能存在吗?$ A- Q8 p3 B/ d9 I" p% K7 V
  想象中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他颓然地窝坐在沙发里,双手紧紧箍住了头。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一个声音在他的头脑中炸响。- q" M' L2 t' ?( l0 G$ B
  手机屏幕再一次亮了,在茶几上闪着幽灵般的光。他颤抖着,拿过手机,果然是催命的短信:( Q$ E" t. |1 [7 S
  “您已经免费欣赏了我们提供的光盘,下面请配合我们对光盘质量进行评价。我们需要您的短信回复,满意请回复1,不满意请回复2,一般请回复3。特别提醒:您的回复对您将至关重要,请谨慎回复。请注意,您的回复时间还有半小时。”
8 @2 \- m4 b6 p- @: \* G+ F! T8 D4 s  玉石俱焚?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可他连对手都不知道是谁。忍吧,不就是侮辱吗?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只有忍耐,他才有机会揪出那只黑手,将他斩断。3 B+ i! n) s1 g3 f6 L5 P
  他为自己的决定所惊诧,但他没再忧郁,不给自己反复的时间。他看着那一条毒蛇般的短信,在三个备选答案中抉择着。未几,他抽出手写笔,点击回复,在屏幕上写下“2”,再点击发射。* \( e: \5 u* v4 z' @; _
  几乎是马上,他就收到了回复,就好像神秘人一直在等待这个数字一样。
  _, r) Q5 Z0 u# F9 e  “游戏开始,明晚见。”4 U2 K6 s: t3 O3 v: r; g5 t
  他盯着屏幕,感觉到心像石头一样冰冷。你错了,游戏早就开始了。
" y7 J5 {& D2 d( ^! H2 A" a  接连三起强奸杀人案的发生,在全市引发了前有未有的恐慌,变态杀人恶魔的说法不胫而走。专案组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成员也迅速从二十多人扩充为三百多人。这些天钟强一直忙着和同事们调查取证、重建犯罪现场,相关的现场勘验及尸检报告也陆续出炉。三起案件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初步可以判断为同一凶手所为。  ?1 N4 C# [2 K/ k& y1 ?
  钟强并没有参加每天晚上的巡逻和执勤,他觉得那不是他应该做的工作。晚上回到警队,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他都会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上网查询资料。2 P2 u7 R+ D* c
  变态连环杀手的发现源于欧洲。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杰克一案,家喻户晓,几乎成为当时通俗文化的主题,北美也不时有相关报道。中国人对此的熟知,更多的是因为以《沉默的羔羊》为代表的美国电影和电视剧。
$ s7 y" t8 }. U: z  长期以来,人们一直以为,变态杀人狂只存在于西方世界,是西方文明特有的产物。可是近几年,他们已经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我们的社会中。几十年的社会剧变,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环境,西方式的犯罪也随之而来。- e: P0 J) R1 A/ t3 |
  2001年,武汉就曾发生专门用刀捅红衣女性的系列杀人案件,先后有13名女性被害。2003年,系列杀人犯杨海新被警方抓获,据其供述,自2000年起,他先后杀害67人,并进行抢劫和强奸。同年黄勇被抓获,在过去的两年中,他先后杀害17名青少年,警察介绍说,因为他看了恐怖的暴力片,于是想做一名“杀手”。北京有一出租车时机,在半年多的时间里,连续奸杀五名卖淫女并残忍碎尸,碎尸后还生吃器官。
' x4 M& k# e( x' V( V  更早的案例出现于1988年。从当年5月至2002年,白银市出现了一个杀人狂魔,专门选择穿红衣服的年轻女子下手,先奸后杀或者杀后奸尸,更可怕的是,凶手杀人后,还要切割受害人的器官和身体组织,14年里,先后有九名女性被害,案件迄今仍未侦破。# k# j/ W- ^1 v( y  @
  眼前的这一起,两个月内,三名女性被残忍地杀害,对于钟强和同事们而言,挑战无疑是巨大的。必须尽快抓住凶手,否则杀戮仍将继续。8 s6 |+ L$ n3 o; e- x

6 S! Q# K$ o8 X  钟强躺在办公室里那张铁单人床上,连续没日没夜的鏖战,让他疲惫不堪,可他根本睡不着,莫名的亢奋支撑着他。
+ w! F7 g; _$ r  钟强抽着烟,琢磨着三起案件的异同。痕检报告证明,发现尸体的现场即为第一现场,三起分别为十字路口的街心花园、河畔带状公园及马路边的绿化带。在这些地点作案,方便作案后逃窜,但也增加了被发现的危险。选择这些地点,说明凶手不仅胆大妄为,而且对周边环境极为熟悉。案发后的现场调查访问,获取了大量线索,但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真正有意义的现场目击报告。
' @! J# f6 I: r* ^& E  从案发过程看,第一现场肯定不是最初的接触点。第一起案件的受害者,遇到凶手时,应该是在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上;第二起和第三起受害者情况不明,但据推测,接触点与第一现场的距离也不致太远。在案发现场周围,经过仔细勘察,并没有发现拖曳的痕迹,这只能有两种可能:或者是凶手将受害者抱到或背到第一现场,或者受害人没有丧失行走的能力。如果是前者,目标太大;如果是后者,则受害人要么心甘情愿,要么被胁迫,要么因被麻醉等方法丧失行为能力。心甘情愿说不通,被胁迫存在极大的风险性,干警们更倾向于被麻醉,现场重建时也采用了受害人被麻醉的方案,但问题是对尸体进行检验时没有发现任何被麻醉的迹象。3 `& H6 @0 `, o1 f1 T5 I
  被害人遇到凶手的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可能的接触点,从未发现打斗或攻击的痕迹,凶手时如何接近受害人的呢?是什么让被害人放松了警惕,放弃了自我保护?凶手是如何对受害人实施控制的呢?, D. H: q$ p8 g9 K; K( A* J' [! y
  从尸检结果看,三个受害人几乎没进行过什么反抗。凶手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现场重建证实,在凶手实施性侵犯的过程中,被害人理应还活着,凶手残忍地享受着施虐的快感,即便是从身体反射的角度,受害人或多或少也应该有无意识的反抗,这样极有可能留下凶手的某些身体组织,为破案提供线索,但尸检报告里,根本没有相关记载。
2 D9 k# B4 z2 @/ Z7 ~  或许是我们的技术水平太低吧,钟强感叹着,他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户,向外长长地吐了个烟圈,顺手把烟蒂弹入黑夜中。天空飘起丝丝的细雨,为干渴的大地带来了滋润。现在正是周六的凌晨,三起案件都发生在这一时刻,他的直觉让他的身体不由得紧缩了起来。那个恶魔,这个雨夜,你的身影还会出现吗?4 `: M7 E6 D1 p, V) G
  钟强想到关在看守所里的陈德忠,到目前为止,没有更多的证据显示,他和三起案子有更紧密的联系,钟强也越发不把他看做真正的凶手。但他是这一系列案件里唯一被抓获的嫌犯,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敢轻言把他放了。陈德忠也有本事,当初尽管面临被送到看守所的威胁,仍旧一字不说。' b2 a' ]/ V3 z% c; `4 Y+ ]
  他肯定有什么事,但应该和这三起案件无关,钟强想,如果今晚再发生命案,陈德忠的嫌疑基本就可以被排除掉了。
* c4 f- V, u9 t+ y  对了,还有那个安小七,一想到他,钟强的眼前就浮现出李忆农的笑脸,他能轻易地感觉到李忆农给他打电话时的兴奋,他知道那是因为李忆农觉得能帮到自己的缘故。他轻轻地笑了,李哥,谢谢你。4 a1 a1 E$ H2 t7 b8 b+ M8 H
  钟强简直痛恨自己的直觉了。" Q' l: Y% ~& K, S
  上小学时,他曾看过一部日本的推理小说《青春的证明》,里面有一个孩子,能提前看见即将发生的危险,心理医生分析说,那是因为孩子心里充满了仇恨,他的潜意识里希望有那些危险发生的缘故。他的预感应验了,难道也是因为他的潜意识里面有仇恨的因素?如果是,他恨的是什么呢?2 \+ s' ~( A" ~( [, \% i
  钟强是早上刚过六点被叫醒去现场的。他几乎一夜没合眼,即便是后来躺在床上,他的脑子里也满是那个未曾谋面的杀手。清晨,雨停了,天空还阴沉沉的,钟强推开窗户,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告诫自己必须休息一下,可是他刚刚迷糊了一会儿,就被拍门声惊醒了。3 w% Q+ r0 p# w) O
  城市的母亲河自北向南,缓缓地流动着,经过一个小丘,河水折而向东。早些年河水流量大,在刚刚转向的一段,看起来竟像是在回流,这成了当地著名的景观。可惜现在一切不复再现,河流只是依靠三座橡胶坝,维持着原来的宽度。
* l! ]' r. v# A( U& ?  紧挨着小丘,是一片茂密的人工林,那里是城市的苗圃,后来也演变成沿河带状公园的一部分。在人工林的边缘,有一个不大的院子,几排红砖的平房坐落其中。- |8 R. N1 W# ~5 L: t
  院子是园林处的职工宿舍,现场就位于院墙外二十米处。
" d# n" L& T( e+ S  这里人迹罕至,再加上职工宿舍本来就没有几个人住,所以尽管发生了命案,却也没有多少人围观。清早起床后,王大兴看见雨停了,准备像往常一样到外面跑步,刚走出大门,就看见前面不远的树下,歪坐着一个人。他有些好奇地走上前去,刚一看清眼前的惨状,他就惊叫着奔回院子,打电话报警。
* Q5 K4 D8 f0 [2 Q# e  钟强面对的,正是让人不忍卒看的歪坐在树下的人。) U- m" Z8 O5 N8 t% z& g
  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身体靠在树上,头向上仰着,眼睛半开着,充满了惊恐与绝望,面部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嘴微张着,含着说不清的什么东西,露在外面的有短短的一截。钟强看过很多张各种死亡后的脸,可眼前的这张,还是让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0 E2 b4 \+ x4 A8 T+ d% Q1 y
  再往下,整个躯干被捅出了几十个血窟窿,就像马蜂窝一样。血顺着窟窿向外流,染红了衣服,又顺着衣服,将周围的土地变成了暗红色。裤子和内裤被残暴地割开,下体一片血肉模糊。# E' u% G+ d& b# p2 I# Z* }
  钟强定睛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终于明白了,塞在死者嘴里的,是他自己的YJ!
( P+ ~3 y9 E# \6 }, n  钟强抑制住要呕吐的冲动,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又是一个变态杀手,这世道如今是怎么了?. U) N, ]4 V+ s
  死者的身份已经得到确认。钟世琦,男,33岁,已婚,园林处职工,家人都在外地,他自己就住在园林处的职工宿舍,也就是二十米开外的院子。有人已经询问过王大兴,得知因为是周末,宿舍里的人大多数都回家了,昨晚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他最后一次看见钟世琦,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当时他去厕所,看见钟世琦正在水房洗漱,看样子是准备睡觉,他们互相打了声招呼,就分开了。" t& ]! h7 B8 w/ j* ?
  王大兴贼喊捉贼?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钟强想。到现场后,王大兴一直在配合调查,也算间接地被控制住,暂时可以不用费心去管他。
! b* @# p$ Z& {5 `2 }( i  同事们已经开始现场勘验,闪光灯闪烁个不停。尸体保持着被发现时的状态,那张脸愈发显得恐怖。
* W* x1 l  ]: N3 E  现场基本没被破坏。昨夜雨下了大半宿,但是雨量不大,地面只是薄薄地湿了一层,没有什么可以被冲刷掉,更由于地表的湿润,地上留下了很多清晰的足印。
# `5 N* I4 Q7 e; d4 Q0 D4 V  钟强再次蹲下来,打量着眼前的足印。从足印的大小和花纹的不同看,这些足印至少属于三个人。尸体身前的足印最为混乱,很多个都重叠在一起,好像在诉说当时搏斗的激烈。向远望去,三行足印分外显眼。. ^) c1 P& t& n& ^2 {" V
  一行通往院子,相反方向的足印,深浅对比很明显。这应该是王大兴的,浅的是他从院子走到尸体时留下的,深的是他看到尸体后,奔跑回院子时留下的。; F& L+ q, u( O) N( T
  另一行从远处的树林边缘一直延伸到死者遇害时所靠着的大树下,从死者脚上穿的鞋来看,它们应该是死者的。死者遇害时正从外面向院子的大门走,但是院子门口并没有钟世琦向外走的足印。钟强回忆着昨夜开始下雨的时间,大概是午夜一点左右。从现场的痕迹推断,钟世琦洗漱后,并没有在宿舍睡觉,在十一点到一点之间的某个时间,他离开了院子,后来他返回院子时,在距离大门二十米处的大树下,遇见了凶手,这应该在一点以后。
2 b3 v: U( j  ~6 v  第三行足迹明显是属于凶手的,从尸体开始,通向院墙的另一端。足印的间距很大,前脚掌的印记更深一些,凶手行凶后应该是跑着逃离现场的。
( W( M& c/ P8 M" Y  与那三起强奸杀人案不同,现场遗留下凶手的痕迹,从足印中可以判断出的线索太多了,但愿这是个能破案好兆头。
& P! M- h+ _0 g' `  ^  钟强半蹲着身体,小心地顺着凶手的足迹向前走,不时地单腿跪在地上,仔细地端详着地面。偶尔,在脚印的右前方,他会发现一两个暗黑色的小圆点,连续见到四五次,他忽然豁然开朗。他兴奋不已,回头大声招呼着同伴:) v4 d) w% Q  I/ e! w
  “这儿有血迹,快点过来采样,凶手可能受伤了。”
) }; a6 d2 {, w/ J  h: I% n  接连跑过来三四个人,在钟强的指点下,开始工作。钟强奖励自己一根烟,匆匆抽了两口,又沿着脚印向前走去。大概走了四十多米,他爬上一个缓坡,缓坡上面是一条三米宽的柏油路。脚印和血迹在柏油路上向左拐,大概又过了五米,突然消失了。
! w! k- U, G( p1 u) ]  @! C  钟强的脸几乎都要贴在柏油路上了,他半蹲着在这段路上来回走了几次,可是再也没有足迹,更没有血滴。凶手难道飞上天了不成?他抬起头,向前方看去,大概两百米开外,一大片建筑在晨雾中矗立着——那是城市历史最悠久的一所大学。7 r* V. N- ~9 A. l8 o7 H" ]
  钟强盯着晨雾中的建筑,若有所思。半晌,他又点着一根烟,顺着原路返回。凶手足印和血迹的发现,是破案良好的开端,几个星期的沉闷好不容易缓解了一些。6 V' A$ j$ Q9 |. F% `' X! V1 }
  走着走着,他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又想不明白。就快到案发现场了,后面来的同事正在拉黄色警戒线,凶手的足印穿过警戒线,迎面映入他的眼睛,就如同凶手正对着他走来一样。: ?* @9 [. V2 S: T% b6 z9 P" @9 \
  他怔住了,继而恍然大悟:凶手的足印只出现在尸体到柏油路这一段路上,而且都是朝着柏油路方向的。这也就是说,凶手遗留在现场的,只是他行凶时及行凶后的足迹,行凶前的足迹根本没被发现。
  f1 J6 b" z* N  他钻进警戒线,在尸体四周仔细观察,却没有他所期望的发现,这真是太蹊跷了。凶手是如何来到现场的呢?从天而降?难道他真会飞?他不禁又想到柏油路上突然消失的脚印。
- \! N8 R  o* I& ~. Z7 A; P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凶手在下雨前就已经来到了大树下,他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终于完成了致命的攻击。- ?; |1 m6 U& ]$ _! K) _! s2 l; {. f! }
  他转过头看着宿舍大院的门口,又将目光移到王大兴的脸上。这个小小的院落,究竟隐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一切,又和那所大学有什么样的联系?他点着一根烟,向王大兴走去。' ^; H  {& E4 |0 D7 L* J
  王大兴已然没有了最初的惊慌,但看得出来,他还是很沮丧。& ]7 B: _" l: T. a2 o, X7 E
  “和领导汇报了吗?”钟强不想一开始就让他紧张,选了这样一句话。3 Y' S& T5 q" o( C$ T
  “打过电话了。”王大兴干巴巴地说,就像完成了一项任务。
. u* u; T$ K. z9 Z) i  “那就好,”钟强揽过他的肩膀。他很少这么做,但是他知道现在眼前的人需要这样的举动。“咱们别在这儿了,去屋里聊聊吧。”
4 s0 m$ \; i, t  “也好,我到现在还瘆得慌呢。”王大兴并排和钟强向门口走去。5 L9 E$ F* j# [& h! i/ x
  这是一扇老式的铁栅栏门,两扇大门对开,右侧的一边有一扇小门。大门在里面锁着,小门半开着。
: ]' r6 B2 o6 a/ x, ?4 U  “平时晚上这门都锁着吗?”, U" [% x7 w! ]6 ~, \
  “锁。”  u  i( B$ n$ ^: U
  “钥匙谁保管?”$ w( Q2 s- P" H- \& [# N$ i6 o3 t
  “住在这儿的人,每个人都有一把。”
5 X' l4 D7 k/ j: s$ f% Z  “有多少人在这儿住?”; A3 J2 Y9 B7 G  P. ~
  “我想想,嗯,现在有十一个。”
4 m+ r, t% a3 \; C+ A  “十一个?为什么昨晚只有你们两个?”
! G# r; d" j* H$ s! S3 J  “周末啊,其余的都回家了。”
! Y" d3 W$ A0 Q% d1 Y' Y  “那你们?”
- P8 Z$ w' K. O' a0 @  “哦,大钟本来要今天早晨回的,他家住的远,昨天下班晚,没车了。”王大兴见钟强看着自己,连忙补充道,“我没成家,一直住在这儿。”
+ A; L1 r1 v! `8 M) q  “哦。”钟强点点头。
3 q1 N- p- G; o! Z( b
* [6 b' V/ n- t& z$ ^  Q6 O  两人穿过铁门,来到院里,钟强回头看了看,透过栅栏,还能看到同事们在外面忙碌着。他打量着院子,除了铁门的这一面,其他三面被砖房围成了一个圈,左侧的这一面,依次是厨房、仓库、水房和厕所,其余的两排,则被分割成一间间很小的宿舍。这是典型的七十年代的建筑。
2 C, I5 g& ]$ d5 m  Y  “大钟住哪一间?”钟强学着王大兴的口吻。3 U8 ]' G& m' M0 _& I7 A7 B$ _4 P/ L
  “就是那儿,”王大兴比划着,“从右数第四间。”; p9 a5 `# K- X7 j4 H( M
  “你呢?”- w$ l$ z# O- A8 P3 a5 N3 A; O4 n) S
  “我和他隔两间。”
* M' |! S5 F2 Y( T3 Q  C  他们的宿舍都在靠右侧的那一面,钟强算计着宿舍到铁门的角度,估计从王大兴的宿舍应该看不到那个小门。
/ W! `0 Y6 B1 Q- Q" ^- a5 J: N6 j( K" R  “能找到他房间的钥匙吗?”- K) r. G! m; E# o1 T, R3 Q0 q
  “还用钥匙?”王大兴浅浅地笑了一下,这是钟强第一次看到他放松的表情。王大兴从口袋里翻出身份证,捅咕了两下,门上的暗锁就开了,他一把推开房门。2 P7 `% i: I$ x# B8 {( o
  “别进去。”钟强喊了一声,他凑上前去,王大兴闪身让开。房间大概有10平方米,一侧放着一张双层的铁床,上层堆了一些纸箱,下层铺着被褥;另一侧有一张旧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老式电视,电视边上堆满了饭盒、水杯等杂物,靠近桌子的地上,是脸盆和水桶。
  C5 L" F* D) k* c0 m" N( j* E  “说说大钟吧。”钟强带上门,转过身,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王大兴,又给自己点了一支。
& x$ a9 W7 ]* b) R  Z! E6 s  “说什么啊?”
2 T5 ]" m; q1 N2 j. @' @  “随便儿。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啊?”
' o. M6 h/ g" @9 O) F  “挺老实的一个人。”
  [0 j6 U( t9 V. Y# `  “平时和你们这些同事关系怎么样啊?”% I; J/ r! Q$ X/ k" U7 C. f9 z
  “挺好的,他这个人随和,事儿不多。”' g7 m# p5 b# I2 ^$ N$ H% t
  “你觉得他会有什么仇人吗?”* z' m& j# Z5 n, ~3 g
  “这我就说不好了,不过不会吧?”
- T7 u  o( C+ b  “是吗?”钟强眯眯眼,他觉得头有点疼,可能和睡得太少有关吧,他揉揉太阳穴,又连吸了两口烟。“昨晚上你们都干什么了?”
5 ?+ V9 J' W: h  “也没什么,和平时一样。昨天厨子回家了,下了班,我们对付着做了一口饭,一人喝了一瓶小二,本来还想和他聊聊天,可昨天干活累了,喝完酒我就回屋躺在床上看电视了。”
4 S( {( U# Q+ x4 D& P0 e- B  “那大钟在干什么?”1 ^5 s5 }( r, ^. n$ z8 j
  “应该也是看电视吧。”
5 x' m) z. B7 L$ K5 A# G# p  “应该?你没见到?”
; K9 C& N9 L5 A: V8 N+ n  “我没去他屋里,不过不看电视他还能干什么啊?”
/ P% ?1 g$ V# n( d5 B0 a/ {6 b  “你们几点喝完酒的?”
% x6 ^2 Q2 g; d: z; I  “七点半,我回屋时,新闻联播刚完,正在播天气预报。”
: x& L; \9 G1 ^+ c  |  “你再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 B: k5 n6 G1 p1 t! ]  “十一点吧,我睡醒一觉,憋了一泡尿,去厕所看见他在水房刷牙。我说还没睡啊?他用手比划比划,我又问他这周回不回家,他说今天早上走。”
7 y3 D+ ^3 D+ w9 H  “后来你还见过他吗?”
9 Z' A& b! d+ W0 F$ e& w! m  “后来,就是今天早上了。”! ]4 m9 ?7 f. B5 w
  “昨天晚上他出去,你知道吗?”* g0 k: I$ q$ J; B
  “我不知道。”
/ w9 W* j# k3 E! h7 I, T5 r  “昨天半夜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 D* x7 Q2 S5 W* g9 E7 ]0 A  “没有,我这个人睡觉死。”
" a7 L0 v* r9 e7 W0 O8 k  钟强心里暗暗叫苦,唯一一个有可能的目击者打碎了他的幻想。他从烟盒里抽出烟,准备续上,不经意间问出一句话:% ?( w1 T/ F' `/ K0 J
  “他半夜出去,能做什么呢?”7 y+ G! C' A' ~9 y( m" |7 D- M
  “找女人呗。”
! ]4 ~6 |6 P5 g/ z) h# T% m  钟强的烟没能续成,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抬起头,看着王大兴,“你是说女人?”, E" K$ D- ^0 P
  “是啊。别看我们都是干体力活的,可大钟长得特爷们,招惹那些女人。”; A( p) X0 z( \, f
  钟强回忆着看到的那张脸,无论如何都和王大兴说的对不上号。刚才检查尸体时,发现生殖器被切割,他就恍惚觉得案子可能和情杀有关,王大兴的这两句话让他看到了一丝光亮。
9 e* d' b& }$ w( G7 X; |. d4 L' P+ C  “说的详细点,你都知道什么?”
9 `7 u2 l9 X8 c  x# L, e  “其实我也是听大钟自己说的,有一次他喝多了,向我们吹嘘,他已经睡了三四个女人了。他说别看那些女人平时人模狗样的,只要一上床,比母狗都骚。他说自己家伙大,活儿又好,把那些女人都爽到天上去了。”
( U2 W+ q3 E6 F  t3 m; s  那个大家伙已经被塞到他的嘴里了,钟强一阵恶心。或许哪个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发现了他们的秘密,精心策划了这场杀戮。如此说来,凶手只有逃离的足印也可以说得通。
9 p1 C$ s& V$ h. V" r2 T  钟强上本科时,曾经到油田公安局实习,经历过一个真实的案件。很多采油工一走就是半个月,女人就和附近的其他男人私通。好笑的是,那时候电话不普及,他们的联络方法颇得地下党的真传,比如在阳台上安两个灯泡,红灯泡意味着男主人在家,绿灯泡则说明畅通无阻;还有如果在门口放上笤扫,拒之门外,放上拖布,则欢迎来搞。有一次男主人寻得蛛丝马迹,半夜杀了个回马枪,将奸夫淫妇堵在家里,不仅捅死了人,还把他们的下体砍得稀烂。
. ^! [0 U$ W7 I! [- v$ ?% W  钟强想象着夜里的情形。满腔悲愤的男人下雨前就潜伏在大树下,自然不会留下泥泞的足印。人啊,都是欲望的奴隶,谁又能逃脱呢?他忽然记起美国有个连环杀手就是植树的工人,他看着王大兴,又扫了扫静寂的院落,一阵寒意油然而生。如果变态杀手从这个院子里被揪出,他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他刚想问王大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 f$ H, B- p) a3 c, B  电话是李忆农打来的。1 o& [& \  b3 f7 D" [' ~& w
  昨夜回复了短信,他就像完成了一个心愿,霎时轻松不少,他奇怪自己竟然有这样的感觉。没有了前几天的折磨,这一夜他睡得很好,或许“明晚见”三个字就是一剂镇静剂。游戏开始的时间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得保持良好的心态,保持旺盛的战斗力。4 ?. m* g1 M; {4 K
  早上很早他就起床了,在外面跑了两圈。回家的时候,他决定把这一切向钟强和盘托出。他躲到阳台上,拨通了钟强的电话,电话那头儿的背景很安静,他唯恐自己打扰了钟强的清梦。
8 z+ f+ p, ]( z. V  “睡醒了吗?”  \6 ~9 z; X6 n3 N; ~0 }
  “早就醒了。”懒洋洋的声音,李忆农的心莫名地有些悸动。
4 t" l/ I( w# ]' U% ^: ?  “睡得好吗?”
* C" z9 J! ?( g* c5 n  “不好,就迷糊了一会儿。”. {6 j( X0 y+ p+ _
  “你呀,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岁吗?”李忆农觉得自己就像唐僧,偷偷地笑了,“一会儿没事再睡个回笼觉吧。”
% _+ P2 L" O4 }) U8 {# B  “恐怕今天是睡不成了。”电话里传来钟强的哈欠声。
$ y1 N$ S4 K- ~  “怎么,变态杀手又出动了?”他想起钟强的预感,紧张起来。3 P: R. {( D) A# R
  “不是,是另一个案子,不过也够变态了。”
7 s9 c$ T4 N4 A  “怎么?”
% w" ?% M: p. Z8 L  “一个男人被捅了几十刀,家伙还被割下来,塞到自己的嘴里,真他妈地恶心。”9 Q3 b) b2 X( I. D' Y6 K3 y9 x
  李忆农心中一颤,他不清楚究竟什么因素让钟强感到恶心,是现场的惨状,还是男人嘴里含着阳具。前不久,他刚看过一段视频,一个男人蜷着身子为自己口交,他曾特想当作笑谈放给钟强看,但他思虑再三,终究没敢。他多想把钟强的含在自己的嘴里啊,想到这儿,他的脸红了。" ^7 f' U" K- N
  钟强在电话里讲述了大致的情况,又接着说:“我刚刚才明白一件事,现在的社会,培育变态的温床到处都是,就像这里职工宿舍的工人,年轻力壮,如果得不到发泄,早晚都得出事儿,而且你没看到这儿的环境,这儿太他妈地容易藏匿罪犯了,简直就像为杀手准备的一样。”
3 s! R2 p0 f, {, v" O& }3 {1 _  李忆农做了这么多年的刑警,当然理解钟强的感受,“算了,别想那么多了,咱们也解决不了。”! \4 w, a, C8 d: N6 ^
  “谁说不是啊?有时我在想,做咱们这行儿做久了,看了那么多阴暗面,也得憋出毛病来。”
& J' T8 \& Y! c8 o- O) }8 @  “别瞎说,可能这些天神经太紧张了。”6 P: ^1 q+ K* k  q% T
  “或许吧。”钟强又想抽烟了,他接听李忆农的电话,已经踱到了大门口。透过栅栏,他看见外面有些慌乱,有两个人从远处跑过来。他眉头一紧,莫非又出什么事了?刘队转身正好看到他,向他挥着手,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 ^% X- O0 t) T  ^( Z7 d$ o! n' ^  “不聊了,”他把刚掏出的烟盒塞回口袋里,“好像又出事了,刘队叫我呢。”
: ~0 G' D% {2 c. H& Q% S) K7 B6 ]  李忆农合上电话,发现自己的手心汗津津的。
) B5 w$ Z. e  ~7 u3 q5 i- t  j9 A  钟强回到办公室,已经过了九点。早晨李忆农打来电话,好像话没有说完,忙了一天,总算闲下来了,他取出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李忆农好像正在家里看电视,支吾了几句,也没什么具体事儿,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7 \- j) w+ r7 |+ M% g( k7 o  这一天真是累坏了,鞋都没脱,他就把自己放在床上。他想睡,可是一闭眼,就看见那两张变了形的脸,有一次,他甚至听到了女人低沉的叹息声。他一激灵,睡意全无。
4 A5 ]* w/ I1 T: M! ?) O) Q  第二具尸体是在扩大搜索时发现的,距离钟世琦遇害地点的直线距离为120米。钟强第一眼看到那个女人,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是准确的。不到三个月内,这是第四个受害者。7 q" Y: a: W1 E% m
  这是一次完美的谋杀,女人的尸体躺倒在雨后的草丛里,就如同被精心放置的一幅作品。现场被细心地清理过,没有留下任何线索。那一刻,钟强甚至对凶手的专业性肃然起敬。
8 f0 y$ R2 e4 V# z  当然,现场是触目惊心的。与前三个女人所受的伤害不同,这个女人身上只有两个刀口,但是却被开膛,肠子被从腹部拽出,弯弯曲曲,绕到了头上。钟强站在她的身旁,想象着凶手一边享受着强暴的快感,一边用刀割透女人的皮肤,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才没有呕吐出来。
# T. U7 J% J7 Y5 N# Q  如果说钟世琦那边是暴炒,这边就是小火慢炖。凶手割开皮肤的时候,一定会是精雕细琢的感觉吧。9 p- T" b: G4 L8 D4 N3 M
  后来的尸检报告证实,女人的左肾被摘除,左手除拇指外的四个手指,被斜着切断,在现场没有找到左肾和四个手指。
2 l' q9 ]& E( k( M9 r  两起命案,两个变态杀手,案发现场的直线距离只有120米,而据推断,案发时间前后不会超过两个小时,这一切,震惊了整个专案组。
- ^9 p( y$ y$ U; ~* n  市局局长亲赴现场,现场勘验、调查取证、寻找目击证人、确认女尸身份、法医检验、案情分析,整整忙活了一天。
( D, S  i4 c7 {) M1 p  钟世琦案件的现场,遗留了足迹和血迹,初步判定,凶手性别男,血型为AB型,身高175-178厘米,体重75-80公斤。正式的报告还要等24小时,或许那时会有更多的线索。9 l- _" d' d3 I! L, V* i6 C8 o
  女尸的身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确认,现场没有遗留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3 b$ T+ b+ R5 c! M/ z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刚刚从法医室传出的消息:两具尸体上的刀口高度重合,也就是说,凶器为同一种刀具,也不排除同一件刀具的可能。当然,这只是初步判断。
0 w/ G& L1 d  s# b! N, W+ |  钟强头痛欲裂,他觉得自己快虚脱了。他索性坐起来,摸出烟,点着,狠狠地吸了两口。$ o8 l6 U8 P: n, \
  钟强站在窗前,推开窗户,初春的风迎面扑来。外面万家灯火,一片祥和,可在这祥和的背面,隐藏着多少令人发指的罪恶。9 I- v- d5 T5 a3 ^/ Q  Z- H
  一支烟抽完了,钟强顺着窗户弹了出去,烟蒂顶端的火星在夜幕中优雅地划过,转瞬即逝。
1 ?) w+ J- ^% x  C5 B1 C% w  大学的第一节专业课,曾给钟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在列举了几个著名的案例之后,一针见血地指出,人类的犯罪动机,无外乎源于如下几方面:金钱、色欲、恐惧、仇恨、偏见、愤怒、嫉妒,这就像人类的七宗原罪。这段话至今他仍牢牢地记在心里。当初的时候,对于恐惧、愤怒和仇恨的区别,他还并不是很清楚,可这么多年下来,每天在和不同的犯罪打交道,他愈发地佩服老教授对人性的理解。
2 a- B2 r" o, V8 s5 [" h: O  眼前的这个系列案,凶手的动机显而易见:色欲和仇恨。至于究竟是对女人刻骨的仇恨引发了残暴的色欲,还是本身它们就具有相同的权重,这只有凶手自己清楚吧,或许还得加上偏见。( I4 }' _4 s& [
  光盘呢?他不由得又想到李忆农。整个光盘事件的动机是什么呢?从常理推测,应该和金钱有关,可天知道背后隐藏着什么呢?钟强叹了口气,但愿动机能单纯些。
/ Q5 z$ z5 @# `/ P  他不想探究李忆农的内心世界,更不想知道他不该知道的秘密,即便是哥们,即便他们中间有些暧昧的情愫,这样也超出了他做人的原则。可是原则都是正确的吗?他只知道,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不能容忍李忆农受到伤害,这个人就是他了。* B' F2 e" y% \8 |
  他回想刚刚和李忆农的通话,整个过程有些奇怪,那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李忆农。想了很久,现在他终于明白,只能有一种解释:李忆农是在家里,他的老婆就在旁边。李忆农的心思他多少明白一些,只是从来不愿多想。本来没什么,可从李忆农的角度看,这就是“做贼心虚”吧。明白了这些,钟强不由得笑了,心里痒痒的,连自己都感到有些奇怪。往后给他打电话时得注意些了,他叮嘱自己。5 }9 _" ~  ^* ?: V

# `  {( w' s# k: ?  m  不知不觉,手上的烟又要燃尽了。对于他抽烟的习惯,妻子成天地唠叨,他曾试过少抽,但是一工作或思考问题,他就把这种想法忘得一干二净。
# s, y* Y7 u( O, k1 O2 m  他的思绪又回到案件,洛卡尔曾经说过,当作案人与一个场所或另一个人发生接触时,就会发生物质交换,这个物质交换的结果就是当作案人离开现场时将会在现场或被接触人身上遗留下自身上的某些物质,并且也会从现场或被接触人身上带走某些物质。这就是著名的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刑事科学的基础。
& K* _9 P& i1 c- l2 M2 }2 R* i  系列案件已经至少发生了四起,虽然还没有作案人的具体线索,但现场勘验、现场调查、对受害人尸体的检验以及重建犯罪现场,使得人们对作案人还是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按照洛卡尔定律,作案人肯定会在现场遗留下什么。没有线索本身就是一条线索,作案人每次都会仔细清理现场,说明他不仅冷静,而且具备极高的反侦察能力。他扔掉烟头,走回桌子前坐下,打开记事本,回想大学时曾学过的内容,在本子上写下了下面一段话:
7 `0 w0 g% p  N4 \& Q1 \  1. 犯罪地点和现场类型
7 _' q0 |7 \5 J% _" p7 p  2. 犯罪接触点
; B1 d- ~& F, V$ k$ T! I  3. 犯罪人的接近方法' {. T( d0 V3 p. j! h
  4. 犯罪人的攻击方法4 N5 }: v1 g( _
  5. 犯罪人的控制方法
9 z; E: M/ H% B/ }! Y! P  6. 犯罪人使用的凶器& B$ I% j6 _& |. W4 c# ]
  7. 犯罪人使用的暴力程度! H4 P- G1 U" x$ @* A% A& j
  8. 被害人的反抗
& X* X0 K* N( i/ b3 B  9. 性行为& v. \# N* z5 d1 H
  10. 反侦察措施
* l' A  ]* P, M+ a( S$ i  11. 犯罪有无矛盾行为9 Y4 l" a6 D9 V/ F) c& G9 p
  12. 犯罪预谋的迹象" X1 O( D" ~7 M5 X' x0 q3 b+ E
  13. 犯罪技能水平0 z5 t) I9 ]6 w6 u9 y- [% P! F: \
  14. 犯罪人带走的物品
, q  n, H1 _/ n6 S) `  15. 犯罪人遗留的物品
: r/ T7 K1 {, S5 O; {  16. 口头行为  l% A$ T& P8 C4 ^6 P8 P
  17. 惯技行为+ w1 t2 ^$ Z: d+ L% b/ K* U
  18. 动机行为
. x, M3 k; L+ y7 w6 Q  这是他的习惯,每当遇到疑难案件,他都像仔细完成作业一样,把关键点一条一条罗列2 {; M) h# a6 c2 }* V# Z! S
  出来。他知道,一个优秀的侦查人员,不仅需要具备聪明的计算能力和严密的推理能力,更为重要的是,在探索事实和阐明问题真相时的高度的精确和严谨。这一点,他和队里的大多数人习惯都不同,但他从未张扬过。
1 y" G+ m" i# s4 |( I3 K% ?. R
/ b) p. Q  B" I+ n) [& X2 q  |  钟强盯着自己写在本子上的笔记,回想着案件中已经发现的各种细节,不时地在本子的空白处划来划去。
2 q! n) Q( H: T* Y' E5 ?7 I  犯罪地点和现场类型:
1 j7 T3 q/ k8 @% v  四起案件均发生于绿化带,第一起为街心花园,第二起为河畔带状公园,第三起为街边绿化带,第四起为城市苗圃。% A# h( G8 ?% i1 o3 F
  所有的案发地都临近主通道,第一起为解放西路和机场路,第二起和第四起为滨河路,第三起为市府西路。) {( x) a, M! o9 w2 c
  所有的案发地都为第一现场,目前没有第二现场被发现。
& D2 G( ^! a: E3 X" C& i  犯罪接触点:3 _3 \' d1 c# K
  犯罪接触点是作案人实施犯罪时和受害人接触的地点。四起案件均未发现明确的接触点。尤其是第一起案件,受害人的自行车并没有遗留在现场,而且至今仍未找到。
/ h4 o( V: R# g" d- p" M' I  犯罪人的接近方法:# S2 Z9 U; d8 r* g, L& {6 @. d) \2 v
  目前为止四起案件均未发现明确的接近方法。现场附近的可能接触点从未发现打斗痕迹,附近可能的目击证人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凶手如何接近受害人而又不引起受害人的警觉还是个谜团。
9 P; G) y) g: ]& I$ b, l+ ]  犯罪人的攻击方法:
+ T: n/ I4 `+ c- Z$ y2 e. K  是首先制服受害人的方式,四起案件均高度怀疑受害人被麻醉,但没有确切证据。, j" [8 o: K% ^9 [# e6 y
  犯罪人的控制方法:
- E8 v! M, s+ G- O: |1 o* n6 t  四名受害人均首先被切断喉管,初步丧失反抗能力,作案人继而用利器伤害受害人躯干,以加强控制。
; S3 B8 }' S$ k" ~5 S* R  犯罪人使用的凶器:& z! E- L" }( E- C4 Z
  凶器应为刀类,根据四名受害人伤口比对,初步推断四起案件为同一件凶器所为。
1 l5 r1 c  m, B6 X9 \( ^  犯罪人使用的暴力程度:
. r* {, L; w0 O& l, a7 a% ^& W! j4 b" I  验尸报告表明,刀伤基本为贯通伤,除颈部伤口外,四名被害人躯干贯通伤数量分别为36、21、12、2,第四名被害人被开膛,犯罪人使用的暴力程度非常高。/ ?' G  D& M) R0 ~+ }! V  V1 l
  被害人的反抗:
% Q+ [, i% o1 N* H' l* R8 m  从现场及被害人身体,没有找到明显的被害人反抗痕迹。第四名被害人背部皮肤有三处淤青,怀疑为作案人跪在受害人身体上所致,这可能是受害人反抗的迹象。
$ }5 [1 V% }7 v! Q* Y5 E" t4 @  性行为:
6 W- `( X5 P! [& v! L0 b+ e  从受害人阴部情况看,四名受害人生前均遭受性侵犯,但在任何性侵犯检查部位(口、阴道、肛门)中均未发现精子。! Z  v# ~* v# V7 W8 V* d* v/ ?
  反侦察措施:
' \' Y7 F1 o4 L9 {" L2 ]6 u  所有的案发现场均被仔细清理,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关于凶手的线索。第一起案件中,受害人的自行车和其它可能的携带物品失踪,第三起案件,受害人的手提包被抛弃至离案发现场150米处的草丛中。" x3 Z' }0 N6 C0 t, L
  犯罪有无矛盾行为:
9 v) N: Q, z4 {, @& Z  暂未发现任何矛盾行为。+ }8 M. O& \- a2 H# l
  犯罪预谋的迹象:- z* m' }; ^& g$ l2 C( ?2 d
  受害人均为单身女性,年龄介于22-29岁之间,作案手法具有高度的一致性,现场均被清理,这一切说明犯罪是有预谋的。% h7 v4 T" f# l: j
  犯罪技能水平:
/ j  l3 Y6 w1 c  作案人具有很高超的谋杀水平,心理和行动可以保持高度的一致性,并具备必要的解剖学知识。
( L( F  p6 ^( O) r0 _3 L  犯罪人带走的物品:
( {! `$ N5 H9 ~8 P9 H8 O  第一起案件中,被害人的自行车和可能携带的包被带走;第三起案件,被害人的背包被带走;第四起案件中,被害人的部分外衣被带走。
4 R7 v6 V. }( Z+ J! B  犯罪人遗留的物品:4 B% [$ p; @1 O; r# l" k' H
  暂未发现。
: s( z6 y  ^7 [) Y3 \  口头行为:* u/ r1 U# _% x
  暂未发现。( U! U& c7 O. P$ f* _& r+ k& G% ?
  惯技行为:& @2 C9 T$ ], Y+ y
  切断受害人的喉管、对受害人身体的伤害、强奸、取走受害人的身体组织器官、现场清理,这些是明显的惯技行为。7 c) {0 ]3 ^9 K
  动机行为:" B6 K: A3 n/ m3 `& \% [
  犯罪时间、犯罪人的努力程度、暴力的残忍程度都说明,犯罪人是由于愤怒、渴望报复而实施了犯罪行为。当然,作案人在实施多起犯罪行为过程中,乃至在实施同一起犯罪行为中都有可能具有多种动机。& }! }$ z) M% [
  钟强看着画得乱七八糟的记事本,一遍一遍提醒自己是否还有什么遗漏。最后,他终于满意了,这些是已知的全部客观情况。他想抽烟,才发现烟盒里已经空了。他拉开抽屉,从里边又摸出一包。
% k9 h% {: T  `
% M0 C( y( H" v2 _$ f" v; ]  连抽了两支烟,钟强去了趟厕所,顺便洗了把脸。办公室都在亮着灯,他和碰到的人随意打着招呼,赶紧溜回自己的房间。他的思绪完全陷入案情中,不愿意被别人打扰。
: c2 ~9 U1 g3 I6 o4 Q9 `  当犯罪侦查人员能置身于犯罪嫌疑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时,侦查人员就能在案件侦破上有所突破。最优秀的侦查人员就是这样能进行换位思考的侦查人员,他们能像犯罪嫌疑人所想,做犯罪嫌疑人可能做的动作,通过这样的换位思考侦查人员就能揣摩出犯罪嫌疑人作案当时是如何实施的犯罪行为。钟强从来不敢自诩为最优秀的侦查人员,但无疑他是拿这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 \; Z* F' y9 _% T& Z+ ?  换位思考,换位思考,钟强琢磨着这四个字,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提起笔,翻到记事本的空白页,写下几行字:- M3 r' p3 J- o
  已知:1.凶手为男性;
4 I6 M, v- u! h: {) }  O  2.凶手对女性怀有刻骨仇恨;
9 w8 Q# F3 C7 C  3.凶手身体强健;
! N9 h0 x2 |. Q5 D  4.凶手具备一定的解剖学知识;
/ q$ g8 o8 s. A  5.凶手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y) `5 ?) u* \
  6.凶手熟悉案发现场的环境。
5 D) f) b. U1 B) a- W9 `2 {  他想了想,觉得如果再添上哪怕一个字,都有猜测的嫌疑,就停住了笔。
! ?; I& T$ _, X) G$ |  钟强不自觉地给罪犯进行心理画像。犯罪心理画像起源于西方,传入我国大概也就是最近十年的事。钟强上学时,相关领域的研究才刚刚开始,他只学得一些皮毛。工作后,他翻阅了能找到的所有资料,总算对这个理论有了初步的认识。他认为,与西方人相比,中国人的思维缺乏逻辑性和严谨性,这是学习和运用心理画像法的最大障碍。有几年,他专门训练自己的思维,直到他认为自己初步地改变了以前的习惯为止。
& G& w& g# D) [0 _) ]+ O9 v# M  他知道,犯罪心理画像过程如同其它逻辑推理过程,也存在着两种推理方式:归纳性推理是通过比较、相关研究和统计分析进行归纳;演绎性推理是指基于物证和对特殊作案人的行为过程的调查结果进行推理的方法。与前者相比,钟强显然更钟情于演绎性推理。在以前的案件中,好几次他都尝试过这种方法,但没有哪一次能比现在更富有挑战性。
$ I" t/ P, L$ R; Y( q' V
. W; Q" s) l5 j  钟强看着自己的笔记,想了想,又继续写道:3 M* D2 ?+ q; T! n
  假定:1.凶手身高170-180厘米;
& M) A7 `4 B0 e: O8 j/ ^) a  2.凶手体重为70-80公斤;) N* [+ Z" q  K) V) w+ Z: q& v
  3.凶手年龄为22-35岁;, r+ r% N) D) j. O* O) g! t
  4.凶手未成年时遭受过性侵犯,且与女性有关;% \" r6 o6 `2 ~8 E( T9 p
  5.凶手处于性压抑状态;
) {: t% J7 y7 x: i  6.凶手独居且独身;
( K- N2 t$ e) |- K+ L3 s* t1 y  7.凶手的职业为医生、殡葬师或画家等;
, H, z- u) |% v6 y( t6 `  8.凶手的学历较高;' R* b! H+ C/ l- ^) `, t  K% w
  9.凶手为单独作案;* x# c5 V4 W6 X
  10.凶手为本市人;
9 t5 S: H4 M5 b" _* }. K1 Z: y; }" V2 M  11.草地对于凶手的成长曾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
7 N- L3 m0 W0 B5 g" h  12.在二月十六日之前的三个月内,凶手曾经历重大变故;
: a, c. `: `7 ^  分析:1.凶手与被害人间的关系;, S' U9 s; f3 G5 t- e- h
  2.被害人间的关联性;
- X' {$ M5 r: o+ Y* m2 s  3.凶手的心理状态;
0 Y' x7 E, k7 |  4.是否有可能的前科行为;+ U. S: {& u% n% O% |1 L) g, R/ Z
  5.是否有人格冲突或性冲突的迹象。! G1 x1 j/ U. o# q, {
  钟强揉揉眼睛,抬起头,看看墙上的电子钟,马上就要一点了。又会是一个亢奋的不眠之夜,钟强点着烟,合衣躺在床上。下午刘队派了几个人去钟世琦家,但愿可以发现有价值的线索,明天验尸报告和勘验报告也会正式提交,估计明天有的忙了。
* N, \" b2 l7 c/ b8 G  接下来的两周,所有人都忙得晕头转向,专案组扩充至七百多人,省厅和部里的专家也亲临督导,但关键性的进展还是没有出现,神秘的未知凶手躲在隐蔽的角落,随时准备发动新的致命的攻击。
  T5 ?- Z  b5 P4 P  这期间钟强和李忆农只通过两个电话,都是他打给李忆农的。稍有些闲暇,钟强就会记起光盘事件,记起李忆农的焦灼和忧虑。但李忆农告诉他,并没有收到新的光盘,神秘人也没有和他联系过。李忆农的语气有些生硬,或许那是提起光盘紧张的缘故,钟强并未多想什么。每次李忆农很快都会把话题转移到案件上来,询问一下最新的进展,更多的时候是嘱咐他注意自己的身体。李忆农的话让钟强很欣慰,他最近陷在案子里,无暇他顾,如果这个时候收到新的光盘,他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神秘人是不是最近不方便活动?有时他会这么想。他真希望能尽快破案,抓住那个变态杀手,这样他就可以和李忆农共同面对那个神秘的X了。9 E- e, c9 q5 b9 U
  他和李忆农曾见过一面,但是很短暂,见面的场景让他感到很意外。那是周三的下午,专案组定于三点开案情分析会,会议室坐满了人,可开会的时间过了快二十分钟,刘队也没有出现,打他的手机系统提示是关机。午饭后钟强在走廊里还碰到过他,没准是在办公室里睡着了。钟强来到刘队的办公室,门关得紧紧地,钟强敲了敲门,又喊了两声,但是没有人应。看来刘队不在办公室,可这么重要的会议,他不应缺席啊。钟强转身要走,想着能在哪儿找到刘队,这个时候身后的门开了,刘队半探着身子,打量他。
- ~/ u4 e& p8 ?+ |  “睡着了吧?”钟强笑着回转身,想把门推开,刘队像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闪身让开了。
5 D) C7 O2 |7 w/ Z  n# J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李忆农,李忆农一双平静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5 k, `6 }: j; x5 R
  “你也在啊?”他站在门口,和李忆农打招呼,随即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刘队他们三人曾朝夕相处,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外人一样。
# z; c" P( s1 W+ L, |" `; p  “哦,没什么事过来和刘队聊聊天。”李忆农从沙发上站起来。屋里充满了烟雾,他们聊的时间肯定不短。6 i% P+ z* a8 ~0 z- ~8 t
  “你看,开会的时间都过了。走吧,开会去。”刘队走出来。
* h- L0 o6 M$ c1 x" i  钟强有些愣住了,他看着李忆农站起身,走到门外,又顺手关上房门。李忆农也一直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有时间没见了,哪天喝酒啊。”
; p' \7 N# P* P; D# O3 P  钟强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像他的脑袋还没有转过弯,这一切透着太多的奇怪,尽管他也不清楚到底奇怪在哪儿。3 k& k+ f: U& g$ j
  “到时别忘了叫上我啊,你们两个小子,就知道单独活动。”
+ @$ [( B' P* w6 x% u  刘队的这句话把钟强和李忆农从尴尬中解脱出来。“没问题,看你说的,我们哪儿敢啊?”李忆农摆摆手,匆匆地走了。% c* `4 S. Q6 y
  望着他的背影,钟强的心里充满了疑惑。他定定神,和刘队向另一侧的会议室走去。
; M! B, z& l) o) e  }( ?
/ U* f7 H  o1 b7 \. V  谋杀案不可避免地再一次发生了,这是第五起,距离上一起两周后,也是在周六的凌晨。现场与第四起惊人地相似,只不过这次被摘除的是心脏。" U3 F( ]2 _( k! H3 y
  钟强心中充满了挫折感。当然,警察并不是万能的,很多案件就从未侦破过。可像现在这样兴师动众,折腾了三个月,还没有什么眉目,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何况凶手并未停手,而且把作案时间固定为两周一次,这不是明目张胆的顶风作案、和警察叫板吗?现在案情早已传遍全市,凶手不可能不知道警方的动作,可人家依然我行我素,就如同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又做了一个,你们去收尸吧。”好像刑警的天职不是破案,只是为人家清理现场一样。
. L" w& [6 _8 o6 b* \  钟强不仅有挫折感,更让他难堪的是窝囊的感觉。男人天生不就是保护女人的吗?可他们这些男人中的男人,精英中的精英,面对这样的局面不仅束手无策,而且连人家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就更别提除暴安良了。不仅是钟强,恐怕专案组的所有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d& O" E% t7 U0 _( [
  钟强整天都陷入萎靡不振之中,这在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在旁人面前,他从来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现在可好,胡子几天没刮了,他却浑然不觉。( t1 o! y; O6 M. i1 Z
  许军见到钟强这副邋遢样子,哈哈大笑,说,“我还是请你们先洗澡吧,不然我这个店可真成西北野人村了。”3 H( A0 R9 J2 `5 d5 k# Z9 ]
  “你们”指的当然是钟强和李忆农。下午接到李忆农的电话,钟强就和刘队请了假。当时刘队还暧昧地笑笑,问他是否熬不住了,钟强也没分辨什么。
( J: R4 ^- B7 B7 P  李忆农开车,三人来到凯撒皇宫。这是许军挑的地方,当然三个人都知道刘美芳曾是这儿的员工。时间还早,浴区没什么人,他们懒散地泡到池子里。" D' l2 \( J0 M# Y# M7 a3 c
  “对了,我把安小七给放了。”
/ }$ w7 }3 c& H$ }2 C0 ^4 G  钟强知道这是说给他听的,就闭着眼睛回答,“放吧,那小子没什么用处了。”
# N) R4 D3 h9 f" g) M5 l  “你们真厉害,说逮就逮,说放就放。”许军用手擦了一把脸,向池子里滑动,尽可能地让自己伸展开来。一不小心,他的脚碰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他想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是钟强的腿,连忙把脚缩了回来。; q% d9 u% u8 x7 K2 d; H/ A
  “那是他点背,自己有事,没事我们可不敢抓他。”李忆农也把眼睛闭上了。) @0 z! W5 b1 {, u9 s. O
  “算了吧,你们这帮人,我还不知道?”; H7 }; |% ?& t7 P5 N8 ~+ d3 Y
  “那个陈德忠怎么样了?招了吗?”
1 {8 e+ y7 v0 J" l* s& l6 W  “招了,其实就是那点事,每次都是刘美芳给他送货,两人爽完了再上床。他说那天刘美芳完事非要走。你知道那地方晚上不好打车,一般都得往外走,刘美芳肯定就是那时候遇害的。”
% f3 d) n% c; H  “那怎么处理他啊?”
' P% d4 _; H9 A( o2 o7 b  “先关着吧,哪儿有心思管他啊?反正延了三十天。”
. l9 o5 x9 E& h/ p, U  三个人闲聊着,不知不觉都是满身大汗了。
2 [4 o' ?4 ^" a* E# {  “我去蒸会儿。”钟强从池子里站起来,穿上拖鞋走进桑拿间,许军和李忆农也跟了进去,诺大的蒸房里只有他们。; Z$ N- v  F9 P3 @
  许军往炭火上浇了小半桶水,呲地一声,一阵白雾蒸腾起来。许军索性站在炭火边,转过身看着坐在木制长椅上的钟强和李忆农。房间里的温度很高,不一会儿大家就汗流浃背了。
+ M5 K2 B' S( V% Z+ x# C9 g  “你们俩体型都不错啊!”许军像发现了新大陆。% A' `% u7 S1 f5 p. }. Y. N2 l4 R
  钟强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身边的李忆农,“还行吧。”
- H$ l  ?) d+ h7 L. T" P+ H  “你小子不是更壮?哪儿练的?”李忆农问许军。
. K1 R/ K6 w# A  ?  “在部队。”
/ N" o+ t# G, `9 |$ x$ X7 D7 v7 y  “你还当过兵啊?”
, k) X/ I$ b3 I) t7 i0 [  “是啊,没考上大学,就参军了。”许军用毛巾擦了擦身子,走到蓬头下,一股冷水冲了下来。“好爽。”他叫着,又指着石凳上的围棋盘,向钟强叫号,“怎么着,杀上一盘?”8 Z5 D. }! Y- D6 }1 v) p
  “算了吧,这么热,我可受不了。”钟强站起来。
. y* x: ^5 M7 p& n& }+ f* @  许军扑哧一下乐了。
3 q; E6 ~" c. O5 Z  “你笑什么?”3 n) b2 U* ]- W: z& q" a
  “你的家伙倒挺猛啊!”0 f) \4 q; m/ q. G
  钟强低头看了一下,脸有些发红,“你那双狗眼。”他用毛巾将家伙遮住。
. u5 q* b% J$ }  “嗬,还不好意思呢,都是大老爷们,谁没见过啊?是不是,李哥?”
$ U" }. f5 M5 N) u4 I( Q9 n! {  李忆农不知在想些什么,像是没听见许军的话,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脚下。
4 s5 B/ }8 [8 y0 `* W( m  “李哥,问你呢,是不是啊?”8 K3 Q8 q1 w: L0 O+ J0 v& b' r
  钟强看向李忆农,他觉得李忆农今天有点怪,经常走神。
6 J' d: h: Q4 d/ Y4 X  “怎么了?”钟强拍拍李忆农的背。" R- i! B7 u/ g& n* U: S2 F+ K) k( ?2 f
  “嗯,你们在说什么?”李忆农回过神来。3 t' _# W5 ~% I, W# }0 l
  “你没事吧?”
: _' o/ O- R5 ~% c# h# Z  “没事,没事。”李忆农也从长椅上站起来。
8 w- f1 k# y' g# s/ a, d/ G  许军望着两人,若有所思。" H2 @6 p+ _( q0 F1 y/ L: b% t% K! q, }
  晚餐的话题自然离不开眼前的案件,几杯酒下肚,钟强轻松了不少,也把案情说得八九不离十。
5 _1 \% k$ B* A$ r2 J  {, [4 y3 N  “那家伙肯定受过什么刺激。”许军说的是凶手,“不然不会这个样子。”
5 O* A3 W9 U4 S1 H- L$ J( w% L& |  “这一点大家都想到了,可是很难排查。精神上的病,老百姓都不怎么在意,再说,医疗记录也不完整,不像国外。”+ f' P4 K: G/ ^& V; C7 p: o
  “这倒是,”李忆农接过话,“别说普通的医疗记录了,就是有些杀人犯,案情分析得也不彻底,心理上的诱发因素很多都是一笔带过。”
5 ]/ m& t2 G* ?$ o( y( N  “是啊,所以我们很难找到标本,你看国外有什么事,还可以到监狱里找以前的犯人,我们国家抓到了,一律枪毙,你想找都没地儿找去。”
& _7 I7 H* ]7 ?+ H- I) n  “就像《沉默的羔羊》?”
8 d+ t. E( `8 M. U$ N+ [  “是啊,”钟强点点头,“如果我们手上也能有以前的罪犯,说不定还能给我们指点指点呢,我们对这样的犯罪心理研究得太少了。”
2 V7 _$ n  n8 f6 P  “你说这小子杀人手就不软?已经杀了五个了,还要继续杀几个啊?”许军发了圈烟,分别给大家点着。& E( Y2 O/ H% e: X/ |' w1 t; T0 b
  “开膛手杰克一共才杀了五个。”& j) b& Z0 I9 \7 o
  “开膛手杰克?”许军显然没听过李忆农说出的这个名字。7 r( U7 F+ m0 @  d* s" }
  “十九世纪末期伦敦的一个杀手,专杀妓女,每次都开膛,”钟强吐了个烟圈,皱皱眉,“更神的是,他还给警方和报社写信,预告他要杀人。”
6 Y7 f9 Z  Z1 v  “这么神?案子破了吗?”
$ q9 X! O6 b# k3 H' k# n7 G  “过去一百多年了,到现在都没破。杀完第五个人他就消失了,后人评价他为完美的谋杀,不仅是作案方法,而且是对警察完全的胜利。”
) b! @, U. Y7 o9 c  “这个杀手会不会参考以前的案例啊?”冷不丁李忆农冒出这句话。" N3 o  U! W+ B& t' Y# ~
  “完全有可能啊,文化程度越高,这种可能性就越大,不仅参考,而且有可能模仿。”; Z! Q$ r/ m9 }9 h. h
  “你们说这家伙会不会也在模仿啊?我怎么觉得他也像在给你们做预告一样啊。”
- t% Y+ v; m& E( ]  “哦,说说。”钟强看着许军,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1 @9 X' }" v' G, r% Q4 p
  “你们看,这五起案子,尸体所处的位置都很容易被发现,这说明什么呢?这就是让你们发现呢。还有,按照你的说法,现场每次都会被仔细清理,这说明什么呢?这就是告诉你们,‘这是我做的。’再说时间,每次都是在周六凌晨,最近三次还都是相隔两周,这明摆着把时间也告诉了你们,这一点你也想到过吧。你们说说,这是不是就是预告呢?”
2 T+ P- J/ G3 h7 \$ j9 y; y  “行啊,你小子,”钟强狠狠地拍着许军的肩膀,“是块好料子,没做刑警白瞎了。”
. [# \1 b' c  k  a& b" B  “我是说着玩,你别往我身上扯。”许军嘿嘿一笑。+ U$ e3 t% `4 ^( B
  “你说的还真有点道理,如果真是这样,他的动机就绝不仅仅是仇恨女性。”
9 Y: R8 ?- x% L6 L  x* ]  “你是说他想证明什么?”7 g  I4 n, W& n/ @. F
  “大致是这个意思。”* _( M4 H1 p1 @" ^9 p5 W
  钟强回味着李忆农的话,这个想法他曾经也粗略地想过,但李忆农这番话让这个想法更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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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 ?2 J1 K0 i" b  “我刚刚一直在想,他每次带走的东西是不是作案前就已经想好了?”李忆农接着说。  Y! m8 T7 b1 {& [- k+ Z
  “说得细一点。”: o2 b/ d. Q; t- Z
  “这五次,分别是耳朵、乳房、眼睛、肾、心脏,这很有层次,不像是临时在现场想到的。还有,越往后,死者身上的刀口数就越少,你不觉得凶手是越来越从容吗?可能第一起真的是凶手第一次杀人呢,尽管他计划得很周详。”
- C  F4 B! x6 }0 w2 k# ?- {  “你说一次一个器官,这都是早就安排好的?”3 \% d" b, L  g* H7 T: U
  “有这种可能啊。”1 T0 G: U5 {- @" k' O6 [
  “那第四起还有四个手指呢?”; k9 D. p/ [, l8 p
  李忆农陷入沉思。
, @9 s5 O+ Z  M  “会不会是捎带的?”$ }  h1 j. Z$ v  V
  钟强和李忆农都看向许军。
7 }( n' w# G8 p0 V1 m7 Q* k  “因为某种原因,比如说死者曾经反抗,用手抓伤了凶手,凶手不想留下什么痕迹,就把手指切掉带走了。”许军越说越兴奋。% v* {! _  l4 }3 ^( O% J
  “等等。”钟强的声音把其余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捎带,捎带,”他重复着这两个字,猛然加大了声音,“你们说他会不会捎带着把那个男人杀了,因为那个男人看见他了?”8 g$ |7 t5 n) D0 M; a
  “当然有这种可能。”
7 f  I  u7 @" B# T+ D  “我曾经就说过凶手有可能杀了钟世琦,但大多数人认为刀口重合或许只是个巧合,从现场情况看,两个案件应该是两个凶手做的。”6 V) d+ I, V% p  r4 l: t
  “他们指什么?女尸现场被清理,男尸现场遗留了很多足迹和血迹?”
) i- g& p) p5 Z, m  “嗯。”钟强点头。
( d+ ^7 e5 N, A  K' t  “会不会是这样,”许军接着说,“杀女的是早就计划好的,杀男的是个意外,或许是杀完女的清理现场时被那个男的撞上了,所以凶手很慌乱。”4 ~( b6 J! Q! S6 }. V
  “还有一种可能,凶手没杀过男人,”李忆农接过话,“或者说凶手本不敢杀男人,杀了钟世琦是迫不得已,之所以一直杀女人是因为他敬畏男人的缘故。你回想一下第一起案件里的刀口数,再看看这个男人身上的刀口数。没准儿和女人相比,他心里更恨男人呢。”1 v8 G/ O; c1 q- F3 V/ n% c2 R5 J
  钟强沉思良久,李忆农的话深深地触动了他,不知为什么,他相信李忆农的判断。他举起酒杯,“来,大家干一杯,这顿酒喝得真他妈地值。”
5 c# _3 K2 m3 u5 R, u  三人碰了杯,一饮而尽。" V$ H) U' k2 r% @# t" m9 t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大半夜的,什么样的男人能够让女人不产生警觉呢?凶手怎么能够屡屡得逞?”/ p2 |7 c3 S' l' ]. r" h% W) H
  “你们真笨,”许军吐了口烟,“三更半夜的,女人见到任何男人都会紧张的,唯一能让她们稍稍心安的,就是——”许军打住话头,将头晃向李忆农。李忆农穿着一身黑色的警服,警徽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1 A! i, H$ B( k" R4 E  警察?钟强和李忆农面面相觑。! j4 t- d! V8 x7 d2 L/ ]. K
  三个人分光了两瓶白酒。钟强很喜欢这种微醉的感觉,沉醉其中而又不丧失清醒,可以让思绪任意地驰骋。有多久没有如此放松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放松可能也只是一种奢望吧。他不知道别人如何,在他自己,或许也只能从李忆农,如今再加上许军的身上,找寻这样的感觉吧。* u: q; ~1 r* f' L7 [" s
  “继续整白的,还是换啤的?”' g: a) R. C- t$ s
  “不喝了,现在正好,再喝就多了。”钟强婉拒了许军的盛情。
$ @& s# @1 n; w8 L* m. w; o1 U  “就是,别喝了,过一会儿我还得开车呢。”) P! I3 E# k9 D/ ]& B* w& F
  “也好,让钟哥早点回家吧,这么多天没回家,想嫂子了吧。”许军哈哈笑着,“还别说,有日子没见,心里还挺想你们的,闲下来就过来,五子、围棋,我都不怕你们。”" G# B4 h0 B! b0 P+ h1 ?
  汽车缓缓启动,钟强从后视镜里看见许军挥着手,渐渐远去。1 o6 F1 r6 U4 m5 i7 t
  “许军不错,挺够意思。”' P/ U- B% ]0 w9 c% o; f( N
  “是啊,还是个当刑警的料。”李忆农侧过头,看着钟强,“着急回家吗?”
/ Y# Y7 p/ o+ F; c% t  J) I$ F  “没事儿。”
1 h( h/ i* m1 C, x9 S8 N5 A  “咱们去兜兜风吧,好久没在一起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c' A5 q' _' a" x) d
  “好。”! }+ d. R# N+ {' X" n
  汽车渐渐加速,穿过喧闹的市区,拐上中环路,一路向南。钟强没有问目的地是哪儿,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跟随着李忆农。在破案的关键时期,李忆农找他出来,绝不是仅仅喝一顿酒。他肯定有什么事,钟强想或许和光盘有关,有几次他甚至想开口问。但是他知道,如果有什么,李忆农会主动说的。1 c7 |/ [/ w4 f0 M, f' l8 j
  出了中环路,就是通往海滨的公路。钟强偷偷瞄了一眼李忆农,看到他一副坚毅的表情。钟强悄悄地笑了,将身体向下缩了缩。轮胎摩擦着柏油路面,发出有规律的沙沙声,不一会儿,他就迷糊着了。) ?; i0 G+ a2 v, F$ {# C. W

2 G7 ?/ O: K. c0 a' S1 C  a  一阵颠簸将钟强惊醒,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懒懒地问道:“到哪儿了?”
" f* \2 I: p+ l: R- c  “马上就到了,你自己看吧。”
. z! c" F5 v2 [$ {8 ]  钟强坐直身体,向窗外看去,发现汽车已驶下公路,在一片树林中缓慢前行,黑幽幽的树干和树枝,就像张牙舞爪的恶魔,不断地向他们压迫过来。过了二十几米,汽车一个趔趄,停住了。
0 ~4 _/ B. j$ f- ^- e9 H( a  这里已经是树林的边缘,透过前面的开阔地,钟强看见了夜幕中静谧的大海。天空中,月亮像一个圆盘,月光洒在大地上,将开阔地照得一片光亮。从座位上,钟强看不到月亮在大海里的倒影,想必也是一个别样的风景吧。8 O! S% {1 K/ L+ C1 q, N
  李忆农放下车窗,一阵清凉的海风,携带着初夏的信息,包裹了他们,钟强心中一爽。李忆农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点着,又递给钟强,钟强接过来,深深地吸了一口,缓缓地吐着烟圈。4 {  C9 c5 x4 `
  “你看那儿!”李忆农指着黑暗中的前方。前方大概两百多米处,一团黑黑的轮廓静卧海中。' Y% o2 }, u/ W2 Z! ^7 m- G% r: E  |
  “那是什么?”
) ?& j) R* R. `5 `  “那是一座无人岛。”" C8 d7 e2 D- G$ i$ J+ a5 M( G
  “无人岛?”
" |9 s3 ]. n& o4 I5 ]; A  “嗯。”李忆农直视着前方,无声地笑了,“你知道我小时候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吗?”
2 s/ K! A5 V4 v5 A' F1 {  钟强靠在座位上,没应声。2 K4 _7 |. ~8 ]9 J+ C% h" U
  “我小时候最大的理想,就是成为这座岛的主人。”# H. T+ Z- C7 B, R
  “是吗?”钟强笑出声来。
' \9 f/ Z% S# [* T* Y5 O; e! K. t1 j  “你看看周围这些树,从我记事起,它们就在这儿了。我那时经常坐在前面的高台上,凝望着那座岛,想象着如果我是它的主人,会怎样在上面大兴土木,建立我自己的庄园,怎样建立岛屿与大陆的交通。”
% w7 Q) z# n4 b% Q# @' v! y  钟强也凝望着岛屿,仿佛回到了童年。
5 L6 W2 Y. d7 X  “我喜欢孤独,喜欢孤独带给我的安全感,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 R5 Z  U# m* W) G  l
  钟强侧过头,李忆农的脸忽明忽暗,就像一幅剪贴画。
- m" S4 O5 [& n4 @. n  “我是在这儿出生、长大的,穿过树林一直走,拐过前面的海岬,那儿就是我的家。”
4 p$ S, k' I8 x" J  这是李忆农第一次提起他的故乡,钟强的目光穿过稀疏的树林,穿过黑暗的海岬,好像看到了几点昏黄的灯光。3 @- h& b- E  a" O; J3 T#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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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忆农扔掉烟头,俯身趴在方向盘上。钟强看了他一眼,又把身体缩到座位里。, I- n+ p2 z$ Y. o; `' p, N
  “我原来有个妹妹,比我小四岁,可刚出生两个月就夭折了。我还记得她出生的那个晚上,家里挤满了人。妹妹的哭声很响亮,老人们都说她有福。
; J0 i' b5 B2 @8 f" y+ o  “从此我们家就只有我一个孩子。那时候爸爸跑船,一出海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妈妈也成天在外面忙,经常把我一扔就是一天。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最羡慕就是别人家都有好几个孩子。不怕你笑话,那时我经常受欺负,我脾气又犟,从来不肯讨饶,身上总会挂彩。. `5 _/ L) O+ ^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这儿,发现了对面的那座岛。打架打不过别人,我就会逃到这儿来。这儿离村子远,他们一般不会到这儿来,我会很安全。7 @2 m; W* y4 C6 F% z8 l
  “一天又一天,我就坐在那块高台上,像个傻子似的看着那座岛。我问村里的大人们,他们告诉我岛上有蛇怪,谁上去都得送命。我本该害怕,可是心中却暗喜,我希望总有一天我能独自在上面生活。
+ F2 ?3 G: c  o" H" |6 L  “我幻想着各种可能的情形,最搞笑的是我曾设想我曾被外星人劫持,放回来后,我身上具备了神奇的力量,一举将蛇怪收服,我一个人在岛上过起了神仙般的日子。
, w! k# w- T4 {! f  “后来长大上学了,我渐渐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可是我已经习惯了在想象的世界中生活,尤其是遇到什么挫折的时候,我总会告诉自己,无所谓,这不是真实的你。
# J& ]. c) p8 ?; n! w8 o4 e  “我那时不知道这是人格分裂的前兆,连我自己都相信我有两个面孔。如果不是碰到我的体育老师,我真不知道今天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 W7 [, V( y( z- @* g  “那时我上初一,老师是体育学院的毕业生,分到我们学校,他应该很不得志。可是按今天的话讲,他就是一个阳光的大男孩儿。我很愿意和他在一起,或许是在心底,我长久以来就一直渴望亲情吧。; v; @+ r/ w2 X: e/ q
  “现在回想起来,他帮我的具体事儿还真没几样,打篮球算一项吧,你知道到现在我的篮球打得也很好,都是那时打下的底子。每天放学,他都会找一些人打球,我是积极分子之一。打完球,别的同学回家,我会和他回宿舍,天黑再回家。只有他一个人在学校住,我跟着他,他从来不反对,但也没有太大的热情,可能他只是把我当做一个伴儿吧。
) J% r9 J+ H) j* E: v8 t  “那时候宿舍连电视都没有,我们只能看书。他有很多书,是他教会了我阅读,这是我和他在一起最大的收获。三年里,我看完了《金庸全集》,看完了《福尔摩斯探案集》,还看了大仲马的《九三年》、《三剑客》和《基督山恩仇记》,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书。# g* P' X/ ?1 m! A4 l* v
  “从这些书里,我发现了崭新的世界,慢慢地也从原来的自我中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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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U* M+ _+ d  李忆农侧过头,撇了撇钟强,钟强半眯着眼,一动不动。其实他很清醒,李忆农说过的话,一个字他都没有落下,他没有接话,是因为他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在这样的一个场合,听到这些可以算压在心底的秘密,表面上波澜不惊,他的内心却翻腾个不停。他不明白李忆农为什么会说起这些,但是既然他说出口,他就会听下去。
, T5 E6 T$ c% y+ G$ |  “累了吗?”
7 H# K4 Q" m8 D% w: U: y7 G+ }  “还行。”钟强总算开了口。
7 k  O5 J  U4 V( I+ u9 H  “我这是痛说革命家史,”李忆农自嘲地笑笑,“不爱听就吱声。”他点着烟,又递给钟强。
; x5 M/ y! _3 o+ d9 u, ^. c  钟强没答话,接过烟,抽了一口,一团烟雾在车厢里升起,黑暗中,两颗红点闪烁着。
! |8 a/ w6 C+ N9 a& ^. I  “你真是个好的听众,你知道吗,有时我都会想,如果二十年以前我们就认识,我们现在会怎么样。”李忆农将身体后倾,也学着钟强的样子,把自己缩在座位里。
; L( t" R, N' C# Z8 L4 Y  “是吗?”! _0 `* f& R& [. \8 ]$ r5 B- ^
  “是啊,但是我想不清楚。”李忆农用说擦了把脸,“算了,还是说我自己吧。高中我考到了市里的学校,一周才能回一次家,每次回家,我都会去找他,我们总要玩一会儿篮球。' U; B' s: }5 S+ n
  “空余的时候,我总会想到他,有时即便在上课,他的影子也会不由自主地出现在我眼前。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牵挂,也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思念。0 J! a, R. q( o9 O& p
  “但是我不知道这就是爱。每周一次的见面,是我回家最大的动力,我骑两个小时的自行车回到这儿,总会先去见他,那时我最怕的就是假期,最少也要有一个月的时间不能见到他。就这样,我整整坚持了两年。
8 ?, a# @- C7 I$ r  “这是我自己的秘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包括他。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在他心里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高三刚开学,他就调走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临走,他把那套《福尔摩斯探案集》送给了我,还在上面题了四个字:九转丹成。: Z  p' v; c# Z9 @3 t
  “没有了他的日子,整个世界都没有了颜色,有一阶段我都觉得自己可能不行了。我发现我不仅思念他的人,还在迷恋他的身体。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每天晚上打飞机,想象着他就在我旁边,那时根本不懂得男人该如何做爱,我能想象的最多的场景就是我们赤裸相拥,激情相吻。当初我们有太多的亲密机会,但我从来没想过,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6 s  g7 H. m, z6 B4 N$ C7 e
  “就这样我上了大学,我意识到自己和大多数人不一样,我紧张焦虑过,但最终认定这就是一个自然的结果,我无力去改变什么。上了班,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很多人给我介绍对象,我不愿家里老人操心,也不愿被社会视作另类,就定下一个,结了婚。
9 o$ B5 Q9 N2 e5 g  “我不爱老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尽可能地对她好,来弥补我心中的愧疚。我以为这一辈子就会这么结束,尽管有小小的不甘心。
9 y3 g2 g% q! p; @/ V, k  “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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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T* g+ ~$ b, X  猛然间听到李忆农提到自己,钟强心中一荡,但他没有任何表示,仍旧半眯着眼。
. u7 O' N0 U2 V3 l2 J  “你还记得你刚来时的样子吗?其实说实话,现在的你比那时更有味道,可我还是一见你,就被你的眼睛感动了,没错,就是感动。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睛,一双若即若离的眼睛。刘队把你介绍给我,你只是微笑着点点头,谦逊又似漫不经心。你知道吗,你的眼睛让我想起了那首有名的Love is blue。”
' R) Q* C* c2 w; q" a  钟强心底悄悄地笑了,曾经有好几个女孩子为着他迷茫、忧郁的眼睛而神魂颠倒。, I/ Y1 h. J5 v
  “听到男人这么说,会不会肉麻?你知道,如果没有光盘,打死我我都不会和你说这些。这些日子,我怎么过来的,你能想到吗?抛开光盘本身不讲,我的事既想让你知道,又怕你知道。我最怕你瞧不起我,也怕你可怜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如果你心里没我,第二次我根本不会找你。' X6 \0 c5 {( Y- u6 l, X: H# T6 t
  “很庆幸,我没有找错人,你的反应,我都看在眼里。我对你的感情,你明白了,至少没有反感,对吗?我也知道你心疼我。你不用有什么压力,我从来不敢奢望你有什么反馈,你能让我爱你,这就足够了。+ j2 ^- p) p3 I& n5 m5 ]
  “我和林兵那件事,别怪我,好吗?我只是想给自己一次机会,一次解放的机会。别看那件事造成了现在这么大的困扰,我一点都不后悔。
% \- }/ q; T- C  “对你的爱,我一直深深地埋在心底,我曾以为这一辈子就会这样结束。天可怜见,我还是找了你。还记得普希金的那首诗吗?”
$ o7 A: C* C0 N& ?  李忆农抬起头,望着漆黑的窗外,缓缓地朗诵起来:( q# g4 ~' I' X1 [' O
! G' u/ q) b) b# j
  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 E& M% l7 E) E4 F$ r$ c! T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q2 j! \, V/ m9 V+ Z1 B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4 E: p4 q' ^7 ]: s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 p' b" c: M% s7 S+ m! T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 D9 M6 @& s" V! r% O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9 r5 |/ o. L' Y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 u) b. {% i2 u( v& j  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爱你一样。7 a% G' j& k0 ]0 c
. A* a1 a9 i# x) X4 i8 L3 o  r
  黑夜的大地一片沉寂,只有温柔的海风轻拂着海水,发出了哗哗的细浪声。
2 u7 M& g3 ]1 \  M  良久,李忆农用手擦擦湿润的眼睛,转过头看着钟强,“和你讲这些,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s0 j' F0 a2 A7 _3 F6 _% L, y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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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忆农如此直白,让钟强措手不及。他只是静静地听,不敢稍动,也不敢说话,唯恐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伤害到李忆农,或是伤害到自己。李忆农的自白,深深地震撼了他,有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大脑都不够使。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吧,他想,真奇怪,他竟然害怕这种氛围被破坏。7 v, X8 @: Q% }3 ]
  “我们在一起看过一夜的光盘,你知道,其实不仅是性,男人之间的爱更深沉、更热烈,也更有张力。”李忆农的声音,就像来自空旷的天籁,“别笑话我,我对你的身体简直就是痴迷。你的容貌、你的声音、你的动作,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我,有多少次,我想象着你而达到高潮,以至于后来和老婆做爱,如果不想你,根本都完不成。”
3 b' x2 V8 x3 [3 }! u7 U# i  李忆农俯过身,凝视着钟强的脸,“你是个优秀的男人,长得高大挺拔,英俊的脸上总是带着微笑,这是一张能征服所与人的脸。”: I9 s5 }8 H7 n
  李忆农嘴里呼出的热气就在钟强的耳畔吹动,钟强全身麻酥酥地。忽然,一团温热落在他的大腿上,不停地蠕动。钟强知道这是李忆农的手,他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终究只是将头转向窗外,尽管他闭着眼,什么也看不见。从来没有人抚摸过他的大腿,一阵战栗从温热处开始,霎时传遍全身。, t  z3 b/ A9 B; F: a" `
  “你知道吗?”李忆农呢喃着,“我最喜欢和你一块儿练习拳击了。我喜欢看你那黝黑厚实的胸,喜欢你那从下腹一直生长到胸部的体毛,你知道挂着几滴汗珠顺流直下的样子是多么地令人怦然心动啊。”+ }/ V  j  z* c0 h* X1 C
  手指和手掌,迂回而又顽强地向着他的禁区前进,不一会儿就碰到了他的手。只隔着一层单裤,他的腿充分感受到那燃烧般的热度。他不禁想到光盘上的情景,下体有了一丝膨胀的感觉。李忆农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划来划去,又钻进他的指缝中,他犹豫了一下,将手缩回,抬起来,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多么可笑,索性抬起胳膊,将两手背到脑后。
9 d! [0 f4 u& k* K. S  “你知道吗,我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粗犷随性的坐姿,低沉浑厚的声音,如雕像般的外表。”随着声音,两根手指轻轻地夹起了他的家伙,然后又被整个手掌握住,隔着裤子有节奏地捋动着,他的家伙马上膨胀起来,坚硬无比,变得滚烫。
7 X4 `- ~3 j. L! @  “闭上眼我都能看见你那宽广壮硕的胸膛,一路逐渐收缩,最后变成窄小、紧绷的腰。”李忆农低下头,用嘴含住那突起。从根部到顶端,一路被牙齿轻轻地咬过。钟强抑制住自己的呻吟。- q. }, O2 X/ \" b1 H
  “我还观察过你走路的样子,”李忆农抬起头,解开钟强的腰带,又用手将裤练儿一点一点往下拉,“你总是饱满的,好像夹了什么东西在里边似的,每跨一步,它就会晃动一下,然后紧紧地贴在腿上。”
* O% V4 V6 N3 i  `+ A2 Y5 y  隔着内裤,李忆农紧紧攥住了,内裤有点湿滑,粘在手上粘粘的。他一点一点将内裤的顶端向下拉,终于,挺立的东西脱离了羁绊,“啪”地一声,反弹在肚皮上。李忆农腾出手,轻轻地揽过,用大拇指在顶端不停地画着圈,钟强的身体不由得扭动起来。
" {8 |. [* T( ~/ ~( L4 Y/ r* y8 [+ O1 |6 Q  “还记得上次我攥住它时,我身体的颤抖吗?”李忆农低下头去。钟强感觉到有什么柔软而又坚硬的东西要钻进自己的身体,每尝试着钻一次,他的身体都会剧烈地战栗,继而,一团火热包裹了他,他低吼了一声,虚脱般地挺直了身体。
- X/ g- j  Q* V6 O5 E) e: I8 }" Z  一直到高潮过去很久,他才记起来是如何不停地把李忆农的头向下压来压去的,他感到一阵羞涩。李忆农吐出半软半硬的家伙,掀开他的衬衫,一路向上噬咬着他的体毛,轻含住他胸前的两颗突起,又不停地吻着他的脖子、耳垂儿,还有耳蜗。李忆农搬过他的头,用舌尖儿寻找他的嘴唇,他紧闭着双眼,将头又转了回去。李忆农再一次把头扳过,他倔强地又把头转向窗外。
! m8 @. w( m$ J  两滴冰冷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知道,那是李忆农的眼泪。$ m% k- K) T* Y. Q) _  `
  钟强的推理判断,对抓获凶手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 T" n# u9 F# u2 G  案情分析会上,钟强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多小时,这是他近一个月里思考的结晶。会议室里静悄悄地,所有的人都屏息凝气,紧张地注视着钟强。5 ]6 W2 k! T. e6 \; v: h
  钟强最大胆的一个结论是:尽管到目前为止我们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是我们有可能知道凶手下一次行凶的时间和地点,这样,就有可能擒获凶手。+ Y+ N: k) m& N
  钟强拿起记号笔,在白板上写下几个字:
5 f! a- k' [0 a1 L3 T: A  A人在B时C地点做D事( ~: Q3 E( N, P" f
  “这句话里有四个未知项,如果结合过去的案情,我们假定有两个可以基本被确定,也就是B和D。D就不说了,大家都能想象到,前五起的验尸报告表明,案发时间大致都在凌晨一点到三点,我们把范围扩大点,可以认定B为午夜零点到凌晨四点。
' e3 u. [/ w/ ^; }  至于A,很遗憾,我们真的不知道,所以暂且不论。% _  s$ Z+ V4 j$ B
  最关键的是C,我认为凶犯再狡猾,也会露出一些破绽,也会有蛛丝马迹可寻。刚刚我讲过,有三个地点应该是我们布控的重点,原因也已经分析过了。另外我想提醒大家一点的是,凶手有可能伪装成警察或其他什么制服人员。”4 G. H2 v6 ^4 x8 x9 O0 W
  专案组将钟强的想法编制成文件,迅速上报市局,市局连夜召开会议,最后局长定夺,批准了在此文件基础上的行动方案。# P2 C) N6 n1 E0 _3 \  @
  第二天早上,钟强在走廊里碰到刘队,刘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3 x$ `+ m2 ]: _  c/ V0 U3 u* v  “但愿你没错,可要调动一千多人呢。”4 }3 {# c" Z( q( y+ X
  “谁知道,但愿吧。”9 M- Y2 V9 s2 r2 O) d7 C2 }
  “你小子也别有什么压力,毕竟大家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咱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 u# h9 d: ^! Q1 u  钟强被刘队的话逗笑了,“刘队,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 y( W5 e2 Y. R0 b3 @( d  刘队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句“你小子啊”,调头走开了。+ U( G; b. R% C+ Y
  钟强望着刘队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 w  i5 O( E8 {7 t$ s  h
  城市的正南方,临近河流的地方,是一片起伏的丘陵,当地人俗称南山。南山曾经是城市的边缘,这些年随着城市的扩大,它已经变成了市区的一部分。山上栽满了各种果树,每到收获的季节,十里飘香,是人们游玩的好去处。
$ J8 ?* t4 `6 L# [. o/ q, q) Q  半山脚下,有一座望水亭,与河对面的古塔遥遥相对,据传是明朝的古迹。从望水亭向下,是一条石板铺成的山路,一路蜿蜒,穿过山下的马路,在马路北边二十米处,岔分成三路,通向岸边不同的地方。
; n; v; f( W1 z& O  李忆农和小丁背靠大树,蹲坐在草丛里,前面不远就是那个岔路口。望水亭附近是钟强圈定的三个区域之一,值守的任务恰好被分到李忆农所在分局。像他们一样,所有的警力被分作两人一组,潜伏在从岸边到望水亭的一大片区域的树丛里。& B& Q5 y/ Q; a! ~% B, R
  初夏的季节,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了,可坐在深夜的地上,还是不时地能感受到一丝寒意。其实冷还好对付,最难熬的是不能抽烟。+ t5 [- ]. E; S9 X1 l2 Y+ P
  “真他妈操蛋,连烟都不能抽。”李忆农凑到小丁的耳边轻声说。+ r/ t) R5 i- c7 Q0 v
  “就是,憋坏了。真不知道谁出的这个损主意。”3 G$ N' G; S! z  R
  “别瞎说,这是市局的决定。”李忆农当然知道是钟强的主意,下午他们见过面。小丁这么说,他心里很不舒服,如果换作是别人,他怎么着也会表达一下不快,但小丁是他的搭档,他想了想,忍住了。
2 O# q' R. T' K' o  从海滨回来,下午李忆农第一次见到钟强。钟强正坐在床上抽烟,见到他拿着一个纸袋,皱皱眉,问:“什么啊?”8 a# R0 R1 ]9 A
  这还是熟悉的钟强,几天的忐忑不安终于有了结果。
6 Z" \& I2 e% T+ F! j. g8 r  T  “嗯,那几张光盘,我想了想,还是放在你这儿吧,我怕被别人看到。”) D5 x* x2 }7 i& w% y, h3 X6 O  [
  钟强没说什么,站起身,接过光盘,锁到铁皮柜里,又指了指桌子上的烟,“烟在那儿呢,自己拿。”
9 T# S7 m' c( R+ v3 S3 K$ s9 A$ w  李忆农点着烟,在椅子上坐下,回转身看着钟强。钟强垂着头,默默地抽烟。2 G5 _3 u  F9 z
  “任务都布置完了,晚上我们也参加行动。”  y- a" M; B9 |8 X# ~! y# A% _2 M4 A: P
  “哦。”钟强应了一声,又没话了。5 H& Y4 g9 [9 w7 S* m
  李忆农很害怕钟强的这个样子,他不知道这是平静,还是冷漠。他努力找寻话题,却不知如何开口。
! c8 i  u! m& B: h. a, s8 L  y1 s4 L+ C  “对了,我听刘队说,方案是以你的意见为基础制定的。”
, P) m% H( a) d6 p2 t& a2 b  “嗯,我正担心我的想法是错误的。”
5 F: \* a7 v3 w/ K  “不会的,钟强,相信自己,如果咱们局里有一个人能破这案子,那也就是你了。”
: l4 H  H& A+ z3 W0 G1 _$ V  钟强的嘴角动了动,但没说话。4 a/ h; S8 `7 E4 }
  “我们都会努力的,我们一定会抓住那个家伙。”李忆农还想说点什么,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大周推门进来,见到他,笑哈哈地说,“呦,李队回娘家了。”
0 P4 \& E" x8 W2 G, z! @3 k  草丛里的李忆农回忆着钟强的表情,嘴边不禁渗出笑意。钟强,你也在想我吗?4 k$ M( d; K8 v8 n! t

; `; o& \% A: l; w# I0 l6 ?  “哎,李队,你说他今天晚上真会出现吗?”小丁轻声地问。5 U% ?" }  {+ w: N. T
  “谁知道啊,但愿吧。”
8 C  i/ x! H* l5 C; e  “别是他在别的地方作案,我们可就糗大了。”
2 T& V$ p4 g2 y- F# m" I  李忆农没搭腔,他也在担心这一点。虽然其它的关键地点也布置了人员,但大多数警力还是集中到钟强指定的三个区域。尽管他从心里信任钟强,还是唯恐他判断失误。6 @; x4 y& d' J3 g. v
  “不会的,不会的。”不知不觉李忆农念出声。6 V+ [& X! _" [( f! ^1 s
  “什么不会的?”$ u" \0 Q; U& T0 Q
  “哦,没什么。”李忆农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3 F* s! ?* i5 G; H3 g1 }" A' _
  “李队,你最近怎么神神叨叨的,有什么喜事吗?”: P- w. U' K' u; `
  “净瞎说,我怎么神叨了?”李忆农心里一惊。
$ N/ p* d" y# f4 Z3 Q4 T  “别装了,你蒙别人还行,我可是跟了你两年了。”小丁轻轻地笑着。8 P1 L$ |. x- S  p% V' H' _
  “你小子瞎拽什么?”# N7 U0 D  q8 \; q
  “行行,我不说了还不成?”小丁收住笑,“对了,李队,你说如果咱们把那个小子抓住,你最想干的是什么?”
4 X3 W# H5 X/ {* l! |4 o% s& }% r  “让我想想,嗯,咱们多找几个人一起抽烟,咱们过瘾,熏死他。”; d* c  b( y8 ~6 k% q2 V8 `
  “我看行。”小丁嘿嘿地笑起来。8 B+ m, W, r! x' i8 o
  李忆农应付着小丁,心里快速地想着究竟是那些事让他起了疑心。现在的人各个深藏不露,都不简单啊。# b7 U) T, h2 u% F% i
  李忆农看看手表,快一点了,他们窝在这个鬼地方有三个小时了。树林里一片寂静,自从十点多钟一个拾荒的老头经过后,附近就再没出现过其他人。忽然他的肚子一阵搅和,他知道,老毛病又犯了。. U& _- b" D! q3 ]( G; z1 C
  李忆农的结肠不好,经常突发便意,而且一来就是急茬儿。他去过很多次医院,可治了就和没治一样。往往是喝完酒,或是吃了什么辣的,还有的时候什么原因也没有,他就会迫不及待地找厕所。这种窘样已经成为很多人眼里的笑柄。
  [* T$ P8 o& A" K  “兜里装纸了吗?”李忆农问小丁。' o0 n4 A+ ]4 m' U' o
  “又来事了?”小丁笑着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纸巾,“自己有毛病,还从来不带纸,被别人伺候惯了吧。”
. |6 V  u! C2 f5 C4 c  “闭上你的乌鸦嘴。”他接过纸巾,站起身打量着。
2 C2 s6 p4 p* D' e3 E  “远点,别在这儿熏人。”7 V: J$ ^7 J3 B% W4 K+ @% t
  “臭小子。”李忆农骂了一句,向三岔口走去。8 v1 `/ v, P' a: ~6 {7 k7 L
& K' K: h5 `  w# R
  在李忆农东边大约两公里处,钟强斜靠在汽车座位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这是一家培训中心的停车场,也是这次行动的现场指挥中心。在钟强的周围,停放着三十多台各种车辆,车门都敞开着,里面坐满了人。9 t8 g6 L7 b% }( w7 h/ ^0 {- q
  今天的行动,源于一次偶然发现。那一夜,钟强依旧无法入睡,现场的惨状不停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钟强点着一支烟,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烟雾发呆。( X% `' e& E2 E" ~
  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城市地图,钟强不经意间把目光定格在上面。一条蓝绿相间的带子,从左上角向右下方延伸,穿过城市的中心,将城市分做上下两部分。那就是城市的母亲河,以及河流两岸的绿化带。
* a5 a, y$ e" X: _: W$ P& B. x( e  钟强自幼在这座城市长大,对城市充满了莫名的感情。这是一座千年的古城,历为交通重镇,自古即为兵家必争之地。一代又一代的战乱,磨练了城市的人民,也塑造了这座城市的品格。毕业时,钟强本来有机会留在省厅,可他最终选择回到了这里。
( \) B5 _0 p5 s" A  地图上,五个红色的圆圈吸引了钟强的注意。那是五起案件的案发地点,钟强两天前刚刚画上去。他曾长时间地看着这五个圆圈,研究凶手的犯罪足迹。五个地点,分布在河流的两岸,相对隐蔽而又临近主干道。钟强不得不承认,对未知的凶手他多少有一些佩服。尽管他很狂妄,但心思缜密,似乎有狂妄的资本。6 u* U" |+ U8 g9 B
  同事们也曾在地图上审视过这五个地点,大多数人倾向于凶手为方便作案和逃跑,选择了这些地点。五个地点间唯一显见的联系,就是它们都靠近河流。
2 A/ l8 h8 H' a. D1 V& Z  对于凶手来说,谋杀案是精心策划的,在整个策划过程中,除了作案时间和作案手法,地点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凶手选择的这些地点之间,有什么内在的联系吗?除了方便作案和逃跑,在地点的选择上,有没有其它起决定作用的因素呢?2 ^6 x) U5 [/ w7 U# l+ l
  回想五起案件,凶手从未对尸体进行任何形式的隐藏,这看上去似乎是缺乏自我保护,但从另一个角度去看,这就摆明了凶手不在乎的态度,钟强甚至看到了他炫耀的表情。
6 c( q' G7 E4 V7 W* f- u5 M  这让钟强再一次想到开膛手杰克。  Q; D1 o$ v* S* n0 C  B) q8 z- `

2 K1 a3 m$ h9 t! b; v  ?5 {5 l1 H  开膛手杰克,历史上著名的变态杀手,于1888年8月到11月间,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杀死至少5名妓女。1881年8月,英国伦敦白教堂区一名妓女被杀,喉管被割断,腹部被剖开。此后连续发生几起类似恶性案件。英国警方一直未能破案。
% X5 H9 n; C5 z1 u0 M+ b  不仅如此,“开膛手杰克”气焰十分嚣张,甚至多次给警方发来恐吓信。但是,由于当时刑侦技术落后,英国警方始终没能查清这个杀人魔鬼的真实身份。( e% L; @% P; X4 d$ Y4 T; v
  一般的变态杀手,对完美性有着异于常人的追求。开膛手杰克的杀戮并不是无意义的,他始终有选择的干掉目标,有选择的将自己隐藏,有选择的忍耐寂寞和孤独,但他始终爆发着,将警察玩弄于自己的鼓掌之间,优雅将杀戮被自己中止掉,在他干掉第五个目标后,就退出了伦敦夜晚的舞台,结束了自己的使命,留下了百年未解之谜。# {. n/ X1 ^3 y; N
  眼前的这五起案件,固定的作案时间和毫不掩饰的被遗弃在案发现场的尸体,不就是对警方和公众的挑衅吗?还有什么比这更明目张胆的吗?这不就类似杰克发给警方的那些信吗?
# p3 o  s. v. s6 ~  钟强皱起了眉头,假如尸体本身就是某种信号,那么地点的选择也应该是这种信号的一部分,必定有其内在的规律。那么这种规律究竟是什么呢?凶手选择的地点能够为他传递什么样的信息呢?% ^! w7 E" ]" }0 L1 X
  钟强下床走到对面的墙下,再一次将目光对准地图,今晚,这五个红色的圆圈分外刺眼,钟强不由得有想闭上眼睛的冲动。就在他将要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他好像忽然间发现了什么,一道亮光在他的脑中一闪。, C& D% S6 i; |( O- w
  他睁开眼,再次凝视地图,五个圆圈的附近,都有一个浅棕色的方形符号!
5 x4 k; g( j6 r( s, [* w  钟强在心里把自己骂了都不知多少遍,这么明显的记号,发案至今三个月了,竟没有一个人发现!
. p/ T) X( b/ U, j- K& Z; M$ L5 ?  在清代,有一群无聊的文人,在河流两岸的景色中,推评出八个美景,美其名曰“古城八景”,其中的大多数早已不复当年的辉煌,但城市一直把这八景当作自己的名片进行推广,每个古城人从小也都熟知。
9 W5 [: y2 `- f  r. w  这就是钟强痛骂自己的理由。
3 b' C$ P! o7 x) d) O  那些浅棕色的方形符号,代表的就是“古城八景”。
7 L7 i0 f$ O5 I: }  钟强顺着河流的走向向东看去,果然又发现了三个符号。
( g6 {9 d6 x- G- D' q8 v+ j7 f  已经发生的五宗命案,现场距离符号所标注的景观,都不足三百米远。
/ D; W6 J5 t, n2 D" _. X  有什么能比在城市名片处作案,更激动人心?有什么地方能比这古城八景更能传递凶手的宣言?
+ Y' @! C9 G, j0 v' Z  @  钟强一阵战栗。如果这不是巧合,如果他的推断是正确的,那就意味着杀戮没有结束,仍将继续。* @# }; d' R/ s; b8 P$ X  Y
  真是完美的谋杀!钟强痛苦地闭上眼,几滴冷汗从他的额头滑落。
1 P7 u. m' E# ?  C1 o6 c" l) y( N  李忆农越过三岔路口,走入对面的树丛中。皮鞋踩在沙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在空寂的黑夜,分外刺耳。走了几步,他好像听到另一个脚步声紧紧跟在自己的身后。一股冷气由心底升起,汗毛直竖,他猛地向前跨越一大步,“倏”地一个转身,后面连一个鬼影子也没有。
/ a/ k( e  \1 z' A0 j  “他妈地,自己吓自己。”李忆农小声地骂了一句。他抬眼望去,刚刚隐蔽的地方一片模糊。“怎么走出来这么远?就在这儿吧。”他用鞋在地面划拉了一番,清理出一小块平地,解开裤子,蹲了下来。! q6 ]- c) m: J8 I5 _  u+ u
  一阵暴风骤雨,他立感清爽。晚饭时吃了点辣子,可能就是它在作祟吧。医生曾经叮嘱过,要忌酒,忌辛辣食品,但他从来不放在心上。如果这些事都不能做,那生活还有什么意思?1 q6 w' W' n5 B! j& W9 X
  他小心地向前挪了两步,每次大便他都需要很长时间,他必须得把残渣余孽全部排净。往常的这个时候,他会点上一根烟,美美的吸上一口,可是今天不行,临出发前,上头特地宣布了几条注意事项,不能吸烟就是其中之一。
8 h% A0 J/ ^) C, V  “该死的杀手!”他在心里诅咒着。回想自己刚刚的疑神疑鬼,他不禁有些佩服杀手的胆量。一个人走路都可以毛骨悚然的地方,杀人剖尸得有多大的胆量啊。; @( v! k* F; q
  论胆量,他比不过钟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钟强始终会一副淡然不惊的模样,他就不行。他想到下午和钟强的见面,那一张平静的面孔,他根本无法从中看出什么。整个晚饭前后,他一直在想这件事,他想从简单的几句对白里,推断出钟强对他的态度。都怪大周,不然他们可能会多说上几句的,他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百爪抓心了。- z) T" J. w& ~9 j
  其实无论钟强态度如何,又有多大分别呢?反正他们不会再有多少联系了。还会有联系吗?想到这儿,李忆农心里一阵酸楚。& _. H2 ~7 X7 ^" l0 y4 h( R" i" _
  海滨那一晚,足以让他无憾了。他原本不只是想做一次爱的告白吗?后续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或许那是酒精作用的结果,或许还有钟强的默许。
6 Y1 y; O, L: I' V  那是一次失控,尽管那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现在他却有些后悔。一切都快结束了,为什么还要让钟强无端地遭受困扰的折磨?李忆农,你真该死。  s! q: J3 k8 q
  李忆农取出纸巾,擦干净屁股,正要起身,一阵哒哒的脚步声在他的侧前方响起。' U8 d+ m8 `* Y  P7 E* X6 @

3 z& {, L, Y+ r4 k% g# C2 t  李忆农循声望去,一个黑影出现在石板路上,夜色太黑,他只能大致看到一个轮廓。黑影越来越近,走到一棵大树下停住了,弯下腰,像是放下了什么东西,紧接着,李忆农听到一阵翻弄东西的声音。
9 i0 {2 _- b8 _6 b# a/ P  莫非这就是凶手?李忆农屏住气息,不敢稍动。黑影与他的距离大概只有五米,他紧张地盯住那个影子。
$ U9 f3 l4 n0 a# z$ ]# H: h  不一会儿,影子站直了身体,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沿着石板路走了。李忆农迅速站起身,系上裤子,悄悄跟了过去。蹲的时间有些久了,他的腿发麻,差一点摔个趔趄。
5 C) w  C( J+ p9 K' y0 g: z+ _  “站住,干什么的?”李忆农轻喝一声。
" ?+ _3 n7 O9 j, ?  黑影转过身,紧跟着,他抬起手,一道光束在李忆农的身上晃动,刺得他睁不开眼睛。李忆农后退一步,本能地用胳膊护住自己的头部。" p$ p8 J9 K4 b
  “李忆农?”黑影突然叫出自己的名字,让李忆农大吃一惊。5 T4 m+ M2 T! w4 }  ~
  “你?”1 D: e2 ^8 |( b1 w
  黑影嘿嘿一笑,将手电筒的光照射到自己的脸上,李忆农看到了一张笑脸。  B) C4 H* v0 e. b- B7 D& r; k
  “周亮啊,你吓死我了。”李忆农如释重负,走上前去。
) w+ r, K! Q& C+ L' [1 e: N  周亮也是警察,在市局政治处工作,虽然不是很熟识,但彼此都认识。
( j6 L' O# @1 v/ @- P) j  “你们也参加行动了?”! m( }, T: ]0 T9 T
  “是啊。”周亮简短回答。; z0 B+ n4 Q6 ]
  “哎,今天的阵势真大啊,不知道能不能抓到那小子。”: s: e1 E/ V/ i5 }# a
  “谁知道呢?你们在哪儿布控?”5 g  Y3 X" s4 E% Y$ q- j  @& W
  “就前边,你们呢?”
$ Z0 N4 c6 u" z' `1 b$ t  “我们机动。”
8 s- Q3 I5 M7 a+ W4 \8 Y  “哦。”李忆农终于和周亮挨到一起,两人并排向前边走去。: p- L6 a* t) u! `
  “你这是去哪儿?”- h! `# G' n7 K5 A( F% z1 R
  “我要去山上。”
# _( t/ o3 k" Y4 @! }* Z3 N  “哦。”李忆农点点头,忽然,他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悄悄地摘下腰间的手铐,将一端铐住自己的左手,回转身,另一端猛地铐在周亮的右手上。他的动作太大,周亮被拽了一个趔趄。; d' b3 f* X% n3 G. V1 }
  “你这是干什么,李哥?”
) S4 a* G$ x+ O  “周亮,你不会就是凶手吧?”
* y, J% P( c; c$ }  o4 F. T  “你说什么呢?”
- W+ M* g. r) [) x3 m+ b8 I& P4 h  “周亮,今天的行动有几条纪律,这你不会不知道吧?其中有一条,必须着便装,你为什么穿着警服?还有,你刚刚鬼鬼祟祟地在大树下干什么?”
1 B3 V0 Q: W6 i$ R  两个人被手铐连在一起,都半侧着身。
4 F2 `0 t7 l0 w# [7 z  “好,李哥,我不瞒你,我就是你们要抓的人。”寒光一闪,周亮的手里多了一把刀,“我不想杀你,你放我走,我今天就会消失。”
! F' g$ a7 e0 e  这就是杀了五个人的那把刀吧?李忆农盯着寒光,想象着它扎入肉体时沉闷的声音。4 `0 P( f5 s# u3 L* f/ e
  “别作梦了,你太造孽了。”李忆农一字一顿。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告诉他,为了钟强,他也不能放过他。+ I+ T- y3 w- Y6 ], L2 ~
  “你别逼我杀你。”
( B+ Z) j* V( V$ }8 t: K" V  “杀我?你敢吗?你是不是不敢杀男人?”$ M: O: L* ^+ `# W2 n; L' s
  “谁说我不敢?”周亮扬起刀。7 q+ o8 ^4 N' q' m* L3 I: V% s% h1 u
  “有胆,好,我成全你。”6 `) W- u( s4 Y( [4 V" }
  李忆农突然笑了,这诡异的笑霎时让周亮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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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M$ s/ K1 Y) X$ ?" s1 ?  小丁无聊地坐在草丛里。李忆农大便的习惯他是知道的,所以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他倒不意外。让他意外的是,有两个人从树丛里走回来。
 楼主| 发表于 2011-4-29 16:3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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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李忆农,另一个人是谁呢?
9 k! U' E" G" o  远远地,他只能看清两个人的轮廓,他知道他们正向自己走来。忽然,他看见两个人停住了,好像在说着什么,接着,两个人动起了手。
; m: I: g1 j6 P# q! \  他愣了一下,随即跳起来,冲向三岔路口。他看见前面的两个人相继倒在地上,顿觉眼前一黑。8 k) m, f, j) e4 d: q

$ w1 J+ m3 P! t% @  钟强扔掉手中的烟头,想了想,又点着一根。$ i, c9 u; F9 F- b
  “一包还没完啊?”驾驶席上的大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1 D! S; D7 r. M8 [& E8 M, K
  “什么?”
- }' v8 n9 ~6 y9 h0 a  “我是说你的烟。咱不心疼钱,也得心疼命吧。”% T+ A2 P9 L' ?) l) d
  钟强干笑两声。& ^5 A( [- Q; \% f7 j& J
  “老大,我可好久没见你这么紧张了,担心出错?”" }1 A! D) E/ M( ?0 R! |
  “我也不知道。”钟强半眯着眼,吐着烟圈。他看看表,一点一刻,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的心也越悬越高。
; v/ ?6 C% q; H2 z' d  他没有办法不紧张。隔着两辆车,局长正在亲自督阵,一千多个兄弟也潜伏在各个角落。据他所知,近年从未有过这么大的行动。6 v" X: j8 d% x1 s% P
  但这些还不是他真正在意的。三个月来,他们一直被动地跟在凶手的后面跑,只有今天,才算得上是第一次主动出击。如果他判断失误,不仅会出现新的受害者,抓获凶手的最后一根稻草也会消失。7 k( r% D/ y* G6 b2 b2 j3 I
  如果是这样,就是彻彻底底的失败,就如同向凶手举起了白旗。5 s/ m7 r2 u. H2 L, c0 ?* G
  这是刑警的耻辱!+ K8 v8 U) G3 z6 X9 q* b
  大周歪着头靠在座椅上,这又让他想到了李忆农。下午李忆农的突然造访,让他多少有些意外。这两天他一直刻意回避着对海滨那一晚的回忆,可那一幕幕就像定格的照片,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很困惑,为什么当时会把手背到脑后,同样困惑的是,他为什么两次把头转向窗外。( p1 p+ U$ ~( c+ J
  至少在那一刻,他是愉悦的,这让他深深地自责。人啊,都是欲望的奴隶,都被欲望蒙蔽了双眼。' |- T* L# `1 L$ d, m
  可是欲望难道不是本能的产物吗?愉悦难道不是真实存在过的吗?
7 Q# r$ M) v' x' s. t  如果不是李忆农,换作任何其他人,他会接受吗?恐怕未必。那么在他心里,李忆农究竟如何与众不同?
$ [1 W; S1 {2 s5 j  他原本很享受和李忆农间的暧昧,可这一切,随着海滨的夜晚结束了。
+ M- j9 o9 M. M; h& P" C% F9 c  大周的适时出现,打破了他和李忆农间的尴尬,他甚至有些感激大周。可是如果再一次面对李忆农,他又该如何?
, c2 T" j7 t! h9 C  大周进屋前,李忆农说过的话,让他倍觉温暖。同样的话,也只有李忆农说出来,他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吧。人啊,为什么会这样矛盾呢?算了,该来的总要来,该面对的总得面对,谁又能逃脱得了呢?一切顺其自然吧。/ i, J2 [, ]& M* L
  他还想抽烟,把烟盒拿到手里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他把烟盒攥瘪,狠狠地扔到车外。& R* N. B1 k" C! ]* U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期盼已久的声音:“我们抓到他了。”+ I8 J/ p  P5 Y- v5 ?
  对讲机一阵杂音,让他一时不敢相信听到的内容。他用力地攥紧拳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1 ?+ B* S3 n3 F9 x
  可是紧接着的一句话,却让他的心霎时掉入冰窟。
9 Y% Q) t" z! h# @3 _  “快来人啊,李队出事了。”这是一声惊恐的叫喊。
! l2 ~7 \8 N% a0 K- p0 c- B  他砰地关紧车门,对大周大喊:“快开车啊!”) F6 M6 A; |3 _6 {4 j, Z
  大周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关上车门。“开车?去哪儿啊?”
  d' }! a# ?8 E! `3 u4 t" b2 A  “你笨啊,”他怒喝,“望水亭。”8 M3 d  c! I, j) |! Y
  随着两声轰鸣,汽车箭一般撺了出去。午夜的街道,空无一人,汽车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李队!李队!”对讲机里再次传来绝望般的呼喊。
% M0 ~1 h" J$ D/ A9 [+ ]& k9 u  钟强心如刀绞。“无论如何,兄弟,等着我。”他在心中呐喊,“等着我!”
1 M" M2 Q# ]& T  钟强躺在办公室的床上,眼睛红肿,呆呆地注视着顶棚。从医院回来,整整一天,他就这样把自己锁在屋里,一动不动。床脚下堆满了烟头,而烟灰缸就在枕头边放着,他却似浑然不知。眼泪对他而言应该是很陌生了,从他懂事起,他就再没留下过眼泪,除了参加母亲葬礼的那天。可是今天,一次又一次,他抑制不住自己,眼泪默默地流淌下来。没有声音,不是啜泣,它只是静静地流。! e8 y+ o1 M- a! C( ]2 ]
  换下来的长裤和外衣,凌乱地搭在椅子上,有大部分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衣服已经被殷红的血染透,在日光灯的照耀下,发出森然的暗黑色的光。! s; L' M# Y% _0 e
  他不记得如何泪流满面,大声地呼唤李忆农的名字;他也不记得李忆农躺在他的怀里,柔弱得就像个孩子;他更不记得他如何和医生大发雷霆,后来又差点儿给人家下跪。
! U/ S5 F/ _1 I6 M# Y/ u5 b) ?  在他脑海里的,只有那殷红的血,满身的血,满地的血。
$ t$ p1 p7 l$ J8 }- u: m( T: h  当然,还有那把曾攥在李忆农手里的,浸满了鲜血的匕首。6 G# [, Q# l9 f# e- r' I) C% Z
  他把李忆农送到了医院,如今,只有他一个人回来,而另一个,他的亲人,却留在了那个冰冷的房间。- s9 }( x: v0 R. P" z7 v
  他的身上,只有一处刀口,却是致命的:心脏。, y0 d+ v0 U+ _; D4 V- T
  匕首划破皮肤的那一刹那,会发出什么声音吗?当冰冷的刀尖刺穿骨骼,抵达心脏,那一刻,会有什么感觉?
# ]: p7 I0 V, J9 ^# R! g  当然他知道,整个过程很短,也许还不到一秒钟,但在他眼前的,就是一个近乎定格的慢镜头画面,他看见匕首一点一点刺入皮肤,直至只余下一个银白色的刀柄。
$ a3 Z" L# O, j+ P1 f! X  那把匕首,被装进物证袋,就躺在这座楼里的某个角落。
' r( h; `; [9 U/ {! [% o  刀尖刺入心脏,先会是一阵麻痹,继而疼痛会传遍全身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随着匕首被拔出,鲜血会喷溅而出。8 ?! V5 b' g# W6 u; t2 A4 B
  李哥,那一刻,你疼了吗?
# [  a6 W! S! A3 N7 ?  我会报仇的,相信我,为你,也为我们。
/ u! j, t7 j( b, |" A9 V  钟强把目光移到血衣,他还清楚地记得,就在长裤上某个隐蔽的角落,还遗留着两天前海滨激情的痕迹。如今,那白色的印迹,应该湮没在暗红色的血液中了吧?* h% R' [$ T, F, K) |$ a! _8 `0 @
  李哥,难道唯有这样,我们才能融合吗?
2 a" I, v0 `: o9 w: |# G7 W  钟强走下床,把血衣在桌子上展平,细心地叠起来。一连叠了好几次,他才觉得满意。他想了想,找到一个袋子,把血衣放进去,锁到铁皮柜里。临关上门他才想起,血衣的下面,放着的正是李忆农送过来的纸袋,里面装着那些光盘,那些他们一同看过的光盘。
/ [2 r2 I0 O' t7 a3 M  I  f4 M) R  再一次看见李忆农,是在殡仪馆里。李忆农穿着簇新的警服,安详地躺在玻璃棺罩里。钟强站在棺罩前,久久地凝视那张脸。第一次,他感觉李忆农是如此英俊。他有些奇怪,五年的朝夕相处,他怎么就从来没关注过他的长相呢?他们之间,熟得不能再输了,可每次认定是李忆农,无论多远,并不是凭这张脸,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8 D7 G4 _7 H3 W& u8 M6 J/ X4 s* a: M
  殡仪师的手艺很高超,李忆农就像睡着了一样。如果没有那薄薄一层玻璃的阻隔,他能感受到那细微呼吸所传来的热气吗?前不久,他还梦加过李忆农,那种肌肤相亲的摩挲,至今想起来还有些脸红。李哥,在你的梦中,也曾见过我吗?现在,你还能梦见到我吗?0 n8 N0 G# g% |; x) x! }% a
  这是最后一夜。再过十几个小时,躺着的人,就会化作一缕青烟。李哥,到那时,你还会记得我吗?你还想我记得你吗?
7 Y$ `6 S7 r) o" R3 I9 A$ W  钟强推开那扇铝合金的玻璃门,回到灵堂。人们三三两两聚集着,李忆农的妻子看见他,连忙走过来,他看见她的眼圈红红的。' u0 f# c$ P2 q: \' V0 v) V6 Q
  “他还好吗?”1 X# R  Y) X1 [5 Q1 ~
  “还好。”刚说了这两个字,他的声音就哽咽了,“嫂子,”
- s6 f: V3 f3 T5 a; B9 ?9 u/ X  她拦住了他,“不用说什么,我都明白,别替我担心。”
2 |& G8 f) G4 e& m$ L2 w. i  看着眼前这个坚强的女人,有一刹那他想把她揽在怀里,但他只是轻轻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那天凌晨,当看见她跌跌撞撞地闯进医院,他远远地避开了,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医院。为什么要这样,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E9 C% O$ J' e& E. z6 }1 h! O
  李忆农有了孩子,他就再没去过他家。在这之前,隔三岔五,李忆农都会把他叫到家里,蹭上一顿饭。什么时候开始和他们家疏远了呢?他不清楚,他只知道,上一次看见她,至少有四年的时间了,当时他们两家在购物广场偶遇。上一次和她通电话,距今大概也有一年半了吧。
8 \8 s. T& \  r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深秋,李忆农去南方办案,走了一个多月。一天傍晚,他接到李忆农的电话,约他一起吃晚饭,说他已经回来了。那一晚,他们先打了台球,然后喝得酩酊大醉,又到桑拿洗了澡,回到家已经快三点了。
) j; M# A# W( a' g/ v: I" H  第二天中午,他意外地接到了他妻子的电话。
4 o6 [6 j0 P7 _- c/ m* y  “嫂子,有事啊?”9 k; j2 }1 o* W0 y; [7 t
  “钟强,我问你件事,不过你可别告诉你李哥。”( U6 \1 b' f* R" b/ m
  “放心吧,嫂子,有事你就说。”
' v9 O0 A3 q$ f; c+ y  “你们昨晚在一起吗?”
8 A+ Z- M: A3 i) t  他没想到她问的竟是这个,不由得有些紧张。0 ^' R6 M3 B: g( `- N1 z/ P
  “嗯,我们在一起。”
  S3 z! v6 [: A' L  “还有谁啊?”
  F# ?/ |' r: v  “没别人,就我们俩。”
$ X9 d8 q6 M$ [' A" |  “你们都做什么了?”% H! k, O. m, j$ `6 P  E" w/ L
  这句话倒把钟强给问住了。他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或许昨晚回家后,他们闹了别扭。他不知李忆农是如何讲的,脑子里快速做着判断,最后决定实话实说,但愿李忆农没撒谎。
, \$ @5 C9 i7 d- U  “我们打台球,吃饭,又去洗澡。”& x; A6 u5 G0 t6 n& y
  “几点回的家啊?”. A$ N( N9 @3 t1 e2 L6 M
  “我到家都三点了。”
; O4 |7 e; Y) w  “哦。”
2 t# D# ~3 {& H0 G& Y  “怎么了,嫂子?”9 G/ @' M9 ~# K
  “你说有李忆农那样的吗?走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连家都不回,三更半夜醉醺醺地回来,一问他还跟我急。”
7 ^- N9 O7 X% U# J2 }  李忆农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4 y4 y0 h- o' L& P/ D, U3 D  “真不知在他心里,是我们娘俩重要,还是他那帮哥们重要。”她匆匆挂断电话。/ d$ v% k5 f* o4 A4 h2 m" \5 [
  这件事他从未告诉过李忆农,当时他还觉得是女人的醋劲儿大,担心李忆农在外面有了女人,可能这通电话会让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现在回想起来,当初李忆农和他,或许真有些过了。
3 Z' N7 A" s, P) |. t$ j' s  q- Y) \9 {5 n" T- j9 g7 z
  在场的人,很多都是他的同事,钟强轻声打着招呼。远远地,钟强看到小丁。那天在现场,他只顾着抱着李忆农去医院,和他就没怎么说话。最后的时刻,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他径自走过去。" V8 \' ^; u9 q4 W' R
  “你也来了?”. r9 `: U8 |0 g9 t8 W
  “我怎么能不来?”6 s; ?  n  K* a# C% Z% Y% T( ?8 f
  这个回答把钟强噎住了。想想也是,他问的就有问题。潜意识里,他一直在责怪小丁。4 o: p- k. Q! m, J
  “出去抽根烟吧。”* o$ ^* ]* f& b
  小丁没说话,跟在他后边。夜晚有一丝凉意,钟强竖竖衬衣的领子。他掏出烟,递给小丁,又点着了。
$ C  U6 t/ N. Q$ X# h$ Z; W& f  “哎。”他吐了个烟圈,长长地叹了口气。+ [: G; e( j" ]! m
  “钟队,其实我心里比谁都难受。多好的人啊,我那天不撵他走就好了。”小丁垂着头。
+ B5 W- m' {2 @4 g5 }$ j. j' S  “撵他走?你们不在一起吗?”" h4 l! _) }& t6 i1 y# D* ?
  “哎,都怪我。那天我们蹲坑,他忽然内急,我就开玩笑,说离远点,别熏着我。李队还骂了我一句。哪承想他这一去走那么远啊?”
) y" [  l2 K$ y  “然后呢?”2 r# n2 ]0 o" _1 L" G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吧,我听见有人说话。你知道李队一蹲就要十几分钟的。”- V, Z3 `; A0 H, L4 z5 ^& v" h! \: A$ P
  “嗯,我知道。”钟强差点笑出来,他骂了自己一句。. t' k( c6 W8 X% A: w6 s
  “我抬起头,看见两个黑影,他们离得太远,我根本就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两个人并肩往我这儿走,我想一个是李队,另一个可能是他遇到的同事吧。/ z6 h2 L2 H% P
  “可刚走了几步,他们就站住了,好像继续说着什么,紧接着,两人就动起了手,我一看,马上就跑过去,等到了跟前儿,两人都躺在地上了。% f  @; `: y6 Z2 r3 V6 N0 e3 |7 y
  “当时我没认出另一个是周亮,我只看见李队手里拿着刀,指着他。我吓坏了,蹲在李队身前,想救他。李队话都说不出来了,但手扬着,指着周亮。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摘下手铐想把周亮铐住。
3 X5 h7 s1 E- g; E9 ^9 |0 ^  “可我摸到周亮的手,才发现李队已经把他和自己铐在一起了。”2 ^/ d, D' s$ {6 h; _
  “什么?你说李队把自己和周亮铐在一起了?”
: A) Y. K( S- L. M6 [! s  “嗯。”  B3 {" D1 w5 g0 u4 [9 Q
  “我怎么没见到?”
- ]' D- ?5 p* w5 F) G- d% O. C  “我给解开了,费了好大劲儿。我把周亮铐住,再看李队,他已经不能动了。后来,你们就来了。”  Y6 }# `+ Z; S# C5 [+ W5 c, |+ u% o, Q
  “等等,你蹲坑的地方离现场有多远?”
3 }) v% |# G4 c+ v  “大概不到三十米。”4 P. Y+ ^) V  x( j; p! n
  “你到了那儿,他们就已经倒下了?”' ~: H! b$ ~0 {9 ?, F
  “我刚跑出去不远,就看见他们倒下了。”- }) p& w0 N) n8 r
  钟强沉思起来。这多少有些不合情理,除非在动手前他们已经被铐在一起。1 B9 M1 |! r: i
  “我堵不住,那血我堵不住。”小丁用手捂住脸。
7 f5 W* G0 n! t( Y+ Z' u2 c3 u0 A  “我知道,你没办法。”如果匕首不被拔出来,或许还有救,但只要拔出匕首,也就是十几秒的事儿,人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匕首握在李忆农的手里,显然是他自己拔出来的,他究竟想做什么?难道他认为周亮还没有被制服吗?他还想再补上一刀吗?
& I  Q6 C. O& m( n  “他为什么不喊?为什么非得一个人上?”" ~; a) O  w9 ]7 q; E4 s6 |" x
  “事后我想着也奇怪,我离着他并不远,再说,附近还有好几拨人呢。只有一种可能,周亮突然动手了,他来不及叫我们。”
  J5 O+ ?. T) O3 H4 |# b) A  “也许吧。”钟强把烟头远远地弹了出去。# ?+ q% M2 l5 y6 T) l0 D4 V* {
  “钟队,你心里一定在骂我。”6 [7 H. y, y: E) }
  “没事儿。”1 t7 E; z  M7 K
  “我知道你和李队关系好。”+ k1 _5 C% a9 U3 }
  钟强侧过头,看着他。8 `& u* U! w* K2 p* d
  “我也说不好,就是感觉。李队平时都是在办公室打电话,可他每天都要在楼梯间打一个电话。有几次我经过,听到几句,我猜那应该是打给你。还有,临出事那晚,他还在念叨你的名字。真的,现在我连死的心都有。”/ y& [  f) V2 e& w/ `, o
  钟强忍住没让泪水流下来,他拍拍小丁的肩膀,“李队是个好哥们。”
- [: `2 N+ q/ `" Y: Q: R  “我知道。”小丁低下头,“周亮怎么样了?”
7 E- N$ ?/ d; I  “那个王八蛋没死,就是还不能说话。”钟强把拳头握得紧紧的。
2 O  y" [; `3 \; ]6 L$ i  钟强在院子里踱步,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闪烁。他本该离李忆农更近一些,但他不愿和其他人呆在一起,宁愿享受这份孤独的思念。
2 U+ C- \( d) U) M- E  尽管还没有口供,但所有证据足以认定周亮就是系列案件的凶手,这包括现场的匕首、口袋里的麻醉喷剂、避孕套,以及大树下背包里的警服、一大块儿麻布,这应该是他用来清理现场的。最关键的证据是在他家里的冰箱里找到的,这个变态竟大大咧咧地把受害者的器官随意扔在冷冻室里,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 f& x6 S: _) Q% P# J
  周亮比钟强小四岁,也是院校毕业生。他们认识,但不熟,本来刑警支队和市局就不在一处办公。局里组织篮球比赛时,他们曾打过照面,按照李忆农的话讲,“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哪想到,两人会一同躺倒在河边的草地上。% t) ?$ o4 ^' A# d6 `
  周亮身上有两处刀伤,其中一处致命,引发大出血。这小子命大,倒挺过来了,已经过了危险期。到现在钟强都弄不明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凶器只有一个,谁先动的手呢?是谁这么神勇,在遭受重伤后,还能给对手致命的一击?* r0 k6 _; m, `9 c" z
  好在不用多久,就可以在周亮的口中得到答案了。
4 `" `5 V) \9 {# e$ h  钟强续了根烟,他的胃有些痉挛。晚饭他没吃,他吃不下,何况李忆农还没吃呢。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来,连号码都没看一眼,按下接听键。
, q+ b+ E! p! @- V  “强哥,你在哪儿?”许军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
. F) `. n- n( t; |" M  “我在殡仪馆呢。”
+ v: r/ a. n. p9 I! v  “我刚看了晚间新闻,心里很难过。”/ e6 D) t! U$ S/ e5 R
  “我也是。”7 B+ `" v4 c9 b, @
  “你还好吗?”% d  t5 I7 w5 T; q
  “还行吧。”
- _' g& t- t# a# t( U  “晚上怎么安排?”! d; i7 b4 Y# W' U$ v( I
  “我在这儿守灵,明天早晨就火化了。”
0 V3 O! j/ p! u) J0 ]& }9 x  “我,方便过去吗?”, j' G3 `# d* s
  钟强思忖一下,“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来吧。”: X* b  V/ s- U: @, D& t
  半小时后,钟强看见许军一身素装,走进大门口。% w' F; p/ B. @  C6 _
  钟强陪同许军在遗像前行礼。遗像应该是从哪张证件照上匆忙翻拍下来的,修饰的痕迹很明显。李忆农的儿子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灵堂,和妈妈一起还礼。很久没见到孩子了,想不到都长到这么高了。钟强的心忽然疼了,当年父亲去世时,自己大概也就这个年龄吧。失去了父爱的庇护,惊慌、恐惧,还有冷漠,都会接踵而至,但愿他能挺过来,一路走好。2 F5 C& o3 j* C  a1 B+ X
  “这是李哥的朋友,许军。”钟强给母子介绍。$ ]! D. O# U0 k
  “谢谢你。”女人很淡然。
% u4 R  H, [" v8 c  “嫂子,节哀顺变。”许军抚摸着孩子的头发,并没有看女人的眼睛,“有什么可以帮忙,千万别客气。”
' |' x7 J, |- A1 T3 B  女人不再说话,垂下头。钟强心里叹气,一个声音告诉他,快走吧,你没办法面对。他拉了拉许军,两人调头向门口走去。- b" T: ~4 t: \2 S* `: }' R- @
  “强子,”刘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钟强停住脚步,转过身。* z2 u8 A1 Z5 l) T8 l
  “哦,许军也来了。”刘队看到许军,和他打招呼。( [8 k7 F) M( @
  钟强心里一愣,刘队什么时候和许军也这么熟识?随即他就释然了,许军的饭店就在支队的对面,他们认识,应该不意外。3 ^- [4 N* O3 e# p  `- P
  “有事儿,刘队?”
$ D, y, w) h5 D! V8 U  “你没事儿吧?”刘队打量着他。
9 ]. z3 L. P6 a, T  “还行。”; h# M' Z  t9 M: s) i6 b
  “那就好。是这样,局里安排你明天接受晚报记者的采访,谈谈破案的经过。”8 A: e; a" d+ W. q6 ~5 F/ c4 @
  钟强忍住心里的厌烦,“还是先采访小丁和其他忆农身边的人吧。”" i3 ^  [7 M8 b" w5 }
  “已经安排了,找你是谈如何破案的。”
  P7 P  e$ G* P& V, e# c# f, _  “我没心情。”
0 d0 `- v4 A) N% |  “强子,这是任务。”
6 c2 v) l; ^4 ~( D7 E6 M3 k  钟强看了一眼刘队,没理会他,转过身走了。
" l1 K, k$ a9 Q- D1 r" o  “我去说说他。”许军对刘队说了一句,匆匆追过去。
. A. M) T7 \* c( ^; }  “怎么了,强哥?”
( i( R2 K; o+ H/ Q  “没什么。”3 Q- F( Q' Q. r2 `6 `; t9 v
  许军取出烟,用手碰了碰钟强的胳膊,钟强接过烟,点着了。
. I: Y$ j; h, @+ L  “对了,电视里怎么说?”& c/ d  H8 O+ F# Z
  “先简单地说,淫魔被抓到了,然后提到李哥壮烈牺牲。主要是介绍李哥,说明天开追悼会。”, Y; K% \1 @2 A; d' J5 J
  “提到凶手的身份了吗?”( @6 a/ p% T( ]# [8 g/ k
  “没有。”4 r( K6 x- d7 N% g- ~1 ^  T- ?( X
  “这帮混蛋。”钟强愤愤地骂着。" V% u4 T5 @' u/ G& s& |
  “怎么?”许军不解。
! h6 C7 {( @$ d% g' D  “危机公关。”
) H1 A, l$ K2 D  U  “危机公关?”
3 o4 H% t; g% Q: H( P  “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U, f: n- W( P2 u3 y
  许军摇摇头。
  U) c- z8 v# b. i  “就是我们局里的一个王八蛋。”
: T/ A% J9 t: N& |  “真的是警察,被我说中了?”' e+ |& q+ U2 ~4 W
  “嗯。你不知道这帮头头有多紧张,抓不到凶手,要挨骂;抓到凶手,更要挨骂。”
$ C8 t3 @7 ]. F  让人闻风丧胆的变态杀手竟是个警察,这真的不好向市民交代。& h* K9 H: M0 G9 \
  “你看看这么多年,受伤的,牺牲的,有多少个?哪一次局里这么上心过?我一想到眼前的这些,好像拜那个王八蛋所赐,心里就堵得慌。”
4 K+ D; f' k# z; h) L1 N5 L  许军终于理解了钟强的愤怒。“强哥,你想多了,没有那个家伙,李哥也是英雄。”# _; v  ^, h/ W6 m
  “他当然是英雄。”- I1 }& H  b( i( t: Z4 O7 G
  “我知道。可是换个角度,现在这样也未必是什么坏事啊。”
0 o$ f- u, C& u  “这倒也是,荣誉、抚恤金、家属的安排,都能很快解决,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拖那么久。但是有再多的东西有什么用?人都已经不在了。”: A# A6 D3 }  @9 f  `
  “强哥,这些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和李哥是很好的朋友,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得继续生活。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李哥的在天之灵也会痛心吧?”5 P, N: @  W& N. F) z3 u& k
  “朋友,我们何止是朋友?”- H2 m1 P! E( Q$ l2 u+ K' t9 ^
  钟强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发现许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 T7 }* ?, [9 I- V  “我们是兄弟,生死兄弟。”
  L; X/ g; V, ?, U: z  “哎,”许军叹了口气,“强哥,你还会有生死兄弟的。”0 r( P. {  t" J' p
  两人凝望着,目光平静如水。" ?2 A3 B: Q5 s
  钟强没能参加对周亮的审讯,刘队说鉴于他和李忆农的关系,担心他情绪失控。他不能说什么,刘队本身也回避了,提审由陈队亲自进行。6 I1 l3 M8 d* E* W; C7 j! R+ t
  钟强躲在房间里看提审录像。周亮躺在病床上,手脚都被手铐固定在床栏上,形成一个“大”字,乍看起来,就像受难中的耶稣。钟强为脑子里突然出现的类比而痛骂自己。
! z  s8 t- t2 I  周亮刚刚能讲话,声音还很虚弱,但他倒很痛快,很快就交代了犯罪经过,然而对犯罪动机,无论怎么询问,他都只字不提。
5 n9 e* `9 a* D  ~+ V  周亮的交代证实了大多数事前的猜测。每次作案时,他都是身着警服,以各种借口拦截受害人,伺机施以麻醉,再胁迫至案发地实施犯罪。之后,他会用事先准备好的麻布清理现场,有时因为身上被喷溅的血过于明显,他还会换上一套外衣。至于钟世琦,是在清理现场过程中被他无意撞见了,他杀人灭口。2 H/ Z8 `3 N0 S1 t( U$ v- G9 i, P
  钟强把带子倒回去,重新看他关于李忆农那一段的交待。
/ ^. v  o0 L  j" t0 N5 o+ l  “交待一下你杀害李忆农的经过。”
: a* w5 ^0 P$ I( Y/ A  “二十四日凌晨,我到了树林,在一棵大树下把背包藏好。”, D1 w. _9 J7 Q
  “那个地点是你事先选择好的吗?”( F0 }* [8 L: T4 B
  “是,每次我都会事先踩点。”. |1 P7 f2 P6 Q
  “继续。”' X* l4 b( V$ G, K
  “我放好背包,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我。”" W) [1 P6 O( u. q) ^
  “喊什么?”
& _+ H% y4 Q  F' `1 J+ m9 t  “好像是‘喂,干什么的’之类的。”
  W; I* ~3 H$ L; \2 P. x  “然后呢?”, c8 ~( K* ^% Z: Y9 g
  “我手里有手电筒,我往那个人的脸上晃,认出他是李忆农,我也让他看清我的脸,我们都笑了,他说了一句‘都把我吓死了’,好像盯了我很长时间。”
% E6 N- ^1 E( T  说到这儿,周亮停顿了一两分钟,好像是说累了,也可能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M' [# e9 Q1 j- g, d3 S( O7 e
  “他以为我也在参加晚上的行动,问我们负责哪一块儿,我告诉他我们机动,他又说了一句但愿能抓住凶手之类的话。他问我要去哪儿,我说要到对面的山上,我们就一起往前走。我以为我暂时糊弄住他了,决定取消当晚的计划。最迟到周一上班,他就有可能发现我在撒谎,因为行动根本没有我们的份儿。当然,他也有可能永远不会发现,但我不能冒这个险。我准备按照预定好的方案逃跑。我知道周围肯定还有他的人,不想采取什么激烈的手段,只要我能平安地到达公路而又没引起怀疑,我就成功了。”, {  d/ }1 t/ ^8 v% s) ^
  周亮说得很平静,就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3 Z4 l# ^' M8 f5 u* ?9 f
  “继续。”陈队的话没有任何感情。
+ j/ A/ M3 D: G  y9 S3 ~. |  “继续?”周亮停了一下,“看来我还是想错了,他还是发现了我的破绽。我想我们当时一定是各怀鬼胎。后来他说他发现我在大树下鬼鬼祟祟,还看见我穿的是警服。”3 q6 d5 z/ `; P( E+ N
  “按时间顺序说。”陈队提醒他。+ \0 t1 F$ i% n7 C& L
  “不知什么时候,他拿出了手铐,趁我不备,铐在我的手上,我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原来另一半已经铐在了他的手上。”( d( X  u/ f) G) q
  钟强痛苦地用手捂住双眼。铐手铐的速度曾经是他们俩的比赛内容,当时李忆农赢了。
9 L6 Q- }3 b: X; W  “哪只手?”
# I+ P( P% t, z( f6 i; D  “嗯,我是右手,他是左手。”9 a8 K% ]# p* }$ N
  “然后呢?”, R$ N( r+ n5 y& z7 w6 Z  P8 L
  “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或许他只是怀疑,没准我还能说服他。没想到他直接问我是不是凶手,我知道我们必须有个了断,我从腿上拔出了刀。”
$ R  a+ ~5 [+ Q  K0 Y9 a  钟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尽管周亮的声音虚弱,时断时续,他仍旧感受得到当时的惊心动魄。
0 M' q7 t% [9 Q6 ]# l2 F! U0 d# d/ [  “我对他说,我不想杀他,如果他放我走,我马上就消失,可是他说我造的孽太多了,看样子是不想放我走,我们就动了手。”
4 |/ e0 j* ?; W1 N( G7 g  说到这儿,周亮停住了。
. P- R3 r3 }% A5 W, @- f+ q9 {4 {  “说说你们动手的经过。”& g2 @0 ]  I) h3 Q# M+ q3 T8 v* Z
  周亮沉默着。& G9 Y. u% ~+ T' ^9 U0 T$ F  `, |* i4 F
  “我重复一遍,说说你们动手的经过。”( y* ]5 H8 I" N2 b$ J
  “当时太紧张了,我都没看清,反正我们都受了伤。”
- v! M0 H+ O5 N  “你仔细想想,当时怎么动的手?”
5 H% y7 b9 b  A  周亮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太快了,我真的想不起来什么。我先倒下了,然后他也跪在地上,接着也倒下了。”
3 e6 i: f5 H! ?! o/ m  W" T7 P  “然后呢?”( R% c/ a0 {* G% d/ X4 F! {
  “我看见有人跑过来,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J; O6 q0 Z* |  录像到这儿就结束了,钟强按下暂停键。他想了想,点着一根烟,把带子向前倒了倒,重新播放。
, s+ y0 J. f- b  “说说你们动手的经过。”; y9 Y, K+ O2 ^  u) w# H- R/ p
  沉默。
+ X6 Q5 t. T, Y( z4 D  “我重复一遍,说说你们动手的经过。”
  T0 L! V9 h& Y# E4 Q; {3 n  “当时太紧张了,我都没看清,反正我们都受了伤。”) n' y* t7 l' _+ Z" ]/ o' x
  “你仔细想想,当时怎么动的手?”- P& K# b, a1 t' I7 q# Q2 G2 }& m
  “太快了,我真的想不起来什么。我先倒下了,然后他也跪在地上,接着也倒下了。”
& v; C0 b' u8 O/ l% H1 P' ~1 ?  “然后呢?”
! {5 N6 H4 x5 Y  “我看见有人跑过来,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o  X& p# r8 u3 f
  这一段,他又播放了一遍。/ k) H, j6 @8 W6 ~3 t% Y! J7 p- J
  李哥,你就是这么走的吗?眼泪,又无声地流了出来。
5 g  i! M7 e! a( r, j% t  接连几天,钟强都沉浸在悲痛中,他只能用酒精麻醉自己。每天下班,他都要拉上几个同事,换着地儿喝酒。妻子知道李忆农的事,叨咕了几句,也就随他了。她很善解人意,钟强心中暗暗感激。# P7 e; i- q$ h# A$ C
  周末,他和许军无言相对。看着熟悉的包房,想着不久前还曾和李忆农把杯换盏,他不禁悲从心来,棋子迟迟不能落下。! z3 t9 `0 A9 i6 f- U
  “强哥,别这样,找你出来就是想让你散心,不然,我们换个地儿?”2 {; ?& y1 Z; |/ B8 e1 \- g
  “不用。”钟强收摄心神,把目光专注于棋盘,棋盘上,黑子正在围攻一条白龙。
% W# y6 [1 f# Q' Z! E* ~9 _  “你杀气很重啊!”许军若有所思。
7 ^- i/ E0 J( x  “我想杀了他。”
- j  R& d, u6 i6 D  “别想傻事,强哥,他活不了的。”( u' g2 Y7 [) J0 ]
  “那不一样,”钟强把手中的棋子重重地拍到棋盘上,“我要亲手杀了他。”  H9 X; |6 y/ n6 b! K2 ]
  “千万别这样,强哥,你杀了他,李哥也回不来了。再说,咱还有工作,有家,就算不要嫂子了,咱还有儿子不是?”
6 v% n/ B8 ]# O3 v) L. m  “可是他的儿子已经没爹了。”
" B& ~8 w' c: O& n) o  “一切都会好的,他儿子不是还有我们吗?”7 g2 A  u7 {$ r& N% \
  钟强没说话,眼泪在眼圈里转。; I) @  m( y9 w5 U0 ?2 G
  “强哥,你别吓唬我,刚才你只是说说,不会当真的,是吧?”
* @9 `! L: Y; o8 W9 C5 d  “哎,”钟强痛苦地闭上眼睛,用手使劲地抓着头,“我也只能说说,如果再不说,我都快疯了。”
3 i$ i9 ]3 L" Z, g8 c1 S8 ]. s  许军怔怔地看着他,默默无语。& |' e8 _/ i6 L, c
  这盘棋没能下完,两人都发现没法再落子了。- u  c) h/ r8 w& B- K2 |- R
  “算了,不下了,咱们喝点酒吧。”7 I; ]+ w/ i" f# E
  “喝,喝酒。”钟强叹了口气。
, O# E( j9 u2 k2 t  @" N. e5 C; G/ J2 e; P  s9 k
  两人闷声喝着酒,很快一瓶酒就干光了,钟强和许军都有了些醉意。3 Q9 F1 {% k% ^9 w4 W
  “我有个哥哥,比我大三岁,从小就护着我,我就是他的跟屁虫。”" r( ?8 c4 ~& i/ o+ F
  许军突然提到自己的家庭,这让钟强有些错愕。他们彼此很熟悉了,可是对对方家庭基本上是一无所知。
1 d) n2 F. A9 C+ E  l  “我娘去世早,也没人管我们,我们都不是省油的灯,调皮捣蛋,什么事都做,但有了他,我从来不担心自己受欺负。长大了,我们学习都很好,可是家里穷,供不起我们两个上学,我让他上,他让我上,我们吵了好多天。”
) l' D3 N5 L# _5 ^. K* O% o  钟强抽着烟,透过烟雾静静地看着许军,没说话。
- J5 ~  b5 G" l4 ^/ o$ k  “后来有一天,爹把我们叫到一块儿,流着眼泪对我们说,娃啊,爹没能耐,不能都供你们,但两个人不能都废着,怎么地,咱们家里也得出息一个啊。我想了这么多天,干脆抓阄吧,谁摸到谁上学,那是他的造化。咱先说好了,谁出息了,都得照顾另一个。
! e" h0 V; ~  K4 m, n  “我们推脱不了,只能抓阄。爹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纸团,让我们挑,我哥让我先挑,我就挑了一个。我打开抽抽巴巴的纸团,上面写着一个‘上’字,哥哥见了,二话没说,扭头就走了。  J0 i# u1 I& O$ T0 u
  “就这样,我到县城上初中,哥哥在县城的灰场打工。我们离得并不远,但也不是经常能见面。他们干活很累,一天十几个小时,只挣三块钱。哥哥每次来找我,不是带来几小块儿肉,就是拿来两个鸡蛋。他们伙食并不好,很长时间才能吃上这些,他舍不得吃,都包来带给我,我也总逼着他和我一块儿吃。”
1 \+ t9 S' U/ k9 b2 z& q  许军脸上浮起笑意,仿佛又回到那苦涩而又甜蜜的时光,钟强有些看呆了。
' L/ p, r! M( D! O) v3 N  “哥哥每次来,都会考问我的学习,我知道上学的心他只是藏起来了,一直没有放下,心里很愧疚。有一次我和他说,等我出息了一定好好报答他,你猜他怎么说?”% s: @& Q# X& ^
  钟强摇摇头。: {8 V6 p0 }9 ~6 c% w- |
  “他说傻老二——他一直管我叫傻老二,咱们哥俩还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哥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将来你真要有了出息,就把哥的娃接走,咱这一辈子穷,可不能再让下辈子过这种日子了。”
1 n2 l* F; J1 o. H' r  “是啊,你现在混得不错,也该照顾照顾他们了。你把你哥的孩子接出来了吗?”+ u& p( \# p! F
  “没有,他没孩子。”
2 e% J& u1 K# d) X5 l( v  “怎么?”' }. G: ~$ D  i% h: T* R: ?
  “他还没结婚就死了。”+ q. \9 w: R9 ?% p$ v
  钟强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 Z4 H6 v" g2 a1 `# b5 G  “那年我上高一,他掉灰池子里了,捞上来人就已经不行了。”3 L4 [7 K$ t6 v" `' @& u4 `
  钟强痛恨自己的木讷,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许军。
9 w- ~" ]1 T3 ]5 X6 g# V) \' {  “我流不出眼泪。我爹借了个三轮车,接哥哥回家,我要跟回去,爹不让。那天正是考试,爹说,你上学是你哥拿命换来的,考完试再回吧。他紧接着说,那次抓阄都是哥的主意,两张纸上都是‘上’字。) B, K" N6 b7 o6 }* |8 p1 }
  “我恨我爹恨到现在,就为他最后一句话,他不知道那给我的打击有多大。三轮车在路上就翻到了山下,两个人的丧事是一起办的。好多天我不吃不喝,就是哭不出来。有一天,我忽然想明白了,为了我哥,我也得好好活下去。我抱着院里的大树哭得死去活来,然后就离开了家。”1 D0 q& L8 g* p6 U  x
  许军抬起头,看着钟强,“你也是,我知道你和李哥关系好,但总得活下去啊。李哥也不愿见到你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哭一场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2 |) B8 J, h0 B* L) P/ H0 \  钟强看着许军的眼睛,站起身,一步一步移了过去。终于,他趴在许军的肩膀上哭了起来,起初是小声啜泣,继而变成嚎啕大哭。那一天,他哭了很久。
% b4 p- H* I6 ~: a  ^# e1 h
8 \* B: T; B# f% `  \& |4 p  钟强又梦到了李忆农,还是那黎明的高原,还是那银色的海滩,负手而立的李忆农走过来,轻轻将他揽在怀里。
4 ^: @5 }; f5 A$ I' q0 i  钟强睁开了眼睛。天钢微微亮,屋里一片昏暗。钟强转动着眼睛,努力适应这暗黄的光线。他的头有些疼,口也很渴,又喝多了,他对自己说。
  C# `* o  H% J* d$ S6 C7 a  忽然,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窗帘,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他的身边还躺着一个陌生的人。
& e3 [: y# h* ?  他有种不安的感觉,挣扎着想坐起来。他的头仍很晕,刚起身一半,便又重重地跌了回去,柔软的席梦思一阵晃动。
- N) {8 b+ h) m7 k' e: O1 {  身边的人一个激灵,翻过身坐起来。一个朦胧的笑脸看着他——是许军。
4 K9 T6 l& E$ F2 ~  “醒了?要喝水吗?”/ z: r9 Y  e3 `, O
  他喉咙发干,点点头。
( M: I' {& L- i4 A  许军掀开被子,跳到地上,从床头柜上端过来一杯水。“已经凉了,我再给你换一杯?”
/ b, K! T: Y! T5 v0 r2 a. K* l$ [, v  “不用。”他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这是你家吗?我怎么在这里?”
3 f1 g5 R6 |  w0 M  许军盯着他,忽然大笑起来,“你是装傻啊还是真的喝得不省人事了?昨晚从歌厅出来,你醉得就像条死狗,我不把你拖到这儿来,还把你扔到大街上?”' Q1 y3 R4 v: f3 P, t& {9 ?2 b7 W" u# P
  钟强恍惚记起他们在饭店喝完酒,又去了歌厅。
* z0 y, }4 h6 s! T3 ]. Y* k  “你小子昨天可是爽着了,国王待遇啊,两个小妹,一边一个,害得我也多叫了一个。”7 [5 t6 z8 q; ]% u; a* G: o
  钟强努力回忆着,好像是这样。许军掀开被子,又钻到床上,钟强不经意地往边上挪了挪。  }. V& V7 Q0 |: v4 z4 n5 q
  “抽烟吗?”' O9 l. r$ t8 l8 G) t7 X
  “嗯。”
4 M) v3 }# s9 c7 Y, A  许军侧起身,点着两只烟,递给他一支。这个动作又让他想起李忆农,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李忆农都是把烟点着了再递给他。他接过烟,默默地吸了一口。3 I9 C0 g) c+ i0 L; g6 k. ]
  “不过还别说,你小子喝多了,歌唱的就是好听,把那几个小姐都震住了。”; U4 l  c8 ^8 T% D4 f2 I" T
  “是吗?”钟强苦笑着。
% O: c7 m$ {; ~- W7 {: O  “可不是。那个四川妹一个劲儿要你的电话号码,没准儿是看上你了。”1 n) w- V! M- G6 _7 r9 v4 |
  钟强对自己的歌唱水平一直很自负,从大学时和同学组乐队开始,他的歌声就迷惑了一拨又一拨女孩子。, ^6 q0 K/ P# {* s! K% Z
  “哎,昨天喝得太多了,都记不起来了。”& O$ R1 e9 Z$ B9 ~6 a- c% }* G  u
  “昨天喝吐了还记得吗?”
7 K4 ]5 H  N( ^; \. @1 T6 B- o  “我喝吐了?”
/ h% u; [6 m$ B2 u* E/ s7 e/ g$ Q0 n2 O  “我真服了你,昨天那个小妹正坐在你腿上,你吐得你们两个身上到处都是,人家要跑,你还死活拉着不撒手。”$ \6 ~+ b2 i% ~# x- y% s/ D: Q
  “是吗?”不安感再次袭来,他摸了摸自己,果然赤身裸体。“我的衣服呢?”- _( J9 q- ]! {9 v! l, z
  “还好意思问?我都给你洗了,折腾了我大半夜。你不知道把你扒光费了我多大劲。电视里经常演女八路背受伤的男八路,我昨晚算知道了,那他妈地就是扯淡,她要能把他背走,我管她叫奶奶。昨晚给你擦身子,翻个个都那么费劲。”, o; Q  i# n6 e0 Z6 h6 E/ X  c/ h. ~; \
  钟强的脸热了,难道自己竟被他擦了个遍?0 |" z3 Q/ I9 a& `
  许军取过烟灰缸,放在两人中间的被子上,嘿嘿一笑,“强哥,昨晚想女人了吧?有多久没跟咱嫂子干那事了?”, L) k; s" x$ o* T, {
  “怎么?”钟强心里一惊。
, J5 Q$ N) g; [. \& _' x  “你不知道,大半夜的,抱住我,又亲又咬的,如果不是你,我早就给踹床底下去了。”+ |1 k9 S5 l% t; D; ~: H0 f
  钟强的脸更红了,不敢应声。5 P* K: D" n& z, l1 _
  “你的家伙大自己不知道?把人家顶得生疼,睡裤被你弄得一塌糊涂。”
" j% _: J+ I4 X+ s3 C  钟强侧过脸,不敢看他,如果有地缝儿,他一定会钻下去。$ ?( A7 o1 ^# j# r, Q6 e; ~
  这个周末,钟强终于有时间陪儿子了,他和妻子带儿子去了动物园。
' j/ h- i: Q2 Z6 q) O) o5 |3 F  儿子三岁多了,正是最好玩的时候,看着儿子在草坪上跑来跑去,钟强的心里充满了温馨。做刑警这一行,很少有时间能好好照顾家里,好在妻子还算理解他,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他也少了许多过分的要求。
) u& A1 V3 H5 v0 X* a  天气很好,儿子张罗划船。三人荡舟湖面,心情豁然开朗。船身是一个大笨鹅,儿子在船头和船尾不停地窜来窜去。钟强靠在座位上,用脚蹬着轮子,眼睛随意地看着周围的风景。忽然,他的眉毛蹙了起来。; J  C& n# R7 x) G4 w
  越过湖边的垂柳,一座红砖建筑若隐若现。钟强的心紧了起来,马路对面的那幢建筑就是公安医院,周亮正躺在顶层的一个特护病房。  G9 j5 i& B* ?2 v% D8 s5 ^
  “真不该来这儿,好心情全完了。”他自言自语。可是他越想忘却,提审录像就越往他脑子里钻。渐渐地,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 z  S0 C# }! A2 Q/ X7 @! K  “怎么了?”, U" r0 j, W( Y* ~! E
  “没什么,想点事。”他愧疚地看了妻子一眼,“对了,哪天咱们一起去李哥家看看吧。”
  Z, o7 n8 {" I! \( j. R0 v! f  “是该去,嫂子说不定得多难受呢,还有孩子。”) ^2 f' T2 V4 q0 ]+ A
  妻子的善解人意让他宽慰,无论如何他不能自己面对嫂子。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但他自己就是不敢去。! O; J. L  X4 ~
  他机械地做着动作,脑海里充满了李忆农的影子。他离开整整一周了,这些天他浑浑噩噩,很多事都没有仔细梳理过。李哥的死,有很多蹊跷的地方,但具体是什么,他始终也没理出个什么头绪。
3 w, m! Q# q# B& P+ I. S/ z  他努力回想可能的细节,两个字突然蹦了出来。6 ^) L1 c% t/ |4 x$ ]5 h+ P* T0 j
  手铐!没错,就是手铐。- k7 y. O8 m9 h/ x9 h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和周亮铐在一起啊?
- l1 Z4 V1 J2 _1 D! |. ~  这是个极易忽略的问题,可最大的不合理即在于此。% s/ p- d+ E$ t, Z( g- Z2 ]
  很多人都在说,李忆农是为了不让罪犯逃脱,才把自己和他铐在一起,这是他负责的表现,新闻报道也对此大肆宣扬。在悲痛中,钟强也没觉得这种说法有什么不妥,他当时只是骂了一句“傻”,那不过是痛心。可是现在,他愈发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 I9 I: y4 W, p/ B$ A  w% h) p  原因只有一个,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李忆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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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w& F1 D8 X4 q9 l  李忆农是个敢玩命的主,但是他更惜命,从来不会冒无谓的风险。他曾几次三番地对钟强讲,工作得做,家也得顾,刑警本身就是个危险的行业,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事,所以千万大意不得,“谁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老婆。”记得刚到队里,有一次抓捕一个持枪嫌犯,一听到拉枪栓的声音,钟强就要往上冲,被身后的李忆农死死拽住。“你显什么能耐啊,这儿这么多人呢,差你一个啊。”他在他耳边悄悄说。还有一次,钟强带人到昆明抓逃犯,几个人一人一把“六四”,当当敲门,没想到门一开,里面一个微冲对着他们,他们吓个半死,当即顺着楼梯逃下,请求当地特警支援才把逃犯拿下。回来和李忆农提及此事,李忆农气得破口大骂,说如果他再这么不要命,往后就别认他这个兄弟。  ^6 o) d! w7 K! d5 r" H
  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能放松所有的戒备,把自己和一个凶残的变态杀手铐在一起呢?3 h4 W% ^1 R) e+ @
  上周末的行动是全市统一行动,经过了精心准备,有关人员都配备了武器,他们这些刑警身上都带着枪。综合小丁和周亮的说法,李忆农应该是在隐蔽的情况下发现凶手的,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警,他完全有时间有能力做好充分的准备,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抓获凶手。即便条件不允许,他也可以一边持枪威慑凶手,一边高声叱喝,以召唤同伴,形成合围。退一万步讲,周亮并不是个高危的现行犯,没有手持炸药包冲向人群之类的举动,即使让他逃脱,也不会形成更大的危险,况且按照周亮的交待,钟强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纵然他逃脱了,抓获他也只是时间问题。
0 Z) s9 V6 Q( e  这让钟强迷惑不解。/ o* V4 k9 P4 @5 P* O' [3 X# U2 F: I
  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李忆农的这种莽动,对于一个刑警来讲,完全就是失职。安全教育警队是长抓不懈的,也是队里考核的一个指标,队里上下历来都很重视,这一点李忆农不可能不清楚。他的冒险,完全是无谓的,没有任何意义。钟强都能想到这些,队里和局里的头头们难道就想不到吗?& d  t* X2 e( b
  忽然一个念头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他不禁打了个激灵。那些头头不禁想到了这些,而且充分地利用了这些。原本杀手是一个警察就让局面不可收拾,抓捕过程中一个刑警的无谓牺牲更是雪上加霜,上面只有把一个失职的警察塑造成英雄,才能多少减轻一些尴尬,使自己免除可能承担的责任。+ |& E; Y8 s9 B" u: B' M
  这帮狗娘养的!钟强在心中愤愤地骂了一句。这一切的代价,就是李忆农的死亡,这不仅让他恶心,更让他觉得是对李忆农的亵渎。) w- V! p9 L! s+ o; H  A& C
  然而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他仿佛看见那帮头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开导他:你看我们已经不追究他的失职了,反而给了他很高的荣誉,你还想我们怎么做呢?( P, ^% S" H7 y/ T1 M+ B: Y
  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和现实中的因素相比,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尊严之类的东西,又算得什么呢?他的心情坏到了极点。8 u, D0 F- i3 T6 S; {
  可是李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差点喊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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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O4 A* ^# e1 W* \8 Z  钟强没心思再玩,带着家人匆匆回了家。妻子虽然不高兴,但一看到他的样子,还是把儿子带回娘家去了。
0 r- A" D: ~4 X& i* S' T  钟强躺在床上,继续着湖面上的思考。他曾看过李忆农和周亮的伤情报告,也查阅过现场勘验报告,两个人的伤情是另一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周亮身上有两处刀伤,一处由左肩胛骨向左下方呈45°划过,刀痕大概8厘米长;另一处直刺心脏上部,刀口向右上方倾斜,刀口宽度大概为2.5厘米。李忆农身上只有一处刀伤,刀口呈仰角,从上方斜刺入心脏,刀口方向基本呈垂直方向。
/ m. o% c6 b. O" i' x  这太不合常理了。按照周亮的交待,他们被手铐铐在一起后,他才摸出了刀,提审时陈队特地问了一句,周亮说他被铐住的是右手,那么李忆农被铐住的就应该是左手。两个人连在一起,而且是站立着,行动本身会很不方便,匕首刺伤的效果会打一些折扣。现场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呢?如果周亮先刺了李忆农一刀,李忆农拔出匕首后,连刺周亮两刀,表面上这个过程或许说得过去,但是看刀口就解释不通了,尤其是刺入李忆农心脏的那一刀。周亮或许是左撇子——右手被铐住后他很轻易地拔出了刀,但即便是这样,他刺的那一刀也应该是从左向右倾斜,而绝不会是从上到下几乎是垂直的角度刺入。
2 i$ @2 Q8 T3 H$ j" e$ R' `1 f  当然有一种可能:不管是什么原因,周亮把方向说反了,也就是说李忆农铐住自己的右手,而周亮被铐住的是左手。但是如果是这样,周亮身上的两处刀伤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 G2 [; |5 D. {" i  钟强忽然想到了小丁,现场除了李忆农和周亮,还有小丁。小丁在殡仪馆是怎么对他说的呢?. @( d& K( u$ B
  “当时我没认出另一个是周亮,我只看见李队手里拿着刀,指着他。我吓坏了,蹲在李队身前,想救他。李队话都说不出来了,但手扬着,指着周亮。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摘下手铐想把周亮铐住。”" @& ^  i* A% l5 V" j9 G; H
  “可我摸到周亮的手,才发现李队已经把他和自己铐在一起了。”# c9 c" W5 H2 T( _. ?
  钟强“腾”地一下坐起来,从口袋里翻出电话。接连找了两个人,他才得到小丁的电话号码。
" P: f$ q' b$ l9 r, ]+ T  “钟队,找我有事?”
+ j2 T& p( a  o6 a: A' n  k  “嗯,我想你回忆一下,你和我说,你到现场时看见李队手里拿着刀,拿刀的是左手还是右手?”, S8 O9 Z* X+ r/ @
  “我想想,是右手。”  d; ^7 A6 s% W* Z! q" C
  钟强心里一阵紧张,“你确定吗?”# c. D' ~. a4 E7 E5 E
  “我确定。当时周亮躺在李队的左侧,李队右手持刀指着他。”+ w/ i' ~7 R" Y! R' c2 ~
  “这也就是说,当时是李队的左手和周亮的右手被铐在一起了,是吗?”7 p% y9 ^+ X7 M! }6 g
  小丁想了片刻,“是这样。”
/ d& P& k9 u: ?! y9 \  放下电话,钟强愈发糊涂了,但不知怎么,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U0 P$ U3 q* ~
  周日,鬼使神差,钟强开车又来到了海滨。穿过稀疏的防护林,他将车停在那小块开阔地上。他摇下车窗,清凉的海风“倏”地钻了进来,带着一丝咸味。尽管是白天,这里也杳无人迹。钟强点着烟,靠在座位上,静静地望着无人岛。
6 I" r/ I6 E6 G( q$ F* a/ b. s" o" X  李哥就曾这样遥望无人岛,一天又一天。
  ~! ^) N3 f  e9 p  O  i0 C: _% y  那一晚,回程的路上,两人都一言未发。下车的时候,李忆农探过身看着他,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就把车门关上了。他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 @5 h8 v0 x% @8 O2 e! D1 D  如今海涛依旧,但再也见不到那个忧郁的男孩了,再也不会有人和他诉说心事了。' z9 |" J! v- ~. h& N$ j4 A+ d& @
  昨夜,他想了一夜,早晨起床时他筋疲力尽,这倒不仅仅是因为他一宿没合眼。
7 Y! Q, i# D, _0 P3 R  午夜的时候,他终于想明白一个问题:李忆农之所以用手铐把自己和周亮铐在一起,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要亲手抓住凶手。
. W0 F5 `3 X& I, @( L8 Q  想通这点的时候,他痛苦得差点从床上滚落下来。他记起了那天在办公室,李忆农和他说过的最后两句话,那是李忆农这一生最后和他说过的话:  A6 A/ r: k; I! D5 ~2 p, M. l8 p
  “不会的,钟强,相信自己,如果咱们局里有一个人能破这案子,那也就是你了。”7 q4 c/ @0 M( \$ s' m
  “我们都会努力的,我们一定会抓住那个家伙。”
$ N0 J0 [0 F5 x- @  我们,我们,钟强轻轻念叨着,在李忆农的心里,他的事就是自己的事,“我们”的事。眼泪再一次悄悄地滑落。$ Q( S( o6 U9 X
  李忆农不顾生命危险,只是为了“我们”能抓住凶手。8 r4 Z& [: X0 N0 M& q' Z
  更早的时候,有一次两人在电话里分析完案情,李忆农把话题转到陈队退休的事。
! X' Y5 y4 m) B2 V% b$ R* y: b+ j" U  “陈队明年就退休了,刘队肯定扶正,空出的位置也就是孙晓东和你争。”: C* c2 C1 W* \
  “我没兴趣。”这倒不是托词,他真的没兴趣。! C- K, g* u( e4 i$ H2 g
  “傻啊,你?那是你应该得到的。”6 A3 v, U' [  A- D  o* ^
  他没应声。
0 q; V- W& ?- a/ ~8 u  “哎,你这一辈子,怎么就不为自己多规划规划?”! X# P  _7 x; U: S! a3 d6 g
  他知道所谓的规划,就是先当上副支队长,然后是支队长,如果还懂得进步,应该可以做到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在一个地级市的公安局,这也就到头了。
% j; a& o  I1 J* W# `' L4 U  他从未想过这些,如果走这条路,那就意味着不停地请客、送礼、拉关系,这不是他习惯的生活,倒不是他有多清高,他只是不习惯。: \7 c: e2 ^+ m8 V3 k9 `0 y2 Z
  “我不习惯。”他实话实说。
2 w- \6 H2 k6 y) n  “慢慢你就会习惯的。再说,如果你不上,孙晓东就得上,那小子多讨厌啊!”
2 V5 V- y) m! D, ]  这句话多少说到他的心里。( E4 S% G7 S. l$ J/ f% w
  “再说吧。”$ G% W) v# {3 s0 j# @
  “嗯,好好把眼前的这个案子破了,其它的我帮你运作。这个案子百年不遇,只要你能抓到凶手,那孙子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8 y3 b+ C7 M7 S) C! `& ~
  想到这些,钟强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傻哥哥,你这么做,是想让我负疚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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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U! Q$ V2 R5 j$ a( N  钟强把燃尽的烟头扔到窗外,他的目光渐渐地汇集到那块海滨的高台。想当年,李忆农就是坐在那上边遥望那个无人岛,做着当岛主的迷梦吧?
, {! V* O3 T  ~! w; {8 Q  “我小时候最大的理想,就是成为这座岛的主人。”) ]6 U/ E/ B& j$ h% ]: M7 _
  “你看看周围这些树,从我记事起,它们就在这儿了。我那时经常坐在前面的高台上,凝望着那座岛,想象着如果我是它的主人,会怎样在上面大兴土木,建立我自己的庄园,怎样建立岛屿与大陆的交通。”
; X8 e+ C- l; ]8 H+ u  “我喜欢孤独,喜欢孤独带给我的安全感,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
% Z7 Z% r  R! R0 e6 [  “我是在这儿出生、长大的,穿过树林一直走,拐过前面的海岬,那儿就是我的家。”' B" A8 K. P/ a' i% z3 e) v
  这些是那晚李忆农坐在车里和他说过的话,真不知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钟强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李忆农,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他却离他那么远。
# F0 t; U8 \$ z: l  从过去的案情看,周亮是一个用刀的好手。他在警院毕业后,就一直在政治处,没有多少动武的机会,但或许在这之前,他就已经练成了这手本领。至于李忆农,他的徒手擒拿术,在整个局里都是数一数二的,有几次私下里钟强不服气,却每次都差点满地找牙。
* j+ n1 `: S) ]) h5 w7 E  这样两个高手,被手铐铐在一起的高手,只有三个刀口的惨烈搏斗,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是如何进行的呢?" C0 l, x2 X8 Z, g0 N# _0 U9 s: X
  昨夜剩余的时间里,钟强想象着各种可能性,最后得出的结论让他心力交瘁,瞠目结舌。! O% i; T/ J3 v, N$ X8 S
  那三个刀口都是李忆农造成的,也就是说,李忆农刺了周亮两刀后,跪在地上,又向自己的心脏刺入了致命的一刀。
  s" {! Y+ f7 _  不管多么不合情理,但现场痕迹和两个人的刀伤,喻示着只能是这样的过程。- w3 c- \; x8 u1 d/ m
  至于刀怎么转到李忆农的手里,这并不关键。: ^% \! \  K* a0 k6 K" o
  那一刹那,钟强觉得自己快疯掉了,好像大脑出了问题。) X; V7 }, V3 _7 v
  但是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疯,大脑也没有任何问题。如果说有问题,那也是大脑远远不够用了。
. b8 {* [/ O2 S' Y, p7 t" t4 y5 ^  没有别的可能性,过程只能是那个样子。
+ d! A8 w+ f/ d& Y# s5 ~; R$ N  他已经感觉不到痛苦,剩下的只是麻木。4 h" F2 d6 R- o8 Z# M) c$ d
  李哥,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为什么非得是这个样子?$ ^  [% M4 d. u
  他擦掉眼泪。这些只是推测,他需要当事人的证实。李忆农走了,但另一个当事人,那个该死的王八蛋,还在。
4 h4 ]+ Q  L7 B* z  D3 |) n
( I3 Y! z% K) R: J  钟强又想起那两颗冰冷,他抬起胳膊,仔细端详着,仿佛那两颗晶莹的泪珠还在上面一样。那是多么迷乱的一个夜晚啊!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默许李忆农的激情,更搞不清楚为什么他两次倔强地扭过头去,拒绝了李忆农的亲吻。
- ~" W" m3 L% j" a. H  激情和亲吻,有什么实质的区别吗?
7 M/ ]$ g! `; i& n3 ?/ M& {  他曾把这一切归咎于酒精,但发生的一切,仅仅是因为那辛辣的液体吗?7 U  M. {, ]* g
  李忆农是个负责的男人,正因为他负责,尽管他们间的暧昧已存在很久,但他没有挑破。或许他不想钟强承受压力,或许他不想破坏两个家庭,或许他知道只能把深沉的爱埋在心底。现在钟强可以想象到他曾受到的煎熬,他还记得他一次次地深情凝视,一次次地欲言又止,他还记得第一次身体接触后他的惊恐落寞,他还记得看光盘那一夜两人的辗转反侧,他更记得海滨那一晚最后的疯狂。
* B1 ?0 m9 k3 B1 W0 R- S  没错,那是最后的挣扎,最后的疯狂。
8 o/ [2 E- F/ Q2 N7 y* x" S4 Z9 v& F* h  那一晚的李忆农,不是他认识的李忆农。那近乎直白的告白,就如同破釜沉舟、回光返照。钟强痛骂着自己,这么显而易见,他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自己当时在做什么,沉醉在情欲里,还是迷茫于震惊中?
* s. |- _. j' G) L' n  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m% G: g, K' H
  难道是自己的拒绝,刺痛了他的心,让他产生了厌世的念头?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钟强自己否定了。不对,李忆农不是这样的人,他绝不会仅仅因为这点事就去自杀。
, [8 Q* n$ b5 c, m0 N  这是钟强第一次想到“自杀”二字,他的心一阵抽搐地疼痛。" h$ u, \! ~3 ^9 O. g8 ~
  李忆农“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老婆”,他能够忍辱负重,绝不会轻易自杀。  F/ R2 z8 Z, a  j( V2 @9 ?
  如果他自杀,必定得有非让他自己去死的理由。  y! s) z; ^+ `
  只是这理由,钟强一无所知。
* t) x8 n) F- e) S  钟强又点燃一根烟,烟雾迷蒙了他的眼睛。
. i3 V7 s9 T$ A5 s5 H  现在看来,来海滨前,李忆农就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选择在抓捕现场自杀,或许只是偶然吧。忽然,钟强意识到一个残酷得令人绝望的现实:李忆农把自己死亡所能带来的效益发挥到极致——崇高的荣誉、优厚的抚恤金、国家对后代的培养,当然还包括为“我们”抓住那个残忍的凶手!
! E: S. p" N- Y. p. ]  对于一个必须去死的人来说,还能带来比这更多的东西吗?6 ~* [0 x! y" q5 m5 h9 C
  而这一切,都需要在短短的一、两分钟内作出决定。# O/ d0 a8 q7 T. K7 w
  钟强觉得自己简直都不认识李忆农了。
0 n! p$ L. `+ T  李哥,作出决定的一刹那,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 u& D! Q  m3 z9 U  q- j4 Z) g4 e  李哥,拔出刀子、鲜血喷溅的一瞬间,你在想些什么?( o$ ?3 H: U" G, N. ?: B
  李哥,现在我还给你两个吻,不,两百个吻,还来得及吗?
% ]+ r  r+ W& i& r1 o2 h  钟强趴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 _# {, k% I$ ]8 l

- t0 w5 H$ ?6 m+ z9 R7 @9 Y2 H  周一一上班,钟强就被陈队找了过去,对周亮的提审基本结束了,但他始终不肯吐露作案动机,队里再找不出更好的人选,想让他过去碰碰运气。
. R# x+ r% w. ?* v  这正合钟强的意。本来提审由陈队和孙晓东负责,他想接近周亮并不容易,这个决定给他打开了方便之门。钟强从队里要过来提审笔录,还有一大堆档案资料,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看了一天。
6 t2 V" [" _  z- K: P  他需要知道最后的真相,尽管有了猜测,他需要周亮的证实。
$ _# K+ Z3 B! B* r, r4 `8 v0 k  晚饭后,他开车到了公安医院,坐电梯到了六层,周亮的特护病房就在这一层。
8 k" Q5 `7 _& a- C, z  门口的警卫是队里的同事,陈队事先和他们打过招呼。打开门,屋里还有两个警卫,钟强点点头,示意他们出去。
+ Q0 v* P- `5 P5 x8 y9 Y+ @  寂静的病房只剩下他和周亮两个人。) i* |; ~1 |5 e( `8 G, [0 x
  钟强走过去,在床头边的椅子上坐下,提审录像里,陈队就是坐在这个位置讯问周亮的。周亮的四肢都被手铐固定着,输液针扎在了大腿上。
4 M  D2 Z) E/ B$ s! |' a, D  周亮闭着眼,但钟强知道他没睡着。- h9 c8 }# F* T
  “把眼睛睁开吧。”
/ I2 N. U+ i- s* t3 V0 D  周亮睁开眼,斜看着钟强,“我知道你会来的。”
) _% n3 n+ l  F$ D  “是的,我会来的。”
! H; J5 k7 C: f1 `4 B6 ~; x$ H  “李忆农怎么样了?”1 w; t0 N! G4 [9 V7 {/ a
  钟强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犹豫了一下,“他死了。”
, U  R+ }8 I) Z- a  “哦,真可惜。”周亮又闭上了双眼。
9 M% }' D% ^0 |9 @3 p2 M  钟强把目光转向墙壁,白墙的下部,涂了一层淡绿色的漆,幽幽地发着暗光。) M2 I- U" t. a0 M+ [8 A- t& v3 B9 a
  “我很痛恨你,但从专业的角度讲,我也佩服你。”" d; X* q" L1 i6 L
  “是吗?”周亮仍旧闭着眼睛。5 {  h* V& ]/ r
  “我不会说假话。很遗憾,你没有做完。”
: |. I; ^, u# G$ j. v  周亮沉默。
+ d8 l* a( }, q1 \% f* L$ W$ \  “我很好奇,如果再杀了三个人,你会收手吗?”
8 e  T+ P' _6 O  n9 N6 O2 x  X  周亮的眼皮动了一下,依然没说话。
% a$ M7 D: \% a, ?8 O  “最后的终点想选在哪儿?是古塔吗?”# P" p- j7 R. V/ k' p5 x% K
  周亮睁开眼,盯着他看了半天,“这个案子是你负责吧?怎么你不来提审我?”
  {/ A/ ?( W& f- ]  R/ {8 ^9 C  “想知道吗?”钟强平静地看着他,“他们怕我杀了你。”0 W2 I: q, w* [9 \0 @" p
  “杀了我?就为了李忆农的死?”$ X/ A8 R. D8 I" I8 _' _: u5 s
  “这个原因还不够吗?”
7 ^( ^. _5 m5 N. V3 U/ a7 v3 |  周亮叹了口气,“你和李忆农的关系很好吗?队里其他人也知道你们的关系?”0 f0 I" g+ H; q
  “我们的关系?什么关系?”# D% e) R9 L% F
  周亮笑笑,“怪不得倒下时他说了那么一句话。”
4 i, z9 g5 l6 j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钟强,钟强也看着他,但是他没有追问。
; J4 K/ y3 Y. S+ z# s  “哎,还是告诉你吧,他说,‘钟强,我抓到他了。’”! d  P; x/ v& f! B  n1 d. Q* u
  钟强别过脸。他心如刀绞,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v9 S' |' E6 T4 d" k$ d, m1 t

3 f3 r& T( z& X/ }  “给我支烟吧,好几天没抽了。”; ]. q6 W# T" H
  钟强打量了一下屋子,走到窗前,打开一扇窗户,又走回来,点着两支烟,自己叼了一支,另一支握在手里,凑到周亮的嘴边,让他吸了一口。2 a& e+ X; r5 @% T" w) g
  “我看了你的资料,独子,至今独身。自幼丧父,七岁时有了继父,两年前继父过世,今年元旦母亲去世。”
% y* r% o9 g7 i( q  周亮静静地听着。" ]3 t" `% V' w; N! s
  “从小品学兼优,后考入警察学院,毕业后在市局政治处工作至今,工作表现也不错。”% g- k. \& j7 e- k) L7 s1 F: {5 s
  “这么正式,就好像我们不认识似的。”: d' i( q/ b- \3 X  x* K
  “是啊,我们认识。我们谁也没想到你会是个变态杀手。”, Y$ w1 P, S/ e
  周亮沉默着。
6 L1 }2 Q0 z2 B* p  “周亮,你那么恨你的母亲吗?你的继父也是你害死的吧?这一点,想必你的母亲也清楚吧?”% i2 b, P# m, u! C2 w  h- d3 j& v
  周亮继续沉默。6 ^& V. X$ Y0 l- u  t/ v
  “周亮,我不知道你小时候受了多少苦,但我知道,你的继父一直对你进行性侵犯,而你的母亲,即便没有帮助和纵容,至少也默许了他的兽行。”: P. H% J/ M0 q  d) K  l
  周亮的脸抽搐了一下,仍旧没说话。8 w( [4 _$ \" c
  “也真难为你,那么小,遭受了那么大的创伤,在外人面前,还得拼命地表现得优异。”! }4 Y8 m! s0 E& Y* r, q8 ^
  “再让我抽一口。”周亮开口了,钟强把烟凑过去。
0 p& O% G7 K/ M& X2 Q# z7 @; K  “李忆农成英雄了吧?”
% Y- S' v4 Q. ~" x  “是的。”
7 q. a; h& D8 b+ j. c  “我问你,你觉得自己是个优秀的刑警吗?”
  G$ D7 K. I5 ]% Z, ?) V  “马马虎虎算是吧。”
; }1 g- b1 f- K  “优秀的刑警应该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 r9 M& }* P9 I0 Z( p& M  “应该。”
4 y; p6 F. C% A/ k  “这屋里有监控录像,尽管听不到我们说什么,但是能看见我们做什么。”
8 g# @1 z. q% c0 K5 x. L5 b  钟强回头看看墙上的摄像头,点了点头,“是的。”
- s0 y4 F) c, G6 X$ N6 p; f  “如果你能情绪不失控,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0 r" d1 j- h, N: m
  钟强盯着他,良久,他缓缓地点点头。! t. r5 @; |2 B4 x/ }9 z
  “李忆农不是我杀的,他自己刺了自己一刀。”( p: n$ h! S; g7 t, ^& _% F. l
  “我知道。”钟强面无表情。7 @% O' y1 r! w
  “你知道?”周亮很惊讶,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出自己的情绪。. ]! ^" H$ `8 w0 k  v
  “是的,我知道,我只是想听你说出来。”
& I) N' F4 d# w/ o8 P8 c
! X5 I: L7 W% N2 ^" v( x# ~$ @  钟强把手里的烟递了过去,周亮长长地吸了一口。; o" \6 n+ k* J9 e2 m; T1 B9 h2 O) r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能告诉我,那把刀怎么到了李忆农的手上?”
; L+ Y9 `( _, m4 v5 n  周亮闭上眼睛,紧接着又睁开了。“我也不瞒你了。我抽出刀,告诉他,我不想杀他,如果他放我走,我马上就消失,但是他不干。”
- O8 g! \0 S) h; s1 ?  他怎么能放你走?钟强紧张地看着他,想象着那个惊心动魄的时刻。3 i0 ~  J1 Q/ Q0 J
  “他说我造的孽太多了。”$ B' R& o5 n! H5 Z$ ~, Z( I
  “不是吗?五个无辜的女人,还有一个男人。”: W0 v1 e) i1 t! ~+ [" a9 |
  “他还嘲笑我,说我不敢杀男人。”% }0 E  O* E7 }
  “这激怒了你,是吗?”钟强的心在滴血。
+ h+ V- ]( E0 O3 e. I+ [% c# s' o  “没错,我被激怒了,我扬起了刀。这时,这时,”周亮停住了,眼睛里现出恐惧,“他突然对我笑了,说,你不是想杀我吗?我成全你。”
% I2 J/ |- N$ k5 F$ E& F0 w  钟强看着他,没说话。
% j& z6 |, w4 x( H- ]9 V) X  “他的笑容,让我想起了那个男人。”! H/ g" }( ?$ ]% D& A4 i
  “我明白了,”钟强快速地说,站起身,“擒拿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 k) g, P0 @( d$ l( x" X& `! B
  “你要走吗?”
; z' P2 q! I5 S/ r( P& q* K  “是啊,我没有问题了。”
3 B7 n4 _. o9 [4 ]7 A- W( D* ?5 {  H  “那刚才这些话,你会和别人说吗?”" U# {3 X# {0 T9 S9 T% b  f( ~3 l
  钟强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他。0 v( N2 D5 U" M9 \) a
  “你不说,我就不说。”周亮斜看着钟强。
  J' B3 s- {, |$ @' A6 @7 v3 `4 G  钟强久久地看着他,时间仿佛凝滞了。“我不说。”
3 C! c7 e$ S2 O  q0 u7 A" {# I  周亮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露出了轻松的表情,“我也不说,你是个好警察。”
$ c  H1 j  M) P  “算吧,对了,好警察说话会算数的。”
# y! j2 F) H! t, n' w5 k4 r7 u  周亮的嘴角挤出了一丝笑容。
& E" V6 Q4 v# x8 {" N% S  钟强俯下身去,他的头就快碰到周亮的,“其实即使我说了,你也不会说的,对吗?”( }5 H' [- ?+ W# n) B9 L& Y) @3 l
  “你走吧。”周亮转过头,闭上了眼睛。
% u; }! y2 q- H# J6 F. [  电梯里空无一人,钟强痛苦地用手捂住脸。对于周亮,究竟是该痛恨呢,还是应该感激?生活真他妈地残酷,他想。
6 j5 w$ x8 ^, a, e7 M! ?  第二天,钟强向陈队汇报,说周亮很顽固,闲扯了半天,关键的话一句也没说。* Q3 Z- q9 a: `+ M3 p
  专案组解散了,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节奏:每天上班、下班,晚上回家陪老婆孩子。但是钟强知道,复仇的种子已经深深地根植在他的心底,他的人生,彻底改变了。2 ~1 p* b9 M# V; [2 {% I3 V
  人啊,真是奇怪的动物。想到那晚和周亮的一番对话,他们竟好像惺惺相惜一般。周亮的身世是他推断出来的,他一口气地说出来,并没有在意真实程度究竟有多少。他只是需要这样一种气势。事实证明,他的赌注赢了。
- r9 N- ?) Y. g; Q  他从来不想控制别人,但在和对手的斗智斗勇中,控制欲又是必要的。周亮和他,很难讲谁真正战胜了谁。周亮落网后,没费什么周折就全部招认,并不一定是恐惧或者因失败而产生的绝望,他如此痛快,反而极有可能是因为他满不在乎,甚至瞧不起他的对手。周亮的沉着和冷静,给钟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某个意义上讲,周亮的身世,是他心底永远的痛,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周亮马上摆出了一副谈判的架势,这不得不让钟强对他刮目相看。
) Y6 b0 ?- J; C& n  他们都会遵守那个约定,钟强对此毫不怀疑,这或许是除了复仇外,他为李忆农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了。回想和李忆农相识的七年,李忆农一直在默默地关心他,他虽然享受其中,却好像并未为李忆农做过什么,这个发现让他痛心不已。
! M" P/ h9 N# Q. @* @" O. P  一个人,一个像李忆农这样的人,怎么会结束自己的生命?答案很简单,就是他必须结束。6 u0 |1 V9 G- j" x9 Y  w* G7 w" b7 l% i
  他没有选择共同面对,钟强伤心地想,而不久前的光盘那件事,他还把他看做唯一的依靠。短短的两、三个月,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我就像个外人!”钟强意识到这种感觉不久前他曾经有过,他想起了那天在刘队办公室门口三个人的会面。1 F' C" F0 z4 F1 `& |9 K
  很奇怪的感觉,仅有的两次吧。但愿那不是真的,但愿李忆农从没有把他当过外人。或许他不想打扰他;或许他认为即便找了他也不能解决问题;或许他怕给他带来危险。. z2 M( Y" e8 z* a
  肯定是这样的,钟强安慰着自己。
  Y# W; y1 l" A- T  V+ H  可是,这有什么区别吗?6 S5 h( k$ U# x7 N% t
  那个好兄弟,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D  _9 D' ?2 f7 Q# p
  现在要做的,就是查清幕后的真相,抓到那个隐藏的凶手。
) z! N9 B  T; q/ \' B- Y" o! Q  当然,这一切只能私下进行。
/ k$ E7 I  p" @0 L( p  我们会抓到他的,李哥,无论他是谁,钟强在心中默念。5 x) D0 i2 r  M$ M; T
  他忽然很想喝酒,似乎只有酒精才能平息他纷乱的思绪。他看看表,离下班还有半小时,但他一刻都不想等。. v3 @+ J- ]% n* u) a0 S+ T# c
  到了“西北人家”,许军不在,服务员说他去省城接货去了。钟强点了两个菜,躲进包间,自斟自饮。怪不得这儿的菜做得地道,原来原料都是货真价实的土特产,特地从西北运过来的,许军做得不错,他想。1 t2 t) Q# K! s: j  K

+ x! n6 i7 |( i  s2 y- H- H  钟强把车拐入一条胡同,在路边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拐角处就是区刑警大队,他对这一片很熟悉。' a. `2 N5 K8 o5 _
  不一会儿,小丁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透过车窗,他打量着小丁,回想着自己刚入警队的样子,小丁比他那时还要年轻吧。随即他又意识到,他是李忆农的搭档,就如同在那五年中他的角色一样。  Q/ p) Q' v; R2 {" J1 m: ~
  他们的关系也应该不错吧?就如同自己和大周以及小王的关系。刑警也算得上是个特殊的职业,与大多数人相比,搭档间更容易处成兄弟。可是像自己和李忆农那样,也不多见吧。想到这儿,他的心莫名地疼了一下。9 A, n- F& m/ _) }& ]. n
  小丁走近,张望着,钟强摇下车窗,按了声喇叭,小丁看见他,走过来。2 q2 j9 ^! Z- ~: S. ~
  “上车吧。”% J9 e3 z/ ?% R
  小丁绕过车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2 \; z& A& F% Z1 @; p. O: l$ E' D
  “钟队,找我有事?”
1 [. v/ j5 M, o6 j7 `$ D  i& B  “也没什么事,想一起吃个饭,有时间吗?”% q3 ?7 ^, V9 Y( r, P
  “行。”小丁的回答很简短。
4 q5 {6 i2 x* \1 `* y  钟强发动汽车,缓缓地驶了出去。4 F- i/ W) ]" ^
  “这一阵忙吗?”1 [! Z# _6 B* g3 }# ^2 F
  “就那样吧,习惯了,你知道不比支队,我们这儿成天破事不断。”
( B7 c4 `+ ^5 q- i- I( f& v  钟强偷偷笑了,这个小丁也是个爽快的人。5 x9 R, d6 {# n5 U: G
  “工作几年了?”
) E" W2 ^4 m: T+ {  “快三年了。”
6 J# {1 l# g: x  “都快三年了,没觉得啊?”! D1 m* |( L6 [; C  Z3 u
  “可不是,你想李队都来了两年多了吧,我比他早。”# h+ o) I5 [" j) d8 x
  忽然提到李忆农,两个人的心里都咯噔一下,好半天没说话。. R7 o# c$ W# H3 x
  “你也是学刑侦的吧?”钟强打破沉默。4 M7 U- R0 V' O# I4 F" G
  “嗯。”( H# i7 s* G* t: I1 U$ T" o/ A( |
  “哪个学校的?”
: K8 l& o  [# i1 q4 |' w  “刑警学院。”* O2 l9 s6 a2 h% B  [( y$ _
  “哦?那和你们队长是校友啊?”' c8 H& B: {+ s- b0 q) N* k0 V
  “是啊,他是我师兄。”
) I  A( U! ~. ?1 v+ x  N" v) X  钟强侧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9 t8 z  Q4 b4 a! I3 F* N* Z, ~& c6 d3 @3 z; K
  许军见到钟强,连忙迎了上来。3 P; `' O2 Q$ S) U$ w
  “听说你昨晚自己喝酒啊。”# D7 H6 z$ V: \" X6 v/ @
  “是啊,想找你,你又不在。”
. K7 z. c; O: u  c7 q; V0 H  “提前说嘛。我昨天去省城接货去了。”0 K3 Y- F* k/ e3 c1 j( o3 c' Y
  “我听说了,还得经常往省城跑啊?”/ U  }$ l7 a* T6 z" J
  “大概半个月一次吧。”
  ]4 D+ A) w! ]; [  “派个人不就行了吗?”
8 j3 M3 e! T( Q' M- d  “操,你以为我是多大的老板啊?”
% ^2 Z' P, j: \6 h- M: K4 z0 H  “还小吗?至少比我大。”钟强笑了,看着许军打量着小丁,忙说,“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许老板,这是小丁,李队的手下。”, {  K3 w: _1 o1 y4 P7 Y' n8 X5 D
  “是吗?”许军伸出手,“叫我许军就行了。”, G# I1 e4 ^- {5 a  n
  小丁迟疑了一下,握住许军的手,简短地说,“丁磊。”
  M$ u# q5 R; |+ C9 L3 m  “丁磊?三个石头?”1 n+ S# `+ X# s0 u+ ~( B& I' T
  小丁点点头。
* U7 P/ T9 o2 @+ v5 j  “那还不够硬,我有个哥们叫石磊,四个石头呢。”8 a3 H5 c5 t. V6 z/ P$ Q8 u0 m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就轻松了。
% c: K, }$ e5 i  {7 z  进了包房,许军询问着,“怎么样,杀一盘?”
8 n/ x6 D8 v8 P5 I, \" O, V3 X  “行啊,有一段没下了。”钟强转向小丁,“围棋,你怎么样啊?”
5 W6 e- c8 z) k- \7 B/ `* E. [  “我不行,你们下吧,我看着。我就是有时间和李队下下五子。”6 p' F  r+ J2 v9 s+ Y" _; ]
  钟强和许军对望了一眼,李忆农这个名字,根本就绕不过去。
" @! ~8 |  u' q& Y  “嗯,下五子李队是个高手,不过我也不怕他。你们先喝茶,我去拿棋盘。”许军转身走了出去。9 L. r0 n5 l) T1 D* t1 K* M0 m
  “晚上没事吧?别耽误了你和女朋友约会。”" W9 R# O3 z! S! O. l+ L) ^
  “看你说的,钟队,”小丁自嘲地摇摇头,“我还没有女朋友呢。”
! X" N% Q2 z% o8 r* W  “是吗?”钟强咧嘴笑了,“那就好,一会儿咱们好好喝一顿。”/ b1 `. _8 }) [! [
5 f8 m0 ]/ Q% C. s: g; [! b; U
  这顿饭一气儿吃到快十点,三个人都喝了不少。钟强把小丁送回家,一个人找了个静寂的林荫道,把车停靠在路边。车窗已摇下,初夏的风带着丝丝暖意包裹着他。
; f  H0 k6 E8 p) N9 h; E; ?  I  他点着了烟。他很喜欢现在这样微醺的感觉,思维凌乱而活跃,自己就像飘在空中。8 f6 v9 ?9 N" G; W0 ]
  酒桌上的话题,自然都是围绕李忆农展开的。他看出来有几次许军想故意岔开,但没说几句就又绕了回来。小丁还算个活跃的人,但保持着和他年龄不相称的谨慎,他注意到,有几句话他都是趁着许军离开房间的时候才说的。这让他又想到李忆农,别看李忆农表面上大大咧咧的,他其实是个很谨慎的人,看来这两年多把小丁调教得也不错。
+ m' v$ H: g! X& G" c9 Y( N  当着许军的面,小丁谈及他和李忆农的特殊的关系,这没有让钟强感到多少不安,他只是转过头看了许军一眼,当时许军也正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和小丁的这次谈话,他根本就没想着避开许军,这个发现让坐在车里的钟强略微有些诧异——他找小丁,是想了解李忆农近期是否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以便从中找到可能的线索,而这原本是应该避开所有人的,钟强没有到办公室找小丁,也是这个原因。
+ c1 R) _0 O$ k% y  但是他很自然地把小丁带到了许军的酒店,没产生过一丝疑虑。
3 N  s# D3 X- Q, P" `6 u- z  现在他才想到这多少有些不合常理。的确,许军吐露自己的身世后,两人无形中亲近了不少,但是,就该如此地信任他吗,尤其是事关李忆农的时候?0 Z, t! ^. G! {
  钟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李哥,但愿你别怪我,他想。
: i0 a3 A' i: o) C3 r1 V# [! i& {  小丁是个做刑警的好苗子,虽然都是零星的只言片语,但他的观察能力和思考能力,还是给钟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钟强喜欢这样的同事,有机会他或许应该把小丁调到身边来。# p4 w  A) ?6 G/ V$ z7 R
  按照小丁的说法,近期李忆农多少有些焦虑,尽管他隐藏得很好。在工作上倒没什么不顺心的,除了检察院退卷,不过抓到安小七,也能交差了。
+ k' ^- R) }6 n( H& h  “我还以为是你们——”小丁看着钟强身边的许军,欲言又止。
. r! F. Y; Z; Q/ |4 h0 c4 E, r  这是小丁第二次提及钟强和李忆农的关系,他的欲言又止,反倒勾引起钟强的兴趣。
) N2 t2 y; I( H2 |! J. D  “我们?说说,你以为我们怎么样了?”- b" l3 [4 o8 L% L( G- H9 v
  小丁一笑,没直接回答。“你知道李队是个豪爽的人,一般什么事都不避人,包括给他老婆打电话,也都是在办公室。可是慢慢我发现,他每天必定要跑到楼梯间打一个电话,看他叼着烟小心翼翼又开心的样子,我以为他一定是找了个情人。”: h# `$ t+ j9 J
  听到情人二字,钟强的脸马上烧了起来,他发现许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连忙端起酒喝了一口,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j' L5 R, W3 P1 E* s
  “可是后来我发现那是打给你的。有时他接到电话,我想那一定是你打来的,他也会离开办公室,到楼梯间去。”. ^" A! v2 v! [& H& \  M
  钟强没想到李忆农和他通电话会是这样的情景,更没想到这一切都被小丁看在眼里。- u9 T+ u6 }* m7 Q5 u
  “可是最近这一个多月,他很少去楼梯间了,连着好多天一次也没去过。更为反常的是,有两天他一天会跑很多次,有一次我去厕所路过,看见他把电话贴到耳朵上,但一句话也不说。我想一定是你们之间有了什么问题。”
" O. a* e( B2 y! o6 Y  “最后那个晚上,我还在和李队开玩笑,说他最近神神叨叨的,肯定有什么事,谁知道——”说着说着,小丁哽咽了。  M8 |/ R, L; K/ R0 j2 H
  钟强和许军对望了一眼,心情都很沉重。9 ^, j: P1 S$ h( e& h  Z
  听小丁提起,钟强才意识到最近这一段他和李忆农果然很少通电话,有数的几个还都是他打过去的。他从来没注意过这些,或许他并不是很在意,可是李忆农应该早就习惯了每天和他通一次电话了。这么长时间他竟没主动打过电话,这么奇怪的事情,他竟然一点也没有看出来,钟强觉得无法原谅自己,他的心再一次疼了起来。如果我早发现,事情会不同吗?他问自己。; L7 `9 z- K. n: D5 z
  整个晚上最有价值的收获,是许军上厕所时小丁告诉钟强的,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谈了很久。
: H* u: g4 |2 S& A4 ?# P2 |" @  “李队曾经查过一个电话号码,我想那个应该和案子无关。”3 ]7 [+ ^& d$ I  H9 e
  “查电话号码?在哪儿查?”那一刹那,钟强的大脑分外清醒。5 I. P% ]) I/ V0 I' N7 C9 H
  “技术处,好像找的是秦东。”
: X8 |4 y8 g; O/ v6 X1 p) E! o: J  技术处秦东?钟强眼前浮现出那个胖胖的大脑袋。如果要查注册人的资料,一般都会联系电话公司,只有一种情况需要找技术处:对手机精确定位。7 J9 H) G, x8 z8 R
  钟强快速思考着,李忆农曾寻找一个号码的具体位置,这意味着什么呢?
" u: W9 x' W9 I6 U/ O) h, I  许军回到包间后,小丁就再没提过这个话题。
8 w6 w; B5 ~" X* O; A. F+ _$ k5 w  送小丁的路上,钟强想起这件事,又问起小丁。) D; ?. F' Q8 r+ p: G2 e" [
  “你确定他找的是秦东?”+ ~3 Y# i4 m! Q) P
  “嗯,那天他打电话,先是和秦东扯了半天,然后让他查一个电话号码。”
( ~8 j0 q- ], q; D: S( ^  秦东和李忆农关系不错,他肯定会帮他。; s3 F8 {5 U0 k1 m( z
  “当时他就把号码告诉秦东了吗?”
! H- ~2 O: ^; J( d8 q! V7 O. y# `  “是,应该是移动的号码,不过我没记住。”
  t4 K3 A5 U5 n! Z- j; o7 U  小丁紧接着说出的话,让钟强大吃一惊。; j( ^9 W; A/ `4 D
  “李队出事,我很难过,但我更内疚。”小丁把头转向窗外,看着流逝过的街道,“我有一种直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 G# o" _2 }( @  钟强侧过头看着他,他在想还能听到什么让他吃惊的话。+ |) T7 V2 M- ^0 z/ _  u. J, ~
  “我锻炼回来就跟着钟队,和他感情也很深。我知道你们关系很好,我说这话没有一点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信任你,我和你一样,也想为李队做点什么。如果需要我,我随叫随到。”) t/ w3 Z! T+ {$ J, a, t3 C; j8 C( V
  钟强靠在座位上,想着小丁和他说的那一番话。小丁和他在暗示什么,但这并不重要。或许他还会需要小丁帮忙,但如果有可能,他不想把任何人扯进来。这不是正式工作,尤其牵扯到李忆农的荣誉,他不能大张旗鼓地展开调查。更重要的是,这是他和李忆农两个人的战斗,只是他们两个人。
, i6 n( ?9 M7 J5 X% ~  李哥,我们会抓到他的,相信我。0 r! h; s0 o8 Z
  钟强扔掉手中的烟头,发动了汽车。晚上这一顿酒,让他得出三个结论:7 Z. u  a: h, l$ t9 |, S/ \: n
  1.李忆农曾为某件事情焦虑过,这或许是光盘,或许是其他未知的事件。" I2 |0 Q) P, F
  2.李忆农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这说明这件事要么和他有关,要么就有很大的危险性,李忆农不想让他承受危险。
1 u% h7 u: O# H, o# ~; p  3.李忆农曾追查过一个电话号码,或许他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或者他想摸清对手的情况。3 g& G% Z0 n7 L# \1 C8 ?+ R# S+ s
  钟强的眼睛又湿润了。他甩甩头,挤挤眼睛,抑制住心中的悲痛,他已经知道从哪儿着手了。
% e1 I8 @: d* [, [3 Z  市局技术处和刑警支队在一个院子里,是靠里墙的一座三层小楼,和临街的大楼大约隔着三十多米。钟强站在窗边,一边抽烟一边打量着小楼的门口。现在那个门口很少有人进进出出,钟强看看表,十点过五分,时间正合适,他扔掉烟头,转身出门。
: X, C( i: }& m4 \  院子都被铺上了水泥,上面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汽车。钟强从汽车中穿过去,进到小楼的门口时,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没什么人。
! ~) }0 B  x7 s* r6 z: ~  紧张什么啊?他叮嘱自己。从门口向右转,就是楼梯,小楼的内部比外表看起来还要破旧,光线也很昏暗,钟强快速地登上楼梯——一楼有两个验尸房,没准现在里面就放着什么人的尸体呢,他看够了那些。到了三楼,向左转,穿过几个房间,钟强在一个没挂牌子的门口停了下来。房门虚掩着,他想了一下,推门而入。7 C% f, b8 ?4 Q9 `& ?* M! a9 m
  “谁啊?连点礼貌都不懂,以为是在自己家啊。”秦东背对着门,没有回头,不满地嘟囔着。' j2 y/ [/ h7 m3 Y8 g0 T7 h; C. p. q. C
  “操,礼貌是跟人讲的,你小子是人吗?”$ l( Q: }. A1 q$ S0 A  P" t. B
  秦东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我说谁的胆子这么大呢,原来是局里的大红人啊。”$ ~& {: u$ }9 T/ E' @
  “你少扯,谁是大红人啊?”钟强走到他的身边,看着他鼓捣操作台上的仪器。
) v  ~& w4 [6 y2 N, T  “你呀,还能有谁?”秦东终于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过身来,“听说你要立三等功了,到时候可别忘了请客啊。”
* u) Q6 R* h7 M! l# X( P  “你别听他们瞎说。”钟强拉过一把椅子,挤在秦东旁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烟,分别给两人点着了。0 p5 `7 p% c- \  V1 v, T
  “大红人,稀客,今天跑这儿做什么?”
+ D/ |! q+ M0 Y  “想你了,过来看看不行啊?”
5 {! n9 b- ]$ P. S  “少甜言蜜语,你们这帮家伙我还不知道,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说吧,有什么事?”
* l4 S( j6 }3 Y: o' e8 s  “我真没什么事,你知道,那个案子还没完呢,我手上没别的活,就是想和你聊聊。”. J! H9 ]( Y3 J0 n% _7 l
  “嗯,说的也是,但我怎么就不信呢?”秦东顽皮地咧着嘴笑了。
: L# f( R! n2 I0 f  “看你把我们说的,我真没公事儿。”
0 A$ m! d( E4 Z$ i/ H8 b( ^$ S  “没公事儿?那就是有私事儿了,我先声明啊,我可是党员,讲原则的啊。”- s' ]3 A# f- c+ |2 p# R3 d4 U- a% o
  “我知道你是党员,我也是,”钟强笑了,“可党员有你这么贫的吗?”
( q4 Q( f' t+ g  “那倒也是。”6 f/ r6 e+ A$ F- Z& m: E# T
  钟强犹豫着怎么开口,最后他决定单刀直入。
- t/ W- ?% \& e% z" ]; k  “我是为李忆农来的。”# z& m2 L- ]- Y/ C
  “李忆农?”秦东肩头一震,“怎么了?”
( }* p$ c1 |. i7 T3 h1 k  “李忆农前一阵找过你。”
+ T: E* v. z4 }  秦东低着头,“那小子成天找我,不是这事就是那事,他离开这院子我也没消停着。”
" Z+ C+ |9 N% _5 {5 K5 m5 s  “你别打岔,我知道一个多月前他让你查过一个电话号码,我想知道结果。”- ^# A! q) n% @& v8 d5 V
  秦东沉默着。7 F% E6 f) C+ G4 I5 t& H$ G. {0 Q5 d
  “这真的很重要,相信我,这是为了忆农。”0 Z6 o+ E9 w. r* k+ C
  秦东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钟强,良久,他叹了口气,“嗯,是有这么回事,真不知你们都在搞什么名堂。”
7 `8 M9 f/ u  M+ j# ?( |" ]! h  “查到了吗?”钟强焦急地问。5 A5 N3 u5 c  J) U; x7 l
  “查到了。”
7 r! j) o; x5 S2 D$ N2 e1 p4 X  “结果是什么?”5 B& \6 v5 g5 f! L
  “嗯,只有一个晚上开机,我是说那天晚上我值班,十点多开始,大概开机一个多小时。我不知道别的晚上它开不开机,我不在,但那几个白天,都没开过机。”1 I7 X/ C8 p' p" E2 u
  “位置在哪儿?”
$ b2 m( y3 v8 l9 F8 g. b, b  秦东指向窗外,对面支队的楼顶上,竖着高大的天线。7 a, A( w7 I) h3 b  \: c1 H9 A
  “怎么?”不安感再次袭来。
1 D' E, k# \' ]( V7 {  “以那个为中心,半径三十米。”8 ^# @- R9 `) |) N$ s  S3 Y' N
  “什么?”钟强张大了嘴。8 j8 @0 a5 _! z: k0 @+ X) F" j' j
  “你知道那个天线的功率太强了,有干扰,再说那一段时间那个手机根本就没通过话,没法精确定位,我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A- r/ x+ m8 }) Q& W" k( H
  “你是说?”* Q7 R; f) a% h0 C2 t
  “我估计就在这个院里。”
! r/ f, r1 t" t7 z4 p  冰冷的寒意紧紧攥住了钟强,好半天他才缓过劲儿来。
! x3 D0 [  u1 [7 P  “你告诉他了吗?”) c% F& j, A9 _* ~/ v- Z+ L
  “当然。”  X3 k, y$ w* d: X
  “还有那个号码吗?”( M3 x0 o! V1 K; B- A. j
  秦东没说话,低下头在抽屉里翻弄一番,抽出一张纸,递给钟强。那是一个移动公司的号码,尽管钟强很相信自己的记忆力,他还是取出手机,在上面记了下来。$ |5 t  ^8 W* S1 H% h) c( J0 u
  “李忆农怎么了?”秦东揉揉眼睛。
( a. A8 A  X+ o* X  “你别问了。记住,别和别人提起我找过你。”
. ~+ s+ o+ o# o9 b  秦东扭头看了一眼钟强,耸耸肩,“我没见过你。”说完,他又低头摆弄起他的设备。
: D$ p8 ?! w/ W' X$ ~0 Y
9 M, Z0 ^, c1 Q+ K4 q' G: c  到移动公司的调查也很顺利,没费什么周折,不到半小时,钟强就拿到了厚厚的一摞话费详单,那是李忆农最近三个月的通话记录。本来钟强也想查询另一个号码,但意外的是,那不是本市的号码,而是省城的。6 z! _) @& g. f0 C4 }# N, I
  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钟强。他嘴里叼着烟,躺在床上,翻看着那叠话费详单。单子上有很多熟悉的号码,当然最熟悉的就是他自己的:四月二十六日前,他们基本每天都有通话,有时甚至是两三次,而过了那一天,他的号码就很少出现了。7 r# C9 @5 s4 ]9 B% p$ i
  看着自己的号码,钟强不禁又想起了过去的时光。钟强是个讲求效率的人,每次的通话时间都很短,可和李忆农,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就好像李忆农那充满磁性的声音能带给他安全感一样。的确,李忆农能给他安全感,在他面前,更多的时候,他就像个孩子,这比喻或许有点过,但事实就是如此。如今,他再也不能依靠他了,所有的事情都必须自己去面对。人啊,就是这么不可捉摸:拥有的时候,从来不懂得珍惜;而一旦想在意了,你却永远地失去了。
+ D9 h( S6 h" I; G' ~  四月二十六日那天,他们通过两次电话:早晨七点十二分,李忆农打给他;晚上九点五十七分,他打给李忆农。钟强努力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事件,他终于记起,那天凌晨死了两个人,李忆农给他打电话时,他正在园林处的宿舍和王大兴谈话,他们的通话被刘队的呼喊所打断。晚上他回到办公室,想起早晨的通话,就给李忆农打了电话。他记得李忆农在电话里支支吾吾,没说几句就挂断了,稍晚一点他才想明白那可能是他老婆在身边的缘故。“做贼心虚”,他这样评价李忆农,他还提醒自己再给他打电话时得注意些了。
& L3 U1 W" z+ X) g9 ^( T; n  钟强吐了个烟圈,他简直有些痛恨自己的记忆力了。
" I. M9 h1 h+ e/ H, V8 y2 m  而就在二十六日的前两天,那个神秘的省城号码第一次出现。这个号码的出现,集中在一周左右的时间,频率很高,白天和晚上都有记录。钟强注意到,这些通话都是李忆农打出的,奇怪的是,竟没有一次接通,似乎印证了秦东说过的话——那部手机一直没有开机,即使开机了,也没有通过话。这或许就是小丁提到的李忆农在楼梯间打的那些电话吧,小丁以为是打给钟强的,但钟强心里清楚,他并没有接到过这些电话。看着单子上频繁出现的号码,钟强仿佛看到了李忆农那张焦虑、憔悴的脸。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 @( q; H$ z9 A& g0 h  在这之后,另一个号码渐渐多了起来,刚开始两三天一次,然后是一天一次,最多的时候,一天竟有四次。这就像代替了以前的钟强,而这个号码,钟强闭着眼睛都能拨出去——它是刘队的。5 ~0 d' P+ q; D- A0 L$ S
  这个发现让钟强震惊不已,无论如何,对于李忆农最后的一段日子,刘队应该知道得比他清楚得多。他又有了不舒服的感觉,就像那天在刘队办公室门口看见李忆农和刘队一样,“就像个外人”。那天他们在办公室究竟谈了些什么?刘队和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0 w& E& @, X  ?: S7 t, x
  钟强头痛欲裂。必须得和刘队谈谈,可谈些什么,怎么谈呢?& r/ K. T+ \( |
  回家的路上,钟强拨通了李志军的电话,简单寒暄过后,钟强请他帮忙做两件事,一是查一下那个省城号码的注册资料,以及通话记录;二是尽一切可能找到林兵。
: n; Z# @' Y! m2 \. }! k+ a( }, Y  “有协查手续吗?”李志军问道。
# h. Y9 x% O# ]3 o  “没有,这是私事儿,”钟强想了想,继续说道,“我一个搭档出事了,可能和这些有关。”, T( \  k2 h" K* C$ H; P4 I& o
  “我明白了。”李志军简短地说。
& K7 [6 l/ u3 @: \. @, t, P  第二天下午,李志军的回话就到了。那是一个预付费的号码,不需要实名注册,无法找到使用人的资料。通话记录只显示了一个号码,但没产生任何费用,换句话说,这个号码从来没被接通过。不出所料,通话记录上的号码是李忆农的手机号码。另外,李志军已经安排关系寻找林兵。" x9 w$ M; W3 p
  “狗娘养的,真他妈狡猾。”钟强小声嘀咕着。
+ _( M  W4 Y5 x* u8 O' X$ Q8 q) D1 H
, n8 Z# }9 d* x( @2 b  与刘队的谈话远远超出了钟强的想象。刘队本是个随和的人,没什么官架子,和李忆农一样,钟强在他面前一向很随便,毕竟跟了刘队那么多年。
2 e) Y/ X9 s9 h0 ]  “你小子准备个发言,马上就该开庆功会了,你那个三等功批下来了。”
5 [% l) _! |8 S) x+ q  “哦。”钟强简短地回答一句。/ ?9 Y8 Y: i2 V
  “哦?怎么了?”刘队抬起头,“不太兴奋嘛。”- e* B+ w' @, Q/ X9 m
  “我哪儿兴奋得起来啊?”( u$ t; }/ u" C) ~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P3 J6 S8 b( y, r  d5 C+ u) N- n
  “还在想忆农的事?”! {$ p5 }+ e" S
  “嗯。”/ E) E5 ~- m* u5 s+ V# G) t" g
  “我心里也很难过。”刘队点着烟,又扔给钟强一根。
2 O6 z2 Y6 {: S  李忆农出事后,这还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谈论李忆农。在警队,除了李忆农,刘队是他最亲近的人,可自从看了李忆农的通话记录,钟强心里就怪怪地,像是对刘队心存芥蒂一样。
' I+ N0 Q) t6 A9 h  “忆农真可惜。”刘队兀自念叨着,“孩子那么小,就没了爹,有时间我们多过去看看。”) `5 W' }0 x$ e( ~5 s- _/ r$ M
  “嗯。”钟强一直看着刘队。他在观察刘队,这个念头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N0 I% _5 Y/ ~  V
  “这些天我一直都睡不好,一闭眼就是忆农,哎,人真没处说去。”刘队的眼睛湿润了,钟强感受到他的真诚。
2 X, n: A; e) A2 T# ~* j( C7 C  “我也是。”钟强打量着刘队,很多事他想知道,但不知如何开口。
5 v4 H% m  C5 ^  “你这次表现不错,上边也都知道了,往后好好努力,你知道陈队快退了。”9 q: V  r+ ]/ L, `) a8 f
  “可是刘队,你不觉得忆农死得很蹊跷吗?”钟强终于鼓起勇气。
5 r7 O# o4 P! ^' s$ R  “嗯?”$ b0 S& a8 m9 D( c# R( B- c) ~
  “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1 T" Y# @0 N% y  h, b6 m$ p) B  “你想说什么?”
4 z* o, w6 @7 c  “我也不知道,但就是觉得不对劲儿。”2 V/ L* E) `0 u6 u$ D" s- c  k
  “别瞎想,忆农牺牲了,他为我们抓到了那个混蛋,他是个英雄。”/ j* G: R" q' F+ ?
  “可是英雄也不至于死啊?”
: l" _6 V! n; t& O! \  “忆农已经走了,我们别再打扰他了。”
' f8 r" v: M, _8 H  “你都知道,是吗?”
- T* O6 c" N- [. r* ]1 M/ I8 \  “我知道什么?”+ q/ L8 A4 M) U6 p
  “你知道周亮并没有杀忆农。”他刻意回避了“自杀”二字。' t* P+ ^9 w' W- v4 V
  “胡说,”刘队猛地拍了下桌子,“他是在搏斗中牺牲的。”
$ Q1 K5 ^+ V" O9 }- W( C  “可是你我都知道,事情不是那样的。”, U( {* F6 F  L& v, G
  人都有脆弱的时候,这会儿刘队正用双手捂着脸,这是他的真情流露。钟强明白,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至少刘队也判断出李忆农是自杀。( k4 w" I6 R# _' [8 R* ?  f( w1 s
  “就是那样,”刘队看着他,“他已经获得了烈士称号,国家会负责照顾他的家庭。你别乱捅娄子。”
$ @! P" F7 m$ j1 F1 W1 }  “我不会捅娄子,我也明白你的心。”钟强坚定地说,“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我要还给忆农一个公道。”
" x- O; d1 G) ~; K  “没有什么真相。无论如何,他都已经走了。”
/ K7 ]1 c* c4 j' u7 Z7 O$ k  “不,一定有真相。刘队,我问你,上次忆农在这间办公室,和你都谈了什么?还有,他出事之前,你们频繁地通话,都说了些什么?”
5 R& O) Y' v8 B7 ]2 @  “你在调查我?你怀疑我?”
; i9 F" I1 u3 l- i6 e9 o+ a  “我没调查你,我怎么会调查你?我是在忆农的通话记录上发现的。”9 c; b3 t( y0 X4 J0 K! f% u# x
  “钟强,你知道,你和忆农,就像我的孩子一样。”# k3 V( C7 z5 {: e  n5 Z
  “我知道,可正因为是你的孩子,我们不能不管他,是吗?”
$ w, e3 U! K# D. I  刘队沉默了,他又点着烟,沉思良久。
+ z% _# c5 _0 P' S0 }& k; {! N  “我们好好想一想吧。钟强,今天这些话,绝对不能和第二个人说起。”+ W+ }& G" `' P$ e3 h' Z8 h- E

) x, j, f* v, e$ v0 U  钟强极为郁闷地离开了刘队的办公室,这样没有结果的谈话,在他和刘队之间,还是第一次。两个人都很坦诚,但他们都在隐藏着什么——这是钟强的直觉。
; b& D/ [2 k; k) J8 N$ N  g  如果刘队问起,他自己能说到什么程度呢?钟强为自己的鲁莽而感到后悔。和周亮在医院的那番对话,或许可以转述给刘队,但是光盘的事,他能告诉刘队吗?那是天大的秘密,按照钟强对李忆农的了解,除了自己,他应该不会告诉任何人。如今李忆农走了,他能违背他的意愿,将它公之于众吗?' D5 `; _5 E, [3 i9 @; B2 T
  恐怕不能。
/ o& h( r5 S) [  那么他又能期待刘队说出什么吗?看情况,刘队不仅推断出李忆农的自杀,而且极有可能掌握着导致他自杀的线索,而这正是钟强所苦苦追寻的。李忆农死后,刘队选择了沉默,这或许是为死后的李忆农安排一个最佳结局,或许也有领导层明哲保身的因素,但更可能的是他同时在为李忆农保守着一个秘密,而这秘密的泄露,足以让李忆农身败名裂。他自己不也是在保守着光盘的秘密吗?
  m* [# v3 ?9 l# _# }  可能他错怪刘队了。刘队怎么说?“钟强,你知道,你和忆农,就像我的孩子一样。”这话他完全相信。一个父亲般的人,怎么能不管自己的孩子呢?刘队剩下的话,有很强烈的暗示——他不希望有人去追寻真相,而这恰恰说明他不仅知道,而且在故意隐藏真相。7 @: T! S* v9 P. h" \  n
  “别瞎想,忆农牺牲了,他为我们抓到了那个混蛋,他是个英雄。”% z. g2 ^8 \- f% g0 C
  “忆农已经走了,我们别再打扰他了。”
/ l% N7 y2 {* o7 P- U  “就是那样,他已经获得了烈士称号,国家会负责照顾他的家庭。你别乱捅娄子。”& _' x) d2 L9 I/ ]( x1 C& ^( P
  “没有什么真相。无论如何,他都已经走了。”3 C0 t4 q% X& p; i3 y
  钟强想起了这些天自己内心的痛苦与挣扎。或许与自己相比,刘队更痛苦吧——他洞悉一切,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忆农走,这样的煎熬,一般的人能轻易承受吗?不仅如此,其中的秘密他得隐藏终生,而且还得经受像他这样人的无端揣度。
/ ^9 n3 B  o$ C! E) u  事实果真如此吗?但愿他没有让刘队感到伤心。
6 q. n4 c3 ~& X, E$ y7 V  但是,这样就可以不去追查真相吗?如果是这样,这一辈子他何以心安?他如何能抓到那个凶手?9 ~$ m6 H' X: d! S+ E! X1 \
  他曾发过誓,“李哥,我们会抓到他的。”话犹在耳,而李哥尸骨未寒。
! n# f4 V# s- s. K  刘队的最后一句话,喻示着太多的可能性,让他浮想联翩。
# @: a" p; Q) P! ]5 k# j  该怎么做?他实在是打不定主意。等等吧,没准刘队能帮自己作出决定呢。他有什么理由不信任刘队?& {% A9 K, t2 p) Q
  想到最后,钟强发现自己暗暗心酸。这个秘密,李忆农竟告诉了刘队,而没有告诉自己。
) A2 H1 L2 I' S
3 ]  N9 [% M* `% ?2 }0 ^  钟强趴在办公桌上写总结发言,不管怎么说,毕竟立了个三等功。可刚写了几句话,他就写不下去了。李忆农已经走了,得到再多的东西,又能怎么样呢?  N& h! x$ a9 @, n: [1 y
  他从抽屉里取出那叠话费清单,无意识地翻动着。他和李忆农曾通过那么多次的电话,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说?他盯住单子上的一点,努力回忆当时他们通话的内容。记不清了,他最终放弃了这种努力。
/ X3 a- p; ~& l. }  他的思路又转到李忆农最后的日子。有一周的时间,李忆农曾频繁地拨打那个神秘的号码,可以想象,当时他是多么急于和那个号码的主人通上电话。奇怪的是,他所拨打的这些电话,没有一次被接通,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李志军提供的关于那个号码的情况显示,那个号码从注册起,就从未向外拨打过电话。
5 H" Q' k: s0 g! W3 _  李忆农是如何知道这个号码的呢?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他从未注意过的问题。
9 ~3 G" V9 I& m  “呦,头儿查话费单子呢。”小王从门外走进来。- T& X3 w; X/ a6 w
  “去,哪儿那么多事。”) D: Z$ L" `* f3 t
  “哈哈,紧张什么啊?”小王笑嘻嘻地,“看样子,不是你的单子吧?”
& j6 y2 I) q: r" U6 k  “别乱说,”大周接过话茬,“顶多是你嫂子的,他还能查谁的?”
7 T: |) X2 t" m1 w; `1 n! _  “不会吧,头儿,难道是咱嫂夫人有什么情况,红杏出墙?”, r- {0 w+ ?' I1 q
  “小王,这种事你也说得出口。”大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不知道,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说出来就没意境了。”他把头转向钟强,“是吧,头儿?”/ k1 q- \8 i% [6 N& f2 m! Y
  钟强看着这哼哈二将,苦笑了一下,“都没事了闲的,是吧?结案报告写完了吗?”: g  W7 d2 S( X  Y7 l
  “小王,我说什么来着,就你小崽子不懂规矩,怎么样,有人公报私仇吧?”
6 J; m! e! ]( P/ S! f( `( r  “嗨,咱认了,谁让他是咱头儿呢?”小王在椅子上坐定,“不过话又说回来,头儿,查那个查不出什么,那只是通话时间、次数的记录,真要想查问题,查短信记录啊。”
7 j6 k, Z3 x% d3 l  钟强本想骂小王几句,但小王的最后几个字,生生地把他的话憋了回去。
: o: }* x6 w) h# u& Q, X* U  对啊,还有短信呢,他怎么从来就没想到呢?/ w, \$ O& B2 V* w" s1 ~
  钟强几乎从来不发短信,他嫌那个费劲,不如通话来得痛快。他快速地翻阅着话费详单,想找到短信费用记录,但从头至尾,他也没发现。
" Q1 u8 B4 O/ z5 {, T% C, D# ^  w  “哎,这上面没有短信费用,应该没发过短信吧。”他不自觉地说出声。( I# }! s/ @% E7 p% Z
  小王和大周相视而笑,“头儿,你是活在二十一世纪吗?现在短信的费用都算在包月里了,谁还单独记录啊?”$ y5 S" ~% `: u/ i9 `! A
  原来还有这个说法,钟强看着话费清单,每个月话费统计处,果真列着一项:月租费 20元。0 D3 m* S# J3 j: ]7 [  [  ~
  蠢,你真蠢!他骂着自己。. o( R- s% Q) {! _4 @5 S8 a% J
  夏日的清晨,一个男孩奔跑在树林中,土地的清香包裹着他,不经意间,他的手会碰触到晨露,冰凉、湿润。远处,早起的不知名的鸟儿欢快地鸣叫着,就像悦耳的歌曲。男孩被这声音吸引着,渐渐地走进树林深处。他的手里拿着弹弓,眼睛不停地在树梢上徘徊。靠近河岸的地方,晨雾还没有散尽,朦朦胧胧的白色笼罩着树林。男孩稍稍犹豫一下,但远方的鸟鸣声呼唤着他,他一头扎入雾中。) }: o$ g! a9 ~8 T
  忽然,鸟鸣声听不到了,一阵奇怪的咚咚声,传入男孩的耳中。不由自主地,男孩在迷雾中,直奔声音的方向。终于,在树林与河岸之间的空地上,他看到一座灰色的建筑,像是一个厂房。咚咚声越来越响,男孩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停在一扇玻璃已破碎的窗户前,上面的铁栏杆泛着红色的锈迹。3 _3 f6 i% v. [  d1 N
  他踮起脚,向房间里望去。他的眼睛努力地适应着里面的昏暗。一个全身白衣的人,背对着他,站在房间的中央。在他的前上方,刚刚高过头的地方,悬挂着一个椭圆形的传送带,它缓慢地转动着,东东的声音就发自那里。
: C% j& b8 i5 O; M3 S" y' }5 r  一个肉色的物体从传送带的背面转了过来,正好停在白衣人的身前。男孩不禁睁大了眼睛——那是个赤裸的男体,两只手吊在传送带上的铁环里,整个身体呈大字型,不规则地前后摆动着。白衣人伸出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怜爱般抚摸着向下耷拉的头。然后,他向一边侧了侧身,在旁边的操作台上抓起一根橡胶管,打开龙头,霎时,一股水流喷射在人体上,在赤裸的肌肤上形成一片又一片水花。
7 E% I# T0 r8 E: a/ h" q6 _. e8 Q" R8 B  白衣人腾出左手,托住男人的后背,右手拿着水管在男人身上从上到下仔细地清洗着。很快,水流集中到男人的下体。男孩目不转睛,他从未看过成年男人的私处:蓬松浓密的阴毛,随着水流变成一绺一绺的,老实地服帖在皮肤上,而中间的家伙却顽皮地抬起了头。
" K- D! f: U+ d' t' Y3 t0 l, V6 K0 ]  男孩吃惊地注视着身体的变化,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地方会越变越大。里面一定积满了水,他想,就像橡皮管里注满水充涨时一样。那个东西越涨越大,越挺越高,白衣人用手摸了摸,满意地点点头。6 |  r6 a  b$ d. L3 F/ w# B& L
  接下来,男孩看到了他永远也不会忘却的一幕:白衣人放下水管,拾起一把巨大的剪刀,对着根部剪了下去。他接住遗落下来的硕大的家伙,小心翼翼地放在托盘里。
- ~# u- n' g- b. f" }  咚咚声再次响起,赤裸的男人转动着,消失在传送带的背面。% ?9 t, n4 \; B1 i
  男孩的心也咚咚地跳着,他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毛骨悚然。4 F: B% t: b0 h- g( V7 {! C, B
  白衣人转过身,抬起头,冷冷地注视着窗户,紧接着,他手持剪刀,缓缓地向男孩走来。冰冷无神的眼睛和锋利无比的剪刀,让男孩陷入巨大的惊恐,他转身想逃,却无法迈动脚步,他想大声呼救,无奈却只是张大了口,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 M& a* e" @! ?# F( w* V  白衣人越来越近,男孩颤抖着盯住那只缓缓伸过来的手,乳白色的橡胶手套上沾满了水珠,更显眼的,光滑的水珠上面粘着一两根黑色的卷曲的毛发。+ k9 \3 f7 s" x5 j( L3 r
  那只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9 Y# m. V0 i7 I
  一声轻呼,钟强从梦中醒来。他大汗淋漓,盖在身上的毛巾被都被弄湿了。1 \. w8 w5 w( G, m: Q# \
  他揉揉眼睛,又做恶梦了。自打记事起,这个梦一直伴随着他,每隔一两年,总会出现一次。说来也奇怪,每次的梦境完全相同,而在他醒来后,他总是能清醒地回忆起每一个细节。4 E  V! u" _. \5 Z2 z  `6 G2 K7 F
  他大爷的,钟强咒骂了一句。
( h2 r( d1 E% u5 D" t7 b  q
' ]8 m) O, D2 H5 {& l6 Q  钟强睁开眼睛,熟悉的气息和墙上的窗帘,让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家里卧室的床上。他伸了个懒腰,想起床,但是他的头晕晕的,他翻了个身,又把头埋在枕头里。: s: C; `! ]& L
  昨晚市局开庆功会,他喝得太多了。唯一的一个三等功,他成了名副其实的焦点人物。与政法委书记、市局局长共处主桌,多少让他有些不自在,几杯酒过后,他就偷偷地溜到队里的同事们中间了。* s, e9 R6 D, a
  起初他还有些兴奋,但没多久他就仿佛看到了李忆农的影子,在那之后,他只是木然地喝酒,一杯又一杯。
5 T7 p+ R' ~  W# G! E+ _4 E! g  昨晚唯一让他欣慰的事情,发生在宴会结束之后。当时刘队喝得更多,走在楼梯上,都有些趔趄了,他开车一直把刘队送回家。在单元门口,刘队倚着他,口齿不清,“好小子,长大了,有本事了,琢磨起我了。”" ?" f! d. l+ q4 V! D: G
  这话他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说,“看您说的,我哪儿敢啊?”
& z) Y$ n, w/ `: P  刘队转过头,黑暗中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就是长大了。不过有些话你说得对,忙完这两天,咱们好好谈谈。”2 L& g/ }0 |" h/ D- J
  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刘队能讲出这些话,“行,我听你的。”% [  ~1 g& e& |; W* F
  一阵奶香从厨房传来,他知道这是妻子在准备早餐。妻子是个好女人,包下了全部的家务事,很少真正地有怨言。在妻子面前,他心里总是有些愧疚。
6 N1 e+ F1 n* x# \  他看看表,刚刚六点半,他还可以再睡一会儿。就在这时,他听见一阵啪啪的响声从儿子的房间传来,连忙闭上眼睛。* D6 c" Z1 b& S# b8 @* A
  “老爸,起床了。”稚嫩的童音在耳边响起。' s- B, u5 i+ D! U1 O. y
  钟强闭着眼,装作熟睡。
9 I4 F. {) e: ^6 A: z5 T' @" w  “起来了,大懒猫。”儿子爬上床,将手伸向他的鼻子。
/ f$ m1 C0 m! N4 O& ^  “哈哈。”钟强转过身,一把将儿子举起,“小坏蛋,抓到你了。”
. S  H" n; _1 H; N+ L6 r; c  儿子也一阵大笑,“赶快放我下来,现在是点烟时间。”& v1 T; a4 g% j; C: a0 Y
  他把儿子放在床上,儿子爬到床头柜前,在烟盒里取出烟,把它放在钟强的嘴里,又用打火机将烟点燃。
$ i# Z" z( w' x% ?  ^/ z  “大懒猫,快点抽,然后去洗脸刷牙,早点妈妈就要做好了。”拖鞋的啪啪声渐渐消失。
. R. w) E1 Z/ x; ^: N  这是他们爷俩乐此不疲的一个游戏,钟强享受着这一切。
9 G5 }. o( U/ G2 P
8 E: b0 f# {# M: h/ s# O$ j+ S6 b  钟强比平日稍晚离开家门,前一天,他已经与移动公司的保卫科长约好,今天上班时过去取李忆农手机的短信记录。调短信记录远比通话记录复杂得多,移动公司有更严格的规定,他昨天第一次去,没想到吃了闭门羹,后来还是找经侦处的人疏通,移动公司才行了方便。9 R9 o, d- I# ?2 j* I
  另一个号码的短信内容已经被李志军拿到了,昨天下午特快专递发给了他,估计今天早晨也能收到。有了这些记录,或许能更清楚地解开那些疑团吧,但愿是这样。* Z! i- d4 r5 \' M1 D8 G( Q$ M
  昨天在电话里,他问李志军短信里都说了些什么,李志军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很多,接到快递后,他可以慢慢看。
- v0 I3 p" ?7 E) W  “不过你的搭档应该有麻烦了。”, y7 ~3 e+ ]6 |; g$ H
  他已经有麻烦了,钟强想。“很严重吗?”他问李志军。
% c# X9 N$ E5 j- s# G! D; t/ D  “看起来像。乍一看,像是敲诈,但我直觉没那么简单。”
8 j: J- z4 N0 W$ T- l; I  钟强回忆着李志军的话,他相信李志军的素养。短信里究竟是些什么样的内容呢?他一会儿也会拿到一份记录,他的判断和李志军会有什么不同吗?
) k+ ^/ u2 L! D3 }6 F0 Z: h  k3 |  l  钟强把车停在移动公司的院里,坐电梯到了十九楼,保卫科就位于这一层楼。他推开科长办公室的门,于科长正坐在办公椅上看报纸,见了他,连忙站起身打招呼。2 b" p, \7 B( e
  “钟队长,你来了,我一上班就哪儿都没敢去,一直在这儿等着你呢。”
: y' v3 q$ F+ G8 ]/ Y) U8 q  “哎呀,给你添麻烦了。”钟强坐在沙发上。
$ Z) w) Q# j, D4 ^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咱们不是一家人嘛。”于科长递过烟,为钟强点着,“昨天的事不好意思啊,不过那是规定,我们也没办法。哎,现在的工作越来越难做了。”( u; K2 `. s3 ^' |7 e+ y) J5 G  X
  “理解理解。”钟强点着头。* f1 Y$ W5 H1 x/ T+ B9 C
  “对了,”于科长像是才想起来,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大号的信封,“这就是你要的短信记录,我怕里面有什么敏感内容,他们一送过来,我就封在里边了,没让任何人看。”
, ]1 q% ]) Z5 e, r5 B% i! a* @  欲盖弥彰,钟强敢肯定他看过,不过他还是堆起笑脸,“那就太谢谢你了。”. D; ~1 N7 y' G0 z$ G6 O
  回到车上,钟强忍住要撕开信封的冲动,二十分钟的车程就可以回到队里,在那儿,他可以安下心来静静地看,况且还可以和李志军寄过来的进行比照。9 u3 Q- g8 \; J" j' }
  钟强停好车,他发现院子里比往日寂静得多,很多车位都空着。该不是昨晚所有的人都喝多了吧,钟强笑笑,摇摇头。
- i( e1 S) Y5 N% ]3 W! S; l  刚进楼门,传达室的老李头就叫住了他。“你怎么才来啊?手机也关机。”! K7 K5 h: y3 b% k0 m& N: S2 r, k
  钟强记起昨天晚上手机就没电了,回到家也忘了换电池。
- v7 I8 \; q/ o9 {" E* `  “才来还晚吗?你看多少人没来呢。”
& c3 p1 ]1 y+ W$ o  “什么啊,大家都去医院了,你还不赶紧去。”
# T) k1 Q  ^4 f1 A- f' Z9 J: H+ O# ~  “去医院,发生什么事了?”
1 b3 _+ f( X( e; s; c' S  “是刘队,刘队去世了。”, F: b/ Z( \+ u1 H/ N2 c. r! v8 b
  一阵天炫目转,钟强扶住墙,勉强站直了身体。
/ f% Q$ F, s; S' q0 k+ L+ c; [( Z8 G$ l
  整整三天,钟强一眼未合,当殡仪馆的人群散尽,他才将刘队的爱人送回家,又开车回到自己家,衣服也没脱,把自己扔到床上。
/ Y; p3 z0 F( ?( f4 G4 p  他太累了,可是和身体上的疲倦相比,他的心更累。一转眼的功夫,他最亲近的两个朋友、师长、亲人,就这样离他而去了。原本他就没有在李忆农离开的阴影中走出来,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E7 x& i3 O9 ?
  刘队是突发脑出血去世的。那晚从酒店回来,提起李忆农,刘队一阵唏嘘,自己又喝了两杯。8 E5 n1 A2 ?$ ]& V9 [/ c+ I
  “他说李忆农真可怜,他还说心疼你们俩。”刘队爱人这样转述当时的情景,“他就这样喝了几杯。我说你已经喝的够多的了,可是他不听,非说在酒桌上没为李忆农喝酒,现在得补上。”  d% T; e  Y" c; j2 F( E( x+ y
  钟强的心好像已经不会痛了,只是空空的。
; q& V1 H' F% u  {! |  “李忆农真可怜。”是啊,他的确可怜,酒后刘队终于说出了心里话,而这是钟强和刘队共同的秘密。
9 z6 V8 }' H4 E) g  有着这样的想法,刘队不可能不管李忆农,这让钟强倍感欣慰。他不会看错他们的,永远不会。
( q' k' ]! v0 v/ @( u/ M; u, T0 G  对于李忆农的死,刘队肯定掌握着什么线索,这些线索到底是什么呢?两份短信记录都锁在办公室的抽屉里,钟强一直没有机会看,那上面透露的和刘队掌握的线索会有什么不同吗?% R/ i$ ^6 x. z" b: U, f
  这一切都已然无从知晓。刘队这么突然地走了,只把钟强一个人孤零零地留下。以后的事,他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0 n" K4 a( E+ x  “他还说心疼你们俩。”钟强回味着刘队曾说过的话。“心疼你们俩”,刘队指的究竟是什么呢?关于他们,刘队知道些什么呢?2 n4 B, o: p/ `# J
  想着想着,钟强进入了梦乡。
; I2 H& f5 z) L  U7 }+ \2 M: u0 N: }- Y, O( v, n7 n
  钟强都说不清,在看了短信记录后,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吃过午饭,他把大周和小王支了出去,躺在床上翻阅那两份记录。看着看着,他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他起身回到办公椅上,用笔在两份记录上圈画着,标出所对应的先后顺序,然后按照顺序又完整地看了一遍。
) m2 T6 K, A" E' s2 @2 [# J  不出所料,短信的交流是围绕着光盘开始的。看到前两条短信,钟强差一点把它当作善意的玩笑:
) r' ?4 q) ~4 }; h/ @  “光盘好看吗?”9 G* _1 A! c0 B) x
  “您已经免费欣赏了我们提供的光盘,下面请配合我们对光盘质量进行评价。我们需要您的短信回复,满意请回复1,不满意请回复2,一般请回复3。特别提醒:您的回复对您将至关重要,请谨慎回复。”0 B* }( X  @. B
  但是钟强知道,这不是玩笑,这些短信就像毒箭,在黑暗的夜色中刺向毫无防备的李忆农。
9 y( S5 K5 ?9 s5 E  相邻的两天,相同的时间,都是晚上十点半。第一天只有短短的五个字,第二天变成了一段话。
9 C" s7 B! h& J) p; U9 r9 V& V1 B5 |  紧接着是李忆农的两个回复:
* K6 Y: ~; w3 ?% g7 n  “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M3 ^9 m. s+ t& E
  “有种你就出来。”
" t, J* Z8 j* u& O& g% D  但是对方没有新的回复,只是重复着那段文字,每隔半小时发一次,一直到凌晨一点,总共发了六次。
$ t( o0 V  _8 t  钟强能想象得到李忆农看到短信时的愤怒,奇怪的是,出了这么大事,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他看着李忆农收到短信的时间,那应该是在许军的饭店看第四张光盘之后不久,他还曾打电话给李忆农,但是李忆农一直说没有收到新的光盘,而对短信的事只字未提。这是为什么呢?钟强注意到,好像正是从那个时候起,李忆农不再给他打电话。
- J3 P! u- }# t# S+ M  钟强心中一动,从抽屉里翻出李忆农的通话记录,果然,从收到第一条短信后,每天的一个电话不见了。% r: ]; X( s2 M0 Z% o2 C, Y
  这究竟是为什么?1 S( B5 ~% a$ m
  钟强心里一阵酸楚。仅仅几天前,他们还在一起讨论过第四张光盘。难道是李忆农不再信任他了?他晃晃头,否定了这个可能性。看着手里渐渐燃尽的烟头,他忽然意识到最大的可能是李忆农不想打扰自己,那个时候正是破案的关键时期,他忙得焦头烂额。
  e" H3 e9 x) ^! |4 O  傻子,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让我知道?0 U5 ?* T9 [( X! x# ]( G
  你知道了又如何?事情会不同吗?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响起。
- \! y+ z7 o9 R1 T" ~5 o# A  会的,一定会的。' ~3 k) n& c: v6 w) Z: _

! V* V! ?( k" W: f  Q! t  钟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最需要的是获得真相。他继续看着几份记录,发现接下来的几天走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神秘人步步紧逼,甚至给李忆农的老婆也发了两条短信,目的即是为了逼迫李忆农按照他的要求回复短信。这期间李忆农曾不停地拨打那个号码,间或也发过几条短信,试图与神秘人建立直接联系,但终究未果。一直到那一天,他看到李忆农最后的挣扎,他想象着李忆农是如何在键盘上输入那个“2”字。. O* m- x$ S6 M; `
  几乎是同时,神秘人马上回复了短信,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李忆农会终将就范一样。钟强盯着那几个黑色的字体,后背一片冰冷。
. O. o- F$ i' ]' f- [$ u  “游戏开始,明晚见。”
4 i6 ?0 _: X( U% m* M  游戏就这样开始了,这是什么样的游戏?
7 y) o; b0 W4 B9 G$ D# n  短信记录他已经粗略地看过一遍,他把不相干的内容全部划掉,专注于李忆农和神秘人的对话。
) t" d. ?6 J0 s9 F+ r  4月27日
* u6 h1 D$ X$ X+ i2 K  神秘人:感谢您的回复。请回答您不满意的原因:主演请回复1,摄像请回复2,后期制作请回复3。
6 i  A$ u* y: [* F* z) u% F4 C  李忆农:1。
6 X1 O0 T( a. V& ^' |9 i  4月28日8 }2 ^1 I/ X' L2 K* D" p& H4 g7 C# i
  神秘人:感谢您的回复。请回答您对主演不满意的原因:年龄请回复1,形象请回复2,性技巧请回复3。
# q! Z; U9 O  J  李忆农:1。  l0 S3 t# I9 s0 I8 d' |1 G
  4月29日
2 Y) P& t" t3 p  神秘人:感谢您的回复。请回答您所期望的年龄段:25岁以下请回复1,26岁到35岁请回复2,36岁以上请回复3。0 I2 b( \2 W# Z% r
  李忆农:1。
$ ~! z9 G9 O1 j! b. ^( K# B  4月30日
6 j: h5 A2 k( _# e, @  神秘人: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有一部国产惊悚故事片,其主人公每年在他的生日(4月30日)都要杀一个人,请回答这是哪部电影:《死期临近》请回复1,《黑楼孤魂》请回复2,《异度空间》请回复3。( }$ K3 U; v/ ~
  李忆农:1。
+ r$ g6 P) p$ z2 M  这四天的短信都是一问一答,神秘人仍是每晚十点半发来短信,李忆农总会在五分钟之内回复。这虽然不像前些天一样,每天骚扰到半夜,但对李忆农的折磨恐怕也不会减少多少吧。李忆农连续回复了四个“1”,应该也只是对游戏延续的应付。想到当时李忆农的心情,钟强的心沉沉的。
. b" E- P. q8 ]0 {$ e8 I' f& U6 p, y- S% E% K4 H
  过了五一,智力游戏停止了,短信的内容不再隐晦,而且时间也不仅仅是在晚上。9 o; e) r0 z( H: {. o
6 D+ q2 a! w/ @4 e; \  @+ `) {
  5月1日
* I7 T+ E9 j3 Y  15:23 神秘人:值此五一国际劳动节之际,向辛勤奋斗在娱乐界的劳动者致以崇高的敬意。
. r0 a! \/ p, O/ K  15:25 李忆农:你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
# ^& r8 z: I% l/ c$ M- [/ l, P  15:29 神秘人:我不想做什么,只是喜欢你的表演,还能继续吗?( d+ @+ K8 T' ~. v3 R3 ^) M
  15:33 李忆农: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说出你的要求。1 {% U) k2 v9 h# p3 Q

! i1 K0 V& C( y; s) h9 E; j  5月2日0 _# m+ E9 s: L3 r5 M
  22:15 神秘人:你觉得那张光盘可以卖多少钱?
4 g/ s. \+ T0 T' q5 j  22:16 李忆农:什么意思?
5 f/ K- u( C( G9 X  22:18 神秘人:如果在地摊上,可以卖10块钱吗?
# v7 u: O+ p/ w) N9 i  22:20 李忆农:警告你,别胡来。
0 ~3 I1 H; ^. @4 P! r; n9 G* h
/ h. A; |7 F" F" K  5月3日7 B* [4 s9 ^; C, k! E& j
  12:47 李忆农:你究竟想要什么?
# z% g1 k4 t- A/ v) ?: }3 u# N. g8 ^  19:24 神秘人:您夫人会喜欢看的,是吗?1 @( o9 k' Q) @) o& T0 _
  19:28 李忆农:王八蛋,别动我的家人。
2 Z. e( @/ R4 a  `  x8 H  19:30 神秘人:咱可是文明人,别动粗。1 U! [! |; B" p+ D+ {
  19:31 神秘人:不会动你的家人,只是想他们看到。
9 L, B& k/ `& h$ s. k  19:33 李忆农:你敢?
6 O/ F* D% d) Z2 Y  19:34 神秘人:生气了?我为什么不敢?. \: f; n5 R2 W/ |/ W1 d+ [* h
  19:37 李忆农:挖地三尺我也要找到你。
3 T% W" ?0 }1 b7 h) f0 f! S# |) F& Z  19:39 神秘人:哎呀,我真害怕,忘了你是刑警队长了,我闪人。
6 y2 L; g. o9 c  Q8 Q* s# G! W) S, ?& I$ _' w
  5月4日
& |  y0 q) r; m1 \+ ]$ I  14:10 神秘人:都不敢给你发短信了,怕你抓到我。$ ?  e; v' ^8 h" {8 j, ]. F
  14:15 李忆农:说出你的条件。
8 @- q/ ]% A5 d' X! Y& G  14:25 李忆农:说出你的条件。钱能解决吗?$ Q7 T7 x; J* s/ i3 C6 _
  14:27 神秘人:谁会不喜欢钱呢?# ]( h: n# ^% _# M9 [- J6 F. o9 G
  14:30 李忆农:你要多少?
% k% Y% v; e2 Q0 h  14:31 神秘人:这我得想想。- v' P" i$ q6 o! L9 B
" o5 y0 i- n! K" Q& H5 P# H. `
  这个王八蛋!钟强心里暗骂,他接着往下看。/ k6 M. i  {$ G9 @1 j

6 g$ S) }: h5 y$ f  v+ M/ }  5月5日- F* e/ c4 F' Y# Q  r) z/ P% J/ L
  20:12 神秘人:今天见到你儿子了,小家伙真可爱。
& X/ l/ ?; I, X6 I  20:14 李忆农:你到底是谁?我警告你,离他远点。
% y! G! R3 ]  w* \( s) ]  20:17 神秘人:别紧张,我只是想捐给学校一批光盘。
; U3 @% k& a& D" X5 I  20:18 李忆农:别废话,开价吧。
3 E- A" o& r0 [8 h  20:22 神秘人:爽快,我喜欢。
. Y8 N+ @+ r9 O  Z/ u  20:24 李忆农:你要多少?
, U; T2 Z* C: y# G( C7 q8 o% I  20:29 李忆农:你要多少?2 i/ |3 q. g, B8 q/ f3 p
  20:37 李忆农:你要多少?
  o( }' Q4 n# W3 C  21:56 李忆农:你要多少?
) z! e% _( n, ~  L/ T0 ]) m3 m0 k
3 K# Z; Q" ^$ b/ i, y+ h" z2 O  5月6日
( ?$ \% B% n( K! U" m7 |- \  15:23 神秘人:我想好了。( B6 j) [* }* I' E: v8 ?6 ~
  15:25 李忆农:多少?. e5 T% M5 S* o+ H, e0 n4 p) o
  15:26 神秘人:十五万。
- R  `; }! N) B  15:27 李忆农:以为我开银行?我没那么多。
$ Z: L- ^6 t4 V/ X9 _, P  15:29 神秘人:就是这个数。
; V" h* ^6 u  Q, |# j4 k  15:32 李忆农:电话谈谈?9 P" z" o; `" h3 P( p5 g+ d
  15:34 神秘人:可以,但是数目得翻番。7 x8 R4 p3 {' ^, d, p: W
  15:37 李忆农:怎么会这样?' q7 \6 F/ J2 H1 i+ B
  15:39 神秘人:因为你打破了规则。. V  s% v% r2 W, s# i
  15:40 李忆农:规则?
8 J! a# o+ f8 v. H' J5 D  15:42 神秘人:对,游戏规则。
/ t1 r$ O/ q! P. k2 a& M+ T5 S  15:44 李忆农:什么规则?) X# D. \% Z" w$ k# w# c7 o5 U
  15:45 神秘人:你不能提任何条件。8 f/ b) B8 U) q3 O
  15:47 神秘人:记住,十五万,给你三天时间。
. t6 A  J: [5 {1 Y" P$ A* `2 Q0 r2 m! }5 w
  5月7日8 s4 A# W0 Z1 z: s2 ~) d7 a' a
  19:17 李忆农:怎么给你?) s% u, H+ W- m& z
  19:32 神秘人:准备好了?
! k  [% D; g/ c! o  19:33 李忆农:没有,只有五万。' v% \1 @1 B) C) k
  19:35 神秘人:继续,还有时间。3 J1 v$ W4 ]! V. g  d: h
  19:37 李忆农:我只能凑到这么多。  v; ~$ P5 L4 w9 |: t
  19:38 神秘人:继续,还有时间。* M- _& i$ |+ @6 T/ u8 d& ^8 _
  19:39 李忆农:电话谈谈?
  E0 g) E' p0 o! F  19:41 神秘人:可以,数目翻番。
( K" s5 n4 v' G! _  19:43 神秘人:顺便告诉你,别调查我了,没用的,你找不到我,还是省省吧。
+ e7 s. e$ _  N3 \  19:44 李忆农:你到底是谁?
; L6 j# b6 ^1 T4 p9 z+ M- m6 V2 k* X( p% ]
  5月8日
( U9 @$ d! B7 I( N( \% a; F8 ?  22:27 神秘人:还有一天时间,努力。
0 x" t3 f6 P; I. l) w# x: q4 q
% x6 V" o* I) J, `5 D  钟强看着这些冷冰冰的文字,心中的怒火在升腾,他能想象到李忆农的煎熬。李忆农真的会去筹措那么多钱吗?他不相信。他了解李忆农的性格,他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他曾两次提出与对方谈谈,这或许就是他的反击之道,可惜都被对方拒绝了。
# C3 G, H! m* ]+ C1 w1 p; q) u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李忆农让秦东查那个号码吧。他记起秦东和他的一番对话,秦东怀疑那部手机的信号就出现在刑侦支队的院里,这个人会是谁呢?“顺便告诉你,别调查我了,没用的,你找不到我,还是省省吧。”神秘人只是猜测,随便说说,还是已经发现了秦东的行动?如果是后者,不仅说明他胆大、狂妄,而且的确他就在这个院里,更可怕的是,他能够掌握李忆农的一举一动。% @  g& s/ `  `1 m
  谁能做到这一点呢?钟强紧锁眉头,按捺下探究的冲动,继续看短信记录,最关键的内容即将出现。9 t" y2 J: o) P0 i5 F
9 ]8 I" x; H4 k5 ~/ i. p! [
  5月9日; {% k1 G/ f9 C3 C% a# t9 ?
  14:56 李忆农:我已经准备好了,怎么交给你。
: ^8 S; \; n8 M" X% \. S- [" M# X  15:30 李忆农:我已经准备好了,给了你就会结束,是吗?
+ B5 k& e8 c* q0 \  15:47 李忆农:怎么交给你?
$ q9 \' G& ^$ U+ ~6 I  22:35 神秘人:准备好了?
" q" H" r0 I+ p  22:36 李忆农:嗯。8 O! N7 l: F' e& ~* j
  22:37 神秘人:有效率,看来我还是要少了。
9 y- Y# i+ n' p2 I) f* j9 u; V  22:39 李忆农:别废话,我怎么能相信给了钱就会结束?
/ J$ Q. m3 h3 q2 j  22:41 神秘人:你只能相信,没有别的选择。9 j/ ?# T# e6 |* X* r  F
  22:44 李忆农:好吧。下一步怎么做?
/ v3 W+ m/ D) @4 W5 J  M  22:45 神秘人:我想想。
" A0 ?; e2 ^8 J* x0 A5 y# R( ^8 `  22:47 李忆农:你应该早就想好了吧。- ^6 e& R3 L+ @1 u: i
  22:48 神秘人:佩服,不愧是刑警队长。, w3 O! P: k* U: w# ~
  22:49 李忆农:少说废话。
' q* s& |2 o6 u. `/ n0 \* h+ Z. h1 w  22:51 神秘人:无论以哪种方式交给我,你都能查到我,你是这么想的吧?3 n- v& U8 P2 k# M1 H  p. [: z# e  T
  22:53 神秘人:我早就该想到这一点。' j* J+ _+ k# O1 Z
  22:55 神秘人:所以这钱我拿不到。
3 h: n  C$ V3 y0 q/ v' h  22:56 李忆农:什么意思?
" J( m5 A* ~  e: W; P  22:59 神秘人:把它捐了吧,捐给希望工程。/ F2 t, y5 k' Z! n: H; v- U# V0 d
  23:00 李忆农:什么?
' u) r$ {. x* M, c% R  23:01 神秘人:把它捐给希望工程。0 h% c+ o- _/ }0 d3 }
  23:03 神秘人:很意外,是吗?
# f" N8 W- L! Y6 a  23:04 李忆农:是。' I# n* l' Z/ K
  23:05 神秘人:我很想得到那些钱,但还是保命要紧。
) l. u: c5 V7 N$ p' G" I9 e+ m  23:07 神秘人:你还有什么办法找到我?
* h8 x3 d8 K( v* h  |/ p  23:09 李忆农:没有办法。
  H6 L, R9 a+ B" b& p* U  23:10 神秘人:算了,看在你还算诚实的份上,不逗你玩了。9 |3 d; c. p" I0 i$ B% K
  23:12 李忆农:什么意思?
/ N& @, h8 J7 G. b  23:13 神秘人:我从来就没想要你的钱。
) ~2 H% V3 J, j. L! M; ]8 B2 o3 J9 U  23:15 李忆农:你要什么?7 _: l5 ^& F+ t& r
  23:16 神秘人:我要你。) k2 W+ d: _) W2 l# O
  23:17 李忆农:你说什么?
+ C9 ^) w, S2 @7 ^5 L, v5 n  23:19 神秘人:我只想要你。
+ N1 k$ w5 W( J8 _; s5 L( G  23:21 李忆农:什么意思?
0 R! m- I0 g5 J( T; x# e9 |3 g' s  23:23 李忆农:什么意思?
0 y) a8 S: ?/ a" O: t( B  23:30 李忆农:你到底想怎样?
/ u5 O4 @! U4 U3 L8 M
3 m6 U6 U, f) a4 {3 z0 V( Q  5月10日的短信,是整个短信内容中最关键的一段。' D6 L! y; z0 Q2 X! i. D. S
  22:45 神秘人:你准备好了吗?. ], d) l8 ]/ m4 }6 G" B
  22:47 李忆农:准备什么?
8 \$ o: R3 h& r; M% @' T  22:48 神秘人:你自己。6 G; ^& ?3 j5 z/ U
  22:50 李忆农:你开什么玩笑?
1 O8 ?4 y2 R9 Q2 \  22:51 神秘人:哎,准备了这么久,你觉得这是玩笑吗?  M' L) C7 h7 @9 A1 m0 h
  22:54 李忆农:你究竟想要什么?
* o6 H( l: k& f2 k: k- k  22:55 神秘人:你。
$ w! }+ \! O/ j  22:57 李忆农:我?3 ]9 E0 r. K% o
  22:59 神秘人:对,就是你。6 q5 u7 ?1 y, ~7 _
  23:00 李忆农:好,有种你就来找我。
2 m; G* x/ H+ h4 g( ~& L! k  23:03 神秘人:哎,可惜我真没种,不敢去找你。' u: W: D8 M$ p& a& T0 J+ ^# c
  23:05 李忆农:你到底想怎么做?% {7 L! C5 k4 q/ n5 _, ~
  23:06 神秘人:真对不住,打扰了你这么长时间。3 {9 ^2 _0 R: ~. z& h4 P0 D
  23:08 李忆农:废话少说。
6 o& p$ K5 E) x. Q8 [* R5 T" {  23:09 神秘人:你送我一样东西吧,我保证再也不打扰你了。
5 F( B7 D& ^1 V8 u% p8 T' u  23:11 李忆农:说。/ G: S, h( L: X- w6 b: U
  23:12 神秘人:你的头。
) H  I' T+ f2 Y  23:15 李忆农:你疯了吧?& t. _8 _8 g8 w9 s5 S9 W8 a; L- ~
  23:16 神秘人:或许吧,谁让我喜欢你呢。2 I* p2 ^4 l% i2 l
  23;17 李忆农:我不和疯子打交道。
7 w" k$ }/ y' m  C% G2 M1 \  23:19 神秘人:很遗憾,你别无他法。
0 d/ |  \# W4 k& O  23:20 李忆农:愿意怎么做,你随便吧。& }! e' o. N7 y' Q0 U
  23:21 神秘人: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好好想想吧。9 j  a/ \( |% w' q5 j7 j8 N
  23:23 李忆农:笑话,还有比人头更重要的吗?9 H2 E8 a' T/ p$ I
  23:25 神秘人:可惜,有。1 i' K; m5 P# ]" h+ A! d- r% Z7 h+ ~
  23:26 李忆农:什么?. j9 Y/ {8 ]  T1 r6 `. \: J& g
  23:28 神秘人:荣誉。刑警的荣誉,男人的荣誉。
  L6 z% B7 F& R- q  23:35 李忆农:为什么?
2 E$ x3 }6 b' F7 r" O# s  23:36 神秘人:你自己最清楚。
0 `7 Y: K0 i' b% n3 y% i  23:38 李忆农:我不清楚。' c. s1 t6 l. W
  23:40 神秘人:你不觉得自己已经多活了十年了吗?
1 R2 ^' O. k- @' ]# p7 b: ^7 {  23:41 李忆农:什么意思?7 z1 G" `$ w9 j
  23:43 神秘人:哎,有些时候人们从来不肯回忆做过的事,尤其那些事很不光彩。: I( p  G& \2 d9 i8 Y5 l
  23:44 李忆农:我不明白。2 [& t3 J. ^( h% u0 E  W. o9 u
  23:45 神秘人:哎,提醒你一下吧,十年前,海滨别墅。  w' o9 F& u- y5 W( V. |! ]
  23:55 李忆农:你知道什么?你怎么知道?9 ~- K) f1 u! F8 S2 b$ T0 i' t
  23:56 神秘人:哎。
2 W2 A0 j  h& C% E% K6 C% N8 ?  23:57 李忆农:你到底是谁?  Y* U" W. p, `+ r; l$ @& `
  23:58 神秘人:这不重要。
6 C3 P$ n0 S" S+ x
; [+ k0 h! v+ x8 ~2 V) o  5月11日
: q4 ?: l3 h; ]9 k8 o" }$ S8 M5 \  00:00 神秘人:你一定想起来了,是吧?
0 R: k8 M) }& x2 I$ D  00:02 神秘人:忏悔吧,然后结束自己的生命。& E# T/ \" P. e" o
  00:05 李忆农: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吗?) s  _' Q. l2 ^# U
  00:06 神秘人:没有。, c) ]9 S4 Y6 ~
  00:07 李忆农:我凭什么听你的?6 x) Y! L3 a" E4 t2 C, R/ Z0 }
  00:09 神秘人:你没有选择。
/ A6 \$ H# X, k: G1 i7 j  00:10 神秘人:这么多年你不内疚,不恐慌?就这么心安理得?, Y, Z: }) b5 G8 e
  00:12 神秘人:我们都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1 Y/ y3 x; X# \7 u! M
  00:14 神秘人:中国有句老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会让你做糊涂鬼。
# }* b; {2 p$ o2 l6 `: [3 r7 t" k  00:16 神秘人:再次提醒你,我就在你身边,但你别试图找到我,别再浪费力气。0 F5 E% r3 U6 _
  00:17 神秘人:安详地走吧,一切都会结束。
( s3 i  h) q* q+ ?  00:20 神秘人: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我想你是聪明人,明白我的意思。& L4 ?- o  u$ G/ L$ \1 r
  00:22 神秘人:很高兴和你打交道,这是真心话。再见,天堂见。
0 n7 D; E, E$ [! I  短信记录到此戛然而止。
: ^" |) K+ Y) v) u3 \3 V6 `1 X- l
  钟强趴在桌子上,近乎虚脱。尽管他刚才已经零星地看了一遍,但整个短信内容还是让他极度震惊。1 t' u8 Y- x9 u# c9 p
  事件的确是从光盘引发的,出乎意料的事,它实际上源于更早的一个事件,按照短信的说法,那件事发生在十年前。那似乎是一个秘密,一个李忆农极力忘却的秘密,一个他根本无力招架的秘密。“你知道什么?你怎么知道?”钟强仿佛看到李忆农的惊恐与绝望。8 \( {, d+ ~5 R$ x# Z
  李忆农因为这个秘密而自杀。这个想法让钟强痛苦万分。2 l: y* [- I: X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这是一次冷酷无情的谋杀,而且完全可以说是谋杀的最高境界。
, E% T( b6 g1 S2 C) ~& F4 P- e" ~  十年前,在那个海滨别墅,究竟发生过什么?“你不觉得自己已经多活了十年了吗?”是什么样的仇恨,让那个神秘人整整蛰伏了十年,暗中积蓄力量,在充分享受到李忆农的煎熬所带来的乐趣后,毕其功于一役,完成绝杀。
& C" x2 s* m( l; E& s  十年,人这一辈子有几个十年,这是什么样的仇恨啊?: D$ X0 R& j( q* `9 ~" Y
  钟强不由得想到周亮。隐忍、冷酷、无情,智商极高,这不也是这个神秘人的写照吗?1 ?0 @% s6 d. I4 x8 E
  十年前,李忆农做了什么,让他“内疚”、“恐慌”,不“心安理得”?让他认同“结束自己的生命”是“最好的选择”?
. k8 k3 X% d6 t1 P& W# y$ l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在过去的十年中,李忆农应该时刻意识到自己被巨大的危险所笼罩,可是在钟强的印象中,至少在他们相识的七年里,除了光盘那件事,他丝毫也未感受到李忆农的焦虑与恐惧。他们彼此太熟悉了,如果有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4 e# j$ h) b& K3 a
  但是这一切都发生了,它不可能不是真的。6 F( V; P- c) ?' q2 ?% s5 \
  李忆农是个谨慎的人,他不应该意识不到将要面临的危险,除非他认为压根就不会有危险,或者即便有危险,这个危险也已经被彻底消除了。钟强的心忽然提了起来,一劳永逸地消除危险,最好的方式就是消除那个能够制造危险的人,这个念头让钟强不寒而栗。! R9 I5 k! }  |5 W' I& N0 j3 _' b& I' m
  因为相信不再会有危险,当十年后危险突然降临时,李忆农才会惊慌失措,才会惶惶不可终日——这或许能解释得通。既然是秘密,就不会有几个人知道,也许更让李忆农恐惧的是,他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知晓这个秘密,可突然间就被一个神秘的人物揭穿了。3 t  i1 S" H0 P! L# E
  钟强点着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一个不经意,他连咳了好几口。一切都乱套了,这究竟是怎么了?
/ E* s5 w3 h7 _) y  Y- P. U8 `# I0 f+ N  x% X1 I
  十年前,钟强还没有参加工作,李忆农二十五岁,应该在警队干了三、四年,但他不可能是任何一件案子的主导。究竟是什么样的案子给他在十年后带来了杀身之祸,抑或他的死亡根本就与他所经手的案件无关?' A: v! q% f/ g' \' Z# V
  如果十年前真的有某件事情发生,那么那个邮寄光盘、发来短信的神秘人物,与那个事件究竟有什么样的关联呢?当事人,还是知情者?1 W$ A$ R% F! V, y
  如果是当事人,或者他的亲朋好友,这个范围就很小;如果是知情者,大概可分为警队内部和警队外部。假设所谓的事件是当年李忆农经手的一个案件,这可能性极大,当事人可能心怀怨恨,他或者他的亲属实施报复,这顺理成章。这里面最为巧合的是在警队内部即有当事人的亲朋好友,而他们的关系又不为常人所知。$ I# A2 k0 x6 s0 k1 ~
  基于上述前提,知情人应该包括警队的领导和同事,还有因为这一案件在警队外部所必须接触的人员。如果是知情人策划了这起事件,那么动机就复杂些,除了报复,也有可能是为了除掉李忆农而利用了十年前的事件。5 ^; {* t  F6 u$ c/ [3 A0 B
  从种种迹象看,神秘人对李忆农怀着刻骨的仇恨,不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而且极为享受过程中对李忆农的侮辱与折磨,好像过程本身比结果更让他兴奋。这种手法,更像是复仇者所为,当然,也不能排除知情者为了某种目的而故意如此。
, f* Q! Z  s& Q! `4 q& F  现在距离当年的事件有十年之久,如果是当事人复仇,要么是刚刚获得了复仇的能力,要么是刚刚完成了复仇的准备;如果是知情人所为,极有可能是恰好这个时候他需要除掉李忆农。
# G. g3 j/ e$ e  钟强扔掉烟头,打开笔记本。不管是当事人还是知情者,要做完这件事,必须满足下面这些条件,钟强在笔记本上圈划起来:
# h6 a, o( [' Y" K  F' I  1.了解十年前的事件;
9 ]' r8 _- }5 i) c- ~  2.熟悉李忆农的工作和生活环境;
4 I6 ~9 q2 `2 n( r" D) d  3.知晓李忆农的性取向;: H5 b) G; W; X+ W
  4.了解李忆农的性格;
$ K" B+ v) s+ s  w& @  5.具备极强的行动能力;- I8 X( H6 V8 U, b8 ~  d
  6.具备极高的心理素质和智力水平;
; Q8 P* d$ I* R- L  7.具备极强的反侦察能力。
! V" q1 {6 h- p; [  能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应该不会很多。按照秦东的说法,神秘人极有可能就在警队内部。短信上不也是说,“我就在你身边”,难道这一切真的就是他的同事所为?但是动机是什么呢?
* z+ A2 K' p* i8 |. c' J: ]' C) c  钟强忽然心中一颤,他找来李忆农的通话记录,果然,他与刘队的密切联络源于5月11日,也就是他收到死亡指令的第二天。在那之后,他与刘队的通话一直持续到5月22日。钟强推算这是李忆农把光盘送到他这儿的那一天,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或许正是在那时,他下定了自杀的最后决心。在这期间,李忆农曾在刘队的办公室和刘队深谈。按照李忆农的性格,他不会束手待毙,私下的调查应该没有停止过,难道调查的结论让他把怀疑对象指向了刘队?
9 M+ f" y4 _* G' x1 D  这个念头让钟强不寒而栗。他看着自己刚刚记下的文字,除了第三点,刘队全部满足,当然,也不排除偶然的机会他知晓李忆农的性取向。如果这一切果然是刘队所为,李忆农的确一点生机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频繁通话都在谈论什么呢?讨价还价,在必死的情况下,李忆农为自己的家人争得了最大的利益。钟强的心抽搐起来。9 b! `+ Z# ?7 k8 y( V; g- v$ K3 b
  可这是钟强,还有李忆农跟随多年的刘队吗?钟强摇摇头,即便这样想,都让他觉得是对已去世的刘队的亵渎。1 y/ b4 }% _7 p* w2 j. r5 r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刘队知道当年的那个秘密,或者李忆农已经有了具体的怀疑对象,从而找刘队商量解决办法。这样的想法让钟强稍稍舒服一些。但这个细节——李忆农找刘队,而没有找已经参与光盘事件的他,让钟强更加确定,十年前的事刘队肯定知情,而那一切必定和某个案件有关。
8 J) b% f7 }# i$ i" Z  那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件事呢?如果当年李忆农真做了什么错事,以至于让他自己选择了自杀,现在去为他复仇还具有什么正当性么?钟强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他一支又一支不停地吸烟,很快屋里就烟雾缭绕。在他起身去开窗户时,他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 j2 ?' P0 |5 ^  李哥,不管你原来做过什么,只凭你这几个月遭受的折磨,我一定会为你报仇,钟强暗暗发誓。/ y, k! X" L7 i+ E) ^) I8 Y

/ k6 D0 \9 h0 T; `: A6 r$ @  C4 x4 q8 N  只有酒,才能让钟强麻醉。
% E/ a* N  Z- d  D* Y: r  夜已深,许军斜靠在木椅上,嘴里叼着烟,关切地注视着身边的钟强。. ]0 L, B8 H! l( l
  “强哥,慢点喝,酒有的是。”
: T: {6 d5 N9 p3 O# E$ C- A  钟强抬起头,双眼迷蒙。“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 U  ]$ A6 j' B# L; m0 q  “又有故事听?”许军笑了。
# p( Y! [1 o# W# u" o  “那时我上大学,有一次和哥们去酒吧喝酒,前面有一桌对坐着一对男女,比我们还小,那个女的的眼神一直往我们这边飘,我哥们就说,钟强,那个女人又看上你了。2 A% ~/ Z+ Y1 L2 g$ d: O2 M
  “我看过去,两个人已经喝了不少酒,女人絮絮叨叨,男人一言不发。
7 c8 J  W) P4 ^7 m  x4 k: n  “我留意那个女人说的话,只听她说,你对我犯了错。”6 D. i  |% g5 k/ G
  “有点意思。”许军递过来一支烟。
* B0 }* ^9 x: k* S  “嗯,她继续说,犯了很严重的错。”/ _5 K: I/ _; D0 P5 p2 J
  “很有才嘛。”
8 y& h6 G. J4 M) t$ l- Q  “我和朋友都很好奇,那个男人究竟犯了什么错,竖起耳朵听着,结果那个女孩儿说,你引诱了我。”
2 J7 i. F( J: K/ i  “不会吧,这么赤裸裸?”" {: i4 F& H) ^: t5 k4 Y5 C
  “这还不算什么,听完她后面的话,我和哥们连酒都没喝完,吓得掉头就跑。”
1 N; N! N0 m, D# r) a2 ]  “她说什么了?”. Z# C, i$ c& i( a  {
  “她说:你知道吗?现在江湖多乱啊,啥也不能说,一说眼泪就哗哗流。”$ F6 ?; \& m  w. T1 D
  许军狂笑,他想说点什么,但一看钟强的眼神,他笑不出来了。, t$ f9 m5 C3 }
  “我原来一直把这当作笑谈,可是你知道我刚才喝酒时想什么吗?”6 l( r* j8 k- x2 r3 B' y* g
  许军怔怔地看着钟强,没应声。7 t5 W+ q" S6 U0 S# r; K' \
  “我在想啊,现在这世上多乱啊,真的是啥也不能说,一说眼泪就哗哗流。”8 |7 u% L7 H. z$ p
  许军哽咽了,“强哥,你别这样。”
1 m" Y! s: M1 m2 H1 N9 @% S! H+ y' h  钟强没看许军,吐了口烟雾,“酒真是个好东西。看古龙吗?”- w4 t5 L4 q2 s
  “看啊。”/ t# ?. X$ e3 v) t: `
  “古龙的哪本书,都少不了酒,男人,女人,好人,坏人,年轻人,老年人,朋友,敌人,每一个故事,每一个情节都有酒,从什么烧刀子、竹叶青,到女儿红,花雕,再到波斯酿的葡萄酒,有美酒,有毒酒。交朋友就从喝酒开始,朋友见面要喝酒,杀人要喝酒,悲伤更要喝酒,高兴还是喝酒。所以我们继续喝酒。”
5 Z$ F+ Q7 f3 o6 A/ s  许军和钟强碰了杯,干了。- w- Q1 M- H; N) c& `- ^7 O
  “古龙说,你若经历了很多事,忽然发现所有的事都已成了过去,你若得到过很多东西,忽然发现那也不过是一场空,到了夜深人静只剩下你一个人,那时你才会懂得什么叫寂寞。”, b; h4 h5 k1 M7 A
  “因为孤独,所以寂寞;没有女人,所以寂寞;没有朋友,所以寂寞。寂寞了怎么能没有酒?来,强哥,我们再喝。”; X# v  e8 ^4 [: s& Z% H1 ]) r; v
  钟强眼睛一亮,“果真看过不少?”
5 V' R  s% i+ l6 p$ G  “那是。”' K  u* `: Q: _8 }
  两人又干了一杯。$ ?' I6 P) w* @$ R6 ]
  “他还有一段话,”钟强稍抬起头,将目光投向天花板,“相思已经令人缠绵入骨,黯然销魂;不敢相思又是种什么滋味?多情自古空余恨,如果你已不能多情,也不敢多情,纵然情深入骨,也只有将那一份情埋在骨里,让这一份情烂在骨里,死在骨里,那又是种什么滋味?”
( |7 n9 N$ N  [. n3 P/ W  ]9 j- w  半晌两人都没说一个字。
2 H8 S5 n# X+ {& M$ ?  @  “想到李哥了吧?”& H* _. ^* [6 L0 n
  钟强用手抱住头。
, v$ i8 |) Z/ l; A3 K. I  “强哥,岁月匆匆,倏然而逝,生亦何欢,死又何惧。”
8 w8 d  I9 J& P( z: x  “得一知己,死而无憾。”钟强转过头,看着许军,“可是你知道,你李哥是被人害死的。”) K4 p2 B! m* R/ |- {% J
  “不就是那个什么周亮吗?强哥,李哥走了,我知道你难受,但别干什么傻事啊,反正他也跑不了。”
1 H* I9 m" Y8 t- K  h) _+ p  “你李哥不是他害死的,害他的另有其人。”" W8 E0 a' G( ~7 w6 c# D
  “你说什么?”许军惊呼。
, f8 [4 t/ i9 ?4 s  B! a, \& c  钟强的车堵在桥中间,他徒劳地按了几下喇叭,索性摇下车窗,点了一支烟。昨夜喝了太多的酒,到现在他还有些头疼。那算是发泄吧,他想,这些天他的神经绷得太紧了。7 D) `/ K% ]% \; w9 q" Z4 V4 _
  想到看过的那些短信,他叹了口气。想来李忆农和他一样,起初都没有把这件事看得过于严重,认为顶多是普通的敲诈勒索,哪承想会是现在这样一个惨烈的结局。如果早知如此,他们会死死地抓住林兵那条线,追查到底吧。如果早一点找到林兵,事情的结局会有什么不同吗?李忆农不方便自己到省城查,自己又因进了专案组而分身乏术,这件事就一路拖了下来,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啊。当然,偌大的省城,几百万人口,寻找一个故意和过去切断联系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可是他们真的没有重视起来。想到这儿,他心里痛恨起周亮来,如果没有他,或许他早就跑到省城找李志军了。
0 L+ ~0 ^) P# q! A/ X, l* {  车流缓缓地动了起来,钟强扔掉烟头,踩了一脚油门。现在看来,只能从两个方向上寻找突破,一个是从警队内部寻找那个可能和十年前的事件有关联的人,另一个就是找到林兵。
  W2 t. B+ J" W  钟强拿出电话,拨通了李志军的号码。* K5 m. A+ {/ p8 m: b
  “方便说话吗?”钟强听到背景一片嘈杂。
8 Z+ S7 d3 I- R. A! c/ Y8 Y; ]  “没事儿,你说吧,刚送完儿子,正堵车呢。”4 @9 l0 G& D* K1 n$ {
  “我这儿也堵着呢。”钟强平静了一下,“寄过来的东西我看了。”
$ I; ^6 g% b& h' N1 F  “怎么才看啊?看你那两天急三火四的。”
/ @0 [3 m" {1 R3 K: x/ O  “嗯,一直有事,昨天才腾出时间。”, G, B% ], \& ]3 ?7 g
  “这样啊,反正你都知道了,我当时不好和你说。”/ {, s, s3 ~1 W: L1 a* X
  “我知道。那个林兵有消息吗?”/ L$ q/ _7 {( J0 h9 |/ P
  “还没有,”李志军停顿一下,“对了,你那个搭档怎么样了?”* Y8 U1 G7 Y, C
  “他死了。”0 r! R) j1 ?3 g
  “死了?和林兵有关?”7 H! a0 J5 |" v7 E: K8 Y, v
  “对,所以志军,我——”* X- |: r" ?, A1 l0 Q' w2 N& \
  “我明白,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林兵。”
, L6 u# ^- \0 u' ~: W  “嗯,就当它是我的事,你一定要——”! N4 C% x& `$ S' k/ S- `- N5 h( f
  “咱哥俩费什么话?还只能私下进行?”* _0 I! v% i9 f9 F2 j
  “嗯,现在只能这样,你辛苦点。”( o/ @9 H0 B! T  `
  “我明白了,有消息马上通知你。”李志军的语气显得凝重,“钟强,我老担心你不对劲儿,千万别做傻事。”2 A& O- g0 C( ~* h% Q, X
  “我知道。”挂了电话,看着前面黑压压的车流,他狠狠地按响了喇叭。) Q( _8 s: X' ?1 J, s(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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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到办公室,大周就故作深沉地说,“陈队找你了,快去看看吧。”
# N( v- X4 i9 R  钟强有些诧异,磨磨蹭蹭喝完一杯水,才去见陈队。陈队办公室的门半开着,他想了想,敲了几下门。
& v. J- D8 U7 m' g  W9 |6 w) G. t6 D2 V6 j  “进来。”
  y4 K/ S9 M5 J, v  钟强应声而入,“陈队,找我有事?”# ]- B* k  f9 i
  “是你啊,对,有事。”他指指沙发,“坐。”' |- P) b4 [. o: {* ?. m
  钟强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里的烟盒。( X- _. i5 z# Q9 M7 |4 w! ~
  “是这样,”陈队拿起一串钥匙,“刘队不是走了嘛,你叫上小王或者大周,收拾一下刘队的办公室,私人物品集中在一起,公物列个清单,转交办公室。”0 z6 n/ e( q1 n# W% K) Q9 M
  钟强皱皱眉头,从陈队手里接过钥匙。他不愿意接这个活,但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9 p/ q, h; n# r0 h% X3 s1 P/ t  小王不在,钟强叫上大周,一起去收拾刘队的遗物。刘队办公室的陈设很简单,左面是一溜儿书柜,靠近门的地方有一个上下两段的铁皮柜;右边后部是办公桌、办公椅,在办公桌的前边摆着一个老式的三人沙发。几天没进过人,刘队的办公桌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土,看着空旷的房间,钟强不禁悲从心来。3 M: f/ D$ g  Z$ G, |
  书柜里的东西一目了然,基本上是业务资料和文件,钟强让大周去整理,他则去整理办公桌里的物品。
/ x' f* }% ?% @* B) H, ]7 Q7 V5 {  办公桌里的东西不多,除了文件和记事本,算得上私人物品的,只有两条中华烟,一盒茶叶,一个医保卡,还有一个病历本。& F( d+ p% g: u  ^
  刘队身体本来就不好,可这一段因为周亮那个案子,他忙得没日没夜,根本就顾不上身体。刘队去世后,到目前局里还没有什么说法,但愿最终的结局别让人心凉。
: N/ U& S$ |: o9 y  做好清单,钟强回过头,大周仍在整理书柜。他看了眼铁皮柜,对比着手里的钥匙,走了过去。这是那种带旋转密码锁的铁皮柜,市面上很常见,钟强想是否找人来帮忙把锁打开。他试着把钥匙捅进去,轻微旋转,只听“啪”的一声,柜子竟然被打开了,原来刘队没用密码。
) |: m, k- W! Y  \0 T. K8 e) S  钟强拉开柜门,打量着里边:两套警服,几件换洗的内衣,几盒保健品,一瓶已经启封的白酒,还有一些书籍资料。钟强叹口气,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塑料袋,往里边装衣服。
3 f' _6 f' K9 a6 a/ {: w  忽然,一个信封引起了钟强的注意,它被压在警服下面,只露出一个角。钟强抽出信封,觉得很眼熟,他看着上面的邮戳,是从省城寄出的。他的心猛地揪紧了,他认出这是李忆农曾给他看过的装着光盘的信封,他使劲掐了一下,约莫感受到里面光盘的质地和形状。他连忙把衣服掀开,果然下面还有几个这样的信封。7 O# x5 H: n0 I3 E! [
  钟强有些疑惑,他明明记得这些光盘李忆农亲手交给了他,他已经锁在自己的柜子里,现在怎么又突然出现在刘队这里?难道李忆农交给自己的袋子里没放光盘吗?如果是这样,那个袋子里装的又是什么呢?- ~; X, W6 q7 B7 v* b* |
  钟强回头看看大周,他仍埋头在记录清单。钟强紧紧攥着信封,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它们锁进柜子。3 B- U+ H' o1 Y  D0 e+ X
  它们怎么会在刘队的办公室被发现?钟强一边走回刘队的办公室,一边想这个问题。幸亏他来收拾刘队的遗物,如果换作他人,后果不堪设想,李忆农的死亡又有什么意义?他突然很后怕,后背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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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队的东西整整整理了一上午,吃过午饭,钟强把大周和小王打发出去,锁上办公室的门。抽了一根烟,他才反身去开柜子,柜子里,沾满李忆农鲜血的衣服,静静地躺在那儿,钟强摇了摇头,抑制住将要流出的泪水。
* A  y" v$ y4 i/ ^" J  钟强取出从刘队那儿拿到的光盘,又把手伸到衣服底下,摸出李忆农送过来的袋子。这个袋子从送来的那一天起,就一直放在那儿,李忆农去世后,钟强更不敢拿出来看。
% L. X; c$ `6 m% w) N( ~$ I  但是今天,他必须得看。- @* e7 U5 G8 d& j1 l: ]. c
  钟强把袋子和信封放到桌子上,叹了口气,又点着一支烟。良久,他打开袋子,里面的东西用报纸包裹着。他慢慢把报纸展开,露出了几个信封,他熟悉的信封。
2 q* H$ X8 b/ z  这一切让钟强目瞪口呆。在刘队的办公室看到那几个信封后,他以为是李忆农把它们送给刘队的,那么李忆农的袋子里就绝不该是这些东西。可是眼前所见却又让他迷惑不已。
2 R- Z; i* U- N/ m2 N  钟强小心翼翼地把两拨东西分开,进行对比,这时他才发现从刘队办公室拿到的那些信封上写的是刘队的名字。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连忙仔细对比两边信封上邮戳的时间,一个惊人的发现呈现在他眼前。
4 r& `( U; c! Y0 u  两边信封上邮戳的时间分别完全相同,这就意味着,每一次,它们都同时被寄给李忆农和刘队。* ]0 [7 ?) `, r) v* t) q2 S% c
  它们被寄给刘队?钟强嘴里念叨着,这太不可思议了。这也就是说,刘队一直能看到这些光盘,甚至比钟强还要早,他也一直跟踪着光盘事件的进程。3 l" D, U5 s6 ]* X5 A4 R8 Q
  但是他却不动声色。
2 g  r( w1 Z7 F" n" w8 M0 L  李忆农应该也不知道刘队收到这些光盘,钟强想,否则他会告诉自己。
& \* Q% V. H  B, d4 e! s  刘队一直不动声色,眼睁睁看着李忆农被逼到绝路!钟强痛苦地捂住了双眼。8 S8 C( Y* {8 J2 L2 z1 J
  不对,他想到刘队和李忆农间那些通话记录,想到了他们在刘队办公室的那次密谈。不管刘队是否告诉李忆农自己也收到了光盘,他一定尝试着在帮助李忆农。, T3 S, W  c, J' R8 |" Q0 o
  可大概正是从那时开始,李忆农不再和他提及光盘,除了李忆农不想打扰他这种可能性,其中是否存在刘队的因素呢?
/ C& Z( o4 b: A) Z$ o  A  钟强心里乱极了,他点着烟,狠狠地吸着。忽然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他想当然地认为这些光盘的内容是相同的!即便它们被同时寄给刘队和李忆农,两人收到光盘的内容会不会有什么不同?6 T) c# h, u0 _- G: l
  他拿起放在右侧的刘队的光盘,看着光盘正面用黑色记号笔写就的阿拉伯数字——至少在外观看来,两人收到的光盘应该是一样的。% d  S- a7 j7 @- s3 y. ~9 l& M
  钟强晃晃头,打开电脑的光驱,将光盘放了进去,等待电脑反应的时候,他把目光又扫向桌子上的光盘,这时,他有了更惊人的发现。
9 _* X) s6 |$ u! J+ a) ~  左右两侧,仍各有四张光盘!4 Y" J7 A' w) K1 h, |
  他揉揉自己的眼睛,没错,桌子上一共有八张光盘。如果连同光驱里的,光盘总计有九张。- z& ^" [: U) ]3 \
  在钟强的印象中,李忆农收到四张光盘,这肯定没错。如果刘队同步收到光盘,他也应该收到四张,这样两人总计应该是八张。
7 d; t! O  {: U( [0 ~5 U; j  但是现在,一共有九张光盘。
; }2 g& O+ h+ m/ ~$ E# |$ w3 Z8 S$ M  他拨拉一下左侧李忆农的光盘,四张光盘上分别写着“1”、“2”、“3”、“4”,就如同他曾看到的一样。+ m1 ]1 ]- p+ I) S3 J" [$ T$ c
  他再看右侧的光盘,四张光盘上分别写着“1”、“3”、“4”、“5”。他连忙从光驱里退出光盘,果然,上面的数字为“2”。* ?) R' x6 b3 {( N
  他倒吸了口凉气。很显然,刘队不仅每次同步收到光盘,他还比李忆农多收到一张,也就是写着“5”的那张光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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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弹出的光驱仓,钟强拿起第五张光盘,想了想,他又把它放下,拾起第一张光盘,放入电脑。
2 D: g- i' s$ x* m  半个小时过去了,钟强一边抽烟,一边操作电脑。前四张光盘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与原来看过的四张完全相同。
$ X. P# e" Y+ R2 {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外面骄阳似火,干热异常。他伸个懒腰,动动肩膀。自从抓获周亮、李忆农去世,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他自己都觉得奇怪,短短的一个月内,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这不,他向李忆农念叨过很多次的新光盘,终于摆在他的面前。/ ~6 M* C$ C: [& C3 E, Y
  按照他的性格,他刚刚就应该先看第五张光盘,可是他实在不敢。这一连串事件,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天晓得那第五张光盘又能透露出什么惊人的秘密。
3 a! ~, ~$ X+ C$ o* w0 K8 f  可是他能不管吗?他叹口气,走回座位,把光盘放入电脑,光驱启动的滋滋声分外刺耳。
: C% _& I0 k: g  第五张光盘里有四个文件。/ k) J- d& I4 T, }" P  \) R9 M
  第一个文件是一个PDF文件,内容是本地日报关于李忆农事迹的报道。那篇报道钟强曾大致浏览过,在市民中也激起了很大反响。
2 n( V3 p( n- c- \- M6 j  第二个文件,是本地一个网上论坛关于李忆农去世的消息,跟帖者接近六千人。闲暇时,钟强也会在这个论坛里逛逛,对论坛很熟悉。他快速移动着光标,直接来到最后页,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U/ ]* \% S5 M, t2 ^
  第三个文件,是一张照片,拍摄于李忆农的灵堂。照片很清晰,应该不是截屏或从报纸上拷贝出来的。
5 y4 }/ H- O) A* h* E+ s" i8 |  从这三个文件看,这张光盘的风格和前四张略有不同,钟强一时有些疑惑,这是否和前四张出自同一人之手?
5 I4 H. _6 V, A2 @6 D  第四个文件是一个WORD文件,当钟强打开它,他所有的疑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1 R, v5 m  b5 [3 k& A. F. A8 h( X
  整个文件是神秘人和李忆农的短信记录,按照时间排序,一条一条罗列得非常清楚,甚至于连发给李忆农妻子的几条短信,也赫然在目。8 A" \( l7 r3 t8 p
  这个文件记录了神秘人和李忆农交锋的详细过程,虽然内容钟强在前一天已经了解,但看到这份完整的记录,还是让他不禁心惊肉跳,就仿佛回到了那些地狱般的日子。
3 q( I1 N: ]1 S  ^  短信中共涉及三个人,对于李忆农夫妻,文件里直呼其名,而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神秘人为自己的署名。- W0 r# t" ~; o. c
  神秘人自称为“使者”。
/ `1 V; [0 m8 b8 v  “使者,使者”,钟强眉头紧锁,念叨着,“是地狱来的使者吗?”7 z  z# L* w0 M

( |  s# B9 C6 e6 \) c  第五张光盘不是给李忆农的,关于死者的信息,是用来给生者看的,怪不得李忆农只收到四张光盘,那个神秘的“使者”根本就不会给死人寄光盘。
6 h; Q6 _! t  Y2 M3 f: ~7 J  这第五张光盘,让钟强陷入沉思中。! }7 ]" f& m8 _5 p+ n
  刘队为什么也会收到光盘呢?
( F$ c+ X: r( F/ q9 X  前三张光盘,分别是照片和录像,“使者”把光盘同步寄给刘队,按照常人的理解,或许只是增加打击李忆农的渠道和力度而已。, z5 O7 `+ B& |0 D
  第四张光盘,都是敲诈的案例,寄给刘队,等于明白无误告诉刘队他的计划。4 P- J4 H& }5 F1 S
  第五张光盘呢?. e2 N1 ]2 b: k3 J) J( T
  从后来李忆农和刘队密集通话看,李忆农有可能把光盘的事告诉刘队,那么刘队呢?他是否把自己也收到光盘的事讲给李忆农了呢?( ]' T! S8 r3 y6 n$ D  B' P
  钟强记起有一次刘队曾找他,好似漫不经心地向他询问李忆农的情况,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个时候好像是已经收到了第二张或第三张光盘,刘队当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6 A- C8 n) M3 |2 W; i* z% e
  钟强又抽起了烟,长期以来他从未想过,除了李忆农,还会有别人收到这些光盘,这打乱了他的全部思路。他强迫自己忘掉李忆农,“从现在起,只想刘队收到的五张光盘。”0 H0 {- e$ \7 K! r& V4 D
  刘队在这个光盘事件里是什么角色呢?他是观众吗?钟强心底泛起一丝凉意。莫非刘队是“天使”定向选择的观众,以见证他整个谋杀的过程?难道不是吗?前三张光盘是蹂躏李忆农的前戏,第四张是计划,第五张是结果。钟强好像看到“天使”那狰狞的笑脸,“瞧,一步一步我都事先告诉你了,可是你们根本无力阻止。我的表演,你们还满意吗?”" @& H1 M# `7 c: Z# v, S$ c
  多么冷酷、偏执的人啊,钟强不由得想到周亮——每次都是在精心选择的景点作案,不也是为了在世人面前证明自己吗?2 J/ J8 Z1 V. Y& j
  如果真相如此,最好不过了。钟强彻底排除了刘队的嫌疑,刘队不是“天使”,他宁愿刘队只是一个简单的观众角色。现在的事情已经太复杂了,刘队没有放弃李忆农,他试图帮助过他,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S3 t2 s4 h- x+ u9 U
  但是果真如此吗?事情会不会是别的样子?尽管钟强不愿多想,但长期的思维习惯驱使着他不得不想。或许原本的目标就是刘队和李忆农两人吧。十年前的事件同时牵扯到他们,这种可能性太大了。那么刘队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谋杀的一部分?
3 v; B5 [( h- G  忽然,他眉头紧锁,一股彻底的寒意袭来。% j$ B+ p: R! ~" n) |
  如果李忆农只是个棋子。
+ p. b' y4 V; G$ N  @5 }  如果李忆农根本就不是主角。
  ]6 k: V5 T4 g; d  如果李忆农只是个无关的牺牲品。# O* h, g2 n! x4 k9 Q& ]' M
  如果在李忆农身上发生的一切只是向刘队证明“天使”操纵人生死的能力。1 z+ ~& k( N5 J" M
  如果一切的一切,目标本来就是针对刘队。
/ d' ^0 k+ y6 k- t  如果一切的一切,都是打击刘队的心理前奏。
8 y' t7 v, F" k8 ?3 Y7 e# V  钟强拿着烟的手颤抖个不停,他不敢再想下去。无论是哪种情况,“天使”都赢了。4 r' ~& y, f+ p0 {% V

" D" ?7 C2 |8 q3 ?8 d! R. ^; U  大巴在高速路上平稳地行驶着,刚刚连抽了两根烟,钟强和大周都很精神。钟强往车里瞄了瞄,这种双层豪华巴士他还是头一次乘坐。许军乘坐的上层,他不知设施如何,他所在的下层,一排只有三个座位,比过去曾坐过的宽敞多了,前后排之间的间距也很大。他把椅背放到最低,试着躺了一下,觉得很舒服,就招呼大周,让他也躺下来。
$ f' e3 t* d6 y0 [  “社会真是进步了啊。”大周边拍着座椅边说。
, u" I+ A* t' j& m  “废话,奥运会都要开了,能不进步吗?”钟强本来还想学着大周说两句俏皮话,忽然他意识到这是他和大周单独谈话的绝好机会。
 楼主| 发表于 2011-4-29 16: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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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q0 Y0 m+ p: j: B3 p“大周,在刑警队混了二十年了?老前辈了。”, k( \; @* g' {. U
  “到八月份满十九年。”大周回答,“这算什么老前辈啊,能混着就不错了。我们那时还算好,后来那几批,连公安局都进不来了。”
4 Q' b; W/ R* G, R  “是啊,越来越难了。我听说现在转业的也可以卖断了。”9 s, ?6 ]5 X8 t+ J9 G4 P( W4 s7 p
  “好像有这个说法。不过谁愿意那样?还不如找一个单位老老实实地呆着,就算当不了公务员,至少也是个事业单位啊。”2 U0 Q: M0 X9 N  u
  “这说的倒也是,换作我可能也不会买断。”钟强斟酌着字句。这种感觉让他很陌生,几年和大周在一起,他们之间早就随便惯了。! n! k, {, i. Z" h$ d4 c
  “大周,这么多年办了不少案子吧,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 c7 t# ?, S1 Z7 v  “有什么特别的?早就见怪不怪了。你不也是一样,还问我?”
+ i  D" g, U, A& v0 h  大周的回答让钟强有些接不下去,没错,这么多年,他也早就是见怪不怪了。7 p5 z+ H$ H6 D' y
  “唉,有些时候我都想,干我们这一行的,早晚心理上都得闹出点病来。”
5 R! ^8 s9 n8 v+ Z  “你不会才想明白吧?有什么办法?谁让我们干这一行呢。”大周突然压低了声音,“头儿,我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儿,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9 c3 L& E+ y1 }6 }2 b* F
  “你瞎说什么啊。”" Y2 y. N) n7 t2 s) ^3 ^- D
  “跟我你还装,”大周一脸不屑,“就像昨天,你死活不肯接这个案子,这根本就不像你啊。”
: X! j  P, p/ ~  `! Y8 _  钟强侧过头看看大周,大周也正在打量着他。
' O, V7 J  \: |4 x6 Q  u7 P4 x  “唉,不瞒你,心里一直很烦。”昨天为了这个案子,他确实差点和陈队吵起来。
0 O' P8 _9 T/ ], B1 C0 S! b  “是为了李忆农和刘队吧?你何必呢?”大周摇摇头,“其实出了这些事,大家心里都不好过,可是日子还得过啊,你犯不着和陈队那样。本来因为你和刘队的关系,人家心里对你就有想法,你还非得往枪口上撞啊。”4 G7 A" J( ?6 |9 [
  钟强默然。
- u% w! \3 E. w0 V8 Z/ }7 Y( l! S1 j) k) G  “这人吧,就怕遇到小人。你说我在刑警队呆了这么多年了,什么事没见过啊?你啊,收敛一段,等陈队退了再说吧,现在刘队不在了,可没人护着你了。”
' ^# G1 {+ Y; B$ h' ~* o3 O: o  “唉,有什么啊。”
+ P- `& x! o2 f# O" E+ H4 k5 h  “你就别嘴硬了,真的犯不着。”) p# F# w. s8 ^' Y3 R( h3 c

& O2 N5 y$ d4 ?( F4 X7 t8 [4 y  “对了,我昨天看案件库,说是十年前你们在海滨办了一件案子。”
/ d% O% \/ ^/ B0 q7 |( A  “十年前?海滨?”大周回忆着,“没错,是有这回事。”+ q, y& }2 O+ O" }& t' _5 v
  “卷宗里说,那夫妇俩一共杀了四十七个人,怎么没见什么报道啊?”7 z6 y( {% p# Q- Q5 m4 C
  “压住了呗,这要传出去,人们不都得疯了?那时候不像现在,也没看见过什么大案子啊,这要放到现在,也不算什么事儿。”
, @3 V: B- ?  m4 Q  D% y  “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 L* b0 g' S- j# x2 @/ W  “也没什么好说的,那老板娘就是个孙二娘,专挑单身旅客下手,不论男女,真不是人揍的,两个夏天,四十七条人命啊。”' b1 g+ `/ A! J2 s/ {
  “怎么那么轻易得手啊?”: t! T3 b" l  e, Q/ m
  “嗨,住宿费包含餐费,他们选定了目标,就在晚饭里给人家下迷幻药,等半夜再动手,从来没失手过。”
# d, h; C) j- e  “那他们怎么被发现的?”0 d. T3 z# c* s, B* X
  “还不是那个女人贪财?你说你拿了人家身上的钱就算了,可是她连人家穿的衣服都不放过,非得洗了之后留给家里人穿。也该她倒霉,边上一家旅店早就看他们不顺眼,发现他们家的院子经常晾一些应该不是他们家的衣服,就盯住她了,原以为她是偷客人的东西,没想到有天半夜看到他们在埋人,就报了案。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说不定还得死多少人呢,你没看见那两口子,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哪像杀人犯啊?”
; {; H& _4 H) i" J  q1 }  “唉,人啊,凭长相能看出什么来。”钟强闭上眼,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们那个旅店是个别墅?”
9 {1 G. `; x  @; ?  “别墅?不是吧?那就是个二层楼。”
% p7 [9 B% l, O6 S  “不算别墅吗?”钟强追问,“卷宗里怎么写的是别墅啊?”
3 Z1 h: f* b0 f- Q! K. q  “不可能,那结案报告是我写的,我不可能写成别墅。”大周很肯定。5 z3 ?9 d8 h2 f$ }$ ?6 E
  “会不会有别的什么人认为那是个别墅呢?”钟强不甘心,接着问道。
0 T% S( \8 }: H2 Y$ j( e# b# [' S  “那得看什么标准了,反正我觉得我们都不会说它是别墅。”
* z# ]7 i0 J+ H1 `2 W3 e  钟强若有所思,随即他问道:“出事时,他们孩子多大了?”卷宗里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 Q- W" a" S# g6 _9 ?  “他们没孩子。”, Z) [8 }  O# `6 a  a* T) u9 t4 _
  “没孩子?”
- `! {) f( L* ^1 d. @, R- Q  “恩,两个人都三十七八了,就是生不出孩子。有人说,就是因为这点,他们才去杀人。”4 t7 ]. E8 w. B/ c3 K) I
  “那两口子还有什么别的亲戚吗?”
7 o. W+ }2 E  T5 J1 x5 w, j  “兄弟姐妹的,好像都有吧,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我记不清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了?”
' q3 L' J1 h3 w4 z3 B  “没什么,”钟强连忙掩饰,“就是在卷宗里看到是你办的案子,有点好奇,反正干坐着也没什么事。”0 N2 U+ J/ N: K" g* O+ M: r- d
  “恩,是我办的,还有刘队和李忆农。”8 z, ~7 Q7 ^; G+ r& Y
  “当时侦破还顺利吗?”
. r* ~: I2 g& F, ~  “根本就没费什么劲儿,我们就是过了次手。”看到钟强狐疑的目光,大周补充道,“区大队都审得差不多了,发现案情重大,转给我们的。人一挖出来,那两口子就已经招了,我们走了下流程,就交给预审了。”9 z: }: [5 a# X  |% v0 R( F
  “哦,对了,那时候还有预审呢。就这么简单?”- v7 I7 H! ^9 w! w
  “可不,就这么简单。”
- ]" t$ @/ d. n) K: g0 A: t0 q& ~3 n/ I# u: D& Z
  不知不觉,大巴已接近北京城。在进京检查站,各种车辆排成了一条长龙。临近奥运,安保措施越来越严格。不一会儿,车门打开,上来三个警察,手持掌上电脑,挨个人检查身份证。大周和钟强把警官证递了过去,一个胖警察看了看,什么也没说,把证件还给他们,就去检查其他人了。7 L5 i1 ?2 a9 F9 d8 v. T
  大巴终于驶入长途站,乘客纷纷下车。大周和钟强没什么行李,倒也一身轻松。他们刚在车外站定,许军也跟了出来。0 r% `' V. ^4 l. y$ n, e
  “强哥,你们在北京怎么安排啊?”) S+ [3 [; z: P" e+ x) h2 \
  “明天去一个公司,你呢?”& v( n8 W% C3 ?( A' E8 E& D
  “我一会儿见见我的老乡就行了,明天就回去。对了,你们在哪儿住?”  j$ j' Z1 w) G# c
  “还没定呢,一会儿随便找一家就行了。”  S% r; i6 H8 ]" e) ?, x
  “这样啊,不如你们跟我一起走吧,我带你们去个地儿,条件又好又便宜。”
$ A; I  v0 b3 b! C; Z" F  “在哪儿啊?”钟强问。
7 M$ A( K5 W  }: x% L" j$ T; ~- K- I  “立水桥。”
9 W0 V5 N. ~- i( d0 K+ h1 l9 @  u  钟强和大周交换一下眼神,“也好,反正我们明天去北苑,离那儿不远。”9 X% M( m8 ]5 f
  “那我就不过去了,明早我来找你们。”大周连忙说。
& d3 D+ V3 B; r( }: d6 t  “行,别太晚了,早晨通电话。”
' K+ Y" q5 d& m, G% |  大周挥挥手,钻进一辆出租车。
! ]) A- w" k( m0 k. }0 _) L  “他去哪儿了?”
8 \5 u. Z' R4 l+ f( C  “去他妹妹家,”钟强打量着周围的出租车,“咱们也走吧。”
* l" R$ e: B, f  出租车开了半个多小时,按照许军的指点,停在一家宾馆门前。这家宾馆位于一条僻静的路上,如果是自己找,还真不容易找到。两人下了车,许军付了车费,招呼钟强进了大堂。
/ c& u. B# r" i" X  “我去登记,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许军把钟强领到沙发旁,“我们就两个人,干脆就住一间房吧。”
, a% x# B* x! f/ i% F" g  “行,随你。”钟强在沙发里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着。: ~/ _  r* V3 D7 @
  不一会儿,许军拿着房卡走回来。# Z# c: s, v$ L* J8 ^. W( t
  “强哥,没有标间了,只剩大床房,没问题吧?”3 ]5 t. Y- Q2 g2 G) \6 f
  钟强看了看许军手里的房卡,“没事,反正就一宿。”4 V3 U- d5 C2 a7 y* Z
  两人坐电梯上了楼。房间很干净,中央空调使他们一下摆脱了外面的炎热。钟强在沙发上坐下,顺手用遥控器打开电视,随意地转换着频道。许军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他从里面出来,边用毛巾擦脸边对钟强说:“我得出去一趟,最多两个小时就回来。你先冲个澡,休息一下,等我回来我们去吃晚饭。”" d" D: B( _! n. H  A, K
  “行,你先忙吧。”
9 q) j0 {, G6 q) ]4 \: R
$ T% {  B* [! c  上一次到簋街,还是在钟强上学的时候,当时他和同学美美地享受了一顿“麻小”。当出租车转入簋街,看到马路两边一溜高悬的红灯笼,他忽然怦然心动。虽说他已找不回上次的影子,但这些夜幕中闪亮的灯笼,却唤醒了他尘封更久的记忆。. [9 {2 D+ d5 o3 V# {
  出租车在路北停了下来。下了车,钟强抬眼见到一个中式牌楼,巨大的匾额上,篆刻着“花家怡园”四个大字。
+ i2 i. Y+ z* o6 e" G  “我们今晚就在这儿吃。”许军在前面带路,“我已经订了位。”
3 e; {$ [0 |$ A) f+ S9 h& S: w7 @  迎宾小姐带着两人进入大门。嗬,偌大的一座四合院,游廊环绕,精致典雅。庭院里一张张桌子旁,座无虚席,灯光把黑夜变成了白昼。# }( b9 x% W' \% v! u8 q% K
  “这儿原来是个王府,”许军回转头对钟强说,“现在自封为新派京菜,我们来尝尝。”/ |6 s" ~6 ?- H" q- @, E, i
  钟强没有应声,跟着许军往前走。三人穿过庭院,转过一道小月亮门,又进入了一个庭院,同样是雕梁画栋,宾朋满座。三人没有停留,竟奔后门,穿过一条窄窄的胡同,进入木头雕刻的大门。
+ I9 v: N' ^3 H# r" w  “两位先生,这边请。”迎宾小姐将他们领到唯一一张空闲的桌子旁。
) C- k! U) U% `' ~: [* O  桌子正位于一棵古树下,钟强坐在椅子上,仰望夜空,顿觉逃离了都市的尘嚣,神清气爽。' }( J/ s3 W; K; e) |7 H
  “这儿怎么样?”许军笑眯眯地问。4 u) W0 q7 M( n  q3 o$ C
  “曲径通幽,别有洞天。”钟强摇着头,“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呢?”
# J8 F# ~( m: N# e3 A  “和朋友来过一次,就记住了。”许军看钟强盯着他,接着说,“我这个人好吃,长这么大,就这一个优点。”
/ V4 B! @  m8 E! L8 R  钟强和许军一起笑起来。许军将菜谱递给钟强,“来,强哥,你点菜。”6 G+ N2 r& H, d4 `! f- _# m: P
  钟强推让不过,打开菜谱,他一看上面的价格,倒吸了一口凉气。
# m7 p3 x/ n6 I6 |2 A& M  “菜这么贵?”
; Y2 L) ]6 ?- y7 T  “也不算啊,这可是首都,再说了,我们在这儿能吃几次饭。你别客气,想吃什么就点。”
* z; s6 T  n# D  t  钟强看看菜谱,一时不知从何点起,就把菜谱合上,对许军说,“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人?你看着安排吧。”
, M0 L/ m. x; ]  n  “也好。”许军叫过服务员,也没看菜谱,顺嘴点了几个菜,又叫了一桶德国啤酒。* x$ i" v3 x, C" X0 d! g
  “天热,咱喝啤的吧?”. H  _* \) X7 z4 u8 p- q
  钟强点点头,心中泛起一丝疑惑。看许军点菜的熟练劲儿,他不可能只来过一次。3 X- V( a3 v* {0 l& `

# A  G5 T" l! `- n# F& y  夏风徐徐,吹落石榴树上的芳香。“酒不醉人人自醉”,钟强和许军面对面,悠闲地靠在木椅上。
- T' e0 {7 U+ n+ v  “强哥,在家也不着消停,今晚咱哥俩什么也不想,好好放松放松。”
- [+ Z5 ^  {' p3 A" x  “好啊。”钟强欣然举杯。% n2 \3 e% u6 b
  “今天可真巧,哪想到来北京还能遇到你。相遇就是缘分,来,咱哥俩再干一杯。”6 @  `3 Q4 n0 [+ O1 @" Y
  一个菜还没上,两人就连干了四五杯。0 h, K( k& U4 @: m' }" J
  “这儿的老板姓花,在北京也算一号人物,所以这儿叫花家怡园。”许军信口道来,“这儿有几个招牌菜,我都点了,一会儿你尝尝。”( G5 }) I2 p) Z$ y7 L9 k0 h, f
  “你知道的还挺多。”
9 \/ s( m: [. `- f7 t  “不是和你说了嘛,我这个人好吃,好吃,就愿意琢磨这些菜,也愿意琢磨这些和菜有关的人。”' l. T- c) A. F+ M
  正说着,服务员端上了凉菜。量都不大,很精致。两个人又喝了几杯啤酒。
" ~! S7 S+ x$ F9 q  第一个热菜是烤鸭。钟强向来不太中意烤鸭,嫌腻。
  q  J" n+ v5 P1 {% }4 f9 G3 X9 l  “这是头道招牌菜,叫八爷烤鸭。这名字源于这家饭店的创办人,人家在家里行八,自称八爷。北京人都这德性。”0 j' D5 N- j% |( ]( T* I
  钟强闻言笑了。
6 O. v% ~0 j& w, z# s; e; C  “对了,你就是在北京上的学吧?我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8 z* m" Q; k* p* L
  “哪里啊,我这人木,从来就没什么情调,别看我在北京呆了好几年,你说这些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x- U0 y8 q# p- m. ?, @  “行,那我就继续装。”许军嘿嘿一笑,“这‘八爷烤鸭’啊,是老花家的独创,把自家秘制的灌料放到鸭胚肚子里,挂起来喂上四五个小时,然后再用果木烤制,烤得之后,白嘴吃都有滋有味的。”许军将装着鸭肉的盘子转到钟强面前,“不过这还不是它最大的特色。你看这盘子里的肉少吧,我可是点了一整只啊。‘八爷烤鸭’最大的特色,就是上盘的只有鸭皮和瘦肉,皮下脂肪全部去掉了。你再看这些配料,一般的无非就是黄瓜、葱丝、甜面酱,可这儿除了那些,还有哈密瓜条、黄瓜皮和菠萝,就是面酱里也加了芥末,一口咬上去,就别提有多美了。”
) M# Q4 i, T. h% Z# r  这番话说得钟强有些心动。
5 g8 T2 X& A. j) ~% \  “来,别光听我白话,咱们动筷儿。”
( v3 d* r& y9 q6 S  v+ Z( s; u  钟强夹起一张薄饼,放上两片烤鸭,又依次放入面酱和配料,折起来,卷成筒装,送入嘴边,慢慢地咬了一口。
* Q5 ^) `0 u7 z& `4 f3 s5 v  “味道怎么样?”
0 Z2 O" l" R/ |' J! o8 J$ |  e: L  钟强细细地品咽着,辛辣、酸甜、干脆,与印象中的烤鸭完全不同。“你还别说,真不错。不瞒你说,我原来很少吃烤鸭,我怕腻。”2 q; q) ?+ {: o0 m
  “这个不腻吧?”( q( u- V. c1 n/ z; m2 ]* H+ M
  “嗯,不腻。”% k4 A7 D. a5 k$ P' e. x% G
  “那就好,强哥不是我说你,这吃有吃的讲究,咱们到一个地儿,一定要试试它的招牌菜。我刚才不知道你不喜欢烤鸭,但就算我知道了,我也一定会推荐这道菜的。”0 K# U: _; I9 R1 @7 t
  “嗨,我这人,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哪儿有那么多讲究。”3 g9 C5 Z& C" `2 R* U. q$ \
  “话可不能这么说,人活这一辈子图什么?以前没钱就算了,现在日子好了,有条件了,我们可不能稀里糊涂的了,那是浪费生命啊。再说,老祖宗早就讲过,‘食色,性也’,人家可是把食排在色的前面。我们这辈子不行,也得尽可能给下一代打点基础吧,咱们也不能世世代代都是文盲吧。”- i# Z" |, A/ o. B1 D
  “我原来有个女同学,也说过这样的话,”钟强接过许军手里的烟,“人家说,既然我们不能作贵族的后代,那我们就要做贵族的祖先。”/ |: T+ e: |" r% Z! \$ l
  “有想法。”  S3 X' s$ v% P, q: R* j6 j
  “你也不错啊,你还这么有文化呢,原来怎么没发现?”
5 X, c2 j4 J- ]6 w  “强哥,这可不对啊,又开始损我了。”4 a3 v$ w( ]6 N( s; I- U
  钟强看看周围的人,捂住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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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菜陆续上桌,什么“霸王鸡”、“咖喱鲈鱼”、“姜葱炒蟹”、“花家白菜”,个个都很有特色,许军也会细细指明与别出的不同。
  i4 w; n4 o3 B' E7 x- g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U4 [  s  [) p3 J, A! G
  “我是干什么的?吃出来的呗。”
1 H  r$ ~% y1 u+ H- q, \  “这倒也是,不过饭店老板多了,也很少有像你这样的。”
, ?6 c0 @5 i. b' k7 y  “其实,不瞒你说,我是真喜欢吃。”9 G9 F+ ]! n; r8 s) O/ V4 b
  “不过吃得这样有文化,也不容易。”钟强笑着看许军,“认识你这么久了,还真不算了解你。”% e% S6 K7 C# _; Z- C
  “是吗?没事儿,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有问必答,反正又没有外人。”
& f1 F2 P' t) P: g2 C  “我不问,这多没劲啊,想说就自己说。”/ Q2 @5 v3 o. Z" x/ F: \
  “哎,刑警干惯了,是吧?没办法,谁让你是我哥呢?我主动坦白。”许军坐直身体,装出一幅严肃的样子,“姓名:许军;性别:男;年龄:28;身高:179.5厘米;体重:75公斤。”
6 t7 L$ _/ [( }/ \. D  “我又不是查户口,报这些干什么?”钟强哭笑不得。7 R& ^1 L& ?& [: ]" E! f
  “从最基本的开始嘛,省得你说我不老实,还想知道什么?”6 f  l# A, U0 q8 j
  “真是服了你了。对了,没听你提过对象,在老家呢?”/ s/ j8 G5 c1 o! W+ [
  “哎,我是光棍一条,谁能看上咱啊?”/ N3 v! K  L! X1 p& i
  “你就别装了,就凭你这个条件,身后边不得跟着一个娘子军啊。”; ~3 f5 {# L! l0 G2 p& l
  “嗨,其实我是想再干几年,多挣点钱再说,反正父母都不在了,也没人催我。”
- V. H- u; f0 d0 L% Z4 X  “老家没别的亲戚了吗?”
& [# s( w9 X* Q  T  “没有。”说这两个字,许军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怪异的情绪,像是痛苦,也像是冷漠,或许还有一丝愤怒,但这个眼神稍纵即逝,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表情又放松了下来。) X2 A; `. n/ o* E5 d4 f
  “其实我很小时,我的父亲也去世了,”钟强只能这样安慰许军,“算了,不提这些伤心事,我们今天来,不就是要开心吗?”  s, b' F! P! N  R0 i) D$ r
  “是啊,都怪我,来,咱们喝酒。”
4 D+ i% e' R7 g  钟强和许军干了一杯,又拿起烟,递过去。, j" y; G( P# s- I( y/ M  A8 x8 u
  “怎么想起来沿海了?”
+ h; r* ]- K, Y6 M  “老家不好混啊,正好老乡说这边开饭店赚钱,我就过来了。误打误撞,饭店开在你们门口,不然咱们还不能认识呢。”1 }4 u/ ]2 q7 B/ t( _1 `$ ?
  “生意还行吧?”  U! a/ u- ]) O/ J/ w. q
  “马马虎虎对付,这年头,做什么都不好干。”
5 V( E2 x' Y+ l( B; C  “投资也不少吧?”1 `# _# a9 H" W. F: d$ G
  “两百万。”
8 J$ {& D5 @5 S1 Y1 N6 C. t  “失敬,失敬,原来我面前坐着一位百万富翁。”
% f7 i3 b& \$ Y. M( P7 ~9 ~  y  “嗨,你就别损我了,实话告诉你,里面没有一分钱是我的,全是借的。”. _% G6 }& Q9 A& t8 t
  “借的?”
  c2 [% X3 ?+ E1 h9 W& |% L6 [" u  “是啊,我可哪儿来那么多钱?你知道这回我来北京干什么吗?”
9 X2 w2 u1 }+ l1 l! A  “干什么?”
7 z! p% j5 M, p/ g  “还是拿钱啊,我那儿有点周转不开了,我又让老家人给我送过来三十万。”
- Y3 i, z2 l4 `/ d) p* i7 @+ {  g7 A  “从银行汇款不就行了吗?为这点事还大老远跑过来?”& _8 y4 ?: V/ X5 i6 \& j
  “也不单是为这个,再说那帮人不习惯在银行汇钱。”
& D, v$ y- g! @7 [! s  K" B# {/ E  钟强琢磨着许军的话,若有所思。0 v- ^$ r. i4 \& i+ q+ Z1 n

2 x: Q3 h" {6 U. G- W. V; l" W+ O5 `  “怎么了,强哥?”
7 ]* A! l' m+ D; v  “没什么,我在想你说的那帮人是些什么人。”
7 o+ n; t1 @4 U4 v6 Q  H" z4 B& c3 S/ e  “哦,他们开矿的,喜欢拎着现金转来转去。钱都放在破旅行袋里,也不上锁,一上火车就往卧铺上一扔,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一百多万。”
6 u# v0 i2 L: i# S6 h) @3 q  “是吗,还有这样的事?”9 A. l8 Z4 |. M$ r5 _
  “可不是,有一次我就拎了一百五十万。”8 E! l6 h: g/ }; |
  “你?”
4 B" W4 [  Q! n. G# H' b  “对呀,很奇怪吗?我就拿不了一百五十万?”
5 I1 T  F/ _0 d' i. y3 l" ?  “我倒不是奇怪这个,你怎么和他们混在一起?”
2 \1 L6 e# \4 [0 c1 W  “从部队出来,没事干,我就去矿区了。”% ~1 Z: R7 Z0 f- v
  “原来是这样啊。”钟强点了一根烟,“你们开什么矿?”, m6 t! S, M: P& Z& J: E, B; R
  “铁矿。”
8 E3 f$ N9 N$ \/ H0 H  “在哪儿啊?”
5 v: m# I3 g1 q( \8 @3 Q8 M- V) n  “青海。”( l3 R0 V; Q- {$ P" b1 C
  “那么远?青海还有铁矿?”- U. O8 t- Y( ^3 C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许军笑得有些得意,“在海西州,有好几个矿呢,但是规模都不大,国家不开采,都是个人在开采。”; T/ ~  d% _/ F. n2 h9 {
  “往哪儿销呢?”
+ ~, g0 q$ O. S5 @& E  “酒钢啊。”. V" t4 V0 P" a+ A5 Q4 {2 J
  “孤陋寡闻,这些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q$ q. q* }# B( e, l$ J  J
  “嗨,那地方太偏了,一般人都不知道。”
% ~  o& z& R% v+ K) h! L, q  “开铁矿赚钱吗?”
6 L1 C4 m4 l/ _1 \) p" i% }. {  “这么说吧,你知道铁矿石现在多少钱一吨?”; E0 \. J1 A& D" m  S/ `* v
  “不知道。”钟强晃晃头。
# L. E3 U" M& M/ Y8 {3 u; ]2 l  “现在的行情我也不清楚,但年初是六百多一吨。”, B2 ^  l7 k  V0 T1 p+ c% ?
  “接着说。”
6 P  A$ U. C8 o- p- H: n  “那儿的矿都是露天矿,在山头上埋上炸药,一炸就行了。开采再加上运到铁道线的短途运费,一吨不到五十。”6 }& ~' j! w5 `& e" B
  “差这么多?”* ]3 y/ U2 O" U2 {5 Z8 G. w8 O
  “可不是,运到钢厂的铁路运费是八十四块,所以加在一起,一吨能有四百多的毛利。”许军喝了口酒,“一个矿一天能发五六个车皮,这样一年算下来,毛利怎么也有一两千万吧。”
: u" n6 L5 P) g) c( Y) y' `  “这简直就是暴利啊。”钟强惊叹。
( X  ]( S& L" D- J# w( {( K2 w. e1 ?  “这利润跟着价格走,前两年行情不好,一吨也就卖二百多块钱。”" e0 w- v# H+ A1 N8 r
  “那也了不得啊?”钟强在心里计算着,“这样得投入多大本啊?”! N0 ], S  y5 B9 k9 ?, r
  “本钱不大,你只要手里有几十号人,再加上买炸药的钱,就行了。”
8 {+ ]) V) o5 B  “不会吧?门槛这么低,大家不都去了?”& e- x  t9 [# K  Q8 J/ G
  “那得看谁去,看能不能立得住足。”, S- _) L% e4 F9 q1 U) T
  钟强再一次在许军的眼神中看到了他不熟悉的东西。9 i, f& ^4 y- o' Z

) C+ g! x- f' {& m, k1 `. O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许军端起酒杯。
) a  s4 a3 _3 ]! B# C6 W  钟强和他碰了杯,把酒干了,“没想到你还有这经历呢,我现在对你可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 V4 p2 O6 C& v; C% e  “可别,好奇害死猫啊,”许军嘿嘿一笑,“开玩笑呢,强哥,别当真,对了,这部电影你看了吗?”
& d3 B9 T% v6 g- i$ `  “没看,很少看电影。”
' ^5 [! P$ T) B  “拍得还算不错。”
9 ~# ~, v( M+ K  “你在矿上做什么呢?”钟强没理会关于电影的话题。" P( k5 x6 X2 d) @- b% W6 e, F' {3 h' x
  “管矿啊。”6 j+ J. C- u6 s* ^
  “管矿?”
6 i$ p9 s# A+ Q( W  “是啊,开采、运输、收账,管男人,管女人。”! p( Q4 `6 V, G' k- H5 Y* v' n* x
  “管女人?”钟强诧异。! [2 A% A* S+ D+ i7 z  `- b! Y' y7 q
  “又不知道了吧?我告诉你,在矿上,有两样东西,是钱都买不到的。”# d( N  N- m7 W$ i0 e
  “就包括女人?”
) y- W6 k8 m# v, h* d7 t  “是啊,一个是女人,一个是蔬菜。”许军笑嘻嘻地侃侃而谈,“能吃到新鲜蔬菜,那才叫费劲呢,咱就不说了,咱单说这女人。那个鬼地方,半年见不到一个女人,算正常,可那帮家伙一个个年轻力壮,时间长了不发泄,准能憋出事来,所以我还得给他们找女人。”
( t; L, s  x) Y! I0 E/ g0 {  “也亏你们想得出来。”
" }! S. P* p# ^# a* ~" \  “哎,你还别这么看,这可不是儿戏,你要是在那儿呆上一年,就知道那难受的滋味了。当地人又懒又怕吃苦,所以我们的工人都是江西人和湖南人,这帮人只要钱供到位,干活玩命,打架照样玩命。那儿没有房子,他们住的都是地窖子,你知道什么叫地窖子吗?”7 Z1 F; U: o- s: y# j! `+ @
  钟强摇摇头。
) m4 ^5 [4 r* R  “你在地上挖个大坑,上面再罩上帐篷之类的东西,这就叫地窖子。每个地窖子住上七八个人。”! {" [  z+ Q" _" f! t0 ]5 U7 x
  “这么艰苦啊?”
0 r+ g3 a/ V  s+ d; J8 U4 S  “是啊。我有一个工作,就是为每个地窖子找一个女人。”
$ z3 m! ~  X' P9 N, w! ~: ]  “什么?”
- @9 h( F: C9 D  “你别惊讶,就是那样。每个地窖子一个女人,白天给他们洗衣服、做饭,晚上轮流陪他们睡觉。”9 u( e( k& s! {( J. M5 c" f6 A, P
  “故事吧?”8 i) l& _, P$ i( B/ ^) g
  许军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你要真在西北那些苦地方呆过,你就不会认为它是故事,对于有些女人来说,能生存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_/ G& o7 n+ p% @: v$ @
  钟强一时无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5 |8 D- |/ s4 }  “我出来两年多了,可还是能经常回忆起在高原上的事。”
+ T( G% K2 {2 G3 N. t# Z/ e8 S  “你在那儿呆了多久?”
5 E5 s2 l% V2 K7 \  “四年。”
. H+ c) @( m2 Z0 `7 \5 Z  “看你管那么多事,想必你们的老板很信任你。”
$ \6 [4 B" `* h# N4 P% Q# e  “我们老大的确信任我。”
9 A2 O) Z7 `4 j# H3 }3 X6 M  “你给他管几个矿?”! l& r8 \# o! Z) x( W2 {% w3 W% n* z
  “五个。”( g! L7 V% @5 ^" P' A7 g1 W
  “你们老板有几个矿?”
) X: \* |* Q  [: ~" o5 a' o+ ^  “五个。”9 g: f  W* Q! v# N, Z
  “你们那儿一共有几个铁矿?”6 \7 u& U! [5 l# l4 p
  “五个。”
5 J$ I  B: k7 H; R; Y  钟强看着许军,忽然发现无法再说什么,许军边笑边冲他眨眼睛。% v! G$ X7 m7 N1 D0 R
  “咱也是个人才,是吧?”
5 ]9 o0 {: @( q+ r  “没错,你确实是个人才。为什么要走,干不下去了吗?”
& O6 E0 K% Q6 B6 U  “不是,人不能一直干一件事吧,再说,那鬼地方再呆下去,我的脸该成红苹果了。”
/ M8 G( Q  \: V# d' z/ i  这一点钟强倒是明白,高原上的人颧骨发红,那是紫外线长期照射的结果。* w/ k+ {8 r6 m/ }: X2 o
  “你说走就走,你们老板肯放你吗?”
8 K- s* e1 d' W  “我做什么,他都不会拦着的。”许军低下头,叹了口气。! g; u* C. P7 _6 _# j

/ {( z& |; x+ N. I9 v5 f7 H, t  两人又干了一杯酒。3 y, m$ }7 q6 d! K
  “强哥,别光说我啊,说说你。”7 b0 s' n6 o  G$ A3 M: N: ~
  “我有什么可说的,上学、工作,就这么简单。”
  w' q1 {+ C7 M+ D3 r1 ~! K- K  “你在北京也有不少同学吧?”) v9 a3 x3 b8 ?! n/ V  |1 y; S- s
  “是啊,不过现在大家也有家有口了,联系少多了。我读研究生那几年,我那儿就是个据点。”
4 H5 x, q% x- M0 g7 g  “上大学,挺有意思吧?”; |7 T" l. o- j8 J- B! w* m" c
  “就那么回事,”钟强忽然意识到许军对大学生活的渴望,闭住了嘴。
! _) t: p% j. A0 f3 T) T  “哎,我一直想上学,估计这辈子是没机会了。”果然,许军有点落寞。7 F& U, v. ~2 ~! u2 o0 x+ }, I
  “那也未必啊,你这个年龄也不算大,再加上你又不缺钱,想上学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钟强安慰他。
- U& }$ s. c/ Z$ |  q; }  “没戏了,”许军摇摇头,“你知道吗,我最想去的就是刑警学院,也就是李哥那所学校,我这个年龄,没机会了。”3 w# d( N: y3 F3 o6 ], Q8 D
  听到许军提到李忆农,钟强的心隐隐地疼了,两人一时默然。
! s1 S; p% m! C8 i& X  “咱嫂子不错吧?”许军换了话题。
0 A- A0 K+ k( T  h) B  “还行吧。”
: ?4 ]' q' O1 n" ]( [  “儿子几岁了?”, A( B  Y6 }. @8 ~* M+ s- M# e6 q
  “五岁。”5 l2 w% B6 n6 P( |% z7 I
  “看他爹这么精神,那小子肯定也是个小帅哥。”
% h8 }8 N1 Y0 ?6 v, q  “你等一下,”钟强笑了,取出手机操作着,调出儿子的照片,又把手机递给许军,“前一阵儿在动物园照的。”8 @! a, u6 p  y2 Y
  “果然是个小帅哥,”许军赞不绝口,“和你真像,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 f1 E" h! a& n( e  “废话,没看是谁的儿子。”+ m: B& k$ P2 K. C: i
  “得,说你咳嗽你就喘。”许军笑了,“找机会带嫂子和儿子一起来,我请你们吃饭,也让咱认识一下。”
1 B* E9 w0 a) ^6 q) `3 H4 Z( B- O  “行,找时间。”& w6 x$ w2 i$ Y& Y2 \2 a: F
  “强哥,不瞒你说,我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见到你挺亲的。”
! Y$ g& N4 Y+ q' k  钟强迎着许军的目光,缓缓地点点头,“我知道。”
" |* [& k9 `, [/ }6 t  }) h3 x) K7 I7 n( t' N6 [% j
  回到宾馆,已经过了十二点,两人都有点晕。钟强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1 `& C2 W/ _! `( d% U  “强哥,咱洗洗睡吧。”/ p1 L" N1 W6 o! E' F
  “你洗吧,我晚饭前洗过,就不洗了。”
4 s# }) ^1 f7 @  P& b8 H  “这么懒?我不洗澡就睡不成觉。”许军边说边脱衣服,“西北有很多地方缺水,有些人一辈子只能洗三次澡。”) G* ]* A' F, ?  R
  “有这种事?”钟强转过头来。
/ ^- j7 p! i7 I) {& k6 ~' w$ y  “可不是,出生一次,结婚一次,去世一次。”
. j* A# D" Z0 o/ d+ |% _  “净瞎掰。”
& h* g' G6 J4 n$ F5 p9 b, ?4 \  “你还不信?你知道有些老藏五米之内都不能近身,有一次我从西宁坐车去格尔木,身边躺着的就是老藏,我退了票第二天才走。塔尔寺你知道吧?”: W' B+ X: z2 b1 F5 A' ]& {! T
  “知道。”
4 h& |; }- R  x# s( ?5 L' Y; w: z1 ]  “你去看看那些朝拜的人,不用看别的地方,看看他们的脚后跟儿就行了。”
; P, C) X+ x3 _# C2 ^  Z% S" E  “你这张嘴,就损吧。”钟强笑了。
! ~# a7 B( [. z8 s9 N  “不是我嘴损,确实就是那样。”许军也笑了一下,“不过那些老藏的虔诚和淳朴,那可真是没得话说。”
3 [& X" {$ p- X& m  “你和他们接触多吗?”
6 b( F+ `: v( ], o1 _" v( K4 [  “也不多,我们都有自己的活动区域,基本上没什么往来。有时候我开车路过青海湖,我会下去找他们买几条湟鱼。”
0 U3 q; H, Z; L! n7 ~  “青海湖,那儿很美吧?听说还有鸟岛。”9 K% e+ k, ]4 r" ?' R& W
  “嗯,的确很美,绕着湖边开车那才叫爽呢,不过有一段很险,我第一次白天从那儿走,紧张得要命,回来特意算好了时间,晚上通过那儿。”5 [7 \7 S! t  v9 U* G- Q5 m
  “晚上岂不是更危险?”
" t; ^, z0 C4 I. Q% u/ e2 \3 C  “这你就不懂了,眼不见、心不烦啊,你只要在路上好好开车就行了。你知道,那是109国道,国道啊,不算那些老藏的拖拉机,有时候开一夜车,我只能碰到一辆车。”
. I3 r2 U: a  V6 s1 |9 v  “这么荒凉?”8 U% x( a3 L( G3 }
  “可不是,不过那儿的风景确实好,是旅游的好地方,只是,别在那儿生活。有时间我带你去那儿好好玩一次,我出来就再没回去过呢。”4 u' t6 [: _" |8 C- g3 a( P8 S
  “但愿吧,就怕没那么多时间。”  i; G% c: e: u% i
  许军脱得只剩内裤,向卫生间走去,“强哥,我去洗澡了,你先躺下吧。”
$ g* h# h" Z) A( Y' X- y  钟强应了一声,脱掉衣服,在床上躺下。
  x4 j1 u7 j& i9 @/ M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许军裹着浴巾从卫生间走出来。钟强已经关了大灯,只开着床灯看电视。5 U* G! x, C0 R8 R
  “还没睡,强哥?”2 ~7 V8 `  ?$ V& ]
  “还没呢,”钟强头也没回,“你这个家伙洗个澡这么能墨迹,像个娘们似的。”
6 Z  b% B% X5 a8 M1 N+ ~8 C  许军笑笑,没说话。
( }: @$ z1 j9 D) U2 x  “我刚才就在想,还养成个睡前洗澡的臭毛病,你原来那儿不是缺水吗?”5 g+ \& S2 f! u3 b5 B
  “没办法,都是老大逼的,不洗澡不让我上炕啊。”
# E+ Z* c- h: V# @9 o- o; o0 ^% R  “你们老大?”
/ c( N7 G7 p  i$ `2 c* _: i( n  “是啊,那个人才穷讲究呢,管我管得还严。不过细想想,他说得也对,我们在那儿成天在外面跑,一天下来,身上都脏得不行了。”
8 U8 v2 {1 P( R( d4 l' h  “你和你们老大一起睡?”- c! ?7 A# c' X4 Q' {
  “不然我还能去哪儿睡?我们在车站上就租了一间房子,我要是不在那儿睡,也得睡地窖子了。”
0 P# A1 J. y' x9 T, x; i) Y5 W  “就你们俩?”. J! m' W( v3 n$ m( i+ k
  “不是,还有个厨子。”许军在床上坐下,递给钟强一根烟,又分别点着了,“我们老大好吃,特地从内地找个厨子,菜什么的也是每周从西宁拉上来,那个厨子的手艺还真不错,老大给他不少钱呢。”9 E. E, s+ Y1 Q7 g/ I
  “你这么懂吃,是不是也跟你们老大学的?”
# L/ `& {. u$ t! ~  “就是啊。好多事我都是和老大学的,晚上又没有别的事,就是看书、下棋,讨论厨艺。”7 p# j$ i$ d& v) O
  “怪不得。你们老大下棋厉害吗?”
* K  g: V# M% X. g8 }0 w  “怎么说呢,反正我是下不过他。”
: [% P1 x0 T) j7 Y9 ^* D& g, [) O# [  “这么厉害?”钟强眯了眯眼睛,“不对啊,一般开这种小矿山的,都是大老粗啊,哪儿有这么多讲究。”6 z, n' u9 g+ r. I8 V$ ^/ ]0 ]
  “老大可不是大老粗,人家也是本科学历,名校的。”
. O; n* l! W9 s1 T1 u( m  “那怎么去开旷了?”3 T. F! @7 x/ @: U4 t% P' L2 T2 g6 I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许军起身在床头柜上的烟缸里把烟头掐灭,“睡吧,强哥。”7 `1 `% A9 }* E1 w& O" N! j
  “行。”钟强也掐灭了烟。+ O. r5 e; V# E4 v
  许军罩着浴巾穿内裤,“其实我习惯裸睡了,这样还真有点不习惯。”0 N" ]. U9 h+ j! z- S6 I1 B
  “那你就光着睡吧,都是大老爷们,怕什么?”- H& m0 G6 }1 C& k
  “得,有了上一次,我可怕了你了。”许军穿好短裤,扯掉浴巾,躺在床上。4 e& o7 n& @4 l4 D
  “去你的。”钟强侧身关了台灯,再关了电视,房间里一下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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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 L( U& C7 T& a6 E" k! t  “强哥,睡着了?”许军的声音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8 y1 H9 E0 B! b- q# A- }7 Q  S  “还没。”
& u% b- O, n: n! e  “困吗?”# i$ M" v. q3 }1 D" k
  “还行,怎么了?”
  N$ a( j- n  \7 z8 i. i2 V$ ?* ~  许军把身体转过来,面向钟强,“再聊一会儿吧,我睡不着。”; a6 ]5 P! |' ~
  “行啊,想聊什么?”+ r. n, U5 }( Q3 O0 |7 J
  “给我讲讲案子吧。”0 o) a* a  ~" [2 o2 n: _& n
  “讲案子?什么案子?”' N- z) @% j* o* {& u
  “什么都行啊,我都喜欢听。要不,你就讲讲那个变态杀人狂吧,你不是还立了三等功吗?”
+ |6 e1 v8 d  {1 m" L  “那个案子很多事你也知道啊,还有什么可问的?”
+ m9 p7 Z: r% E$ p& X: V) W) F  “你们说得零碎,我不知道的太多了。比如说,你怎么知道那个周末他一定会出来?”
7 E5 O+ j5 b- E4 ]% ~6 ^" i1 d  “哎,我也是猜的,那天晚上出动了一千多人,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紧张,万一凶手不出来,那就是白折腾了。”5 R/ X8 f% e, |. J" J" W) X) Y9 w( g2 w
  “嗯,我能理解你的那种压力。”8 n3 o, D6 R0 i
  “不过话说回来,那时的确也没有别的办法。”钟强把身体躺平。) N6 b! b, \1 Z; G( _
  “你是怎么确定那三个地点的呢?”
. V' o, }. q+ S+ `  “直觉。”
( |5 F6 G  [0 x/ D* t! d; z9 b  “直觉?破案时直觉重要吗?”5 \! S' h7 Z: D3 q# p" }- T
  “有时候很忌讳凭直觉,每个侦查员的学识水平、生活经历都不一样,直觉是经验的积累,往往有很大的局限性,会不准确,但是没有直觉,就没有灵性。”% R  J' l! v, \8 {" D% c7 ]
  “发现作案地临近‘古城八景’,应该是破案的关键所在吧,你是如何看出来这一点的呢?”
; E; S( ~5 i$ R  “其实我们都很笨,如果我们能早一点看到作案地点之间的关联性,没准儿后来的凶杀案就不会发生。我们低估了凶手,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意识到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系列谋杀。发生第三起案件后,我们才把凶手和系列变态杀人狂联系起来,我们才认识到凶手不仅智商高、反侦查能力强,而且一定有自己的特定目的。”) g- c6 X* ]" N  S1 X2 a
  “这个特定目的是不是指作案动机?”
, k) q. a1 c+ X8 k: X4 l! I/ M5 D  “可以这么说,但是并不全面,除了作案动机,还应该包括作案手法和作案方式。五个女性受害者,每个人身上都有组织器官被切割,而且都是左侧的,这说明凶手是有计划、有预谋的,极有可能他想搜集一套组织器官,所以他还应该继续犯案。从这个角度去想,再追踪他作案的轨迹,就有可能发现作案地与‘古城八景’的联系。”
0 A; u; V3 R8 R8 Z( W% w: u1 y  “话虽是这么说,但能发现这一点,真是不容易啊,强哥,我挺服你的。”许军用手支住头,看着钟强。; M; C- H* |4 P/ U: B$ I: d
  “当时我推断凶手还要行凶三次,而且极有可能把古塔当做最后一次地点。古塔是城市里最有名的一个古迹,凶手的符号特征已经十分明显。”
' J; z0 ]1 l- e: g( z  “想过凶手是警察吗?”. E4 |6 h2 v  P7 e- e# E) f7 O
  “从来没有,这确实是一个失误。不过我们曾假定凶手有可能伪装成警察,这还是受你的启发呢。”
4 I  ^7 j  n6 M' s$ y) U  “对于破案我一直很感兴趣,没事我总愿意瞎琢磨。”
; {1 M8 a% d. K; M: ]7 E7 }2 n  “李哥我们还说起过你,是个做刑警的好苗子,没当警察,可惜了。”2 A* T1 a$ o3 H( t4 _- F) ]7 D: I" Y
  “哎,我是没机会了。”3 y/ h5 S6 s1 O% [
  “不过你现在也不错啊,至少比我们强多了。”. @& x3 C; r9 _! g# q  K
  “哈哈,我怎么没觉得呢?”许军笑了。7 J( ~4 n9 P& i/ }

9 @1 ~2 U) W1 V  R  许军在床头柜上摸到烟,问钟强,“还抽吗?”- k/ p5 y* X: y' ?( T5 U
  “来一颗吧。”
' U, ?, t4 _; K+ B1 q3 U& ^/ P  许军为两人点着烟,继续聊。, M/ U* l. v% k0 Y
  “强哥,那个杀手,叫什么来着?”
& r7 H3 L- v% `& m8 {7 g. l* u  “周亮。”
* T, o) q) M* t$ t( ^/ k  “对,周亮,那个晚上那么大张旗鼓,他怎么还能自投罗网呢?”
% ?) s5 U6 T. T$ I* f5 \" `  “刚开始我也觉得奇怪,尽管政治处没直接参加行动,但是搞宣传的人也去了好几个啊,周亮没有理由不知道行动的事。后来我才知道,那几天他刚好去省厅出差,周末才回来。”2 s% Y; U+ u. e, _1 Q
  “那小子也真是点儿背。”( U. u  E) ?1 T1 r* l$ q
  “我和周亮不熟,不过和他谈完话后,我觉得即便是他知道当晚行动,没准儿也会出动。”
0 y! }! S3 O# }1 ~6 b3 s$ A  “为什么?”* ~. m7 K9 N2 ^
  “可能是他就想要那份刺激吧,也可能是压根儿就没看起我们,还可能是追求自身行动的完美性吧,这是我当时的感觉。你不知道,那个家伙就是一个冷静得有些可怕的疯子。”
* N# K4 _: N( _$ T* _/ b$ r; H  “他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现在说什么的都有。”
6 v* L5 W5 @2 y" P  A  “仇恨使然吧,仇恨让他的心理扭曲。”钟强记起他和周亮的“君子协定”,没再细说。
$ p. w+ V* X/ b: \  “哎,人啊。”许军叹气,“那小子也快挨枪子了吧?”9 x- |  M, {, s
  “应该是,市里要求从重从快,现在应该起诉了。”钟强起身掐灭烟头,“时候不早了,睡吧。”
" P5 y! X! M& T% u9 \0 a  “嗯,睡吧。”许军也将烟头掐灭。
# j6 N8 d$ Q  F5 S; b  过了一会儿,许军突然说,“强哥,上次你说李哥是被人害死的,我一直没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3 {3 f" j: A6 e! P) m# U6 z0 n9 y! o
  钟强半天也没有动静,许军以为他睡着了,不承想冷不丁他说了一句,“没错,他的确就是被人害死的。”
# N+ ?. h7 t+ ~7 `, Y8 e  “被谁害死的?”- x) L6 j2 G' I$ r. ~
  “还不知道。”  t/ f7 S6 O% g' y
  “你正在查?”
- W  o: }9 [( A  “嗯。”! M+ x1 A. u8 w0 ?
  “有线索吗?”# k$ o; C( k, U& p: z
  “有,但是很乱。”
2 x/ z0 o$ |; l# s  “强哥,我和你说一句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我能帮什么忙,你一定要告诉我。”3 w: O- F' U! l0 b, Y- O
  “我知道。”
. e' T6 S( S8 Z3 G  “强哥,你和李哥的感情,我想我明白。你们的事,我不会细问,但我会尽一切力量,帮你抓到那个人。”
" x9 T0 d9 z8 U  “嗯。”
9 Z6 S2 e+ M% S4 j+ s$ i5 F  “强哥,心里难受吧?”% W% z" R$ P1 r: c& }2 f5 g
  “嗯。”' Y0 M- Y/ u: J# M9 d
  “往后再难受,记着还有我这个弟弟呢。”
+ T+ B& j+ o3 P% N  “嗯。”! w6 ~, D9 O" B' q, ]! M9 P  b
  “抓到那个家伙,你会怎么办?”* Z3 H1 g/ b8 L9 _6 W; u
  “我会亲手宰了他。”: ?, t4 u8 P7 i' f3 Y5 B
  许军看着身边那个模糊的轮廓,心底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J- B! c: \! v' [: {; y
! S  t5 V  J0 b* I( l: G
  早晨醒来,钟强发现许军已经穿戴整齐,头发还湿漉漉的。3 g$ ]( W2 J3 D/ L
  “怎么,早晨也洗澡?”4 V% v9 B2 f% p# i
  “是啊,”许军有些忸怩,挠挠头,“不瞒你了,昨晚跑马了。”$ F) P: X: {5 J* w. u
  “是吗?”钟强笑起来,“都多大了,还跑马?”  \' q6 T/ M, B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你有嫂子了,我找谁去啊?”; C+ p0 ]- J, \
  “也是啊,赶明儿个让你嫂子给你介绍一个。”钟强坐起来,点着一根烟。
. d3 U6 t0 Q/ E' P$ b; |  “还是省省吧,抽完烟,你也去冲一下吧,这么热的天,睡一觉身上也挺腻的。”4 Y: m% z. y8 Z
  钟强斜眼打量着许军,吐了一串烟圈,“你小子不会每天早上也都洗澡吧?”
8 w. X( |- M5 k$ M; Q0 V  “就是啊。”
; X! H3 d! F" z/ v( @% `  “也是被你们老大逼出来的?”
) C, K4 Y2 U( H# b1 `  “嗯。”7 g5 N- d$ Z. {0 Z% X, l
  “操,”钟强笑骂,“你们都是洁癖啊,还是男人吗?弄得跟娘们似的。”' }6 ~. L! q) n1 ^# W- o, l$ a' f
  “越说越下道,洗澡就不是男人了?”许军也点了根烟,坐在沙发上,“对了,昨晚光顾着喝酒了,有件事都忘和你说了。”! K3 t8 ]/ G& c
  “什么事?”
% k1 n8 Q! m2 o0 |- @3 a8 ^# D2 x  “喜欢篮球吗?”0 L0 K  i3 _2 f! c! r7 v
  “喜欢啊。”
; O- B3 @, v( ]  ]$ b" a1 p/ J' `  “我昨天弄到两张奥运会的男篮门票,中国对德国。”" w. w) M4 \& N. A; F. t
  “不错啊,你小子有能耐。”1 S5 n& V6 {$ l9 u. F1 ^7 t' G$ |
  “到时咱们一起来。”
" ?+ }9 j- M9 a+ X  “行啊。”
- L+ h1 }+ o/ |  抽完烟,钟强还是去卫生间冲了澡。也难怪他嫌许军墨迹,和许军相比,他的确快多了,不到三分钟就解决战斗,看得许军直眨眼。, G4 r- v. T. c' i
  吃过早饭,许军就先走了。钟强在房间边看电视边等大周。九点半,大周总算敲响了房门。
& f% [$ U& n3 O/ O+ e( W7 ?  “这北京的早晨,堵死了。”大周跟着钟强走进房间,一看到只有一张床,立马大惊小怪,“你们昨天睡一张床?”
0 F4 G6 m- c7 t; }  ~  “是啊。”( m# r' e0 T, U7 g2 r9 w! [  z
  “没想到你还有这嗜好呢。”大周坏坏地笑着。
% B2 }5 m( c: S+ h8 u/ R  钟强楞了一下神儿,才明白大周的意思,“你小子肚子里都什么花花肠子,想什么呢?”# U2 p4 a, ~; P5 \" ]
  “呦,还不好意思呢,这有什么啊?我们在部队那时候,天一凉,就找那些兵蛋子给我们暖被窝,你别说,搂着他们睡,还真挺舒服的。”8 L2 E; u7 F+ H) H$ g, f
  “你就损吧,缺德加败家,昨天晚上没标间了。”9 |+ @7 q* ~9 k: |- Y
  “得得得,逗你玩呢,那么紧张。”大周仍旧嬉皮笑脸,“那个许老板呢?”/ l. V1 F" l6 |0 {
  “他先回去了。”6 p- }* g3 s) B2 t
  “哦。”大周应了一声,和钟强一起去退房。+ ~( k  s7 y! N( C* L' P
/ Q5 S' ^1 R# u; [! c6 S& T$ K/ e
  上午去了公司,下午去了银行,取证工作很顺利地结束了,钟强和大周决定坐下午的大巴返回。
/ V/ h( B5 F- A2 H% q- z  回去的路上,钟强和大周又谈论起十年前海滨的案件。按照大周的说法,那个案子板上钉钉,根本没有什么内情,两个嫌疑人均供认不讳。
5 M' L8 q5 n: }+ m3 G1 j6 ~9 e  “执行枪决前,他们有没有可能见到家属?”
; f0 S" E( {' e% ~# z  “不可能吧。他们是要犯,而且就是小百姓,也没多少活动能力。”) `. s8 _% H5 I+ K7 t% n
  “嗯,你们审讯时有没有什么——?”
8 b2 q: W' k7 w. j# K5 I7 n1 l) x  “你今天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大周嘟囔着。4 T, `, M: w5 z- {' Z5 I
  “我是说,你们有没有什么刑讯逼供啊,或者侮辱嫌犯的事?”$ m! }  g, p' ]# _( y8 x
  “怎么可能啊?别看那两口子杀人时眼都不眨,其实胆儿小着呢,那还用得着刑讯逼供啊?”
- [$ I% r5 d4 z  “哦。”钟强点点头。
: Y  L( m% B% y& f$ E7 J! T  “我说头儿,不对劲儿啊,这两天你怎么一个劲儿打听这个事啊?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是好奇。”
8 H1 x- A+ W4 X/ u- L  “大周,”钟强看看四周,犹豫着,“有些话我不知该怎么和你讲。”
* T# i! j! |& P! g& `1 H+ C  “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随便你。”大周把头转过去。0 _5 M' B; j# R2 e8 d- \( L: d
  “大周,我问你,最近这几个月,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C8 @  R" f( x% O! `9 L! H
  “奇怪的事?”- p3 h& d) m) W) x+ s) W
  “比如说,有没有接到什么东西,或者收到什么陌生短信?”
) v. ~! {' ?$ w" w, M5 p  “没有啊。你怎么问起这些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a3 B  T! ~- c" {, j- {1 r  “十年前海滨那个案子,承办人就是你们三个吗?还有没有别人?”
/ F: \5 b# {& c- K7 [  X" a  “没有别人,就我们三个。”5 H/ b0 q9 U4 `& }- S/ h
  “现在李忆农和刘队都过世了。”8 e) R; m* _& B
  “你是说——”大周猛地闭住嘴,“你可别吓唬我。”
0 f  l% _5 K/ K  “我怀疑他们的死,都和十年前发生在海滨别墅的某件事有关,我查遍了案件库,能沾上边的,就只有你们办的这件案子了。”4 `7 s8 a6 Z% w# D
  “会有这样的事?”
% L& ?9 k) J" h  T  i9 {: W  钟强点点头,没吱声。
+ e" m& F& ?5 m! O  “也就是说,刘队和忆农的死,另有蹊跷?”
/ R$ E/ i8 a) Z5 d  “李忆农是这样,刘队我还只是怀疑。”
5 m$ X/ ~0 R! X5 `. j- ~  “天啊,你不会说你一直在私下调查吧?”
. z' ^9 y, m1 {# \  “嗯。”7 S0 a% X8 J( ?7 C+ Z
  “为什么啊?”
9 X4 I: G3 p& q9 O. P0 D  “现在还不清楚,有可能是复仇,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个幕后的黑手一定对十年前发生的事了如指掌,而且极有可能就在我们内部。”
: T( L1 C9 `  r. `- K  “什么?”大周差点喊出声来。
4 K1 K7 K& T: D& Y" M" f/ ?  “嘘。”钟强在嘴边竖起手指,两人一时无话。" D/ M1 o: ?  D
  过了好半晌,大周打破了沉默。“你是说这一切和十年前发生在海滨别墅的事情有关?”9 ^! k( {" U' N6 p" x
  “嗯。”9 e/ T, u6 j& W( K
  “那不一定是案子。”. y9 k! o3 T' `3 k! A' S, B
  “什么意思?”钟强激灵一下。% ?- f4 G# b7 F0 G; X4 |! O. _
  “有可能是他们办的别的什么事?”
7 v# n, O+ T3 H( A5 N: d4 A  “这话怎么讲?”
  q9 u; D, \* a' r! [  “我记得那年年底,大概有一周的时间,刘队和忆农都不在队里。”# f: w/ \4 K7 h
  “哦?”) E7 f2 Y5 W6 x! n' n6 a' T$ G
  “过了元旦他们才回来。我问忆农他们做什么去了,这小子神神叨叨也不说,反而像是要故意回避一样。后来有一次他不小心说,大冬天的,在海边冻了一个礼拜。”
9 ]. w' h' W# V$ R" h  “你确定?”
, w. a' N# v# E3 g) m* F5 m+ d7 |  “你要不问起十年前那个案子,我还想不起来。年底正好开庭,我们得出庭作证,可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们俩,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出庭了。”
4 J2 y$ m3 s# x4 A$ C4 \# T7 \  “这么大的事,他们竟然没参加?”钟强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O; p3 A" Q0 P* h1 ], M
  “嗯。”
! @* _& m" o6 K% ?$ f* V( l8 k  “他们到底去做什么了呢?”钟强嘀咕。3 \, |- H8 K1 c% o* Q0 X
  “他们都走了,当时去做什么,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但是,能让他们脱离重要公务的人,却不难找。”" V  a( V( n  f# x3 ]% M6 x4 J. i" J
  “你是说——”钟强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刘局?”刘局是当时的刑警队长。
# T2 \; w5 u" m8 H8 x, g& h6 w* S  “嗯,仔细想想,也只有他了。”
- q3 U! |' _$ r+ w; z& Z/ x- u0 P
  大周的一席话,让钟强如坠冰窟。假如他说的属实,那么十年前在海滨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件事直接导致李忆农自杀。那么刘队的死呢?究竟是意外,还是别有隐情?5 F# {0 H# w! k+ S  k& r
  如果这一切都和十年前有关,那么很明显,这要么是一系列精心策划的复仇谋杀,要么是利用十年前的事件而清除异己。只是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呢?李忆农和刘队会是仅有的事件参与者吗?假如是复仇谋杀,如果还有其他的参与者,这场杀戮何时才会停止?假如是清除异己,这个范围究竟有多大,会不会还包含没有参与事件的人物?
, o/ g0 i8 }9 g& Z  钟强不敢再想下去,可是他必须得想。至少他知道,这件事或许和刘局有关;至少他知道,因为像大周这样的老人都毫不知情,那么知情者范围应该很小。
# k% j+ k. n8 H" [. J  就从这儿开始调查吧。
" e3 r0 [3 j4 d7 }- u  “大周,我和你说这些,你知道——”
; e0 Q) h' W9 l. m4 M  “头儿,就不用你废话了,我不傻。”大周打断了钟强,“再说,咱们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是如果我能帮上忙,你就说话。”5 k+ o, F# P" g3 g
  钟强的心里暖暖的。其实到现在,即便是他,也不知道这趟浑水到底有多深。支撑他一直做下去的,是他对李忆农的愧疚感,以及他和李忆农之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这种情形下,大周的这种表态,已经真的是难能可贵了。他想起类似的话,小丁也说过,更不用提昨夜在床上的许军了,他并不是孤军奋战。
* b! s0 d$ ]4 B: Z6 |1 \  想到许军,他感觉怪怪的。钟强是个很内敛的人,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感情,也很少超越自己的生活轨迹。最近和许军的交往,多少让他有些始料未及。他之所以愿意和许军交往,更多地是为了放松自己,但是许军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许军过于主动了,这让他有点不适应,但也没有什么反感。真正让他不安的,一是上次在饭店他提及李忆农的死因,再有就是夜里刚刚听到的那句话。( L0 c1 a1 x* k4 T
  “强哥,你和李哥的感情,我想我明白。你们的事,我不会细问,但我会尽一切力量,帮你抓到那个人。”$ X5 i& J" }3 x% E, N7 K3 m) X
  他究竟知道些什么?又明白些什么?钟强苦笑,和李忆农之间的感情,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和李忆农仅仅见过几面的许军,竟能明白?莫非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好像小丁也知道一些,难道就他自己不知道吗?- Q! E3 m3 f. T2 z1 ~
  还有,“你们的事,我不会细问”,这话怎么想怎么别扭,这像极了宽宏大量的女人不追究出轨的男人,他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 V* l) F! S# u+ D, E  钟强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了。许军说,他会尽一切力量,帮他抓到那个人,他记得听完这些,自己“嗯”了一声。钟强了解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字,但它代表的含义太多了。
) H5 L+ c5 X0 W$ q  S  哎,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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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6 J$ P' r2 e! p3 O6 ]. }7 K4 v  钟强通过各种途径,拼凑出十年前刑警支队的“全家福”。当年的四十七人中,除了刘队和李忆农,两人已辞世,九人调离,八人退休,一直在支队工作的,总计有二十五人。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使者”就在其中。
! f# w* u0 j" \  当然,还有其他可能性。7 L* U' B% f* B7 J3 s% O! I
  按照秦东的说法,手机信号是出现在刑警支队的院里,这院里除了刑警支队,还有市局技术处。
) k& y' V' K9 V8 x  “使者”的手机与李忆农进行短信联系,恰好是“2.16”专案组最忙碌的时期,局里从其他单位抽掉了很多人来支持专案组。
8 K/ F. j+ F+ B* w+ y6 U) G  “使者”有可能是后来才到刑警支队工作的,通过偶然的机会了解了十年前的事件。
8 {- D) i* H, P9 L# [  这几种可能性,大大地扩大了嫌疑人的范围,钟强决定先从那二十五人查起。) F/ S' \: o* ]7 k5 |* l# t
  十年前,刘局是支队长,陈队是副支队长,去世的刘队是队长,和他同一级别的,还有三个人。如果说,十年前的事件是个秘密,最有可能知晓这个秘密的,就是这几个人了。$ g6 y: z* g4 K, ~- J8 ^) C
  人员范围好确定,但是钟强憋了一整天,愣是没有想出如何着手展开调查。这也难怪,虽说他已经做了七年刑警,调查过很多案件,但这种对同事的调查还是头一遭,况且他不拥有任何合法与公开的手段。那个晚上,钟强躺在床上,深深地陷入绝望之中。
, Y4 i; v% d* ]" S& }  接下来的几天,钟强愈发地觉得这个办法不可行。无奈,他翻遍了前后三年支队办理的所有案件,想在里面发现一些线索,但终未如愿。3 ]9 x+ X1 ~0 B  X) V) q" u0 Q" ]
  难道就查不下去了吗?一想到李忆农那双微笑的眼睛,钟强心里就堵得慌。) a1 _9 D: G7 u# S# M
  从案件库退出来,鬼使神差,他点击了“刑侦支队”,里面有六七个子栏目,他点击了“日常工作”,在年份选择框里键入“1998”。很快,屏幕上出现了几十个标题,他逐一往下看,基本是各种总结报告,在最后一行,是“一九九八年刑侦支队工作总结报告”,他双击打开。4 x0 ?* ]( D* T) D! z4 @! a
  这是一篇惯常格式的工作总结,写得平平稳稳。真正让钟强瞪大双眼的,是总结部分的最后一句话:
  {8 L7 j* d3 G, z1 K  “除完成本部门工作外,按照局领导的指示,刑侦支队积极协助配合经侦支队的案件侦破工作,为整顿我市经济秩序、创造良好经济运行环境做出了贡献。”# T7 E% n( C8 ?+ D% b; O7 c
  钟强久久地盯着这一句话。工作总结都是给上一级领导看的,一般的撰写者多少都会有些夸大,但肯定不会有遗漏,哪怕一件小事,也是成绩。, y  u. ^' x" I: Q* p& J7 y9 b
  “协助配合经侦支队的案件侦破工作”,年底的那一周,刘队和李忆农所做的事,是否与此有关呢?/ T1 w# C8 J8 e% Z, z; W
  钟强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丝曙光。8 s' m! q) @+ e& V( A5 s0 n#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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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飞快,一转眼就到了李忆农的“五七”。在当地的风俗中,对亡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钟强预计会有很多人参加这个仪式,“五七”的前一天,他特地打电话给小丁,嘱托他尽早去,除了帮着家里忙活忙活,一定要记下所有警方参加仪式的人员。
4 U! s% p! g, A& V% X/ h# e  钟强想要这份名单,尽管他不确定能从中发现什么线索,这件事交给小丁,是再合适不过了。9 B$ R; l, N* d
  按理钟强也应该早一些过去,可自从海滨那一晚之后,他就有些不敢见李忆农的家人,就像李忆农去世后,他曾和妻子说过好几次,应该去李忆农家里探望探望,但一直到今天,他也没去过,反倒是妻子看不过眼,领着孩子去过一次。
- @4 p1 g) G) _/ ?0 p  I3 D% S  钟强是下午到的殡仪馆,与队里的同事一起。仪式租用了一个厅,刚进门口,小丁就看见他,冲他走了过来。他不动声色地摇摇头,小丁会意,停住了脚步。前方正中,悬挂着李忆农的遗像,钟强的眼圈一下就红了。他眨眨眼睛,抑制住泪水,快步向前走去,李忆农的妻子和儿子正站在那儿。% s+ t2 r& p) A' p. W2 L
  他用手抚摸着小家伙的头,经此变故,小家伙像是突然成熟了不少,乖乖地一声不吱。钟强的心蓦地疼了起来。
1 h1 N7 X2 ~& Y$ \3 S6 l9 `: P  李忆农的妻子很节制,只是淡淡地哀伤。; o; `& U2 H7 {, ]( L
  “嫂子,还好吧?”, u2 ~/ ?$ u8 X0 Y9 B$ {
  “我还行。”, e, [: c9 D$ @7 b
  “事情都安排完了?”
( S- X7 O8 `0 D- t7 D6 d- z% a+ X  “嗯,都有人帮着打理。”
1 a+ {# M" B: ]  钟强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掉过头,女人叫住了他。
, u; U- C2 o2 b# ~3 k5 @2 }  “钟强。”; b0 `1 M" h) F8 ]$ S0 ~
  “嗯?”, t4 [0 g( K. x, V0 O& i& K* ]
  “你是忆农的好兄弟,你可一定要小心啊,你的孩子更小,你可千万别像他那么傻。”女人的眼圈终于红了。
' R' |- n5 q- a  W) T  钟强抬起头,这么多天第一次直视女人的眼睛,他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摇摇头,叹口气,走开了。
8 h( L8 ]' J6 O5 l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看号码,是许军。1 K. A2 q2 M0 H  Z0 m
  “强哥,你在哪儿?”
$ O  @  g1 W$ z2 a7 g  “我在殡仪馆。”" i/ Z# q* O# K3 {1 I) ^$ s
  “今天是李哥的‘五七’吧?”
" y$ ?  P: w* w) Q2 @# r  “嗯。”
) Z5 D/ e0 i6 h% e  j/ ^) r  G3 H  “快办完了吧?”) Q* J5 k& ^' v8 w
  “是。”: t2 L4 {7 T# G& {/ G, c7 {
  “那我就不过去了,一会儿你去哪儿?”
" h# c9 J; J, U" f1 i  “我想去趟公墓。”' O' {$ p# ]- n# ]# O) f
  “我陪你去吧。”4 q1 c9 w& S( C1 ^& F4 m# J
  钟强略微沉思,“行,我过去接你。”' J5 ]1 B6 @$ {! u* Q: c1 M
$ z6 X, o1 V$ q" W
  夕阳西下,钟强沿着盘山路将车开近公墓。这片公墓建在城市郊区的北山,埋葬的都是烈士。
& ~3 [- v, X0 W- B/ ~  钟强把车停到停车场,下了车,在后备箱取出一瓶白酒,向大门走去。许军手捧一小束野白菊,默默地跟在后面。
/ `, v7 G( I* l2 \  墓园里静静的,两人沿着石阶,走向西北角。穿过两个石碑,就见到了李忆农的墓碑。墓碑中央,李忆农微笑着,望着他们。
# {3 y  h8 {/ n  许军把鲜花放到墓碑的基座上,向着墓碑鞠了三个躬。
3 I7 q- [/ M2 Y0 u, m% _. ?3 ?8 T  钟强侧头看看许军,没说话,打开手里的酒,绕着墓地一点点洒,酒很快涔入黄土,只在黄土的表面留下浅浅的一条痕迹。# }7 w. `  }* z0 @* o; E1 V
  钟强绕到墓碑正面,看着李忆农的笑脸,缓缓地盘腿坐下,从口袋里取出一包未开封的烟。他颤抖着手,撕掉塑料的封条,打开盒盖,扯掉里面的锡纸,抽出两颗烟。他注视着李忆农的眼睛,把两颗烟一起叼在嘴里,用火机点燃,一股青烟飞过了李忆农的脸。
$ r0 f" h$ Y' G( \; ?" I& G) ~  钟强目不转睛,仿佛这样做,李忆农就可以从照片里走出来一样。他右手夹着两根烟,一起抽着,他记得,没人的时候,李忆农从来都是把烟点着了再递给他。
# e, w' e% T% u3 `  两颗烟很快就燃尽了,钟强从烟盒里取出两根,再次用打火机点燃。那一刻,他觉得有湿湿的东西,顺着他的睫毛滑落。
: h# D# g5 Y* H0 D. }0 ^1 U  许军站在钟强的身侧,默默地注视着他的举动。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知道此刻他什么也不能说。9 W7 d9 K6 ~+ J
  钟强用左手擦擦眼睛,继续抽着烟。他不能让烟雾迷蒙了眼睛。! n/ m. A5 m4 X) u
  两根、四根、六根、八根,钟强不停地抽着烟,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李忆农的眼睛。+ j; n, U' @' q5 }
  “强哥,你不能这么抽了。”钟强再次点燃火机时,许军蹲下来,用手拦住他。
1 `& k, Z5 A1 K1 z# ~  钟强没说话,只是轻轻却又坚决地推开了许军的手。“啪”地一声,火苗再次窜起,一股青烟升腾。. ~+ l4 c9 u$ ?  }2 E- Y! Y
  天渐渐地暗了,两颗火星愈发地闪亮。
% S$ {7 p4 |4 o) {. ~, Q% d  许军索性也盘腿坐了下来。钟强注视着李忆农,他注视着钟强。! V" o% g% K/ H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钟强抽完了最后一口烟,他的舌头都已经麻木了。他凑上前去,用手抚摸着李忆农的脸,无声地恸哭。看着他耸动的双肩,许军不禁骇然。# l( I$ D% P/ \4 D
  许久,钟强擦干眼泪,把地下的烟头一颗一颗装进烟盒,又小心地放进自己的口袋。他用手撑着,让自己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双腿。许军连忙站起来,扶住他。
2 N% `0 m+ J' A3 G: a/ b  “别这样,我没事。”他推开许军的手,看了墓碑一眼,掉转头,向下走。* M) A0 \8 E0 W3 G" \) d4 \8 s: _  t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头也没回,他对许军说。/ j1 ]1 f' I, G" K8 u: y$ S

- ]. d& z3 n" w( x# V* ~  夏夜的海滨,涛声阵阵。钟强摇下车窗,清凉的海风涌了进来,带着一丝咸味儿。天空阴沉沉的,世界一片昏暗,海岛只是黑黝黝的一个轮廓。9 p: m$ |9 A% o
  钟强靠在座椅里,抓起前挡上的烟盒,用手摆弄着。
% C4 ^$ h' n- r) a* \  u  “心里好点了吗?”身边的许军悄然问到。从公墓出来,两人一路沉默,这还是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5 ?0 f+ j. l7 _, o' D/ ~  “没事儿。”钟强淡淡地,从烟盒里抽出烟。
) L* O  P' g: M8 G6 k/ A9 s3 k  “强哥,歇一会儿再抽吧。”许军拦住他,钟强叹口气,把烟塞回烟盒。
, U$ y* n0 Q* K0 C& N4 V- a4 F  “看到那个岛了吗?”
5 v' F  a+ x, E, N5 A; D  “看到了。”
* E! Y/ ^. I* y$ v% v  “游得过去吗?”. Z/ T) U( n" E, Z' C
  “怎么?”许军有些意外。$ k/ b0 d& I+ M; _  y8 L2 x
  “这距离大概有多远?”6 Y4 T3 j( u. K! M9 o/ b. p
  “三四百米?”许军前后移动着身体,看着岛的轮廓。& M0 ?0 j7 H1 D) |; p
  “哎,我第一次见,还以为只有二三百米,”钟强晃晃头,“其实已经超过了一公里。黑暗,总能欺骗我们的眼睛,是吗?”
: K8 s% S% {+ h  许军看着李忆农,也叹了口气。
7 f9 g7 d) L- G2 _( E! |% A$ N; Y  “我一直在想,我能不能游过去。”4 S! B/ s2 `8 ~* p! W2 Z
  “我是没问题,在部队时,两公里武装泅渡,没几个人能赢得了我。你呢?”' R% S2 r& J+ y/ u7 r  E% ]
  “我应该也差不多吧。”4 t5 i! y* ]/ q2 d) w
  “但是为什么要游过去?”许军不解。
2 g0 v( x. M* w: r( q  “做这个岛的岛主一直是李哥儿时的梦想,可惜他一次都没上去过。”钟强直视着前方,“其实做个岛主也很不错,就像通吃岛主,搂着七个如花似玉的女人,打打牌,钓钓鱼。”
9 G  Y5 K  K) g0 d  “我们要游过去吗?”
6 k5 m' g2 D$ _1 T; R! Q5 R4 Z1 Z  “哎,游过去也没有用。”钟强用双手向后拢了拢头发,“那是个无人岛,之所以无人,是因为岛上都是毒蛇。”# K+ t# @' d6 `; j
  “神龙岛?”, H! h1 S9 x) _% ?0 L
  “差不多吧,只是神龙岛上还有人,这可是一个人也没有。”钟强停了停,“小时候,李哥经常受欺负,他特别羡慕别人都有兄弟姐妹,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啊?”4 N/ J$ _9 t: k* v9 j' y& z& U5 h
  钟强终于取出一颗烟,用嘴叼住,许军叹口气,帮他点燃。+ Y: T7 b& G* `4 b. G4 P# c
  “后来遇到了李哥,只是没几年,他又走了。”
6 d$ E% R; D% F+ Z: j/ O3 L' K) z  烟头在黑暗中闪烁着,忽明忽暗。- f$ `3 N# Z) Y, M* ?
5 W+ u6 b% g9 T5 w+ C
  “下去吹吹风吧。”钟强把烟头弹向空中,打开车门,下了车,许军在另一侧也下了车。
! i1 }% s! O; N( y  ?  “看到那块岩石了吗?”钟强指着李忆农曾指给他的,“原来李哥经常坐在那上边,看那个无人岛。”他绕到后备箱,从里面取出一瓶白酒,拧开盖儿,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向岩石走去,许军紧紧跟着他。4 C6 M& I7 _3 h; W0 h5 G8 ?
  岩石并不高,登上去没费多大劲。钟强盘腿坐下,把酒瓶放在身边,遥望着海的方向。
: }2 Y3 w9 l$ e9 o  “你也习惯盘腿啊。”许军在他身旁坐下,也盘着腿。
& N) |. @0 q7 ]+ Y- |! e" F  “人啊,真说不清,”钟强低下头,喝了一口酒,“我原以为自己把什么都看透了,现在才发现,我不懂的实在太多。”" Y$ |$ P, k+ S& N9 }1 W
  许军没说什么,抓起酒瓶,也喝了一口。4 r# j* s/ d" y$ Z6 w
  “在北京,你说你懂得我和李哥的感情,我都不懂,你又懂得什么?”
/ F5 ~( s# }, R' k6 O7 v  许军想说什么,但忍住没说。
1 I) L; L: I8 g: {# `  “感情的最高层次是什么?两个男人间的感情,极限又是什么?”
; I: ~# Q3 W$ a+ \" v  “强哥,你的问题太高难了,真的不好回答,”许军见钟强又喝了一口,从他手里接过酒瓶,自己也喝了一口,“我们在矿上,有一种说法,叫‘生死兄弟’。”
- U, g7 ^& S1 I; Q1 [  ]: X, j  “哦?”钟强侧头看着许军,“‘生死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S0 Q7 k' W% x( X
  “也没那么悬吧,但大致就是那个意思,我也说不好。”( c2 x# v9 Y; F8 ?
  “真能处得那么好?”* T+ B& V: M. p5 F9 ^6 Q
  “也许吧。如果你在那个环境呆上两年,或许你就会懂。”1 d7 q* x7 f# W2 ^
  “男人可以为自己的兄弟死?”1 E3 C# K5 n. p# H. j( E) [
  “不仅能为兄弟死,也能为兄弟苟且偷生。”
1 w! w( q) M9 p' E  “这样的兄弟,比你深爱的女人还要重要?”
) u6 S) Y5 Y5 h7 ]5 ^% @  “嗯。”
" s4 w" p% z7 U- l" g& N1 h  “哎,”钟强摇摇头,又喝了一口酒,“如果两个兄弟,都是你的好兄弟,他们反目成仇,你会怎么做?”2 @- m. O9 }8 w$ _6 x. S
  “我不知道。”许军抢过酒瓶,灌了一口。% F9 `- b+ j5 j4 v
  “许军,我问你,我们算是兄弟吗?”- W0 M7 d, k: G5 Y$ Y
  两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亮,许久,许军垂下头,“我不知道。”1 F* y! U2 r$ j
  “你和你们老大呢?”
+ e; j: j4 E6 i$ t  “我不知道。”
; R  [  W* W) J* L; y( D7 j" D& y/ z: Q2 W  “你有过兄弟吗?”# Z" F4 _3 B5 b& ^# @7 \
  “有过。”
! Q! F; J  ^6 h- [) E  钟强拾起酒瓶,凑到眼前,端详良久,瓶里的酒已经不多了,“一瓶酒真不禁喝,”他仰脖喝了一大口,把酒瓶递给许军,“来,福根儿给你。”  ^& m6 r6 u7 ~
  “到今天我才明白,我心里装不下别人了。”钟强轻轻说道,“以前不懂事,我辜负了李哥,往后不能再不懂事了。”2 [2 I, ]1 Y6 t
  许军正在喝酒,闻言他停了一下,然后他把酒瓶竖得更高,直到最后一滴缓缓滑落他的口中。
7 L+ O& Z0 _3 K- r  “喝完了。”他站起来,把酒瓶远远地扔进海里,酒瓶入水的声音霎时就被涛声吞没了。
0 W5 h; q6 U! ?5 x( i3 n& Z( O& @6 c3 z- F0 d# K7 y
  “快下雨了。”许军看着低沉的云。
6 ^3 M5 y! J# A  d( V, U8 Q  “是啊,”钟强抬头看了看,“这个季节就是雨多,幸亏白天没下。”8 f  g. C9 S" C( S3 f
  “咱们回去吧。”
1 v$ ]- l7 {/ o! h  “再呆一会儿,下雨就走。”钟强摸出烟,点着,又把烟盒扔给许军,“有一个晚上,我们在这儿呆到很晚,就那一次。”) F, X9 k  ^9 h  v" p, A* V
  “也是这样?”
5 L# c6 U8 U4 _8 B- O9 g5 @+ ]  “我们坐在车里。”钟强轻轻弹掉烟灰,“许军,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 v5 j" M% h1 d% m# ^% a5 K) @/ c3 ]* O: _  “你没爱过吗?”
+ x; J" o. Y: j  “我不知道,也许没有吧。”1 S2 a7 d1 J% i0 m0 w
  “强哥,你对李哥,你以为是什么感情?”
, q# L( N; P6 n- O( ^  “这,算吗?”
/ n1 {! S$ |" I$ d  “哎,你自己去想吧。”" ]8 K1 j6 ~+ \1 {
  “许军,你爱过吗?”
' i& @+ T0 c- n  X! R+ d  “我也不知道。”# P) O# I+ T% J) G* w
  “爱,是不是必须有性?”
- n7 Y8 M" r: S+ N; u  “强哥,你今天是怎么了,净弄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许军笑了,“这我真没法回答你。长这么大,我还没有过呢。”; y2 a, h5 O3 z: p/ P2 {# U
  “不会吧?”钟强一脸惊愕,“你不会告诉我你还是处男吧?”
1 U5 I' b2 h  [8 \( i% ^8 ^  “就是。”
$ Y) v4 ^* w) i7 N* ~  “怎么会这样,都什么年代了?”3 ]7 t3 B4 |: I/ P2 h4 y) \. c
  “你结婚前做过吗?”
! K8 i, W7 |  y7 d& T  “也是啊,我也没有。”钟强摇摇头,“不难受吗?”5 A; O& {4 F4 o* ^' ^( @9 g
  “你说呢?”
( F! |4 I- h' a  “找小姐也行啊,”钟强一本正经,“人长期压抑,对身体可不好。”
( M* \4 V. X, P  许军笑笑,摸摸脸,“强哥,掉雨点了,我们走吧。”
6 s6 S9 U8 `) [) ~6 b& \" y$ r  “好。”  H, H) v9 |- ], P" I' h& X
  两人上了车,钟强调转车头,缓缓驶向公路。雨骤然间大了起来,雨点打得车窗啪啪想。$ Z% d0 z! U* J3 n6 d8 x
  “原来有一次我到酒钢结款,请厂里的人去KTV,”许军摇上车窗,“有个小妹对我不错,可能也是我们喝的太多,临走时抱住我就吻,那是我第一次和别人接吻。我们在电梯里三上三下,同去的人看得哈哈大笑。”
; I: k( B9 j& h% g; D1 @) c  “那种感觉很不错?”钟强艰难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p- n! L" q- v( T; D, h
  “嗯。”; z$ {1 Z! U0 V  H
  “后来呢?”( J1 y; ]# k! @: N9 S8 K+ b
  “隔了两个月,我再去结款,又去了那家KTV,结果已经找不到她了。”
& X6 D$ o6 J2 L+ ~8 I  “她跳槽了?”
% ~  Y$ p+ N  |  x1 m  “不是,她被人杀了。”3 E+ J" d  u$ |. t
  钟强一时语塞。' F1 L$ f+ J  y9 \) {' l; e
  “从那之后,我再没找过女人。”
. ~9 m; p- Q8 b( F6 J) n6 E  “怎么,你心里有她?”- _! W8 |; M  ?; d7 v3 g: I
  “其实我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许军把自己缩在座位里,“刚才你和我说,你心里已经装不下别人了,我也是。”许军点了烟,又坐直了身体,“算了,不提这些了,到我那儿吧,让厨师给你做点好吃的,你看你这一天。”
7 [7 ?9 Z4 @0 H5 [4 V( r  “你不还是一样?”# |. O6 R1 R* b# B3 }4 P
  雨越下越大,两人陷入沉默,突然,一道亮光晃得他们睁不开眼,只见许军扑到方向盘上,将方向盘死死地打向左侧。
3 D3 M) L, H/ A" V* o+ l  “当”地一声,钟强失去了知觉。# F5 y- H& \/ G, @4 i& a. H% j! Q$ a- m

4 C" p9 E' H, b& V7 u: q0 i( V7 O  再一次睁开眼,一切都有些模糊,钟强努力眨着眼睛,试图弄清楚周围的情况。他记得在雨夜发生了车祸,可是这儿却明亮而安静,这是在哪儿呢?1 j1 v8 ?0 I0 j) Q2 o/ @  S5 |8 R
  他稍稍侧过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坐着。
' P% h/ ?' e' F. k( e% n0 L  “许军?”他张开嘴,可是声音却小的出奇,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F) `# d+ O3 u* B- v! x9 r
  “许军。”他好像用尽了自己的力气。
" c4 ^; ^& ^% b6 W( v$ g  这一次许军听到了,转过身看着他,“你醒了?”然后笑了起来,“没事儿你吓唬我,找死啊?”
: V! ]. F: r5 F  w- |9 m. u  许军的额头上缠着绷带,面颊上也粘着两块儿纱布。9 `. U5 Q) U. z5 h& y+ ~, z
  “你脸上受伤了?”8 b0 F& d. t) y; |& l$ S+ ^; N
  “可不是,这回找不到媳妇,你可得负责啊。”  r; _6 G2 L" g5 r# C. q
  “我怎么了?”钟强动了动胳膊,发现自己正在输液。. V" ^3 F  L$ k& ?# R! ~9 f
  “你小子屁事没有,被吓晕了。”许军坏笑着,“这要是说出去,咱警察还有形象吗?”
5 z6 H! S6 o% `/ |0 h" x, T  “去你的。”
( j2 p, o/ I$ M# j- |  “说正经的,真没什么事,刚才CT都做过了。”许军仍旧坐在那儿,“不过说实话,刚才你一直闭着眼睛,真怕你醒不过来,如果变成个植物人什么的,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8 t$ @% h+ X0 y# @  “你这张乌鸦嘴。”
+ J/ d" z1 b9 N& F+ m  “这可不是乌鸦嘴,我受过打击。”许军变得一本正经,“原来有一次我从高速上翻车,我浑身是血,比这次还恐怖,可都是外伤,没事儿;但坐车的和你一样,一点外伤都没有,就是不能动,你猜怎么的?颈椎第六节骨折,我们从北京请专家来做手术,也没治好,高位截瘫,现在还躺着呢。大夫说了,如果再稍稍往上一点,当时就没命了。”
# S( P5 b1 R- U9 K( \3 k( h5 V2 }  “这么严重?”
( U+ ^+ r& z  t# S0 l0 N4 p! v5 a! N  “哎,可惜了那个小伙子了,刚跟了我十八天。”许军神情黯然,“他妈接他回家,临走和我说,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不如当时就死了呢。”8 C; o8 R, k" E- Z' F1 \# }
  “就治不好吗?”
+ ~0 e# }8 ^7 K0 ], o: u& Z: @2 v0 b% e  “我尽力了,出院后又给了他二十万。我从矿上到这儿来,还特意绕道去了一次他家,哎,养得白胖白胖地,也看开了。”许军停了一下,“强哥,你知道吗,你刚才都把我吓死了。”
; Y  k7 Q+ t( h* g4 Q: G5 R3 `  “我命大,没事儿。”
/ z  y+ j* [( _1 T2 F7 r  “我琢磨着,如果到早上你还不醒,我就得想办法找嫂子了。”3 w4 d0 H& l7 f- L# z
  “现在几点了?”. ~' A" O. F) M1 x, p9 G- c' o
  “快一点了,”许军看看表,“对了,刚才巡警来过了,我说是我开的车。”$ W0 d- n7 I  F+ v1 M$ @
  “哦。”/ A- G% Z/ v9 ~' D, u
  “估计这回驾照是没戏了。”许军苦着脸。
- p% w* q! @* R& H' n  “别担心,有我呢,吊销不了。”
& T+ H1 q- W& k; c( A9 m  “行,就等你这句话呢。”许军顽皮地眨眨眼,“现在感觉怎么样?”" D1 }" a1 w7 n; n$ n- d  q) }
  “应该没什么事了,”钟强伸伸腿,又握了握拳,“就是想去撒尿。”
) \% ]1 a; @8 _) q3 j- S: D3 n  “哎,啥人有啥福啊,这得女护士陪你去,我帮不上忙。”许军嘿嘿笑着。# Z- t% }, J# i, M/ T( B0 B  `7 S5 ?
  “别开玩笑,我快憋不住了,你得给我拎着输液袋。”
$ y, P3 @3 B5 }) v2 F2 l" o  “我没看玩笑,我去不了,”许军看着钟强,“我腿折了,刚打的石膏。”+ o0 m: I7 Z. S

9 Y* i) H3 \- i# a+ Z  生活就像换了个样子。每天下班后,钟强都会到医院,尽管他呆不了多长时间。做老板的就是有好处,许军住了单间,电视、冰箱、卫生间一应俱全,看得钟强直咂舌,他只是在电视里才见过这阵势。许军从饭店调来两个小伙子,每天轮班陪护,三顿饭也是厨师在饭店做好,专门送过来。幸亏是这样,不然钟强还真不知怎么样才好,长这么大,他从来没伺候过别人,况且,他也没时间。
; V& X$ I' U( I7 z1 Y* C  事故调查和处理结果很令人满意,酒后驾车这一项根本就没写,对方负全责。那是一辆东风加长货车,为了躲避路上的一块石头,逆行与钟强的车相撞,当然,车速可能快了点儿,但当时恰逢黑夜,风雨交加,路面又湿滑,人没什么大事,已是万幸,谁知道路面中间会出现一块大石头呢?反正双方都有保险,对方又是公司的车,协商处理倒没费什么劲儿。只是钟强的车被送到修理厂大修,有一阵子他没车开了。
$ @. n5 h8 j" B  事故过去很多天后,钟强仍会时常想起许军抢夺方向盘那一幕。他是个老司机,知道临危时的躲避是人的本能,许军反其道而行之,足见他在许军的心中有多重。对许军,他没什么感激的想法,只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许军呢,又是个开朗不羁的人,好像从来也没把雨夜那一幕当做什么事,仿佛那只像捡了个钱包那样简单。是以在那之后,两人从未提过那件事,而且两人都觉得就应该如此。2 i) o4 T  @& b8 m' |+ X
  无论工作结束早或晚,钟强都会抽出时间跑到医院。自从知道钟强出了车祸,他妻子对他的关心或者说管束,就突然多了起来,每天下班前后,总是有电话追过来。钟强没和妻子提起过许军,她也不知道还有一个人因为这场车祸而受伤,更不知道钟强每天都要到医院探望许军。为了不引起妻子的怀疑,钟强绞尽脑汁,这让他偶尔会觉得自己像地下党一般。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或许妻子知道了前因后果,没准儿事情反而会简单些,但他就是不想让她知道。
5 o- R  M4 Q) F# h. [0 W2 |  其实在医院,钟强也做不了什么,一是他不会做,再者那两个小伙也没给他留什么机会。他和许军就是下棋。时间充裕,两人会杀上一盘围棋,更多的时候,他们只能下几盘五子。有时钟强会想起李忆农和许军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心中暗暗发酸,但他都会默默地压在心底。无论哪个小伙在病房,只要钟强一到,都会借故到外面去,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刚开始钟强以为他们确实有事,但每次都这样,他知道肯定是许军交待过什么,但是许军不说,他自然也不会点破。有时在病房,恰好接到妻子的电话,钟强会很窘迫,看到他支吾的样子,许军总会转过头去,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但钟强分明会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那抹稍纵即逝的笑意。
2 J9 c- O9 O0 C' A9 N- g
5 S2 S9 Y' a# p9 M! N  对“使者”的调查,陷入了空前的绝境。自从钟强怀疑李忆农和刘队的死与十年前的某个经侦案件有关之后,他想方设法了解当年的情况,但几乎一无所获。在公安内网,尽管他可以翻阅所有的案件卷宗,但囿于权限,他无法获得更多的其他资料。按照他的理解,既然“协助配合经侦支队的案件侦破工作”被堂而皇之地写入刑警支队的年终总结报告,那么它应该是一项正式的工作,即便这项工作是秘密的,也一定会有相应的文字记录,这些记录包括工作来源、工作汇报及可能的请示与批复等。之所以在案件库里找不到线索,极有可能当年没有正式立案。这些文件应该被放在“公文往来”或“请示汇报”的文件夹里,钟强在页面上看到了这些菜单,但他就是无法进入。很快他就放弃了取巧的想法,内网的安全性还是不错的,要命的是,如果有什么非法操作,系统会自动跟踪记录并报警。1 I/ }. k/ r( m8 D( f+ N
  对任何人忽然问起十年前的事件,而这事表面上和自己没有任何关联,都会令人生疑,而这恰恰是钟强所极力避免的,何况最有可能了解事情经过的刘局和陈队,平素又没有多少往来,钟强不敢轻举妄动。最令他感到痛苦的,是明明手中握有线索,他却无法把它告诉任何人,否则李忆农的悲壮还有什么意义?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李忆农再受任何伤害,所有的调查只能在私下进行。
3 g) C4 ?1 ~* u" g" W  当然,他手里也不是一张牌也没有。他本科时的同学刘丽,现在就是市局档案室的副主任,由她去查那些资料,简直是再方便不过了。但是如果但凡有其它的办法,哪怕只是小小的希望,钟强都不想找她。上学时,刘丽曾疯狂地追求过钟强,被钟强几次三番拒绝后,两人形同陌路。虽说后来他们分到了一个单位,又先后结婚,表面上恢复了来往,但背地里两人还是很尴尬。一连好几天,钟强一直犹豫着是否找刘丽帮忙。
  g+ R; ~2 z& S0 A& t; z- T9 F  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许军再也呆不下去了,吵着要回家。钟强没有劝阻他,这不是他要操心的事,那么大的人了,这种事自己应该可以决定。何况腿伤又没有什么大碍,过些天回医院把石膏拆了就是了。: i" T- O5 N  M/ s+ F
  如果不算上次醉酒,这是钟强第一次到许军家。许军的家是高档小区,房间户型不大,但对于一个单身男人,倒也足够用了。钟强到时,许军正躺在卧室里看书,见到钟强,扔下书,拍拍床,示意他在床上坐下。钟强打量着卧室,记起许军曾提到的那一夜的荒唐,不禁有些忸怩。
& z9 h4 Y/ v2 |$ O' G& b, L: T  “三儿,给强哥拿饮料。”许军的话打破了钟强的犹豫,在床上坐了下来,的确,卧室里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坐。三儿送进两瓶鲜橙多,又回到客厅看电视了。
, D. n! [, G; w8 T  “你小子倒挺会享受的。”钟强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已经是盛夏了,外面热得很。3 W! {4 K# P' Q' Q
  “你是指这房子?”- f# b, l; u' @
  “是呀,你小子太有才了。”
# j3 j, j; X5 z6 T5 i5 F+ ^$ S+ `) b  “哪儿啊,这是租的。”许军靠在床头,摸出烟,扔给钟强。( q3 ~$ U# Z* y2 ^$ p
  “那也不错啊,这种地方,我可是租不起。”钟强点着烟,起身把烟灰缸挪到自己的旁边。
/ U" @5 U( l6 k1 ^. |# w3 w  “你别不知足了,你都是有家的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我可还是一个光棍呢,”许军笑嘻嘻地,“不然咱们换换?”  s2 X8 i8 j3 V5 m! J5 g/ j! T
  “换换?怎么换?”7 p5 p3 p' n4 m+ F& r
  “你住这儿,我住你家去啊。”8 ~; d7 X3 _5 P+ P/ {
  “打住。”钟强打断许军的话,“我就知道你小子吐不出象牙来。对了,这么长时间没去,店里生意怎么样啊?”
8 M" C- u) q6 m  “凑合吧,反正现在也是淡季,挺着呗。”/ D, C* n3 o! \+ V% s- K
  “要是有个老板娘,就能帮你盯着了。”3 i' h9 R6 P  D" s2 |
  “我倒是想啊,可是我都不知道我老丈母娘在哪儿转筋呢。”
8 o( ?3 v& O8 @* Z  钟强想起许军曾提过他心里有人,就没再往下说,顺手拾起床上的书。" W8 l* w9 B  F1 S9 d; V' e$ z4 J
  “《暗流》?写得怎么样?”
+ X2 |, ?! h$ B+ p  “还对付吧,比国内的写得强,又是个变态杀手。”0 S7 r7 A+ R# I$ B/ `8 E
  “嗯,我知道,听说电影也拍得相当不错。”钟强知道这部小说,但他一直没有机会看。
% q. H( Y$ @4 l3 V  “电影我没看,好像都出了第二部了。你要是想看,就拿走。”  E1 E+ `6 Y' x- h4 o  o
  “你先看吧,看完了我再看。”钟强喝光了剩下的饮料,“咱们在哪儿下,是在这儿,还是去客厅?今天有时间,好好杀两盘。”
7 C- d- [. _4 L6 V1 k  “今天不下了,聊聊天不好吗?”4 `, _. Z, ]* T/ s2 W; F9 v
  许军的回答有些出乎钟强的意料,他看着许军,许军顽皮地眨着眼,“也好,”他说,“咱们就聊天。对了,明天恐怕我不能来,要给刘队办‘五七’,不知道要弄到几点。”& R5 r+ M+ N% ?6 N
  “有事你就忙,不用来,”说着说着,许军突然笑了。7 }" i# y4 w% e" a5 X" C; r
  “怎么?”/ h& o  \2 g6 A" O& ?9 s# e
  “好像不用向我请假吧,你又不是我的——”
( F' w. m( i$ Q  没等许军说完,钟强抄起书就扔向许军,许军急忙用手护住头。
! h( ~& R: Y( ?! t, A* Z" o; H6 {  这时,钟强的手机响了,看都没看,他就按下接听键。
% M' k7 X) D- ~  “钟强,”听筒里传来李志军平静的声音,“我找到他了。”
4 l+ _+ @; V" F2 Y4 i7 o7 G+ B# T/ ?8 T. R( q" ~# ^6 d
  抓捕林兵的过程干净利落。李志军在电话里简单地通报了林兵的现状:单身,独居,在一家健身俱乐部做健身教练,每天的工作时间为下午四点到午夜十二点。因为第二天要给刘队办“五七”,钟强和李志军约定第二天午夜在林兵下班的路上实施抓捕。李志军说,自从发现了林兵,一直有人盯着他,他肯定跑不了。
" ^% i6 l, {2 y( Y  刚听到“我找到他了”这句话,钟强下意识地看了眼许军,然后对李志军说了声“你等等”,转身走出卧室,穿过客厅,来到阳台继续通话。三儿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应该也听不到通话内容。% ]4 n4 K+ H7 c4 r  u# R4 b7 b# ^
  通过电话,回到卧室,许军正靠在床头上抽烟。“怎么,又有案子了?”/ B' E. |/ ]; J; N7 o
  “嗯,我明天得出趟门,我先走了,回去准备一下。”% j: q! h4 Q+ }( \
  “行,你走吧,我这儿没事儿。”7 p. R" E9 s& o$ u9 ]
  “嗯。”钟强点点头,转身要走,许军又叫住了他。“强哥,你先开我的车吧,反正我现在也开不了。”0 a1 N' l, Z+ a9 ^; \
  许军的车是一辆白色的4系宝马,在高速路上比钟强那辆破捷达要爽得多。按照李志军的吩咐,钟强把车开入一个大厦的停车场,李志军就在那儿等着他。
5 \( X) G$ m% I& p7 M' o  “换车了啊。”李志军拍拍他的肩膀。
: ~3 H$ j8 E$ U" [; N$ K0 f$ }3 l; ^  “哪儿啊,朋友的,我那辆车前几天撞了,还在修理厂呢。”
4 i4 K+ }0 f2 B( V0 m  “走吧,我们去吃饭,现在才九点,还有时间。”
: X1 c4 D  G' @0 i: E9 Y  钟强跟着李志军,七转八转,来到一条僻静的小路。! {5 I) f! I4 ?% t
  “林兵就在那儿住,”李志军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楼房,“这儿是他的必经之路,一会儿就在这儿行动。”7 z* a* [# p8 E, b# h
  “好。”钟强了解李志军,他信任他的安排。- N# O1 S' n( T$ F- k
  两人向回走,不到五分钟,就转到一条稍大一点的街道,街道两边都是大排档,人声鼎沸。李志军带着钟强,竟奔一张圆台,圆台边上的三个人正在喝扎啤。3 m) @% G- Z) ~" v% o
  “都是哥们。”李志军简单地对大家说了句,招呼钟强在圆台边坐下。
; @# `8 v4 T: s# W/ k/ Y3 O4 ^  五个人随意喝着酒,聊着即将开幕的奥运会。几个人都很能拽,但没一人提到晚上的行动。看得出来,大家喝得不尽兴,只是在打发时间。/ P* Y( r. I2 i7 F$ g2 ^& X) R
  “该走了吧。”一个人提醒李志军。
/ E  c. P- t+ q, ~  T  李志军看看表,招呼老板结了帐。五个人鱼贯登入一辆奥德赛,汽车悄然启动,缓缓拐入那条小路。
% G9 {3 |9 v# U' |0 i9 t+ M  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五个人默默地抽着烟,不一会儿车厢里就烟雾缭绕。+ z, U9 n! L" t, M' O/ C
  “他来了。”
- p% x0 ]; s6 Y  一个人影快速地走着,经过奥德赛时,还扭头望了望,又继续向前走。
9 l- m: K/ H# \' T  C+ s  车门无声地打开,三个人冲了下去。% K1 ]7 H$ K& b5 z) P1 V
  “林兵。”一人大声喊。
7 i, l. j7 B4 m% ~) o6 D  林兵回过头,疑惑地打量着身后不远处的人,三个人“嗖”地冲了过去,把林兵死死地按在地下。  i* u7 Z$ y0 h! h
  “干什么?”- K) B7 j# V/ q6 T
  “警察。别乱动。”“咔”地一声,林兵被上了背拷。$ h( S7 C- r( B/ N& N2 d" L
  林兵踉跄着,被推搡着塞入车里,正好紧挨着钟强,钟强拽住他的头发向后拉,强迫他仰起头来,录像里的那张脸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3 Y7 W, p( Z" e% {; ?2 A: b/ Z8 ~  “没错,就是他。”
# E6 y6 z" X+ h, T( V( @  听到钟强的话,李志军关上车门,嘟囔了一句“收队”,驾驶席上的人启动了汽车。
. f# n5 B: `0 g  “小子,听好了,不想遭罪就把眼睛和嘴巴都闭上。”李志军守在门口,冲林兵嚷了一句。黑暗中,钟强无法看清林兵的表情,但还是感觉他哆嗦了一下。
! U1 @6 v# a8 R+ p: A  一路上,林兵果然很老实,一动不动。约莫过了半小时,汽车穿过一个大铁门,在院子里停下。9 D3 S/ @! e( K6 h; L+ N  [
  “下车。”李志军打开车门,跳下车。钟强推了林兵一把,林兵也走下车。
: t2 t: L! u, y  “过来,跟我走。”驾驶席上的人下了车,招呼林兵,另两人围在他的身后,簇拥着林兵走入一座小楼。
: X" W+ B/ a: |: u5 K; j, l8 s  “志军,这是哪儿?”( I  A$ d* y8 l7 h8 M
  “你别问了,反正不是队里。”: Q! z2 V( B. Q' u
  “这样行吗?”5 u9 N& V; G$ |3 \8 u5 S' e
  “谅那小子也不敢炸屁儿,再说如果真有什么事,我就说收到线报,得查查那小子。”3 x5 B+ ]1 m7 U
  “嗯。那那几个人——”. E( z3 I9 ^. [
  “你放心吧,都是自家兄弟。”李志军走过来,双手扶住钟强的肩膀,看着他,“钟强,牵扯到搭档,我懂,不过,一会儿搂着点儿,别过火。”( [0 I# f1 F  C  {4 G; w; x
  “我知道。”钟强点点头。6 o- ~2 w1 `( P0 ~& G$ w
  这是一个里外两进的套间,看样子像是个办公室,林兵在里间靠墙站着。$ P( K9 c3 `/ p6 I
  “你叫林兵?”李志军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惊恐的人。3 K# s% h# Z( g1 X6 ?* B3 Q, D+ ~
  “嗯。”# k4 U$ |# X3 j" c( s- D
  “大点声。”李志军像是不耐烦,“往中间站站。”
+ `. i/ ]/ s0 I% L/ [- L5 y' ]& t  `  林兵小步从墙角往前面蹭了蹭。: w1 M- V/ y3 ^4 y: n1 k+ a
  “今年多大了?”& B* r) t4 h& C. j6 H& }5 g4 f7 K
  “23.”& Y1 }, ?+ @# f' \7 a0 i! a) ]4 h
  “体院毕业的?”  N" _0 x7 _, q6 A0 m
  “是。”
2 d4 V' O& P+ A6 M  “现在做什么呢?”) h' y. n; u/ }5 @2 v2 a
  “健身教练。”7 c0 a4 N( d- A/ f
  “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1 Y$ [& ?8 C% N# t" J  “不知道。”+ E8 l' P: o7 v% i' ?. G$ U5 M$ I
  “哎。”李志军叹了口气,另一个人走上前去,对着林兵的小腹狠狠打了一拳。“噢”,林兵沉闷地喊了一声,痛苦地弯下腰,继而单膝跪地。
2 z" z* m0 l$ x7 P. ^8 U0 i  “现在想起什么了吗?”- g% l* i5 {1 J9 f1 q! B
  林兵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 S+ ^0 t- K! B# r& k  “嗬,这小子还挺倔啊。”那个人踹了林兵一脚,“站起来,快点。”又冲另一个人喊,“拿家伙。”6 @" x1 A* j  H$ l1 S" w5 e! P2 y: W
  林兵挣扎着站起来,看着另一个人手里端着的盒子。
) S, q# [# h/ J$ t2 `& p  “知道这是什么吗?”# a) b: a9 i- q5 m" P4 ?) b1 E
  “不知道。”
$ ?: z% ^' d: Y/ C  刚打过林兵的人从盒子里抽出两根电线,打量着林兵,“学过物理吗?”
) {- `6 L8 Y- g% n5 c+ k5 p1 \. h  “学过。”
& l+ S# @( ~% R+ m2 c4 Q5 p  “知道什么是正负极吗?”
4 P1 O7 a& E# ~! t+ p  “你们——”林兵像是明白了眼前的处境,颤抖着。
% M2 T0 L( g) I: @  “少废话。”那个人掀起林兵的T恤,将线夹夹到林兵的两个乳头,然后把盒子上的开关向右旋了旋。
/ s  M7 v  B7 W7 |/ |- O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林兵的口中传来,他猛地退后靠在墙上。
) F* c) q, D4 g% \  “这回知道了吗?”  U" @# L1 c# _: I0 G2 _" V4 l
  林兵垂着头,喘着粗气。. B$ [! G3 N, c$ q* v
  “看来还不够劲儿啊。”他将开关再次向右旋转。
6 I* i" l8 X  C0 H+ I( u  林兵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惨叫着,和着哭腔,“想知道什么,我都说,行了吧?”
( t! d9 J3 c' A  “早这样多好。”
( Z0 w- J1 ~3 r2 p  钟强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1 N2 e% M( t, h  Z, s) ^
* N! Y/ p8 A6 }( n* U# l$ A4 T  李志军晃晃头,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林兵、钟强和他自己。3 R* X: K) _2 e: Z2 ]
  “给他换个姿势。”
$ F7 A) m+ U3 g, j; u& f  钟强走过去,看了看,把林兵拽到暖气旁,打开手铐,抻过林兵的左手,把他铐在暖气管上。
4 A$ l7 D! ^% i. l: D; E3 o  “抽烟吗?”8 c/ `% y2 Y5 E  x6 O
  林兵看看钟强,点点头。钟强点着一支烟,塞到林兵的嘴里。
; Y+ b& p$ p. m/ C( l  k  “想明白了吗?”冷不丁李志军问了一句。( v5 d- H2 C0 K3 s5 m
  林兵一哆嗦,抬起头,“你们想知道什么?”
! F7 Z6 K: I( g$ n2 O; u& I  “别问我,你自己说。”
- V+ ^* R/ j9 X9 j  “我说什么啊?”
% T  w  I5 S9 j+ c' G( k9 ~  “告诉你,林兵,”李志军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我们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别和我们玩心眼,让你自己说,是想给你一个坦白自首的机会,你以为你做的事我们不清楚吗?”
5 F; M( e4 k+ F9 Y  林兵茫然地看着李志军。
$ Y8 W3 Y6 r" h1 N2 ?7 X" G. m* k& A+ J  “实话告诉你,我们没有证据,也不敢把你抓到这儿来。我们是警察,是遵守法律的,你大学毕业,也懂法,对不对?”# M9 z% U9 L) _6 b8 F0 e" s! U
  这话让林兵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e9 r% I# C0 h+ D- C8 b
  “说说吧,自己都做过什么,主动点儿。”
! F+ M' H2 j' P8 k* ]  林兵抽了口烟,“我真不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不然,你提个醒?”
" Y3 P1 t3 @& G' r9 O) N: t% O2 ?8 w  “提醒?也好。”李志军看看钟强,“你来吧。”9 a9 N% c: i) [- H' \
  钟强把椅子移到林兵面前,在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打量着林兵。林兵被他看得不舒服,低下头。
  A0 W$ C+ v$ z# a& V  “林兵,你是gay吧?”沉默了一会儿,钟强开口了。& y" T; t; F: b9 r
  林兵明显地哆嗦了一下,垂着头,没吱声。, ?6 M. d- G6 d7 v
  “我问你呢,林兵,你是gay,对吗?”7 M3 s6 i" Y* C: Q; q6 k: h
  “我是。”林兵轻声回答。
+ Q. N6 [- B, _7 O6 K  “这个提醒够吗?”) |8 L5 R# W  b* d
  林兵抬起头,一脸茫然。) j7 u9 i  Y2 U, V
  钟强也不说话,边抽烟,边看着林兵。1 w& |9 @% L, N
  “好,我问你,最近又有什么淫乱活动啊?”
% k; ^2 ?) v+ B1 p' W* \  n( |  “没有。”# n3 I- e! s# ~9 s/ Y
  “没出去卖钱?”# k" t( L" G2 o1 z
  “没有的事。”林兵涨红了脸。  Z. P( {8 K2 Q. B+ f
  “嗬,还不好意思呢。”李志军插话,“你不是喜欢男人吗?我们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看我们不顺眼?”8 @0 ^& J3 v" ~! H
  “我真没有。”林兵说得很无力。. j6 B+ e( z! D
  “拍过淫秽光盘吗?”/ A" o5 h6 ?* o# b7 G
  “怎么可能?”2 z3 j8 x& x" }: s
  “好,我提醒你,去年七月底,在一个住宅楼。”
7 D3 |7 q8 o) P' F3 l1 F1 Q  林兵猛然一哆嗦,怔怔地看着钟强,在他的眼里,钟强发现的是惊恐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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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S; P4 {& R2 m, v# t  “你来吧,我出去透透气。”李志军掏出烟,看了钟强一眼,“我就在外边,有事喊我。”
. O" [5 z; X8 ^0 m1 m5 q  钟强点点头,他知道李志军是故意在回避。终于,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钟强打量着林兵,虽然经受了折磨,但眉宇间还是透露出一股英气。4 Z, y( T3 A% |  q) @# u( S
  就是这个男人,让李忆农疯狂绽放,然后又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K1 K3 ~  P+ O+ I
  钟强又点燃一根烟,塞给林兵。
2 x; X; F& X5 ?+ P  x  “那段录像我看过。”( \( E) _' n/ x2 I- Q0 w$ c6 @3 n' n
  林兵抬起头看看他,想说什么,但还是把头垂下了。% k2 x0 ]3 M5 @4 |/ @. a
  “剩下的我不问了,你说吧。”, b; z# I2 l6 u9 a% G
  “没什么可说的。”林兵小声嘀咕着。, V1 p* F9 X7 A4 l
  “你说什么?”
! y4 g' L  W" @) F" F& k" D( Q  “我没什么好说的,说出来我就会死。”
4 \5 i/ u* y& k: o+ a  “哼,你不说以为你就能活吗?”
; C1 |$ p3 h5 S# x  林兵抽着烟,不说话。
( r7 D: a( J8 \, D  “你知道我们不是吃素的,你不说出点东西,还想出去吗?”钟强也点了根烟,“再说,不就是拍了段录像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 x. J5 i# L5 m  林兵继续沉默。
+ z# l" J& C# h4 q7 ?' ~6 V  “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们会保护你的,有什么能和警方对抗,是不是?”钟强知道不能一味地惊吓林兵,“你看,刚才抓你没人知道,如果你好好配合,没准一会儿就能回家,除了我,没人知道你说过什么。”4 G6 L" e& C0 E/ |6 ~
  林兵仍旧不说话。6 C9 x4 Y1 g  u5 R. P4 ?5 V
  “刚才那‘正负极’的滋味好受吗?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钟强猛抽了一口烟,把烟头扔到脚下,使劲地碾灭,“那段录像,现在没几个人看过,你想弄得沸沸扬扬吗?”
' V# L* s0 \3 U2 x* Z  “我不想。”林兵总算开了口。
- C& m  W' J' c& g9 k* M9 {; t# i  “不想好啊,那你就说吧。”
3 \& |) o) t. s( n3 K3 H: w  “他还好吗?”2 l: O* y0 \* f0 ^: G
  钟强没听清,下意识地反问一句,“你说什么?”
. ^# q: F3 Z: V  “他还好吗?”
! |3 K5 M7 p3 v$ K  钟强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没想到林兵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他该为李忆农感到宽慰吗?0 T; @% s6 R  T2 R9 M4 d0 m5 t( R4 Q% \
  “你不用管别人的事,说你自己的就行了。”% j1 _, ?7 C5 V
  “他没事吧?”( D5 [+ }' Z9 R' i
  钟强盯着林兵,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我再给你说一遍,交待你自己的事,轮不到你问我。”, |3 l- a& c+ E
  “好吧,”林兵苦笑,“你想知道什么?”
1 P4 U* C6 U1 R  “那段录像是怎么拍的?把和它有关的一切都说出来。”
( R8 d$ t8 W2 I# H: G0 N& L6 d   “也没什么,有人找我拍,我就拍了。”
/ N- x! M: s6 F* |, t  J  “有人?什么人?”& v' b+ [7 C6 Q& M" Q
  “一个男人,我也不认识。”" n/ P& X& p8 Q( [
  “不认识?他怎么找你?”9 i/ G& g- }2 w3 g+ o1 p, `# }
  “我也奇怪啊,他怎么会找到我。”林兵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到地上,“我记得那天早晨我正在宿舍睡觉,听见有人敲门,我打开门,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直呼我的名字,说有事要和我商量,问能不能让他进屋。
4 [6 X! j3 Q6 l, x6 g$ ?! S  “他说话时面无表情,可眼神却像能杀死人,我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他进了屋,反手把门锁上了。. ]& Q, c1 [+ }+ A1 z6 h! e
  “其他的同学都已经离校了,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有点害怕,问他想干什么。他笑笑,告诉我不要紧张,说他只是想和我商量件事。
7 `7 j1 a/ O1 T: l7 H7 ~# x  “当时我只穿了一件三角内裤,想回到床边穿裤子,可是他——”林兵停住了,脸上露出一丝痛苦。
( c* p- x% B& ]4 o# ~1 ?1 i& R4 B  “他怎么了?”钟强问。
, N) |5 W7 `: `; n  “我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过来的,一下子就把我顶到墙边,还——”林兵迟疑着,“还用劲儿地攥住我的下边,我都快疼死了。”- n$ g2 ?" c& S& o
  钟强看着健壮的林兵,想象着那个人的身手。+ _. c9 \- a* B
  “我刚想喊,他另一只手就捂住了我的嘴,然后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当时就傻了。”4 j3 X8 N3 `8 j! W  e
  “他说什么了?”: d1 j8 g2 |7 U. S0 i
  “他说,林兵我知道你是gay,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就老实别动。”
7 M- e& O# n( ^  “然后呢?”! x# `' }9 X8 Y- A+ f5 ^% a! K
  “他说我的事他都知道,我眼泪都疼出来了,顾不上别的,就去掰他的手,可是我一动,他手里就加了劲儿,我不敢动了。接着他说,你不就是喜欢男人吗,不就是想让男人操吗?还穿什么衣服啊,难道我这样的,你不喜欢吗?
% f# _& ]; r$ ]2 u) Z" F, S7 z  “我都被他说懵了,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放开我,让我坐到床上去,他在对面的床上坐下。( y% J3 _7 B# N/ p3 d4 J: A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要递给我,我晃晃头没要,他就自己点着了,然后他就一直看我,看得我直发毛。
+ B: r0 e# D" N$ R+ J, J7 _9 d; ?+ Q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问他。没想到他又笑了一下,说,我想让你攥点钱,你想不想干。
8 U( `% @0 h7 \# B$ D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没敢说话,只是看着他。他接着说,你约了人晚上在正和公园见面吧?我彻底傻了,我开始相信我什么事他都知道。”说到这儿,林兵看了钟强一眼,钟强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3 }$ O  x, T# w" k5 O  “他说那个男人不错,很man,问我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约了他是不是想和他上床。”
1 {6 N4 O0 O5 z/ S  钟强看着眼前的大男孩儿,他惊讶即便是在惊恐中,他的眼中还是露出了一抹忸怩羞涩的神情,这让他想到李忆农,他的心不禁又抽搐了一下。9 A- r; e5 v: B' ^4 }; A: ]1 e; u4 L
  “我不知怎么回答他。他又笑了,说,你没地方吧?没地方怎么和他上床啊?那么好的男人,错过了多可惜啊。还别说,这话他多少说到我的心坎上了,但我还是没说话。# l2 w9 L( [* @& R% m7 m
  “然后他说,他可以给我找个地方,让我把那个男人带过去。我不相信会有这种事,就问他有什么条件,他说只有一个条件,让他在旁边看。”
% }% `( X% v" `+ M' ]  “让他在旁边看?”钟强皱起眉头。
, p; m5 o- ?% k7 B5 q- J# M  “嗯,他就是这么说的。”( L+ j& M  y& l* I0 a

; d: B- V3 ^! S+ y7 }  钟强沉思了一会儿,发现手中的烟头即将燃尽,差点烫到自己的手,又续了一支。“嗯,你接着说。”
1 O0 t5 v2 O4 r6 t. Y0 i  林兵用那只自由的手捋捋头发,回忆着。6 K. {0 q2 k! s) X2 t+ ]9 [% A
  “他看我不相信,就说,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个私家侦探。”1 ~* z) {0 p# Q" S5 Q
  “什么?私家侦探?”
1 y4 C' w2 T4 o' m: C5 n. h  “对,我很新奇,我原来只是听说过,没想到自己能碰上。我问他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说本来和我没关系,他只是对那个男人感兴趣。他告诉我,那个男人的老婆知道他是个gay,想和他离婚,但是没有证据,就雇他找证据。他偶然发现我们有约会,觉得这是个机会。- b9 H1 Q6 D1 F: Q
  “我还是没听明白,问他什么机会,他说他想拍几张照片交差。) G& b6 A; g  v8 `0 y  n
  “我一听就急了,说我打死也不会干那样的事。他又笑了,说别急着拒绝啊,大家都有好处的事,为什么不做啊?他说,第一,拍了照片他就可以交差;第二,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男人;第三,他和我都能得到一笔钱。
0 p1 ]. s1 r) S- U# B  “我说那样我往后没法见人,再说我和那个人无怨无仇的,如果那样做,不是害了他吗?* v: T3 g  N  i0 m5 w, C3 x- ~
  “他说他保证没有外人能看到那些照片,而且主要是拍他,拍我没用。‘你只是个道具’,他这样说。然后他又说,其实那样不算害他,如果没有这事,他也会找别的机会,反正他主顾的目的就是离婚,无论如何她都会做到的,充其量她只是离婚时想多要点钱罢了。‘有没有你,结局没什么变化,你又不认识他,不用有什么负疚感。’他对我说。1 Y; X9 ]3 D& u" ]2 o
  “‘那你去找别人吧。’我告诉他。我本来以为他会发怒,没想到他又笑了,说我这个家伙挺有意思,让我先听他说完。他说那个男人不是省城人,第二天就会离开省城,我如果错过了机会,就再也找不到了。他还说如果我按照他说的去做,就给我五万块钱。”0 _  a0 o( ]' M  B9 P+ |# W
  “他给你多少钱?”
& S" K0 p- m2 S1 K- o6 [4 o  “五万。”
3 n% q' |; {' l0 d/ n  五万不算小数目,钟强琢磨着,那个“私家侦探”真是下了本钱了,从一开始他就要把李忆农置于死地。
% }( s! h' ^( |" `  “然后呢?”钟强问。$ C# F$ o3 W; m: Z/ w
  “他说让我好好想想,给我十分钟时间考虑。我脑袋都空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就坐在对面,边抽烟边看我,不一会儿又来回在地上溜达,等着我。突然他说了一句话,都毕业了,这屋里也没怎么被破坏啊,然后就用手去砍桌子,只听‘咔嚓’一声,桌角就掉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他看看桌子,又看看自己的手,比划了两下,好像对自己不大满意。我都晕了。”
' B3 P/ J- [2 q. K' N$ X: l  “然后你就答应他了?”# I. [' {* T1 ^# H( k
  “我能不答应吗?”林兵露出一丝苦笑。
6 w4 O7 T, ?# D& D$ X& ~- J: s+ M: f
  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披着近乎荒唐的外衣,就这样定型了。这一切中,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机会稍纵即逝,但却被那个“私家侦探”牢牢地抓住。跟踪李忆农——发现他和林兵可能的约会——跟踪林兵——摸清林兵的底细——设计圈套——威逼林兵就范,这些一环扣一环,如果在一个环节上有点闪失,后来的事就没有可能发生。但是,那个“私家侦探”不仅做到了,而且只用了一夜的时间,这得需要什么样的行动力啊?你能做到吗?钟强问自己,他知道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但隐约还是有些钦佩。% {; f# d; f) u+ _- b$ d  V
  这个“私家侦探”会是那个“使者”吗?看着疲惫无助的林兵,他不想再思考这个问题。他突然惊讶地意识到,“私家侦探”对付林兵的手段,和这个晚上自己对林兵所做的,几乎如出一辙:突然降临的打击造成惊恐——用隐秘使之受控——无情地摧毁对方的尊严——在绝望时威逼利诱。稍有不同的,是“私家侦探”利用了金钱,他利用的是警察所代表的公权力罢了。
: ~6 p$ l$ p! I2 K3 _+ b; I1 ?0 k  按照林兵的描述,他就范也就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了。很少有人能从这一连串的连环攻击中逃脱出来,这一点,钟强深有体会。尽管那个“私家侦探”一直在从“正面”开导林兵,但隐藏的潜台词没人会读不出来:如果你不答应,就会如何如何。相比较金钱的诱惑,深深的恐惧可能是促使林兵下决心更重要的原因,而往往在惊恐的环境中,这种恐惧会被加倍地放大,人甚至都没有深入思考的可能。# \) S6 A6 u+ L6 o- ?# H
  眼前的林兵,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钟强不自觉地把自己和“私家侦探”进行比较,多年的专政机关的磨练赋予他行动的能力,这绝不会速成,那么私家侦探呢,和他如此相近的方法,又用得颇为娴熟,莫非他真的是个警察?: {9 ~+ ^' U8 Y7 v& j
  “那是个什么人?”
: R' a! w" I# H5 N  “我也不好形容,挺精神的一个男人,比我高点,大概比我大几岁吧。”林兵回想着那个带给他这一切的男人,过去的一年里,他经常在梦中见到他,他从来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如果他不凶,笑起来,其实是个非常迷人的男人,可是如果他变了脸,眼神都能杀人。”
: ~; Y6 C$ ?2 L2 [4 ?  “他长得什么样?”4 n. b2 N( `" e( \1 u. M/ K; c9 ~
  “嗯,国字脸吧,眉毛挺重的,眼睛也很大。”8 Y$ Y* d9 E% `3 O. n9 \, a4 M
  “你后来还见过他吗?”
+ j8 v9 ]* j' c6 c( Q  “除了那一次,我再也没见过他。”8 u5 |' \( f1 a& F& j
  “如果再见到他,你能认出他吗?”& m: o2 O  }  L, @; F3 [) s
  “能。”林兵心想,这一辈子自己都无法忘记他了。
9 Z7 _" p' L! |2 z; v+ y# o  “他的长相,给你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什么?”
5 @3 B$ r% `0 p6 t" i  “唉,就是他的眼睛。”林兵叹口气。
4 I, F7 X  E2 k& T1 U3 d  “他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体态特征,比如络腮胡子之类的。”
& f- H; u3 L5 c, k  “没有。”林兵摇摇头,“如果非要形容他,可以说他是个英俊的男人,可是想具体说什么,你又说不出来。”7 z5 M7 @2 Z" h- j* e7 a
  钟强快速转动着大脑,把警队的人都过了一遍。尽管林兵认为他自己形容不出来,但只是“英俊”两个字,就足以大大地缩小范围。钟强知道,作为gay的林兵,“英俊”的标准应该是很高了。
. c7 g) K5 N5 R; A; `. k  “他说话是哪儿的口音?”
& P# s( v8 t" k: }) P" @: }' A  “我听不出来,但他肯定不是省城人。”
1 Y4 ^. _( Z1 b1 X. j' A  没错,他不应该是省城人,最可能的,他长期居住在自己出生的那个古城。- K3 ^2 H) v9 I" [; g

& _3 k6 L/ `6 |) d& O  “累了吗?”0 r  f9 `- O( \" U: _
  林兵没说话,迟疑着点点头。钟强挪过来一把椅子,林兵看看钟强,犹豫着坐上去。他发现自己需要抻着胳膊,就把椅子往后挪了挪。
- `& f2 f( E& u+ W- W" k  “再来一根?”
" d0 {7 O, q! p# P7 ^  “嗯。”
7 o* u  ?0 z# F* O  这次钟强把烟递到他的手里,他用手背蹭蹭嘴,把烟放进去,钟强给他点着,自己也点了一根。! S  y' t% C9 R8 w! B& T
  “行,你接着说吧。”
3 y$ ?' K) M# q6 b% I  “过了一会儿,他看看表,说十分钟到了,问我想得怎么样,我没说话,他又问我沉默是不是就代表同意,我抬起头,看到他那凌厉的眼神,忙点点头。他非要我自己说出来,问我到底愿意不愿意,我只能说我愿意。. l. W5 w# Q6 q/ _
  “他又笑了,说这就对了,他很开心,他从来不愿意强迫别人做事。听到这话,我连哭的心都有。他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用手揽住我,那神情你别提有多亲密了。他说,从那一刻起,我们就是拍档,拍档就要同生共死,决不能相互背叛。然后他拿出一万块钱,叫我先收着,又让我赶紧去洗漱,他要带我出去吃饭。
* l+ K! U" h- q& t7 \  “我们吃了早饭,他打了一辆车,带着我来到一个小区,进了一处房子。他说晚上就让我带那个男人回那儿,他问我能不能找到地方,我说能,他不放心,非让我出去试了两次。”
+ I) d3 f9 d- _1 Z$ {& Z; |  “你现在还能找到那个地方吗?”& n- v8 \- ~$ u2 z1 U; R8 V
  “能,我对那片挺熟的。”4 N8 E: L5 q# l0 s- R8 c( {3 x
  “嗯,然后呢?”, c2 `9 q4 d4 Y0 v4 c
  “我们没吃午饭,整个一天都呆在那个房间里。他问了我很多问题,都是关于同志的。晚上我就去公园了。”
: R4 T# s9 N' V' ?* \* |- h& S  剩下的钟强看过光盘,李忆农也给他讲过一些,大致的情况他不陌生。9 {5 u, @8 d$ ^, H$ X7 m4 I) Z/ c
  “你和那个男人上床之后,发生什么了?”" [5 R8 a$ ?- @& A/ T
  想到自己用了“上床”这个词,钟强心里一阵隐痛。
- Q" t5 b  b! [4 \/ t+ v  “那天我们喝了不少酒,回来后都很疯狂,好像做了三四次,然后搂在一起就睡着了。第二天早晨,我把那个人送走,一回到屋里,就看见了他。原来他一夜都在那儿,根本就没走。”
/ y% k+ K2 E! D6 j# R0 n) h  “那他呆在哪儿?”* p6 v* y7 [8 L2 `# v
  “可能是另一个房间吧,也可能是在阳台。”1 P4 B0 n- r% }( {0 U4 x' R
  “我记得在录像里,有一阵你看着镜头,很惊愕,是不是看到他了?”
9 Z6 L4 q5 o. N& h  “是啊。我原来把他都给忘了,可突然间看见他在阳台上摄像,差点没吓死。”/ t4 G( T: P. D, h
  “他怎么摄像?”6 m1 c6 t5 F) b4 Y( t- @- h
  “你知道卧室和阳台之间有一扇大窗户,窗帘拉着呢,在中间露了个小缝儿,摄像机应该就放在那儿吧。”' {6 ]& P+ Y' ^  Z
  “嗯,”这和钟强分析的情形差不多,“接着说。”
! i3 y7 \) T& T9 m( S  “他笑着说我们很猛,看得他都快受不了了,问我爽不爽。我脸红了,他又问我喜不喜欢他。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逗得他哈哈大笑。他说他只是逗我玩,他对男人没兴趣。" j" z- s7 ~2 Z! L$ I
  “他接着说我们配合得不错,是一对好拍档,但我们只能见这一面。从那之后,我们不会再有联系,即使将来见面了,也要装作不认识。他说他最痛恨拍档间的背叛,我们做过的事,是一个秘密,决不能和任何人提起。他说如果谁不遵守,对背叛的惩罚就是死亡。他说这话时,眼神又变了,和刚刚的亲热,简直判若两人,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善变的人。
" W7 B0 ^7 [9 Y; ^! @2 k( x3 b: b  “我没想到他又给了我四万块钱,他告诉我不能再在学校住了,手机也得换号,和别人减少一切不必要的联系,最好能到外地呆上一段时间。然后他就让我走了。”
) X2 c+ @' L1 q2 x  “过程就是这样?”
! o% s: ^4 {, K7 I+ o. z( Q  “嗯,就是这样。”
% b" S' ]. n# x" U8 {5 K$ k  “那之后,你在哪儿?”
% ]$ \3 K- @) J9 f+ r0 L  “我租了个房子,深居简出,反正我没什么朋友,父母也去世了。工作不好找,后来好不容易才找到现在的工作。”, m' A3 \3 e7 M& B+ G0 ]
  “你们后来就再没有联系?”
( y0 o; n+ d' p+ I6 v  Q  “有过一次,我没想到我会接到他的电话。他说看见我能听他的话,他很高兴。他告诉我照片派上用场了,为了免除不必要的麻烦,他建议我到外地呆一段。我当时都傻了,我手机换号后,基本就没人知道,可他就好像掌握着我的一切。”% A2 q* k# w0 H
  “那是什么时间?”* ~* P, s) G  }* v0 t+ n9 T& v
  “大概三月份吧。”" L; B  A0 Z$ a! c0 G
  这个时间恰好和李忆农收到光盘的时间大致吻合,“私家侦探”做事很缜密。
) k8 d5 |+ G! G  l8 l" L9 {/ s* j: o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联系吗?”0 D3 O8 e/ H! e4 A9 a  R$ y
  “没有了。”林兵摇摇头。
8 i/ L/ E' q2 g: F' l3 D5 V
# M) r/ }  o! Z1 V  钟强打量着林兵,若有所思。他只有这一夜的时间,早晨就必须把林兵放了。李志军这帮哥们已经承担了极大的风险,他不能让事情变得无法收拾。从现在的情形看,林兵不会是个问题,他有这个自信。
0 n; ]: [) Y* c5 F  可怜的林兵,即使到今天,他也没有真正明白自己在这个事件中的角色,想必也并不知道严重性。钟强记起李忆农曾说过,他并不恨林兵。看着眼前刚从惊恐中稍稍平复的青年,钟强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发现,无论如何,对林兵,他也恨不起来,但是一想到李忆农的结局,他就清楚不管林兵有多好,这一辈子他都无法原谅他。
. x9 J* Y6 i3 d9 r! V9 b  [2 j  “你们也抓他了吗?”林兵的问话打断了钟强的沉思。8 n, y7 E: m' m; `7 ^: `
  “你说什么?”钟强反应过来,“我们不会抓他。”
7 ]! `3 g( F5 s' @2 T0 o4 Q$ |  “嗯。”林兵垂下头,“那他离婚了吗?”9 `+ b1 @3 \* W2 M: [7 l
  “也没有。”就让他蒙在鼓里吧,钟强想。' u8 F7 S  g4 m7 B* l& `& U4 z
  “哦。”2 i. A/ Z8 `% }1 ?; C
  “后悔了?”7 e0 }+ O2 h+ X7 `
  林兵叹了口气,把头转过去,“可能你都不会信,我每天都在后悔。那么好的人,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都会遭报应的。”+ U- a2 a8 m- G, Q, g0 a% s
  “那么好的人?”钟强的心在滴血,“说说。”
: M+ @+ {( T$ N3 x. Z# q& t  “其实我不认识他,我们一共才见了两面。”" V8 c0 i0 q! H1 n6 U% g/ }
  钟强看着林兵,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9 P! R3 b, i6 K4 u& P  “我是在点上碰到他的,那天已经很晚了,我正准备回学校,突然发现了他。”1 o" n/ F% o" T& _5 _' b* f
  钟强的心一紧。李忆农和林兵相识的过程他已经知道了,但这些话从林兵口中说出来,他却说不清地难受。
0 p; ~  d: ^3 M4 ~+ q  “能再给我支烟吗?”林兵请求着,“我平时一支都不抽的。”* y! k8 F" x6 i! @8 j2 R2 [/ Q
  钟强递给他一支烟,又为他点着。林兵连抽了两口,继续说。
, a5 Z5 Y' q7 l& J, Q  “我承认我是个gay,这没什么好羞耻的。你可能不理解,但他绝对是个让人心动的男人,你不知道,点上翻来覆去就是那些人,根本碰不到像他那么有男人味的男人。”/ h8 n, g6 D+ J" w' q, ?/ w" i8 E
  “你说吧,对gay我没什么歧视。”钟强在心里叹了口气。/ _# q8 q6 Y& H1 p) ]& ~. T
  林兵看看钟强,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当时我从他身边经过,光是他的侧面就把我吸引住了,我转回去看他,果然把我镇住了。”; ~' E! S3 w' X( I
  钟强皱皱眉,林兵没理会钟强的表情,抽了口烟。
/ C8 }$ Z( a) g/ n  “我们没聊几句,但彼此感觉很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大气的人。我着急回学校,就约他第二天在老地方见面。”4 V7 a/ W1 S' o
  这些钟强都知道,他点点头。9 d4 E1 a' d; i
  “其实如果那晚上他留我,我就留下了。哎,如果是那样,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2 P5 B/ _1 ^7 L2 d6 P
  钟强回想着录像里的情景,琢磨着林兵的话。0 M5 T0 X. k) w6 P, h. q6 Y. {
  
# h7 l( j( q  j. z+ x7 M  “我很奇怪,你就没犹豫过吗?没打过退堂鼓?”8 n" f" S( I. k' \6 S7 }
  “哎,”林兵苦笑,“那晚在公园,我真希望他不来,但是又舍不得他不来。”
- \1 q3 }0 C# p7 J+ q  “就算他去了,你也可以不把他带回去啊,想在一起,去哪儿不行啊?”
2 ~3 V/ b6 `/ t# U  “我不敢,其实那个侦探一直和我在一起。”$ S$ i% t  ?# G1 ~) N
  “一直和你在一起?”  q& ?3 }. h# s6 k1 ]+ f6 D" L
  “嗯,在公园,他就在我附近,见到那个人来了,他才闪开;去大排档的路上,他就在后边跟着;我们喝酒,他就在马路对面,一直到吃完饭我们打车,我还看见他了。去公园前,他还教了我很多方法,让我务必把他拴住。”
" M# `+ _/ G; Y$ k  侦探盯得很紧,林兵根本没有变卦的机会。但这样李忆农极有可能看见他,莫非他不怕被发现?这或许说明,李忆农根本不认识他。这个人会是谁呢?" `8 N5 J# y* E; @
  “你可以暗示啊,或者在喝酒时把话题引到酒后就分手。”
& P( ?8 [' @" Q9 H2 i4 W  林兵抬起头,看着钟强,这是钟强晚上第一次发现林兵如此平静。“你没看到他眼睛里的渴望,他根本就不会放我走,况且,我怎么能舍得让他走?”
6 {& Z1 P" Y6 g0 w7 I  短短的三句话,却深深地击中了钟强,他的心疼了起来。他点着一支烟,默默地抽着,半晌没说话。林兵发现了钟强的异样,悄悄挪了挪椅子。
4 f4 g7 e+ \4 x# }  “林兵,你明知屋里有另一个人,还能和那个人上床?”这句话一说出来,钟强自己都吓了一跳。
: P% @! g  c3 X, t4 ]* u  “怎么说呢,我一直紧张,但可能是更亢奋吧,”林兵幽幽地,“他一吻到我,我全身就有燃烧的感觉,什么都忘了。”
1 U  ]4 _% ~0 M0 T/ {% w  钟强的心更疼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X. [, D1 W5 @5 u5 R( |3 o  “还想见他吗?”6 J( L- a  q3 w% [! ~7 n* ?
  “不想了,我哪还有脸见他。其实有的人,这一辈子能见一次,就足够了。对他那样的人,我还敢奢求什么呢?”
1 C$ b6 _( e- f1 v' E3 b( a  钟强闭上了眼睛,他没法再看林兵那近乎绝望的表情。这小子傻得可以,他不想利用他的痴情,但对于后续的调查,从这一点切入,无疑会是一条捷径。
5 ~9 A& M1 C4 \/ r/ ]: ^  “其实我们就是在帮他。”2 x9 i1 ^3 k# e$ W
  “是吗?”林兵淡淡地应了一句。- D4 o  g- A- r" w: t, v4 m
  “所以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我们不会为难你,明早你就可以回家,这一夜大家都会忘记的,这样行吗?”
; Q6 q9 A9 T$ E  “不行又能怎么样?”林兵笑得有些勉强,“反正我在你们手上。”, O/ e, z5 d& `1 G3 J, q& ~& w
  “还有,那个什么侦探,你不用怕他。”
& v: S; R% j! P% _& Q3 ]  “我不怕了,从我说出第一个字,我就不怕了,一句和一百句有什么区别?如果我该死,我也没办法。”
% D" g. Q3 F& B  $ L' V1 `! X7 W
  一夜未睡,大家的神情都有些萎靡。李志军把那几个哥们打发走,和钟强带着林兵找当时的现场。林兵说的没错,他的确对那片儿很熟,没费什么周折,汽车就停在了一栋居民楼下。+ {9 }2 ?1 ~7 Z' h( [# O' |+ r1 M
  “就是这栋楼,中间单元,顶层,中间的房间。”林兵指点着。
9 F4 F! w5 ]" V  这栋楼有年头了,从外表看很破旧,已经九点多了,人们都应该去上班了,楼前很清静。
+ f+ _; S: R7 [& I  “咱们一起上去吧。”钟强看看李志军,打开车门。
+ |' `; B3 m# v  `  楼梯还算干净,三人鱼贯爬上顶楼,中间的门装着一个老式的防盗门,有些地方油漆都剥落了。李志军敲了门。% q; w; C6 ]: x! x
  “谁呀?”伴着拖鞋走路的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后传出。
% M' D2 {  [, `# J9 w  “公安局的。”李志军拿出警官证,在猫眼处晃了晃,他知道女人肯定在门后向外张望。
$ Z$ M: ~# C% p0 U9 {  “有事吗?”女人打开门,站在门口。
$ ^7 w! X8 Y: `! ?( x  Y: r  “我们想了解一下这个房子的情况,你是房主吗?”
& z  d6 Y7 o. P2 m# ^+ b7 c  “什么?”女人很快反应过来,“不是,不是,这房子是我租的。”9 J8 G: L! C, w" g1 ^5 ^# r9 d
  “我们能进去谈吗?”
$ t4 F6 ]* C6 ?2 f7 Z3 v( j# Z  “那——行吧。”女人不情愿地让开门,三个人走进去。
* N  K' j0 t+ Y; K( Q( ^* M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李志军对女人说,女人摆摆手。
+ D: x2 [6 P6 W0 [! r# b+ h  “你说这房子是你租的,房东是谁啊?”
0 x$ b, O  `. k) w+ V2 y, q  “是一个大姐,名字我得想想。”女人思索着,“哦,对了,我这儿有给她存款的银行账单,我去拿来。”8 y1 a, E$ z8 W
  “我能随便看看吗?”钟强说话了。, y& v( _8 a6 a; Q" o8 P
  “嗯,看吧,就是还没收拾,有点乱。”9 Z% C" g( `& g9 ?+ ]  P
  “没事。”钟强笑笑。对这个房间,他一点都不陌生,李忆农和林兵先后都和他描述过,光盘他也看过几次。他穿过房间,径直走到阳台上,果然阳台很长,联通两个房间,钟强走过去,透过窗户向房间看,正是光盘的拍摄角度。钟强转回头,林兵茫然地站在房间的角落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R, U5 M) c7 ^' S! d! Z
  “在这儿呢。”女人拿着一小块纸片,递给李志军,这是一张银行存款存根,李志军看了看,攥在手里。  v% v+ S. u: p( a* x3 z
  “能联系上房东吗?有她的电话吗?”( z" v- N+ }& c& Z- @3 v7 k
  “有,我有。”
+ x) j8 `/ F6 V& H6 e* [  “给她打个电话。”3 y6 c6 U( B3 @% v4 P
  女人在床头摸出手机,鼓捣了半天,总算把电话拨出去了。; f3 W- h! |9 u1 H* z: g9 L! O
  “通了。”女人把手机递给李志军。
& |% u8 g) R8 {! _: K# X  “谁呀?”听筒里传来一个麻利的声音。
2 b& t: K" B9 E  “你好,是这样,我是公安局的,正在你的房子这儿,就是曙光里的房子。我们有一个案子,可能和这房子有关,想找你了解一些事,你现在能过来吗?”! H6 w' A' w& u
  “怎么了?”听筒里的声音有点警觉,“什么事和我的房子有关啊?”
9 Z1 D4 y' a  d# U7 f# w# N! _  “也不是什么大事,”李志军瞄了一眼林兵,“我们想知道去年七月份谁在这儿住过。”/ \) [1 ^: y. g* y
  “去年七月份?我租出去了。”
8 Z# _7 I: S4 y+ G% s& c4 H, z  “是吗?你看这样好不好,这事在电话里一时半晌也说不清楚,你能不能过来一趟,不然,你把地址告诉我,我们过去找你也行。”
+ Y( @1 Q2 ^- E* Y; a& S3 g  “不用了,还是我过去吧,离得也不远,二十分钟就到了。”' a- n$ Y3 y$ X5 K
  “行,那我们等你。”李志军放下电话,对钟强说,“等着吧。”
! E/ T9 d# {9 M. ]( \  “方便吗?”钟强问女人。" {. V" ]2 u) c7 k$ t
  “没事,你们随便坐。”女人知道和自己无关,神情轻松了不少。! U& f$ P, g' [, P' R
  
: r" @& h5 t. U& B; L& c) D  房东是个麻利人,和她说话一样。李志军把她带到楼下,谈话是在车里完成的。她对租客的描述,和林兵讲的差不多,钟强坚信就是那个“私家侦探”。
! z! G& t+ p2 P  “他什么时候租的房子?”  j1 k2 j0 a4 W9 e3 ]  x% l
  “去年六月中旬吧。”
( [; f9 r  o, e* h9 w  六月中旬,李忆农应该刚到省城时间不久,看来他被人盯得很紧啊,钟强暗暗摇头。
7 t3 p( N. I, @  W  C3 c  “他叫什么名字?”
- b" X0 d  I$ {0 P0 Z6 z) d( r  “嗯,我想想,叫李忆农。”2 ~9 `2 p( E4 g
  此话一出,李志军和林兵倒没什么异样,钟强心里却咯噔一下。黑色幽默?“侦探”的狂妄真不是轻易就能想象到的。这不会是巧合,“侦探”租了这房子,就是冲着李忆农来的。或许他当初没想到钟强会顺藤摸瓜,并不是故意给这些寻找真相的人什么刺激,那么他取这个名字,一定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李忆农有这么大的仇恨?
$ W5 \) J1 E( z: k) k  |' M% `6 \3 h  “你有他的照片,或者身份证复印件吗?”6 ?- M! i/ S" h! v: Y2 L
  “我没有啊。”' `5 N/ a5 E4 `: w! X4 S; t- j% K
  “怎么会?”
# h, C4 ?% l- ^, x6 w) A  “我是通过中介租的,他们那儿应该有吧。”. z; u2 J3 N/ ~3 R9 E
  “哦。”钟强点点头,“他租了多长时间?”
+ O4 V5 q# a" Y# s0 G" l  “就三个月。他说是要参加什么培训班,对了,司法考试。”
. Q7 x1 U, V- P; o8 H& H  钟强和李志军对望一眼,连借口都这么煞有其事,天衣无缝。: c6 q/ d) u% p+ b) R% u  ~
  “他这个人怎么样?”# J4 ^  |5 }8 u+ t1 _% [
  “我接触也不多,一共就见了他两次,不过小伙子给人的感觉不错啊。他怎么了?”+ Z- ?% |( M4 u! o
  “也没什么大事,把一个女孩儿给骗了。”
# E7 d# t9 {, j) l; b5 R  “是吗?你说这人啊,还真没地方看去。”房东撇撇嘴。“把人家女孩儿怎么了?”1 e! d: _$ Q" u+ X# D
  “哎,其实也不算事儿,可能就是几千块钱吧。但人家女孩儿报案了,我们总得查查。”钟强笑笑,“对了,是哪个中介啊,我们想过去看看。”, h; s/ G* T, j& b- q( L, @
  “不远,就在前面的街上,我带你们去。”房东自告奋勇。
( a2 C, K4 s7 C# F: c  不过到中介的结果令人大失所望,他们竟然没有留存身份证复印件。中介的经理说,虽然按规定应该有,但因为各种原因,有时的确没有留存。
" B% M6 `# x; T1 D. @  线索又一次中断了。钟强对房东表达了谢意,送走了她。回到车上,他打量着林兵,思忖下一步该怎么办。无论如何,得先让林兵回去了。
: |- a* z( t0 F, V; h8 V. S  “林兵,我们送你回家吧。”# @4 U) T% \6 _1 f: w  G% `2 C" S  V8 h9 p
  林兵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李志军启动车,朝林兵家驶去。
5 l) g/ X5 R- B* }  v) {' i; ~  H  该如何继续呢?钟强靠在座位里,闭目养神。林兵这条线索,怎么顺下去呢?这时钟强的手机响了,他看看号码,是大周,按下接听键。
" C8 l- ?) s; w2 [2 N; |) W  “头儿,你怎么不来上班啊?”$ N: m; s0 G2 [& P
  “我今天有事,不过去了,我已经和陈队请假了。”
4 u3 Z. C3 w2 Y6 n  “你最好还是来吧,”大周停顿一下,“刘队家又出事了?”
! I, b3 B; V+ Z% |6 G7 V* b  “怎么了?”钟强心里一紧。6 J' J6 f6 {4 b2 A& ?9 [5 m5 n" M# O
  “他老婆和大舅子都过世了。”9 q# z. L0 O: P9 y
  “什么?”钟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他们还在一起。4 Y2 L8 `: ~1 X1 _
  “都是脑出血,和刘队一样,”大周冷冷地说,“你赶紧来吧。”
' J$ ]' O+ t2 L5 ^9 z7 R% _% u0 Z! a* @. ~
  钟强赶到医院时,人们已经把事情料理得差不多了,他听从陈队的吩咐,送小强回家。
' F& d& T/ J4 X" T4 c  小强窝在车座里,一言不发,看起来疲惫不堪。这也难怪,头一天给刘队办“五七”,他就已经累了一天,晚上又相继把舅舅和母亲送到医院,到现在一眼未合。钟强明白,与身体的疲倦相比,心灵的创痛与冲击,更令他憔悴。短短的一个月,三位至亲骤然离去,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能够承受?表面上他还算坚强,但他越是这样,钟强越是忐忑不安。他宁愿他就是个孩子样,也不愿意他在平静的外表下积蓄崩溃的能量。" s' S+ {- O, z. r% w9 I
  “睡一会儿吧,到家我叫你。”钟强疼惜地摸摸小强的头。
; w' t) A5 J/ _9 D  “我不困,钟叔。”
# e6 j: Z/ H+ c. |* t: K  “不困也把眼睛闭上。休息一会儿,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b6 X* T" I+ U8 V
  “嗯。”小强轻轻应了一声,把眼睛闭上了。
: e. V, E# Q, f7 z  如果不算办刘队的后事,这个家钟强已经有日子没来了。记得他刚到警队时,经常会跑到刘队家来蹭饭,有时在外边喝多了酒,他送刘队回家,他不敢看刘队爱人责怪的眼神,常常是在门口丢下一句“嫂子,还留口气儿”,掉头就跑。嫂子是个好人,对他关怀备至,他心里很感激。后来成了家,来的次数也少了。
+ v% l1 n$ A. v6 b* I  打开房门,屋里一片凌乱,昨夜的慌乱一览无余。钟强把小强径自送回卧室,强行把他按到床上。
+ h0 o  g; v0 X" c, F" S  “你躺一会儿,我去把客厅收拾一下。”他对小强说。
% B6 \1 U/ q9 G  他刚转身,小强一把拉住他,“钟叔,你别去收拾,陪我在这儿呆一会儿。”# [, h" r4 |/ `7 ~7 R
  他发现小强的眼圈红了,自己不由得有些心酸。他在床边坐下,拉住小强的手,“小强,听叔的,想哭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  f" h; n! p" @( L/ Z
  小强扑在他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钟强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紧紧地搂住他。8 `0 _; o2 h; X- \
  过了一会儿,小强平静了,去卫生间洗了脸,回来在床上坐下。$ `8 t4 s! F+ c# X4 q) l# E
  “好点了?”钟强问。$ w0 S2 h2 ~7 c
  “嗯。”小强点点头。- R1 R( z7 \, P* o! Y
  “那睡一会儿吧。”  L' c$ w: C- z: {- @1 B1 p3 U4 b
  “我睡不着,钟叔,”小强揉揉眼睛,“你和我说说话吧。”6 d3 Z, `& U5 f2 V. l' h
  “好吧。”钟强点着一根烟,到客厅拿了烟灰缸,在床边坐下。“昨晚吓到你了吧。”
, U2 n0 w: H' Y: b6 G  “是啊。”小强叹口气。
( \8 s7 B7 P7 M; r* k5 K$ D  “给叔叔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啊?”
  Y& Q3 W* P" R4 s5 k) X  “昨天不是给我爸办五七嘛,我们在殡仪馆呆了一天,最后舅舅开车送我和妈妈回家。”小强开始讲述,“一天基本也没吃东西,回到家,妈妈随便做了点饭。我没胃口,吃了一点就回屋躺着了,妈妈陪舅舅喝酒。”% W9 y8 m3 O6 A
  “喝酒?”1 Y, U) Y0 I. E+ P# h' ?6 O- P
  “嗯,主要是舅舅喝,妈妈就喝了两小杯。”
/ ~0 Y9 ?- l1 y8 z9 |6 y/ G  “嗯,你接着说。”3 s% j+ O/ r6 S. d6 ]# n+ c
  “不一会儿,我听见外面有动静,像是什么摔倒了的声音,紧接着妈妈就喊我。我出去一看,舅舅已经倒在地上了,人事不醒。我吓坏了,我记得爸爸走的时候也是这样。妈妈忙叫我打120,我打了电话,看着舅舅躺在地上,却什么也不敢动,只能等救护车。妈妈更是紧张,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我回屋穿好衣服,准备去医院,可回到客厅,妈妈也——”小强哽咽了。. X% y, Y% g* V* N
  “我知道了。”钟强拍拍小强的肩膀,“你说他们喝酒,喝的什么酒啊?”
4 i& L, {9 Q0 w5 _- ]  “白酒。上次爸爸开了一瓶茅台,没喝几口,昨天妈妈又拿出来了。”
% ^, f/ N. D. b  “什么?”钟强一下子跳起来。2 W6 b2 B, y' J' I
  “怎么了,钟叔?”小强有点不知所措。- |* p! d5 {- K& L
  “你是说,你爸临去世前喝的也是这瓶酒吗?”钟强紧张地问小强。4 Q1 u/ G" _9 Y1 s
  “是啊。”
" m+ G0 U8 {  [- l) J$ ~1 H' W  钟强转身冲到客厅。客厅一角的餐桌上,头一天的饭菜都还没有收拾,靠近墙角的地上,一个瓷质的茅台酒瓶分外显眼。钟强蹲下来,端详着酒瓶,然后站起来,后退两步,摸出手机。/ J) k& n) W, t# B9 B7 Y4 w& U2 H
  “陈队,”钟强盯着那个酒瓶,“派几个人过来,我怀疑刘队一家都是被毒死的。”7 y8 f7 [9 n6 h
6 g3 t- y; l; B8 M+ \7 A. H
  不一会儿,陈队带了七八个人赶了过来,客厅顿时显得有些拥挤,钟强把情况大致说了说。陈队安排好任务,拉住钟强。7 \% o# [- ]0 G' }3 N; a
  “小强呢?”陈队问。# a" q9 v8 ?; r* B
  “在屋里躺着呢。”4 @/ B8 M$ _: t& T4 D: g% f
  “哦。”陈队点点头,“我们也怀疑这里面有问题,但一直在医院忙,没来得及行动。你说的情况非常重要。”+ Q2 }7 X( t) a& B
  “如此看来,刘队也是被人害死的。”
8 K/ i! N- T7 {" z# I  “先别着急下结论,”陈队打断他,“我们先找证据。可惜上次刘队走的时候,我们没人警觉。”
" [2 ~2 P& H* M+ X4 ]8 a  钟强明白陈队的意思,刘队已经化作一捧骨灰,在他身上,已经无法获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了。钟强忽然很内疚,当时他曾经怀疑过,但是他无法将怀疑的理由说出来。如果当时他坚持,这两个无辜的人应该不是这个命运吧。可是那样就得把光盘事件的前因后果全部兜出来,他做不到。无论如何,这次不能再犯错误了。1 h5 H5 z) T, i6 X2 p8 Q
  “得通知医院,保护好尸体,千万不能节外生枝。”: n# u" W' J/ u: d
  “已经通知了,”陈队说,“其实医院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你知道昨晚救护车把两个人送到了不同的医院,直到今天下午急救中心做回访登记,才意识到两个人的病症出奇地相似,他们已经给队里打过电话了。”! n& s  p4 q( t0 M
  “嗯。这个凶手太丧心病狂了,如果他的目标只是刘队,昨晚的两个人就是无辜的受害者,他怎么能下得了手啊?他的作案手段简直一点人性都没有。”
* W" \% D& r! e: b9 W  “没错,如果是这样,性质就太恶劣了,对警察进行谋杀,而且采用这种疯狂的手段,我还真没有听说过。”陈队看看忙碌的手下,将钟强拉到一边,“钟强,我知道你和刘队感情不错,你可千万要挺住,我们必须一查到底,把凶手抓到,为刘队报仇。”陈队看着钟强,又继续说,“你想过没有,刘队是把酒放在家里,如果他请我们喝这瓶酒,会是什么后果?”
" P9 f! @$ T' l* {) e5 B! l. O, i  钟强的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这种可能性太大了。" X& {+ M0 `% l2 B1 x, A: ]
  “再说,凶手针对刘队什么呢?如果是因为公事,哪一件事是刘队单独完成的?谁知道还会牵扯到我们谁呢?”/ N+ L8 s+ Z( F0 n  m! P
  钟强注视着陈队,缓缓地点点头。他忽然意识到,从这一刻起,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进行调查了。“使者”,你的死期临近了。只是这样的代价,也太昂贵了吧。5 I* z/ W$ E% E* j0 u
  “你放心,陈队,我知道怎么做。”
* X6 v0 r/ b0 {: ~  “对了,钟强,能找个地方安顿一下小强吗?我估计得在这儿折腾挺长时间,别让孩子再受什么刺激了。”; X8 V8 W! \( ~/ C" t# l& S
  “行,我找地儿。”' }6 B2 k0 L)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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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强把小强带到了许军家,去之前,他曾和许军通过电话,许军很高兴他们来,说又多了个伴儿,这些天可把他憋坏了。% z$ D, }: D2 K- h* e, I
  到了许军家,许军让饭店的厨子送了几个菜过来,几个人简单地吃了晚饭,小强洗了澡,回到房间休息,他身心俱惫,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f# y% e/ l' Q
  许军告诉三儿,晚上就不用呆在这儿了,三儿收拾完餐桌,和他们告别。
2 s" [7 U/ Y: F- h  客厅只剩下钟强和许军,两人陷在宽大的布艺沙发里,许军把受伤的那只腿搭到茶几上。
6 }0 l6 i' ]$ d' _8 H  M4 \' W  “这一段就让小强在你这儿住吧,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3 d0 g  \) L. ~% o4 O: _5 M
  “行啊。”
3 t+ `% x$ I- i! z; S  “过几天录取通知书也就该下来了,你好好开导开导他。”
8 Z; O9 P1 o" P  r1 Q  “嗯。”许军点着烟,“从外地赶回来,累了吧?”
1 E5 A  @+ ~# R' |! n- c4 r) s* o  “真有点儿。”钟强抻个懒腰,“最近事儿太多了。”( C2 j0 I, _9 a
  “陪你喝点酒吧,解解乏。”
# l2 \' P2 ]8 f7 |, O. ?. I  “你能喝吗?”
) H# h4 z" N" J1 h$ z, \2 u  “啤酒,没事儿。”许军笑笑,“你去冰箱拿吧,三儿冻了不少。”$ W0 ~7 o8 H: z1 h  z+ v9 ]; y
  钟强走过去打开冰箱,里面果然堆满了听装啤酒。“我看你是不想过了。”他回头骂了一句许军,从里面拿了四听,关上冰箱。
$ `* R5 U. l; {! ]6 g0 Y  “你这技术可不行,”许军挪揄,“双手才拿四听。”
8 J- H$ O3 Y+ Q: h: n+ M  “还能拿几听?”
9 C1 x, |! _4 o" H  “我们原来去酒吧,人家服务生一拿就是十听。”
, K5 n6 n9 H: v. n( O  “十听,怎么可能?”( v" ~5 Z; q1 P7 w: Z
  “一手五听啊,摞着拿。”
0 c1 C8 F. D  O3 p; l1 v  钟强闻言又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摞在手上,好不容易他右手摞了五听啤酒,左手背在身后,小心翼翼地向沙发走去。啤酒在手上晃来晃去,没走几步,上面的就掉了下来,最后他手忙脚乱,手里还只是剩下一听。, q( G( f$ g0 A* A7 S
  “你这样,我要是酒吧老板,肯定不用。”许军看着蹲在地上捡啤酒的钟强,“动静小点,别把小强吵醒了,好不容易才睡点觉。”7 w7 L: j# L8 m5 m; C
  钟强把啤酒放在茶几上,走到卧室门口,推开门,探头看了看,小强还熟睡着,他放心地关上门,走回来。
$ z/ L  _' H7 W" c- _) x3 P  “睡着呢,没事儿。”他坐回沙发。
" s9 d' h. T8 Y  “哎,这孩子真可怜,”许军打开啤酒,但没喝,沉思着。
8 r) [, n- D4 d0 r# r4 d  “是啊,刘队一家太惨了。那个该死的王八蛋,早晚有一天,都会落在我手里,”钟强打开啤酒,咕嘟咕嘟连灌了几大口,眼神忽然变得暴戾,“我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W) q' {- U# c
  许军静静地看着钟强,叹了口气,仰头将一听啤酒喝完,“你会抓到他的。”# i$ B+ P+ v4 k- A0 ~+ [- S) T

' o0 a2 P" X1 }# o6 `  “其实都怪我。”钟强揉了揉眼睛。% J; R& Y4 C3 t1 L/ y
  “怪你?为什么啊?别把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
' F: I+ a8 p& U' U3 y( E  “真的,许军,都怪我,有些事我没法说。”
5 _' m* }' G6 J- [/ @  许军转过脸看了看钟强,“哎,算了,那就别说了。”
8 \( V" I% Y9 l5 h4 r  钟强喝了口酒,又点了根烟,“本来刘队去世时,我有过怀疑,如果那时能一查到底,昨天的惨事就不会发生。”
1 w) O  Q" b- v% n7 G7 b9 j( n  “那为什么不查呢?”. r% d: |) {9 S9 ~. c. y7 n
  钟强用一只手捂住眼睛,摇了摇头,“我是怕牵扯到李哥。”
' w! f; s- w. b6 a  “牵扯到李哥?”9 ^# r/ B5 Z  f6 Z
  “嗯。”钟强放下手,“刘队的死可能和十年前的一件事有关,李哥也是。”  R* l! ~, w- s( T
  “是吗?”
0 Q9 c. {* T; V, z  D8 f* Z  “是,我原来只是怀疑,但现在看来,刘队也是被害死的,那这一切就一定和十年前的那件事有关,我真糊涂。”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他从未想到过,刘队收到的光盘,根本就不是针对李忆农,而是对刘队的某种警告,这一点现在他刚刚明白。$ n0 g- z$ s! L# i5 o
  “十年前?发生什么事了?”# y2 r: Z1 j: [) }
  “到目前我还不清楚。”
; C# L9 A6 O3 n! T, y( @! X" e6 u  “你怎么那么肯定,这一切都和十年前的那件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关呢?”1 h  `8 ]1 h6 J, k  `4 {. ^9 o5 a2 y
  “这个——”钟强思忖着能说些什么,“前一段我收拾刘队的遗物,发现了一样东西。”
% ?8 [/ F6 h3 `5 x6 t  “哦?”
! v7 V8 y' J/ U( B1 i0 f; z  “嗯,那上面记录了一些内容,显示李哥的死可能和十年前的一件事有关。”* f6 K+ A( L) A/ ~( i  I
  “等等,”许军打断钟强,“照你这么说,刘队应该比你更先知道。”
% U5 m) @! R7 P* T! R  “是这样。”
5 B- w; W  M0 ?7 |0 D9 k  “这也太不合情理了。”许军沉思着,“你是说你在刘队那儿得到了线索?”, \* N  d  h- L' r3 Z7 t
  “嗯。”6 T" Q: s% ~# J; @, u8 M
  “如果真如你所言,李哥是被害死的,你又是从刘队那儿得到的线索,而且是在刘队过世之后,那么李哥去世后,刘队就应该能想到这一点。好像刘队和李哥的关系也不错吧?”
) _, H) p! N$ [  i5 D  “他们关系是不错,”钟强忽然停下来,“你怎么知道?”1 T9 I" _3 y1 O
  “嗨,我也是听说的。”
8 b3 v8 Y- i' ]! |; U  “那你究竟想说什么?”钟强转过来,看着许军。
6 J& ^9 z1 Y+ I. K  “我是想说,如果刘队知道李哥是被害死的,他没道理不管啊?”
# f0 P5 H" y5 C  r1 q7 _8 K  “是这样。”想到自己还曾怀疑过刘队,钟强心里一阵难受。0 G% [6 R' ]! ]) E) z1 F6 i- x
  “那他为什么不管?究竟是刘队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压根你的分析就是错误的?”
" K! |: t0 T( W& R, p7 T  “我的分析应该没什么错。”钟强摇摇头,“也不能说刘队不管,他可能也是知道不久,而且在他去世的头一天,他还和我说要谈谈李哥去世的事儿,但谁成想刘队走得那么快。”
* s6 Q9 ^9 N  Y7 l1 j, _  许军并没有很快接话,他沉思了一会儿,掐灭手中的烟,“强哥,我是越来越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在刘队那儿到底发现什么东西了?”
. _' t; F- k! O% [3 l  钟强直直地盯着许军,半晌,他说出两个字:“光盘。” 9 ~, G0 O1 @0 L7 s6 G1 F4 K(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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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盘?什么光盘?”许军很惊讶。7 B5 v- ?# t8 b$ n& E4 {! B
  “就是一张光盘。”
. C# p0 t' w8 H$ X  “里面有什么内容?”
7 C) n  V- _  k! R. R8 B* \  “是李哥和一个自称‘使者’的人的短信记录,还有李哥去世的消息。”3 ~; \$ e* G8 ^  H
  “啊?”许军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他问钟强,“你怎么知道那是短信记录呢?”9 v( s7 J! x) q. W( \0 E
  “那本身就是短信的格式,再说在那之前我已经查过李哥的短信记录。”钟强续上一根烟,“上面的内容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使者’这个名称还是第一次看到。”
# r$ z) w2 l) F  x  “‘使者’?”许军念叨着,“这只是个名字吗?”7 W& i7 ?, C' ], m+ p$ X: m( U
  “大概是吧,我也不清楚。”" ], S9 Q( ?# G- d" f
  “你从短信里得出的结论,李哥被人害死了,是吗?”
' R* x! K+ f  F  “嗯。”2 w: N% p& Y4 W$ \
  “但是为什么刘队会有这些呢?”
$ z" Q# h; t  r4 l* E  “光盘是寄给刘队的。我原以为害死李哥的人这样做,或许是想让刘队做个见证,刚刚我才意识到,根本不是那回事。无论那个人是谁,他给刘队寄光盘的目的,就是在警告刘队:你看,我已经把李忆农干掉了,下一个该轮到你了。”. K+ E3 v% R- C4 l; R
  许军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些什么啊?这太玄了吧?”
+ D0 o& h+ m+ J  “到今天我总算想明白了,大概就是这回事,一点儿也不玄。”. l0 x" p- U. t5 t- n- M0 Q% @
  “你是说有人接连谋害了李哥和刘队?”
" v& a$ z( q! o" [. y  “嗯。”钟强点点头。& L7 V5 |- F6 U7 h& M
  “谁能做到这一点?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3 X2 Z, j2 |3 I% H8 s  “可能和十年前的一件事有关,至于谁能做到这一点,我还真不清楚。”钟强喝光了易拉罐里的啤酒,用力把罐体压扁。“不过我觉得就在我们内部。”! B& O$ ~. s2 K* W# I+ V1 H7 V
  “你说什么?”许军吃惊地看着钟强,钟强看了他一眼,把目光转开了。! q+ {* x' o6 R. n, ?3 V, }
  “你疯了吧?”许军忽然很想喝酒,他挨个拿起茶几上的酒罐,里面都空了。: E* Q3 u" m8 j9 A. B- _
  “我说过疯话吗?”钟强轻轻叩着头。
# R- c' M+ x8 n3 q  “算了,你再去拿点酒吧,我看今天是没法早睡了。”许军挪了挪身子,换个姿势,让自己更舒服点。
5 J4 r  ~2 }: M2 H) [7 q  钟强捧回了几个啤酒,放到茶几上,打开一听,一仰脖喝掉大半。“许军,你都不知道,这些天我都快憋死了。这是什么世道啊?”
9 P: X7 K7 ^% u1 w! ?- T9 }# L4 p  “不是还没死吗?”许军嘴角露出笑意,“只要没死,就还有救。”
" a; Y, ^  K( U( i' H3 N, e) j6 t3 t2 O4 x; }8 m: F1 I
  “来,喝酒。”许军打开一听啤酒,招呼钟强。“这世道就是乱,啥也不能说,一说眼泪就哗哗流。”3 S5 ^' `, a. z9 q. \- H- Z
  钟强喝了酒,被他逗笑了,“你学得倒快。”
: k5 G# K8 W4 q  “说说吧,别把自己憋死。”' _5 K+ L5 Y' P) F- f
  钟强躺在沙发里,把他所知的情况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当然,有关前四张光盘的一切,他只字未提,那是他和李忆农的秘密。许军静静地听着,未发一言。4 r2 o( l- @7 q7 l
  “就这么多了。”钟强讲完,如释重负。
" F" G) c7 F8 z' d2 m0 ^- v" K# @1 v  “完了?”. t& h9 ]$ T1 X) P; E7 R$ z* ~
  “完了。”5 Q4 F8 N! y( n& z$ W
  “好,现在你听我说。”许军喝了口酒,坐直身体。嬉笑的表情在他的脸上消失了,钟强第一次看到许军冷峻的面孔。
1 t8 h) B) h+ q5 t0 J  “李哥在抓捕周亮的时候去世了,至少在表面上,所有人都认为是周亮刺中了李哥,他也因此成为英雄。可是你却发现李哥是自杀,并在周亮那儿得到了证实。在追寻李哥自杀真相的过程中,你调阅了李哥的电话和短信记录,从中发现李哥的自杀可能和十年前的某件事有关。在刘队意外死亡后,你在刘队的遗物中,发现了一张光盘,里面记载了李哥与神秘人的短信来往内容,神秘人自称‘使者’。
9 U: {) A  s" x4 C# n  “后来刘队家人再次离奇死亡,你们发现包括刘队在内,他们都是被毒死的。你意识到,这些都和‘使者’有关。‘使者’的目标是刘队,他的家人是陪葬品。
  ^" G5 t7 X! c# x. t! s  “到目前为止,共有两个直接目标惨遭毒手,那就是李哥和刘队。这使你更加坚定地认为,他们的死亡,的确和十年前的那件事有关,确切地说,‘使者’是复仇使者,只是你用尽了手段,还没有了解十年前的真相。
% _! E( t& l* G" Z' t. M; a  b  “你最大的软肋,是不能说出李哥自杀的真相,这阻碍了你公开进行调查,也间接地没能防止刘队的家人被害。对李哥,你是失去亲人般的痛苦,对刘队及其家人,除去痛苦外,你还有很深的负疚感。, x- o* T3 ^6 t4 k9 a
  “刘队及家人的死亡,为你创造了一个契机,你可以做你以前想做但不能做的事,公开地对十年前的事件进行调查,而且在目前的形势下,你的调查应该能得到警队同事的配合和帮助。我这些总结,正确吗?”
' A+ {8 _8 C# t3 L5 U  b$ _  钟强惊奇地看着许军,就好像从不认识他一样。“正确。”他简洁地回答。
- F( H8 a& `; M( P  k( L0 t# X  看到钟强的神情,许军不由得笑了,又恢复了往昔的样子,“看什么看啊,不认识啊?”* o% U: l5 W) m: `7 w& p! a
  “我真快不认识你了,”钟强摇摇头,“你不去做刑警,真的可惜了。如果那些罪犯都像你这样,我们可就有事做了。”% m3 S5 K& ]" S* Y
+ B$ G  l' l" ?$ p0 Y! b
  “你就别损我了,强哥,说实话,你比我强多了。古人不是说过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其实很多事情你都早就想到了,之所以好像有点凌乱,只是因为你和刘队、尤其是李哥的关系。或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 K* t4 n* A0 t. r2 r
  “可能是这样吧。”9 R- O9 ~# e2 J& h3 o7 ^) I* ?5 H
  “说出来好多了吧?大哥,不是我说你,你也是个人,别老想着成为英雄。弦儿别绷得太紧了,得想办法放松,你不是还想着要给李哥和刘队他们报仇吗?”  @/ q( g  m, N: O/ u( ~
  钟强点点头。9 J9 S' F6 z& ^" J4 a& O7 f: g
  “行了,现在聆听你的教诲,”许军给钟强推过去一罐啤酒,“说说你的想法吧。”
2 L& h" @; ^6 `$ }) @, f% h  钟强打开酒,连着喝了两口,又坐起来,点了支烟。“我想,首先这一切一定是和十年前的那件事有关,两种可能,要么是灭口,要么是复仇。/ \' y! p& p7 H' S4 T. e4 K
  “我查遍了十年前的卷宗,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从大周对此一无所知来看,他们做的一定是件很隐秘的事情。他们为什么去做这件事呢?通常的情况是接受领导的委派。最有可能直接指挥得动他们的,应该是当年的刑警队长,也就是现在的市局副局长。他们做的有可能是公务,即便是没有正式立案,也应该会有相关的档案可查;如果是领导的私事,就很难查清真相了。”# F+ h; M' V; V8 a/ d
  钟强又喝了一口酒,想起刚刚在省城做过的事,“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没有接受领导的指派,而是为自己的朋友去做事。但是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大,按照大周的说法,刘队和李哥在元旦前后失踪有一周之久,而且当时正值海滨杀人案开庭审判的关键时期,他们俩同时请假,这无论如何说不过去。所以我倾向于他们是接受了领导的指派,或至少是得到了领导的谅解。
( R: e$ m) o! Z' c" D- {  “这就可以得到一个结论,当年的事件,在警队内部,肯定有另外的知情者,而且知情者的级别应该比刘队和李哥高,并且极有可能就是事件的主谋。
! ]7 s1 B" o4 u7 R( }. F: j8 d  “从光盘里的短信内容看,他们当年的确做了一件不光彩的事,这些年他们一直守口如瓶,想必除了内疚,更多的是恐惧。所以十年过去了,只凭几条短信,就让李哥选择了自杀。" p" M/ V1 z& `/ q. N) E1 c
  “但是蹊跷的是,在最初的短信联系中,李哥似乎并未意识到面临的危险,只是在那个‘使者’提到‘十年前’、‘海滨别墅’等字样后,李哥才乱了方寸,也正是从那时起,李哥频繁地和刘队联系。可能在他们的意识里,危险早就不复存在,短信突然降临,让他们措手不及。”钟强停下来,长长地吐了个烟圈,“许军,我问你,如果我对你是个极大的威胁,在什么情况下,你会认为威胁消失了?”
/ {! r4 I7 f' W* |' k$ [  “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你消失了。”
: z) M- t& x, h  ?2 x2 U0 j  “所以你知道吗,有些时候我真的不敢再查下去。”
, ^  d. u6 w+ h0 M" z, Q  “我明白你的意思,强哥。”他把烟灰缸推给钟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钟强。
- r, [4 e% k4 r. i+ {9 G6 w  钟强把烟头狠狠地掐灭,叹了口气,“从现在的情形看,或者是当年的威胁并没有彻底消除,‘使者’前来复仇;或者是警队内部的其他人偶然知晓了当年的真相,利用那件事来清除异己;还有一种最恐怖的可能,当年的主谋感受到威胁,从而杀人灭口。”
7 V: r6 T) ^; a$ ?3 n. Y/ J  L  “可是按照你的说法,短信内容里复仇的意味不是很明显了吗?”
; D$ v+ D! s! ?& \  “如果我要杀人灭口,复仇是不是一个最好的伪装?”( K4 Q8 b9 Z1 n- X/ ?9 B
  许军仔细想了想,点点头,“的确是。”
+ f& E  m8 Q; ~# c+ S/ W$ l  “那你说,在警队内部,我怎么来查这件事?”- H$ l$ O: o( H
  “是挺棘手的。”
- Z& s6 b- _+ T4 \  T+ \2 ]  “但是我必须得查下去,不管‘使者’是谁,都不能再死人了。如果不查清真相,复仇也好,灭口也罢,好像都会再死人。现在刘队家里人也出了事,警队人人自危,或许是个公开调查的好机会。”* p- J, o6 x6 k
  “那这样岂不是很危险?以前没人知道你在调查,现在这样,他能容忍你调查下去吗?”) Y2 j' C: [% x5 ]
  “我能不继续调查吗?”# J% g$ v) c7 r
  许军注视着钟强,从钟强的目光中,他看到了他不想看到的神情。“强哥,无论如何,你得保重自己。”许军变得严肃起来,“强哥,有句话老弟不知该说不该说。”/ ?5 W; x8 I+ F- i: w3 A# f/ ]
  钟强没说话,只是用目光询问着。
% [) }) }0 F9 V8 ~! b* G  “不管你怎么做,别把自己搭进去。你只是一个警察,抓到他就行了,别做什么傻事。我还是那句话,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就说话。”3 z1 F& d, T2 ~  y8 B& N' }
  钟强默默地看着许军,回味着他的话。许军却做出一副满不在意的表情,低下头夸张地喝了一大口酒,发出很大的响声。
4 J2 ]; @8 W1 e2 D# U- _$ _& Z% Z5 n
  I4 n( R1 J& E: Y6 [1 {  说了这么多,虽说心情轻松了些,钟强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或许正是因为光盘事件离许军很远,他才第一次和别人提起这些吧。他看着茶几上的空易拉罐,问许军,“还喝吗?”
* O9 s  E: _# G. I: _+ c  “你要是想喝我就陪你。”许军挪了挪放在茶几上的腿。# e. @5 I3 P1 F. Y- n. D. G
  钟强站起身,又取回几听啤酒,他试着往高摞,但还是没成功,他笨拙的举动引得许军一阵大笑。
' G, d7 f- B. z9 \1 _  “笑,就知道笑。腿怎么样了,过两天就是比赛日了。”
  Z3 U/ \" a- f  “那有什么办法,我去不成了,我这德行多给中国人民丢脸啊,你去吧。”! `8 ?% ]; e4 T1 w/ A
  “你不去,我去干什么?”
# w) q4 ^* c2 ?  “傻啊,你?你知道那票有多难搞?”
% s4 J1 \8 ]) d7 a0 }* z( @  “你不去,我也不去。”钟强丢过来一句。! Y: e2 w3 F% G
  “行啊,”许军又笑了,“就这么定了,我们都不去,在家里看直播。咱可说好了,那票可不许给别人啊,那就是咱们的,既然咱们不去,就让它作废。”
  E7 _$ r% D6 o3 V  “行,随你。”许军喝了口酒,“小强住几天,没问题吧?”, \5 K0 m* `+ S( T, E
  “我没事,只要他没问题就好。”$ _' ?6 z0 y( Q2 h2 a" J
  “除了他舅妈,他也没有什么别的亲属了,我问过他,他不想去,坚持自己呆在家里。今天队里那帮人不知把他们家里翻成什么样呢,我哪敢让他在家里呆啊。”
5 _: M% b" c6 s! c  “没事,就在我这儿吧,我看他和我还有三儿都算合得来。”' H; u* F1 m" j. |8 Y; f! ~2 A3 f
  “那是今天,他累了,我担心等他缓过劲儿来他会受不了。”
4 y- z" q8 B. _6 d  “没事儿,会挺过来的,我当年还不是一样。”
 楼主| 发表于 2011-4-29 16:3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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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9 ]! H6 V1 m& i- ^8 }$ D4 J$ E: v* f7 k( f. {) Q5 E5 D# M! h
听了许军的话,钟强才猛然记起许军也是在学生时代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他觉得自己的嘴笨极了,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r& t/ W+ r, r/ D
  “和我相比,他算幸运的,至少高考考完了。”
8 D' |. [: j$ m  钟强看着许军,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许军的表情淡淡的,就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 F/ D% d) Q+ X5 W" ]$ H
  “你没参加高考吗?我记得你说你没考上啊?”; j/ k7 n* X/ h
  “嗨,那是骗你们的,我当初就没考。”5 B  d: l! q- j. I& j7 {
  “为什么啊?”. v; l. J1 e/ {) n0 l
  “给爹和哥办后事的钱都是四处借的,哪还有钱上学?连饭都吃不上了,还提上学呢。”
, n- I$ G9 q9 D6 p9 q  “你们家没亲戚啊?”; S6 w* F1 c% Z" j
  “那样的亲戚,还不如没有呢。”许军皱皱眉,喝了口酒,“后来我挣了钱,回去给他们扔了几万块钱,之后就再也没回过老家了。”- T0 u/ ^9 Y. U/ Y6 l+ }/ D( d
  尽管许军轻描淡写,钟强还是能感受到隐藏在他心底的痛苦,他扔过去一根烟,又凑过去为他点着。
& L- y7 I( \( S  “你辍学之后做什么?”
% d* p$ n, E* Z5 V3 K3 t) b  “打工呗。那时候工作不好找,我这个人性子也倔,一路流窜到兰州。”许军弹弹烟灰,抬头看着房顶,“我记得那时正好是夏天,我在站前蹲了好几天,都快饿死了。”3 p6 \4 X- b6 v% O
  “然后呢?”3 _, U9 q9 r6 E  O: J5 D
  “有一天中午,一个人在我面前站了半天,我都没敢看他,我那时都没什么人样了。他问了我一句,‘想挣钱吗?’”
* d: W: q. u* N% L& Z  “嗯?”
8 l, n. @  u9 l: V. x$ o  “就是这四个字,然后我就跟他走了。”
3 b6 s; ]$ I) R5 Y; b& Z+ j  “你们老板?”
' Z: Y+ P3 [9 x& m: _3 [. X: \  _  “嗯。”许军掐灭烟头,“所以小强比我幸福多了,他不会有事。”
) z" b; C5 a5 u1 A1 {
! a. `5 \0 l8 W+ g: h$ ^  钟强歪坐在椅子上,用手支着头,盯着眼前的酒瓶。1 J# U3 V/ R# j* T6 C5 o
  在刘队家的搜查已经结束两天了,饭菜已经被排除了下毒的可能,嫌疑越来越集中在这瓶酒上。市局技术处缺乏鉴定手段,瓶里的酒已经被采样送到省厅物证鉴定中心进行化验。
* o+ h3 _* R$ C% w4 H# H  这是一个看起来普通的瓷质酒瓶,与商场里售卖的其它“茅台”酒没什么两样,但技术处的鉴定结果却证明了它的与众不同:瓶盖完好,没有任何针眼刺透的痕迹,而更神奇的,整个酒瓶的表面,居然只有四个人的指纹,经比对,都是刘队及其家人的。5 Y, A. Q+ {8 X: m6 V% o/ _
  如果省厅的鉴定结果证实果真是这瓶酒导致了刘队及其家人的死亡,那么这瓶酒在被密封之前,就已经被混入了毒剂。
0 a  h' `: S, x* r0 S  E  所有的人都认定这瓶酒是罪魁祸首,现在欠缺的只是鉴定结果。
( U- |6 B8 ]( `# w* a" {  如今假酒泛滥,随便一个小作坊都可以做得以假乱真。就拿“茅台”来说吧,供货价从五十元到三百元,中间可以拉出十几个档次,你出多少钱,就可以拿到多少钱的货。0 i2 z  A, `1 P  [5 I; i. }
  但是能做到一个指纹也没有的小作坊,应该不多。
0 S' m1 ]6 o8 B6 x; S$ }  这瓶酒专门就是用来杀人的。里面的酒应该是真酒。一般喝“茅台”的人都是饮酒的行家,如果是假酒,喝上一两口就会发觉,相比较谋杀而言,几百块钱实在算不得什么成本,元凶根本没有必要冒败露的风险。
! H5 x+ E% A3 P# r+ l  看着酒瓶,钟强的心中窜起一阵凉意,他仿佛看到了一双阴戾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设计了这一连串事件吧。( O+ H, F; ]6 x2 b  f* ~" w: S. M; y% f
  对“茅台”酒的来历,调查了两天,没有任何结果。这可能永远都是个迷,钟强想。作为刑警队长的刘队,有太多的机会收到各种礼品,小小的一瓶“茅台”酒又算得了什么呢?对于这种事,大家早就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了。就像钟强,从工作开始,烟只抽“玉溪”,又有哪一条真的是他自己掏腰包买的呢?记得有几次有人送来别的牌子的香烟,都不用钟强开口,自然就会有人指点,然后送礼的人急忙去换烟。
5 {4 h7 \+ K" i. o; O4 C! T1 d5 G  但是一般情况下,送酒都会送两瓶。蹊跷的是,翻遍了刘队家,也没有找到另一瓶。难道当初刘队只收到一瓶?会是什么人只送一瓶酒呢?要么是和别的东西一起送,要么是和刘队关系很熟。! }8 O1 [7 F* i! B3 r, @8 p( h9 U
  和刘队关系很熟?钟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1 `/ a+ y8 w7 p
  这瓶酒事先警队没有任何人听到刘队提起过,送酒的地点一定不在警队。可能的地点太多了,根本无从考证。虽说酒瓶上可以没有指纹,但送酒的人送酒时总不能戴着手套吧,外包装或送礼的袋子上一定留有指纹,可惜的是,外包装没有找到。
. w' h$ N; d$ W/ W  这瓶酒是在什么时间送给刘队的呢?李忆农出事前,还是在他出事后?钟强想了半天,也无法肯定。不过从第五张光盘看,后一种可能性大一些。但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 }6 }3 g- M1 M  钟强站起身,点着烟,走到窗前。不能再只靠自己了,得去找陈队谈谈了,他告诉自己。8 ]) l  C" C+ B. L!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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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强没想到,陈队居然会在“西北人家”请他喝酒。; v' \/ j- P) \8 I4 U
  钟强到陈队办公室时,陈队正在接电话,见到他,挥挥手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从电话的内容看,说的应该是刘队的事,果然,放下电话后,陈队说是刘局的电话。
8 H' a8 ^! ?. k8 }: f, D  “这回把局里也惊着了,刘局一天一个电话,问咱们的进展。”: d8 z+ \% X( {" _! e
  “也该惊惊了,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我们也是人。”钟强不以为然。  Q2 {: i/ I. B) p) d
  “刘局还行,他也是咱们队里出去的,”陈队晃晃头,“你那边怎么样了?”
  ?3 h# w9 h0 a: A% M% ~  “还没什么消息,”钟强接过陈队扔过来的烟,点着,“到现在也查不出那瓶酒的来历,社会关系调查也没什么结果,太复杂了,刘队接触的人太多了。”) O. B3 u# W! ^9 d  Z' B4 g
  “那也得查啊,一件事都不能放过。我已经告诉晓东他们,把最近五年刘队办的所有案子都梳理一遍。”
1 ^2 \8 W6 l3 p  钟强心中一动,“五年,短不短啊?”9 S' }* O9 r! H0 u
  陈队看了钟强一眼,看得钟强有些不自在。“也许你说得对,我让他们再往前查查。”6 m' Y4 h& y; ^4 C5 ]
  “陈队,”钟强不知如何开口。5 {# q6 Z" Q3 n0 O
  “嗯?你想说什么?” . E% W- i+ M  D% h
  “也没什么,”钟强狠狠心改了口,“就是心里着急啊,恨不得马上抓到那个家伙,扒了他的皮。”
( f3 n; Y+ v1 m9 n, L% ?; m  “谁不是这么想啊?”陈队看看表,“哎,都下班了,咱俩也别在这儿说了,找个地儿吧。”
0 g5 g' p) f5 f* ]  在钟强的印象里,他很少和陈队单独吃饭,如果不是为了刘队的案子,他或许又会找个借口溜掉。他多少有点反感陈队,尽管他从不确切地知道原因是什么。他自忖是个简单的人,对陈队通常是敬而远之,为此刘队还说过他好几次,可他就是改不了。
+ L( {) C6 L; `" F$ o& W2 N. O  下了楼,他往停车场走,陈队拦住他,说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吧,别开车了。他没说什么,跟在陈队身后。两个人出了院门,很自然地走向“西北人家”。: D1 ^8 k6 G0 y8 K0 A
  许军住院后,钟强就再没到过“西北人家”。看起来陈队对这个地儿也并不陌生,直接点了小包房。领班见到钟强,刚想打招呼,钟强在陈队身后轻轻摇摇头,小姑娘很乖巧,闭上嘴,把他们领进包房。钟强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个特殊的客人,他不想让陈队看出这些。
9 D$ h& v  [$ k+ ?# m& u  正是晚餐时间,酒店的生意还不错,看上去井井有条,想必许军平素的管理还算可以。小包房是钟强和许军下棋、喝酒的地方,李忆农也来过几次,如今物是人非,钟强不禁有些喟然。& U- `9 p3 G/ G1 a0 s( L: I
  “吃什么?”陈队的问话打断了钟强的沉思。
) H. i/ d1 `1 n4 s& e0 r$ ?  “我吃什么都行,没挑儿。”8 m, w/ N: ~5 X2 w7 Y
  “那我就点了。”陈队点了二凉二热,又叫了一瓶白酒。# |- ^1 I* I3 O3 q
  领班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钟强给陈队上了根烟,又为他点着。
0 z+ |9 h. o- Q0 K$ ?( c  “我听说你和这儿很熟啊。”. F8 {2 P& V5 d" @  |3 t
  “哪儿啊,”钟强一惊,“就是离得近,来的多几次而已。”, @3 X  ~5 F% I% P
  “是吗?”陈队看着他,似笑非笑。# ]! G* Z" X" d5 l8 K3 |+ B
9 U( s/ q% p( D  `" [/ }
  服务员送进酒,打破了微妙的气氛。
/ A8 G& g1 i1 n  j4 m' F) x, ~' o% i: t  “怎么倒?”小姑娘笑吟吟地看着陈队。. v4 G+ x+ t, e! e8 I! m
  “平分吧。”陈队看着钟强,钟强点点头。0 m* x/ `6 J. H/ r+ Y
  小姑娘取过大杯,将酒平分,转身走了出去。
" V  V) B0 G! R, C5 {+ J  “好像我们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陈队随意打量着钟强。
1 U3 y" A$ g8 p& R% M  “不会吧?”钟强挤出一丝笑容,在心底里暗骂自己不够圆滑,“前一阵子我们不还是在一起吗?”5 b" q( C7 ^! I5 L
  “我是说单独,”陈队挠挠头,“你啊,根本就不会装什么,不过也就是这一点招人喜欢。”( c# `% h$ k* V) P
  “是吗?”钟强笑了,“我这个人傻。”
7 i! B" I  ~" a$ @6 [. `3 Z( B  “也难怪你和刘队投脾气,你们都很直,”陈队自嘲地笑笑,“哎,我也想简单点啊,但坐这个位置,没办法。”
5 [$ ]" L. P0 T+ N4 g- V  ~. l  钟强笑笑,不知道说些什么。
6 X3 f+ J, H/ {; J0 p  “原来还想着往上边走一走,后来才发现自己不是那块料,可惜明白得太晚了。”- l5 q/ s% r* |% `
  这时服务员敲门送进凉菜,服务员走后,陈队端起酒杯,“来,喝酒,你可是一员干将啊,这一段辛苦了。”) e7 R; Z  \( }0 q8 {
  钟强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辛苦什么啊,咱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其实陈队你也是个好人啊。”
3 k3 m6 U' o3 y: I' c: C  “好人?”陈队苦笑着摇摇头,“刘队这一走,很多事情才想明白。这些天我都睡不着觉,想想自己,马上就退了,还瞎折腾什么啊?”
8 [9 J1 n% ?$ a( G  “话不能这么说,陈队,”钟强截断他,“如果没有你,队里或许就不成样了。”
4 E3 L( G, p% t% ~  “真心话?”
& P3 p: P2 F  y5 z. }4 F- R; Z  “嗯,真心话。”钟强点点头。
5 W! [7 z$ e/ b  “好,再来一口。”
: L" W0 O0 _+ {. O! x8 g  钟强和陈队碰了杯。
9 x0 u* [7 Y- ?: Z) g7 |  “你和刘队关系好,大家都知道,刘队就这么走了,我们都很痛心。”陈队停顿一下,“要知道,我们可是二十年的战友啊。”1 j; v4 U0 s- q- Y0 K
  “嗯,我知道。”
, |1 N+ w. x1 T" y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们有什么矛盾啊?”3 I0 y8 x0 H! \3 u0 v/ q2 S- f, |
  “没有啊。”
+ s; s  t+ n8 C# X  “其实我们真的没有什么,”陈队看着钟强,“大家也不想一想,就咱们这个小小的警队,能有什么啊?”  Q2 X, Y3 _6 J
  “嗯。”
1 r3 J. s. v4 [9 h, ?  “所以我就想啊,剩下这些日子,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把刘队的案子破了,我们如果破不了案子,将来怎么见刘队啊?”0 Y; @* b: E. r& t- N$ H2 f
  钟强没说什么,举起了酒杯。0 ~  W# j5 V4 z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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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酒下得很快,尽管最初钟强还有点拘谨,但他发现和陈队单独在一起,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紧张。两人的话题基本上围绕着刘队的案子。陈队的分析大致符合钟强的思路,事情就明摆着嘛。但关于光盘以及李忆农与此事的关系,钟强只字未提。他一直在犹豫,该在多大程度上说出自己掌握的情况。
+ s4 ]8 B" x- Q. N( @) u/ A* m  “干我们这一行,有几个不得罪人的?不过像这种报复还真少见,更别提都快灭门了。” 陈队有些酒意了,声音不觉大了起来,“世风日下啊,连警察都敢碰了。”
/ [- W5 {3 X3 \$ j  “警察有什么了不起吗?”钟强苦笑,“很多人出去都不爱穿警服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谁还去玩命啊,你说碰到事,你管还是不管?”
* L# p; ?; T3 D8 [- V& Z3 T  “说的也是,我们的形象没以前好了,哎。”
. Y( e! C4 P7 ^4 c% x  “算了,别提这些了,光我们自己说也没用,还是看看眼前的事怎么办吧。”
$ I& H- a+ ?) Q6 R* z  “嗯。”两人又碰了杯。
! l% L: n8 o" K* S0 P. z/ i$ |  钟强给陈队上了根烟,又为两人点着。有些话必须得说,不然可能就会绕更大的弯子。
: k+ O8 K5 o/ s" b: C# H* K  “陈队,刘队和你在一起这么久,在你印象中,有没有什么事容易造成今天的局面啊?”" |- `% P; u$ d! O4 p, i/ r
  “这个,”陈队沉思着,“这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说,我们都办了太多的案子,后遗症肯定都有一些。”$ x, ^8 T2 a1 g5 D: B
  “这样的报复,肯定是和刘队有深仇大恨,这样的案子理应不多啊。”" e' h$ H! ]* i- B( {, ~, \0 D
  “嗯,回家我好好想想。”
; |; y! M" k7 U8 g3 \  “其实也不一定是局限在我们队的案子。”5 r+ y3 T6 }  j, ]9 q9 B" L0 ]. J; ?8 T
  “你想说什么?”陈队迷离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钟强心中一凛。8 v  k3 m) S- w% W$ T8 [3 ~; V; {
  “我是想说,想你和刘队这样的人,办的不一定都是队里的案子吧?”钟强觉得汗顺着后背流下来,他动了动身子,“也可能领导会交待点什么别的事啊,我们调查时不能忽略这一点,陈队,你说对不对?”
: Q3 H  ?$ K' g. O& w6 ~, s  陈队看着钟强,半晌没吱声,钟强有点发毛。. Z: J6 \. T4 o: Z
  “你知道什么,对吗?”突然,陈队问他。
* |& {! a- Q$ v, D3 m3 C5 S  “这个,”钟强快速地转动着大脑,“陈队,和你说件事,我可没和任何人讲过。”
4 q$ o1 Z+ s. Y  “嗯。”陈队点点头。
; \" B) v" z' |. \, a" P4 h8 B  “刘队出事的那个晚上,咱们不是开庆功宴吗?”, w8 [. f# ]. t" o1 a' s
  “是啊。”
  \3 I4 \5 ^) I  “喝完酒,我开车送刘队回家,在他们家楼下,刘队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 m9 L. ^5 @/ Y& B8 P* c  “他说什么?”
* q6 D! m0 |. m; F4 W  钟强盯着陈队的眼睛,看得出来,陈队也很紧张。
2 L" z) S6 Y- \- S+ {1 }+ I5 p  “他说,十年前他做了件事,心里始终过不去劲儿,最近老觉得有人会找他算帐。”
+ z! o8 b" p, }! g) C+ F  “还有什么?”" ?# S: x5 F6 H
  “没有,就这一句。”这话刘队当然没说过,但事到如今,钟强只能赌一把了。& b( N& Y/ L& R. e' _* w
  “就这一句?”/ J2 u; m6 q3 Y
  “嗯,我再问,他就什么也不说了。”6 R. M* u9 _# b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陈队不自觉地端起酒杯,又把它放下,“再说,你为什么不早说?”
, m5 X! o- o3 p" i  “我原来没想那么多,”钟强显得很懊悔,“我一直以为刘队是因为喝酒。”
$ {% O! G1 _: T, k7 A  “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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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2 R) [+ x2 b% y9 Z! c  半夜钟强去了趟厕所,就再也睡不着了。晚上和陈队,一瓶酒根本就没打住,不知不觉两瓶酒就见了底。除了和朋友,钟强很少这么喝。他没回卧室,点了根烟,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头还有点晕,但吸了几口烟,他却分外清醒起来。. \, O/ e3 t0 ~2 }+ |! J8 d
  陈队是个老刑侦了,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但是钟强确信,即便陈队会对他有所隐瞒,但他说出的话应该都是真实的。钟强试着隐晦地提到了十年前的事件,看样子陈队确不知情。借着酒劲,他说出了对警队同事的怀疑,陈队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8 g8 A6 @9 ]; S+ w; |3 Y! s  C  “什么可能性都有,谁也不能被排除嫌疑。”
& K0 Y' l- M; q& b9 m2 c. g  陈队的话让钟强目瞪口呆。他原以为要说服陈队相信这一点,要费很多功夫,没想到陈队轻描淡写,就把这层纸捅破了。他并没有追问钟强为什么将目标锁定在警队,这多少也让钟强感到意外。3 B* c% b5 S2 S2 B9 K; T0 U5 o5 c
  “调查注定会很艰难,有什么事你就往我身上推。”说这话的时候,陈队的舌头都有些大了,隔着酒桌,他看着钟强,红红的眼睛里透露着真诚,从那一刻起,钟强决定相信陈队。
; ?3 k+ Z2 c6 m1 X1 I  想到这儿,躺在沙发上的钟强不由得笑了。刘局那边,陈队自告奋勇要去沟通,这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我有同盟军了,他想。0 j  O$ g  @, r4 l
  钟强掐灭了烟头,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宽大的布艺沙发让他很舒服。他叹了口气,尽管陈队的表现让他很心安,但还有更大的难事在等着他。这些天一直忙着刘队家人的案子,可是他念念不忘在省城林兵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s- I) U( @/ K: K  a+ H4 ^1 h% Y
  “对,我很新奇,我原来只是听说过,没想到自己能碰上。我问他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说本来和我没关系,他只是对那个男人感兴趣。他告诉我,那个男人的老婆知道他是个gay,想和他离婚,但是没有证据,就雇他找证据。他偶然发现我们有约会,觉得这是个机会。”7 r; Y& [, X5 i1 w. f9 F
  从一开始,钟强就认定这只不过是“私家侦探”的荒唐借口,他看林兵信以为真,也就没有点破。其实,林兵对李忆农的内疚与关心多少打动了他。可是作为刑警,他无法放过这条线索,即便最终的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需要当事人亲口说出来。! _$ n  w4 J. o" S6 c6 n" r
  只是,他如何面对这个特殊的当事人——李忆农的爱人?: m5 M/ S  }2 i: I* [$ n
  自从海滨那一晚,他就一直在躲避着她,他说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做。在他三十几年的人生中,那一晚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享受到KJ的乐趣。被一个男人KJ,在极度震惊之余,也让他感受到销魂般的快感。如果说李忆农的男人身份还没给他造成太大困扰的话,可是一想到他是一个女人的老公、一个孩子的父亲,钟强的罪恶感就会油然而生。
! T9 Q6 N  _* h$ q  b! c' J8 U  她已经洞悉了一切,钟强时常会这样想,这愈发地使他恐惧,不顾一切地想逃离她,杜绝一切和她见面的机会。& c- j' A' g8 R3 {6 v
  可是没有人能替代他,他必须搞清事情的真相。只是这么尴尬的话题他如何说得出口?他能向李忆农的爱人提及光盘吗?如果不从此处着手,他如何问“私家侦探”的事?" }/ `* I. \4 ?/ i/ Z
  更要命的,假如李忆农的爱人问及他和李忆农的关系,他该怎样作答?实话实说,那会给女人带来无谓的伤害;如果硬着头皮撒谎,他如何面对女人的眼睛,又怎么能对得住已经离开的李哥?
% v8 W, e; w  {8 O' i2 N9 E* v  w* Z# Z, u  哎,为什么会有那个晚上呢?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这世界能简单一些吗?1 y2 h3 A, Z# h/ C$ R/ ~1 |1 s, Z
  不知不觉,他好像又被那个晚上的湿热所包裹,身体某处膨胀起来。他侧耳听听卧室的动静,把手顺着身体伸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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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 {; w  F- E  “不行,那样不舒服。”他仿佛又听到李忆农那充满磁性的声音,他的脸不禁热了起来。说起来,海滨那一晚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是的,他们还有过一次。
, w) p; c9 G, U" W; W  那时钟强刚参加工作不久,正值盛夏。有一天晚上,队里轮到李忆农和他值班。接班前,两人跑到啤酒厂喝了一罐鲜啤酒,回到队里多少都有些醉意了。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晚,两人在值班室无聊地看着电视,打发时间。
9 q; z  |7 L5 V4 O. F, Q  “困吗?”李忆农问他。
5 p7 g& I$ n3 u& n* P6 [' z  “还行。”钟强看看窗外,寂静的街道边,零星的灯光闪亮着,闷热的空气让人感觉很压抑。  a' F9 Q( V5 G6 S* N
  “大周他们今天收了一批盘,咱们去看看?”3 v/ B+ d" l- _" K5 d
  “行啊。”钟强眼睛一亮,这电视节目和夜晚都太无聊了,被警队收的盘,不消说,肯定都是带一些色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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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你等着。”李忆农站起来,走出值班室。
% F/ C4 y' f) i1 f* y4 V8 N  钟强的嘴边浮出一丝笑意,他知道李忆农是去大周的房间“偷”光盘了。撬门揠锁是李忆农的强项,这一点他甘拜下风。果不其然,没有几分钟,李忆农手里拿着一摞光盘,回到办公室门口打量着他。
( \6 M& H5 O' k, w3 f5 F) D  “咱回办公室看吧。”0 }: O  e; h1 J# m* `
  “行。”钟强也站起身。值班室没有电脑,他们只能回办公室去看。, Z% W0 |* B! e/ c; @" U; F; R
  整个大楼里除了他们俩,只在一楼还有一个看门人,估计早就进入梦乡了吧。两人开着值班室的门,回到办公室,把门也敞开,这样如果有电话,他们第一时间就能听到。5 `5 o% ?' n/ {; y+ _. o; _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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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我这儿来。”李忆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示意钟强把椅子搬过来。李忆农的办公桌远离门口且正对着房门,如果有人来,他们有充足的时间恢复现场。
4 i; y9 V5 |# G. j( j6 c3 Y, {$ f( H  钟强搬过椅子,紧靠着李忆农坐了下来。李忆农已经把光盘放入光驱,不一会儿,屏幕上就出现了图像。
- e  V+ l, o5 M% ^- [: L  “给你。”李忆农递过来一只耳塞,把另一只放进自己的耳朵,耳塞的线很短,李忆农把椅子挪了挪,更靠近钟强,两人的腿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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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部日本片,一个日本女人和两个男人在温泉里ML,正是钟强喜欢的类型。钟强一直不喜欢欧美女人,或者说对她们敬而远之。亚洲女人的典雅、内敛与柔弱,以及丰满的臀部与白皙的nz,更让他着迷。
9 [# V  z! H5 a, X6 w  三人渐入高潮,二龙戏珠让女人叫声连连,而这又使钟强血脉喷张。他的身体早就起了变化,薄薄的一层警裤根本不能遮挡住,更要命的是,流淌的液体已经浸湿了裤链的部位,湿滑的一片看起来分外显眼。
) r6 ^1 P  @) n3 }- W, y# }  钟强偷偷瞄了一眼李忆农,他正专注于屏幕,对他的窘迫似乎一无所知。钟强轻轻喘了口气,用手将自己的家伙顺了顺,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l7 D, C5 w/ `4 D+ a4 i2 p
  屏幕上,高潮一幕接着一幕。
$ E" F! H* B; n- u* F  “操,真他妈浪。”突然间李忆农叫了一句。
3 {* E2 s( O$ E1 m0 x7 ^0 A  “嗯,”钟强吞咽了一口口水,“就是。”
: V" a: S: g/ y) W0 G% t  李忆农听出钟强声音中的异样,转过头打量着他,终于发现了支起的帐篷和簇新的地图。“哈哈,真是个小屁孩儿。”他一阵大笑。钟强胀红了脸,被抓住了把柄,一时无可辩驳。  y  u5 _; G4 T3 J
  “你不会还是处男吧?”李忆农坏笑着。
7 Z- }7 }" `0 H" Y) s- P  “去去去,好像比我大多少似的,你结婚也没几天嘛。”4 p0 |; c5 Y/ ~! c
  “哎,别管几天,咱有女人了,合法地。”李忆农忍住笑,“说真的,你是不是还是处男?”
* ?9 W: Y4 f2 x2 y" z. U/ D  “处男?”钟强缓过劲儿来,“你知道对于我来讲,处男的定义是什么吗?”
6 C# u" f. i. O" D( N  “是什么?”- ^* H; j  w$ b( G( O; n
  “三天不处理女人,就是处男。”钟强一本正经。
1 N0 v4 q9 u+ C5 N  听到这句话,李忆农被刚吸进去的一口烟呛出了泪水,“你就吹吧,”他用手擦了擦眼睛,“我算服了你了。”9 s4 r' W- P& ]# f
  这时,剧情似乎到了最高潮,女人迷离着双眼,半抬起身子,狂叫不止。一时间,狂叫声、喘息声,顺着耳塞,传到了钟强的每一个神经末梢。
, s1 p$ g% g0 F( i1 D  “真受不了。”钟强在桌子上摸到烟,点着,把目光转开。
. F3 j1 a5 z5 V4 g5 n$ E  “就完了。”李忆农没理会钟强,专注地盯着屏幕,上边的男人抽出自己的家伙,跪到女人的脑袋上方打灰机,不一会儿,浓浓的液体喷溅在女人的脸上,女人伸出舌头,细细品味,镜头定格在女人惬意的脸上,影片结束。$ E" @  {6 Z3 s( `+ K+ K6 r2 r
  “日本人真他妈会玩。”李忆农也点了根烟,又换了张盘。这一张是三个黑人和一个白种女人,四个人一上来就直奔主题,激情狂热,与上一个完全是两种风格。
9 M' o* Q. h" C( c  李忆农看得津津乐道,钟强瞄了几眼,掐灭烟头,站起来伸个懒腰。
* b4 Z" O/ C0 q' C  “我有点困了,不看了,”他对李忆农说,“我去冲个凉睡觉。”3 G- n' N# a' R" K  {, r3 k
  “嗯,你去吧。”李忆农转头看看他,“看完这张盘我也睡。”
& G# W& R& R* Q2 R+ n2 e5 p9 M  钟强坐到床上脱衣服。夏天本来身上就没有几件衣服,很快,除了一条三角内裤,钟强的身上就脱得光光的了。内裤的前端滑腻腻的,湿了一片,钟强伸出手,在上面轻轻地擦了几下。他抬头看了看李忆农,好在他没有回头。4 V0 ]  S; w3 e6 i5 ~* n
  其实钟强并不困,他只是快受不了了。如果再坐在电脑前,他担心自己会爆炸。很久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那种燃烧般的感觉。李忆农说的没错,他的确仍是个处男。; G, y" D2 p  h1 h% O( B* w: v
  他从床下摸出脸盆,又把毛巾和浴液放入盆中,端起盆,走了出去。身后,李忆农仍聚精会神地观看着。+ ]: C9 Y6 @( m* ~0 K'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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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厕所外间的洗漱间,被改造成一个简易的淋浴间,队里在楼顶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供值班的队员使用。钟强端着脸盆走进来,关上门。他并没有打开太阳能热水器的开关,而是像上大学时一样,接了满满的一盆凉水,顺着头就冲了下来。: {, u* o# A) _! B
  这是他上学时惯用的一招,每当热血沸腾,一盆凉水总会给他灭火。可是今天,这招失灵了。内裤半湿着,隐约露出家伙昂扬的轮廓,一挺一挺地颤动着。他想都没想,又接了一盆水,浇了下来。2 l6 e" u  H1 d1 T- v3 ?
  不仅没有什么效果,反而他觉得自己更加燥热无比,日本女人放浪的叫声包围着他,就像战鼓,不停地敲击着他的心房。他呆立了一会儿,把脸盆放到水池上,左手向着自己抚摸起来。: s6 q" E  B& O. Z/ H
  或许是成长经历的缘故,他很少这样做,原来类似的时候,浇上两盆凉水,再凝心静气,他总能安然挺过。他从不认为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更遑论什么罪过,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做。
3 ~9 @# A% w1 _  但是如今他躲不过去,蓬勃的生命充满了释放的欲望。隔着淋湿的棉布,他有了全新的感受。他小心翼翼地揉搓着,生命在他的手中颤抖。他只是缓缓地揉搓,在他仅有的几次里面,他都是这么完成的。8 v1 \- W6 q; n( u5 M4 {
  悸动冲击着他,他褪下湿成一团的内裤,家伙一下反弹在肚皮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抓过来,继续揉搓,半闭上眼,口中发出低沉的无名的呢喃。
) m* Y) l" S. l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磁性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9 z# ^% d5 n2 @. \+ \5 R: {  “不行,那样不舒服。”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门被打开了,李忆农双手抱肩,倚在门框上静静地注视着他。
2 U$ O4 p) Q4 g( }% q/ Y  “啊?”他惊慌失措,忙乱地想用双手遮挡。李忆农径自走了过来,拿起浴液,向手心挤了一些,又淋上点水。4 X4 u' X6 |: F5 n
  他吃惊地看着李忆农的动作,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李忆农看了他一眼,用沾满浴液的手迅速抓住了他的家伙。当包皮褪尽,顶端完全被那只手掌握时,巨大的快感霎时充盈了他。: \. @" ~! B+ h( U
  “啊。”他轻呼出声。
4 H4 x/ m# V* Z  “这样会好一些。”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寻找着他的眼睛,却发现他低垂着头,不知看向哪里。
, L. {- ?% u' e3 \" r, a* R7 e+ W  “你——”6 W- _: @6 {+ Y. F9 n3 H1 R) m
  “别说话,把眼睛闭上。”李忆农轻柔又粗暴地打断他。
$ b) C- x) j3 l) C5 a4 k/ M1 x  他顺从地闭上眼,后来很多次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顺从。那只涂满浴液的手,简直就是一个古怪的精灵,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时而狂暴,时而怜惜;时而用力,时而轻柔……
. N* }1 @+ s. [; f5 h4 f( I  他仿佛就是一只小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忽上忽下,随风飘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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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强趴在沙发上,下面憋涨得难受,他翻个身,仰躺着,手还停留在那个部位。# d6 u* u' l0 J, N) X/ O' h7 e
  “嗯,那只手真是个精灵啊。”钟强回想着,用手比划了两下,摇头苦笑。9 R% w8 |# f) ?
  不知不觉,李忆农绕到了钟强的身后,用胳膊环住了他。鼻中呼出的气息轻拂着他的后颈,酥痒酥痒的。钟强不由得将身体后仰,将自己靠在李忆农的身上。  M6 z6 o8 b9 [6 N8 h  B: J3 O
  他的肩膀沾上了一片湿热,钟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李忆农的嘴唇。李忆农明显犹豫了,最终还是将嘴唇静静地停在他的肩膀上。$ I; e' R7 }. G/ c6 a
  李忆农的手丝毫没有停顿,钟强飘来飘去,有一刹那弓住身子,蓦地碰到一个滚烫的坚挺。钟强大窘,他当然知道那坚挺是什么,他试着直起身体,可那坚挺如影随形,紧紧地贴住他,不断地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7 s# |/ K4 Q5 q, |0 ~% g2 e
  快感一阵阵袭来,冲击着他的全身,钟强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爆炸了。他侧过头,呢喃出两个字。) @2 |4 [9 H* p6 l0 C* y
  “速度!”
) G- P6 r# p# [. I) C  “什么?”李忆农显然没听清。- A! G0 i( `) k5 `
  “速度!”钟强大叫一声。
$ i2 r! v" `) E  李忆农会意,加快了手中的节奏。钟强咬住嘴唇,强忍着呼喊的冲动。随着“啊”的一声低吼,琼浆喷射而出,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他无力地将自己靠紧身后的人,坚挺猛地停住了,规律地颤动起来。
% p6 I  e1 E+ I3 m8 z3 q5 g& z  钟强的还被攥在李忆农的手里,他将遗落在手上的轻轻抹在顶端。
' T# N" H1 ], t5 J+ S  “别,疼。”钟强挣脱开来。
& R3 K0 O8 ^8 ~  “爽吗?”声音从身后传来。' ], h( ^( F* ^. s9 H1 @3 M. u
  钟强胀红了脸,没回答。
# u& l3 b7 N- @8 Z2 V+ _  “还不好意思呢,有什么啊?”李忆农轻轻笑着,“呦,出的还真不少啊,你这个小处男,这技术还得我教你。”, d- P6 k) @, I& s
  “去你的。”钟强小声回应着。# d& W; z* a, ?2 h5 B5 L9 m
  “算了,不逗你了,赶紧洗洗去睡觉吧。”李忆农拍拍他,走开了。
6 k4 ?& i- ~! D9 C  事后,钟强一看到李忆农,就觉得怪怪的,有一阵子他怀疑李忆农是否喜欢男人。按照他的理解,对于同性恋,他不排斥,但也无法接受。有一天两人喝酒,他装起胆子问李忆农。李忆农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说,小处男,你想什么呢,我可是舍身挽救落后男青年啊。) X7 d+ t+ P( R3 B
  照他们的关系,他无法不相信李忆农,几天后他就释然了。& E; t+ c, U( K
  钟强躺在沙发上,又想到了海滨那一晚,想起了李忆农伤感的自白。
1 d' i$ V* Y) H. W  “李哥,你骗得我好苦。”他闭上眼,沉浸在悲痛中。4 b! Q, a5 R6 g
  手中的烟差点烧到手指,他连忙坐起身,把烟头按到烟灰缸里。自己的家伙还挺涨着,他用手理了理。% F0 P% ?( J8 x* J5 q
  “怎么会这样?”他自问,然后站起身,走进卫生间。他站在浴镜前,轻轻脱掉内裤,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鬼使神差般,他将手伸向浴液。  l" N. C/ o4 Z: w* p
  “那天李哥是这样做的。”他一边回想一边行动,又将身体微微后仰,就如同李忆农仍紧紧贴在他身后一样。
7 A# {1 e# a* s3 v7 m8 z, \  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妻子抬起头,吃惊地看着他,“你在做什么?”
( n) Y% C; @2 L" ~! I* f; \5 X  钟强感觉“嗡”地一声,大脑一片空白,他用残留的意识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可欲望根本控制不住,白色的液体被压抑着“汩汩”流出,滴落在地砖上。
3 Y; W, K9 v4 d* o0 z) t1 j  “我——”他张口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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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V6 X, k# U  省厅的鉴定结果是在临近下班时送到队里的,鉴定结果显示,白酒里混合了大剂量的快速扩张血管的药物,在酒精的混合作用下,会在饮用后十五到三十分钟,引发大面积脑出血。这个结果早在众人的预料之中,侦查也正在按照这个方向在进行,省厅的报告无非只是一个正式结论而已。
3 S7 G6 L3 L* k6 L) W  尽管并不意外,钟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好好的三个人,只是被这么简单的方法,转瞬间被夺走了生命。而这里面,就有他敬爱的师长。8 j7 S; d2 u: L5 p$ w/ o. f7 t  r+ ~! B
  但是钟强并没有时间沉浸在悲痛中。办公桌上,摆放着厚厚的一套《剑桥少儿百科全书》,那是他中午特地跑到书店买回来的。晚上,他要去李忆农家吃饭,思虑再三,他决定给孩子买一套书作为礼物。. k; D; k! C# u. L- F, B
  李忆农的家没什么大的变化,客厅沙发后面的墙上,仍旧挂着那幅一家人在海滨的合影。照片上,三口人穿着亲子装,李忆农的手抚摸着孩子的头,露出爽朗的笑容。看到李忆农的眼睛,钟强的心隐隐地疼了。记得当初李忆农向他炫耀这张照片时,钟强还因为这套亲子装对他进行了无情的打击,如今物是人非,他徒增悲伤。% s/ F2 p( X4 t$ X( k* z: s. z4 v
  李哥始终是充满激情的,钟强想,相形之下,自己太呆板了。+ B' x; `+ ^) j% J; X' O: z
  孩子拿了书,很高兴,李妻埋怨着,说花那个钱干什么。钟强只是笑笑,他本就不善言谈,这种场合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U' q. B3 y  ?
  晚饭在沉闷中结束,三个人好像商量好一般,谁都不肯提及李忆农的名字。只是在李妻为他倒酒他推辞时,她轻轻说了一句,喝吧,酒是他喝剩的。那一刻,钟强的眼睛湿润了,他扭过头,强忍住眼泪。
# L" ^: z5 ?5 o1 k1 f+ m  吃过饭,孩子回房间写作业,俩人回到客厅。钟强坐在沙发上,头顶就是那张照片。俩人闲聊着,从钟强的家事聊到刘队家的案子,即便是听到刘队和家人都是被酒毒死的,她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y& t7 z% z' d6 e0 H4 N6 t
  这种淡然,上次在殡仪馆钟强就感受到了,这和以前的李妻有巨大的反差。亲人的离去所造成的后果是各式各样的,李妻的淡然,或许也是如此吧。  s3 X* h4 Z$ L+ U" x$ F# P
  “钟强,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j+ K$ b6 l! ?9 @2 q) @0 N8 \
  “没什么,嫂子,”钟强有点紧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我就是想过来看看。”
) ^6 ]6 Z" O- c  “哦,”李妻点点头,“你可真是有日子没来了,有时候我睡不着觉,还想起刚结婚那阵儿,你们没事就往这儿跑。”
' f  f  \* k) e$ o) T  F, ~( Z  “嗯。”
+ R  C% m. ^- y8 T9 @# I% `) E  “我记得生小飞时,临去医院,我们还在一起打麻将呢。”
. z% I- ]8 ~1 x0 E6 |5 }1 J  “是啊。”钟强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几个人就在这儿玩牌,中途李妻非要打两圈,可刚上场不长时间,她就不行了,众人手忙脚乱把她送入医院。
4 T" q/ q% H. b  “都有家了,你们来得也少了。”李妻似怪非怪,“你来得正好,不然我还要找你呢。”+ ]" N/ N# B8 F+ V
  “怎么,嫂子?”
9 a. s  E( i. U0 e, U, U" F6 l) M  “你等一下。”李妻站起来,走回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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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o, Y3 z/ R  m4 H5 I  钟强打量着她的背影,茫然地坐着。女人真是奇怪,都差不多,你根本就不会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就如同那天夜里,自己的老婆抓到现行后,除了最初的惊讶,一言未发,解了手就溜回卧室了。反倒是钟强尴尬无比,躲在卫生间呆了许久。回到卧室后,妻子背对着他,钟强想了想,干脆什么也不说,躺到床上,强迫自己数羊。. f6 d! m9 Y) {1 c8 D" B$ l. z
  不一会儿,李妻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盒子。钟强的目光被盒子所吸引,这是一个很精致的盒子,充满了异域风情。; B4 @1 g0 F. t0 a6 K/ G& O
  “这个给你。”李妻把盒子递给钟强。" V5 |- |0 H) G, R3 E5 H
  “什么?”钟强迟疑着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金表。“你这是什么意思,嫂子?”$ ~* g" q1 j3 g" y) C# s
  “这是忆农的手表,你拿去吧。”女人淡淡地说。( H8 C8 V" N( s
  “这我可不能要。”钟强推辞着。
, h$ M9 J5 v+ ]0 [8 C: E; l. {  “拿着吧,”女人坚决地推回来,“忆农喜欢表,这块表还是结婚时我们买的,他就戴过那一次,平时舍不得戴,一直收着。”
  u/ [2 K' a5 o  “这我就更不能要了。”钟强的眼睛红了。1 Z  y; c2 ]! v$ ^9 T$ u/ Y
  女人摇摇头,再一次推回来,“忆农也没什么亲人了,我知道,在他心里,你一直很重,这表你就拿回去吧。”* f( t8 O7 B* @$ f4 Q
  钟强推脱着,摇摇头。& B+ ~6 Z. i: |6 Y& x6 e
  “钟强,你拿着吧,我想忆农在,他也会这么做的。”女人垂下眼睛,“难道你就不想有个忆农的东西,留作纪念吗?”
9 b6 ^% j3 T5 L  钟强哽咽了,他点点头,把盒子装进口袋,那一刻,他发现女人的眼角闪着泪光。
) D- ~+ L: B7 i* w4 ^" }  “我和孩子都很好,”女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都在惦记我们,感激的话我就不说了,往后不用来了。”
( @5 I, r# f, |  “怎么了,嫂子?”钟强诧异万分。
2 }, i3 W5 |9 n* X  “你们一来,我就会想起他。”3 O/ ~; g! j1 J5 L2 G7 l& Z
  “嫂子。”钟强只能喊出这两个字。
- i9 S9 G" v/ I0 ]- z' @  “你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女人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掩面而泣,“小飞和他,就是一个模子,每次看到小飞,我都会想到他,说起来你都不信,我都恨死小飞了,你看看我这个妈当的。”, g& O( I  x! `* B3 x( V$ F" i
  钟强想起自己在许军怀里的哭诉,他理解眼前的这个女人,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巨大的悲痛。- ?+ t2 t" ^9 d% m$ W$ |. \
  “嫂子,你别这样,别把自己憋坏了,有什么,你就哭出来吧。”9 g1 R# Y2 y4 p* g" }
  闻言女人擦干眼泪,静静地看着钟强,“哭出来?向谁哭,你吗?”; P0 i$ j$ p+ L/ o/ e
  钟强默默点头。: J2 `+ n0 F; Z/ P; M
  “你?”女人打量着钟强,摇摇头,“算了,你还是走吧,往后别再来了。”- Q/ Q' Z0 V2 k5 K; F
  钟强僵立在沙发前,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女人站在他旁边,目光低垂,不再言语。
* l* w) ]# \: z% M  “嫂子,”钟强叹了口气,想了想,向门口走,女人在身后跟着他。! z8 C- w; J9 {4 s; h* b
  “嫂子,”钟强想起此行的目的,回转身,看着女人。; t& l3 l8 w2 F4 Y5 A4 m6 z
  “嗯?”女人愣了一下,“有什么你就直说吧。”
7 U$ [" k. h& ]: i- L  “嗯,”钟强支吾着,“有些事,关于李哥的,我想问问你。”, b: L% T9 v& J$ Q2 L
  “那就算了吧,”女人又恢复了冷漠,神情就像在殡仪馆那天一样,“他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G1 M! ^, g  }- s6 P
  这完全出乎钟强的意料,“嫂子,你怎么?”
8 w$ a, {' u# F7 y  “别说了,”女人打断他,“他的事我真的不想再说了。”
& x/ K4 ]* Q3 C& r2 T  “可是——”
# G4 U, |; |5 M+ ]) T; u; u  “可是什么?”女人笑了,笑得很凄美,她回转身指着挂在墙上的照片,“你李哥是个好男人,他就这么走了,我不想再打扰他。你看到那张照片了吗?”
- D; g7 T3 Z# f; A" e7 y8 m' d  钟强抬起头,他又看到了李忆农的眼睛。
8 F3 W5 |1 _: p+ ^" M  “那儿就是你李哥的归宿,这个家就是他的归宿。”女人仍旧看着照片,“他再也不会离开这个家了,虽然他孤零零地躺在北山,但有我和小飞陪着他。”女人回过身,盯着钟强,“他永远是小飞的父亲,他永远是我的丈夫。”
6 }  C7 b0 ?3 B, W6 Q8 R  T( W- i  钟强不敢和女人对视,把目光转开了,这么长时间他一直恐惧这样的时刻,可它毫不留情地就来了。/ f  \. }3 u' k2 h: A# u* R
  “钟强,你说这样我还求什么呢?好也好,坏也罢,再谈论他的事有什么意义吗?”& ~3 k. }! u& y3 G
  钟强无言以对,有一刹那他甚至感到后悔,如果能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来,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尴尬呢?来之前他曾有过这样的考虑,但被他自己否定了,如果老婆来,他根本无法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 I1 r* r0 {( \8 I" q( R  钟强低下头,寻找自己的鞋,他狠下心来,抬起头看着女人,“嫂子,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行吗?”
; U/ s: Y# G: v1 ], W6 e  “唉,”女人叹气,看着钟强,过了一会儿,她点点头,“你说吧。”
3 u8 t% l! m( b" I* R' [- y  “你,”钟强琢磨着用词,“调查过李哥吗?”
6 `$ Q1 k, J+ s3 F  M1 ^2 b  “调查?”女人笑了,“什么算调查?我为什么要调查他?”
9 C* Y' ]' `. H& C1 M2 z  “我是想问你有没有雇别人调查过李哥?”
0 Q. `- |' f$ H5 U2 D  “没有,”女人坚定地摇摇头,“不管忆农和我有什么事,那都是我们夫妻间的事,我怎么会通过别人呢?”
" k, y1 I0 _7 g" @  钟强心中暗叹,他总算听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一边穿鞋一边想,如果有个地缝儿,他宁肯现在就钻进去。! e" Q. k( Y4 X; Y
  女人侧过身,为他开门。6 m; Q# g! ~' G' L8 H
  “嫂子,我这么问,你不好奇吗?”钟强鼓起勇气。
' e- _+ u4 h$ S8 M& X1 O! s0 w  “好奇?我不好奇。”女人摇摇头,“你李哥再也不会离开家了,这就足够了。”
# k0 P. S; ^( C" l. h# O. C! _  钟强还想说什么,女人把小飞喊了出来,“你钟叔叔就要走了,出来送送。”
( n; [9 ]) P. q" d# d" D  M1 `  钟强抱了抱小飞,浑浑噩噩下了楼,一直到把车开到大路上,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他的心却不断下沉。原本他的负疚只是为李忆农的,现在他知道,那远远不够。如果说对李忆农是负疚,那么面对李妻和小飞,那简直就是负罪。  O2 T# K& i3 K# ?8 i5 D
  李哥,相信我,我一定会为你报仇,钟强在心里默念着,他看着车外昏黄的路灯,在黑夜中一直向远处延伸着,在远方渐渐汇集。
7 f: d! w; g8 l% o3 {  越过路灯的尽头,就是那块海滨吧,钟强踩了油门,汽车笔直地向前方冲去。
$ I7 d/ A! e) p5 X  “李哥,等着我。”他向着黑夜怒吼。! L9 U  m/ Y  [6 g% s+ S6 z

# s# T% r, I1 w0 S6 d! j  钟强靠在座位里,看着窗外,青翠的绿色不断地眼前晃过,就像一幅连绵不断的风景画。他恍惚地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想了想,他终于记起不久前他和大周刚来过北京,难怪他会有这样的感觉。% k* s2 Q' m1 \% |" Q- I
  这条从北京出发的高速公路通车已经有几年了,这一段路边植满了杨树,如今也都长得高大挺拔,那青翠就是杨树的叶子,凌晨的一场阵雨使它们更加晶莹。
& \! P- t! L$ {  钟强转过头看看身边的小强,他缩在座位里,半闭着眼睛。: [. n/ x' R- Z! I5 E3 ^+ h
  “怎么,累了?”
& b$ H. h! O  }3 w2 Z  “没。”小强睁开眼睛,向上直了直身体。- T% O8 R1 b, `" ]5 ~
  “嗯,那就好,”钟强轻轻一笑,身边的这个半大孩子愈发地像个男人了,偶尔还会露出刘队的神情,这神情钟强曾经那么熟悉。0 W/ i& o& ]9 M" X: \. r2 s. b% |
  这半个多月,小强一直住在许军家,最初的拘谨与冲击过后,他默默地把悲伤压在心底,就像初春的嫩芽,顽强地焕发着生命的活力。他的围棋下得也不错,和休养中的许军算是找到了共同语言,他的年龄和小三又相仿,三个人在一起倒也不乏乐趣。0 G- }: R4 r) |  u7 r. n
  这一切钟强都看在眼里。自从小强到许军家,他更是每天都会过去转一圈。小强的自我压抑,让他怜爱,也让他担心。他时常会想起许军对小强的分析,但愿许军是对的,但愿他能从阴霾里尽快走出来。; R& x  F' Y  ~) g! J, h
  几天前,小强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他如愿考入了自己选择的学校,这让表面平静的生活增添了很多乐趣。吃晚饭时,许军突然对钟强说,“你带小强去看比赛吧。”
: |+ N8 x5 f$ n  钟强一愣,他记起了许军和他的那个约定。他抬头看着许军,许军看了他一眼,把头转向小强。
  X8 h( r7 y9 r, ~, }/ J, L/ @  “小强,想不想去看比赛?”! F8 }5 H1 K  a4 y
  “比赛?什么比赛?”
2 G5 k# \$ r" S" L2 v! w  “奥运男篮。”
6 _' I0 G1 T9 w; v7 j  “是吗?哪一场啊?”- r( h7 `5 E* Q! q8 {
  “中国对德国。”
3 ?* `# R1 C7 ^2 f( {5 A  Y8 \  “哇,”小强扬起手,“诺维茨基和卡曼,当然想啊,有票吗?”
- \) }  y( O/ {, F  “你别看我,去问你钟叔。”许军笑了。1 j$ n0 r# c/ n: p5 d
  “嗯?”4 N& a0 q( G0 O: ?
  钟强看看许军,又看看小强,也笑了,“行,我带你去。”6 F# c' P. D) h; q. }
  “好啊,可以在五棵松看姚明和诺维茨基的激情碰撞了。”小强难掩兴奋。
; }" z# ?. ^- U- h$ d  “你还知道五棵松啊?”许军哂笑。; R+ L, ^5 ?4 V4 f, r
  “那是。”小强得意满满,脸上浮出一丝坏笑,“许哥,问你个问题呗。”
2 K' M) ~0 T8 M0 w; F4 Z* T  “说。”
8 b6 d+ I2 C. Z* q; b! a  “我管钟叔叫叔,管你叫哥,那你管钟叔叫什么啊?”
! K) v) C' I7 |  “去,你这个小屁孩儿,”许军愣了一下,才想明白小强是绕着弯在收拾他,“没大没小的,咱们各论各叫,不信你问你钟叔。”
% S4 Q0 X7 ~+ S. O! a  钟强想起这一幕,偷偷地笑了。. P$ B9 |7 J: }' i" N
1 s& @1 V. _: W: I' {
  尽管过了一夜,但谈起头天晚上的比赛,两人仍兴致盎然。这也难怪,那场比赛的确是太惊心动魄了。两人都是铁杆球迷,不仅熟悉比赛规则,而且对比赛双方的情况早就门儿清,在现场他们就不时议论,现在闲着无事,更是他们回顾的好时机。
. t" B8 b6 ~9 i6 D5 b" J" f/ r  与小强不同,钟强更多地喜欢中国队,尤其是姚明与孙悦。小强是NBA的绝对拥趸,在他眼里,球星没有国籍,相比较而言,他更喜欢诺维茨基,两人争来争去,一时倒也谁也说服不了谁。说到最后,两人口干舌燥,相视而笑。
; Q( a7 _- t. A$ G  “眯一会儿吧,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6 x' [: M3 b1 ^3 Q# g5 Z
  小强点点头,闭上眼睛。
! T6 I! n# k/ A$ s( U' L& B  钟强却没心思睡觉。这一段和小强相处,让他愈发地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他曾暗自发誓,要在小强上大学前将凶手抓住,让小强安心地走,如今他心里却越来越没有底。
0 }9 |. h- D7 {2 s# D  钟强原以为,因为队里的介入,案情很快就可以真相大白,可他没想到,一转眼十几天过去了,队里进行了大量的摸排,但是刘队的案子没有任何进展。尤其是关于十年前的事件,更是扑朔迷离,所有人,包括刘局,都表示毫不知情。
# U9 |* y9 I8 {. B4 s3 A  当然,十年前的事件只是在暗中被作为侦查重点,暂时还无法完全公开,钟强实在不想把李忆农牵扯进来。陈队曾利用汇报工作的间隙,问及刘局,据陈队回忆,刘局认真地想了半天,仍是一脸茫然。
% C' T) g( O6 f! D  “他说他不记得派刘队他们去做什么了。”陈队说。
/ m: d7 g4 _# c+ Q& m  [  “那样太不合情理,”钟强皱着眉头,“我问过大周,大周记得很清楚,刘队和李忆农有一周都不在队里,而那时正是法院开庭的关键时期,如果不是有其他的任务,他们怎么会同时消失?如果确实有任务,刘局不可能不知情。”
+ g/ Q' |' \$ P# b! E  “但刘局就是说他不知道啊,”陈队看着钟强,“会不会是更高层直接派的任务?”& h5 y' \; z  D% f8 R( |* e3 L4 }
  钟强沉思半天,缓缓摇头,“那也不对,就算刘局对任务不知情,那两个人一周不上班,也总得请假吧,他们总该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f/ |* y) c( J1 _! T; |- L! r
  “或许他们真是因为自己的事请假呢。”7 V1 ]$ C& r! A, F2 x3 X0 B
  “陈队,你和刘队在一起共事二十年了,比我还要了解刘队,你觉得那是刘队的风格吗?”/ E! v% f# k8 z$ Q2 b
  陈队摇摇头,又点点头,“你说的有一些道理,刘队是个工作狂,那年那个杀人案是个挺大的案子,开庭时他不应该缺席的。”8 D; \" a8 s/ x/ Q& z/ |" O
  “就是啊,不仅他不在,还把李忆农拉走了,如果他们不是去做什么事,这解释得通吗?”3 I0 V! m5 a) Z# r5 U
  “嗯。”
0 ]9 ]0 S$ v( ^  “还有件事很蹊跷,所有人对他们那一周的情况都一无所知,就连后来大周问起,也被他们搪塞过去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9 r9 ~' i, O% q+ I  陈队看着钟强,没说话。
' [4 G1 {9 @' I* b  \  “这反过来可以说明,刘队和李忆农对他们做过的事守口如瓶,你想想啊,他们对搭档都隐瞒了。”/ H( r) G5 Q2 D; s% b8 Z4 Y+ g
  “那他们做过的事应该是个秘密,至少他们自己这样认为。”
$ c/ A; E! n' L2 z) @& D8 }' I- |; n4 Y  “嗯,刘队和李忆农都不在了,最有可能知情的刘局又说他自己不知道,这岂不成了一个谜?”' Z6 }( {- w- @* Z1 H, V% m
  “迷?”- R* Q% K- u+ g+ I
  “这难道还不是迷吗?”
" E4 U7 k' r/ ~) n3 \4 X* m- n  “没有迷,所有的迷都是可以解开的,不是吗?”4 Z& n0 F$ P9 u5 u% y# g7 |0 q/ D. J8 P
  钟强回想着陈队的话,没错,所有的迷都是可以解开的,问题是如何去解?
0 \. H% c' ?% T0 d4 ^& V2 H# G4 P3 o; M1 S- g
  周一刚上班不久,钟强就被陈队叫到办公室。
7 m& b7 v! t- d: |  “找我有事?”他问陈队。; s! s0 Y0 w6 w8 [
  “不是我找你,是刘局。”( i+ A8 i% q- y" m# y
  “刘局?”钟强一脑门子雾水,“他找我干什么?”钟强一向和领导走得不是很近。9 u( f' L# d5 d
  “你去了就知道了,他在会议室等你呢。”1 S) \* j, ^* `; q+ E6 v
  “会议室?”钟强刚想走,又转回身,“除了我,他还会找谁啊?”- a: m: P8 O$ l& P0 a3 ~7 U
  “我也不知道。”陈队摇摇头,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z: z' s) a6 D; s2 `' e
  推开会议室的门,刘局正坐在椅子上抽烟,见到钟强,忙打招呼,“钟强,你来了,来,过来坐。”( D5 v) ?! V$ d# C
  隔着两把椅子,钟强坐在刘局的侧对面,他不知该怎么开口,眨着眼微笑着看着刘局。3 I1 E$ R/ K* ?7 Y/ S+ |8 i$ ^% }
  “傻笑什么啊?”刘局扔过来一支烟,钟强接住,点着了。
- U* i* n4 ?6 `4 z  “我是没被领导召见过,紧张啊。”钟强吸了口烟,定下神来。
( ~+ A# g! N& J8 m6 L( |' Y  “看你说的,哪儿有领导啊?”刘局笑了,“我也是从这儿出去的,原来就你这样子啊。”
) m; W' k; B) e' m$ U9 P+ P7 I* S  “刘局,你找我有什么事?”
9 g6 m! l! {5 k) r5 G  “也没什么事,就是随便聊聊。”0 k* n5 Y; r3 Y4 V9 p% O& g
  “哦。”
! \; |- k6 Z% ]5 n0 B; p  两人默默抽烟,似乎刘局也在琢磨该谈些什么。
6 S2 L% [! F6 S" v% v  “钟强,工作有七八年了吧?”
/ R% q: A( h" h( L0 k# c) m$ e) J  “满七年了。”5 T4 H$ p2 n' R; M
  “嗯,你来时我已经去局里了,不然咱们会更熟悉。”/ d9 w( g9 M$ P3 F8 ?
  “是啊。”/ r7 ?7 `& v. _: s: l# A$ N
  “这一段累坏了吧?”  p- k5 O  i4 K8 I
  “还行。”; h' }. I2 L! t& ^5 @- H
  “哎,干我们这一行,就得没黑个没白天,时间长了,身体也都完了。”* s" T: q" [" Q* B3 @
  “谁说不是啊?”钟强痞痞地一笑,“那就靠领导关心我们了。”( I- D* J* G' \- [3 ^$ `7 F
  “你啊,”刘局也笑了,“家里人都还好吗?”
8 O! Z1 R# h, r$ C- T2 p  “还行吧。”
5 v3 y+ E( ~' Z6 R2 x" T  “你这么忙,家属区有没有什么反应啊?”5 ]) m3 H" f8 |( A
  “我老婆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她崇拜警察。”钟强晃晃头,一脸自嘲。! P# I4 H, P" W
  “是吗?这么说她没什么怨言?”
; m1 Z" n! u2 Q: B  “嗯,他就是你们这些领导最希望的那种警嫂。”
: e3 S5 I! H+ i. a8 g8 J6 ]  “你小子命挺好啊,比我幸福多了。”
& m) g' s4 C8 H( G  “不会吧?”说出这三个字,钟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d+ L; a1 O8 d; x  “嗨,你嫂子那个人,”刘局停顿一下,“厉害,得理不饶人。”
3 d! ^2 \8 A: k  钟强笑笑。1 H0 [+ V+ P0 r
  “哎,也难怪,我们这一天天人不人、鬼不鬼的,也是够他们受的。年轻时我也不理解,哎,这么多年过来,也真难为她们了。”) K0 q- _4 n& t4 ~$ ^7 A
  “就是。”3 _: F; y, t1 Q9 f( {8 L0 e/ H
  “孩子怎么样?几岁了?”
# e0 m. W  a" o  “就那样吧,四岁了。”* `& {( R! u" J( A- m
  “是个秃小子?”0 j3 ]: W- \2 U# B% n6 |- L  y
  “嗯。”钟强点点头。) G& p: S: d8 g. j
  “不错,好好培养。”
; O3 i* z1 d: M7 I  绕了一堆,钟强有点云山雾罩的感觉,他不知道刘局的用意,但他打定主意,如果刘局不说,他不会主动问。" G3 s* N5 g/ L* U& u
! i2 L* r1 v# _7 K: _* `: o
( X% k8 j6 F$ M& \' Q4 X
  刘局续了支烟,点着后才想起钟强在一边坐着,也扔给他一支。) a  w6 M) _6 O
  “最近队里怎么样啊?”* y* b: [" y/ O3 C5 U9 w+ i; U- k5 c
  “队里?”钟强刚要点烟,听到刘局的话,他取出嘴里的烟,“队里挺好的啊。”
6 p& i- `$ ^2 T; e% {( J  “是吗?”刘局像是漫不经心地眨眨眼,这举动却让钟强心里一紧。
+ p/ X6 u$ r# e/ c! e  “嗯,还行吧。”
: s# [# w4 L5 P$ p1 Y2 V  刘局看看钟强,吐了口烟,“哎,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事情不断啊。前两天我收到条短信,说是五个福娃代表了五场灾难。”
2 H- ~( H8 ~% m# @: K8 Q8 ]. a  “有这个说法?”钟强还是头一次听说。
+ _; w. x9 T0 D! q  “是啊,听着有点悬,但细想想,还真像那么回事。”8 j6 k9 N4 y2 ^. C+ l7 Y
  “怎么说?”
. a. z; z5 @4 x6 o6 m' [! }. v7 _/ S  “我想想啊,”刘局拍拍脑门,“好像是说鲤鱼代表湖南雪灾,圣火代表圣火传递受阻,风筝代表潍坊的火车事故,藏羚羊代表藏独,熊猫代表四川地震。”4 f9 S9 I/ @' y
  “太有才了,”钟强不由得笑出声,“什么人编的?”
- M* p0 u. j" \/ r8 I- ]  n% a+ Z  “嗨,这咱们也就是一听一过,可别出去乱传啊,奥运还没结束呢,上边的弦绷得紧着呢。”0 g0 d/ t, r0 Y. p3 O5 C
  “我知道。”钟强收敛起笑容。
- o4 o2 q( |  f  “你看,国家有这么多事,咱们局里也不太平啊,先是让周亮搅和了好几个月,连部里都惊动了,幸亏把他抓到了;然后李忆农因公牺牲,最让人受不了的还是刘队这件事,三条人命啊。”' `! \+ J5 m9 w& e: @
  钟强黯然,他隐约料到刘局会提这些,但咋一听到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3 B) [6 a6 D& N1 m  “刘队我们共事多年,李忆农也在我的眼皮底下干了几年,我心里啊,哎,不说了。”刘局晃晃头,连着抽了两口烟,把烟头熄灭,“我们一定要早日破案啊。”
) ^& B; x5 Y  @7 g9 l7 F, B2 P  “我们会努力的,”钟强发现刘局仍在盯着他,又加了一句,“我们都憋着一股劲儿。”7 E" S. O: J2 O3 W8 B* {
  “那就好,”刘局点点头,“这案子一天不破,我这心就一天放不下,我们得给我们的战友一个交代,更不能让队里的人心寒啊,我们做刑警的,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怎么做工作啊?我担心会有一些情绪波动啊。”+ M3 x, p1 S" j5 r! r! ^0 ?+ }0 ]
  “这倒不至于吧?”钟强轻吸了一口凉气,“队里的人都干劲儿十足呢,没什么可怕的。”6 m0 p3 M* C6 ?$ _$ a
  “这样最好,我就是担心。你们能这样,我放心多了。”, S. w+ o0 v9 G: G: c) ?
  钟强低下头,没说话。$ g* w) r: C, |. b; W$ J
  “算了,不提这些了。刘队走了,这么大的一个警队,陈队一个人也管不过来,局里准备尽快配一个副队长。这些天你在队里听到些什么议论了吗?”
# u- s; E# ?. G" T( i8 P% n3 g  “我没听说什么。”钟强轻轻笑了,“刘局,你不了解我这个人,我平时不和别人扯这些闲话。”& K. u7 M+ R/ c, R1 [& Y. b( e: s
  “你以为我不在这座楼,就不了解你?你不是‘大学’吗?这几年侦破的案子,大家都看在眼里,谁还不知道你?再说,如果刘队不走,明年他就是队长了,他和我提过好几次,让你做他的副手呢。”
. v, f0 D% H+ X5 t8 ]" j  这事刘队从未和他说起过,刘队一直都是在默默地关心他,钟强的心抽搐了一下。
6 z2 \1 U4 |* a# K$ `0 q) y* s  “你想做副队长吗?”
  i0 r" T. Z  s+ I& \) [7 m* c  钟强楞了一下,马上回答,“我不是那块料。”: U% ]3 {  F& q9 u  M4 G8 v! `2 \# L
  “你先别那么肯定,”刘局笑了,“本来嘛,党组的意见是从外面调人过来,但我一直坚持我的意见,从队里选一个人,后来党组就同意了。我和陈队商量过几次,想来想去就你和孙晓东两个人选,我倾向选你。”/ m) n% x$ o2 q$ ^* m
  “我真不是那块料,你们让晓东干吧,”钟强苦笑,“他比我强,我不会管理,能做好业务就行了。”
( S7 L/ t, {8 }% n  “你呀,你呀,”刘局用手点着他,“你以为我争取这个结果那么容易吗?说服党组那帮人可费了好大的劲。咱们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不想将来会出什么事,晓东人不错,但我看比不上你。”4 d$ w1 N) F: v
  “我——”) T6 _' \) F" n
  “钟强,我今天可是代表组织和你谈话,你别着急拒绝,回去好好想一想。”
$ s1 p4 A+ S' x1 ^* T* m  钟强知道自己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 |, J/ ~: i, d, V
  “但愿你能给组织一个满意的答复。”刘局叹了口气,“你知道,刘队一直是希望你能上的。还有,今天的谈话,你暂时不要外泄。”( i, ?6 @" N# c8 I* ]  |
  “行,我知道了。”在心中,钟强也叹了口气。* D7 F* }1 x: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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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大修,钟强终于又开上了自己的车。这一段一直在开许军的车,咋一换,还真有些不适应。男人,没有不喜欢车的,好车就是好车,可那不是他的生活,有这辆捷达,钟强就很知足了,毕竟这是他自己买的。) n8 A0 ~3 |/ \; y$ U/ j
  队里有很多车,有局里配置的,也有从外单位借用的。自从自己买了车,除了统一行动,钟强从来不碰那些车,局里的车都有标志,出去做事不方便,而对于那些借用的车,不管同事怎么想,钟强多少都会觉得欠些情,他宁肯不用。再说现在在某种程度上,警察就如同过街老鼠,虽然未必人人喊打,但人们的眼睛都在盯着他们,不能像以前那样过于招摇,况且部里一直在强调各种纪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平白无故地惹那一身骚。$ h0 V. H, }7 A6 N2 Y% m; v& J
  钟强就是这样的人,有时他会想,除了缺乏李忆农那样的激情,他也会有些迂腐吧。就如同副队长这个职位,他并非真的无动于衷,可又的确是可有可无。他的同学,有的位置比这个还高,做个副队长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总算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认可,和别人谈起来,心里也会多一些底气。但是不做又如何呢?上大学学刑侦,那是出于他的兴趣;毕业后来到警队,那又是他的幸运,如今的毕业生,专业对口的又能有多少呢?工作,从本质上说,无非就是养家糊口的手段罢了,结婚生子后,钟强更加体会到这一点。他是个男人,他要照顾老婆,养育儿子,除此之外,又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呢?( c/ S/ y3 C( G5 G# B0 s
  这就是他曾经的人生,可是自从那个海滨之夜,一切都改变了。钟强不是不注重兄弟感情的人,他是个大男子主义者,兄弟永远是不能缺少的,为此老婆还和他闹过别扭,但他从未把兄弟与老婆、孩子等同视之。正是李忆农,让他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老婆、孩子,还有一些是他所不能舍弃的。
' [3 W) q; ?6 U$ |  没错,就是李忆农,海滨的真情告白深深地震撼了他,当然,那是有他们七年的共同生活做铺垫。他终于发现,在他心里,李忆农是无法割舍的,就如同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对同志,他并不排斥,如果自己是这样的感情,那另当别论,可最让他感到困惑的,是他确定自己不是同志,那这又是什么感情呢?
; ]& M: ?4 ]: x7 U7 c! ]  正是这种困惑,使得他自海滨归来后,刻意地在表面上对李忆农保持冷漠,然而这一切又让他抱憾终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有时他在想,如果李忆农不走,他们的关系会是什么样呢?发展到最后,他会接受李忆农的感情吗?抑或是因为无法接受,甚至不能忍受,在两人之间爆发一场危机呢?5 E! ~2 c3 R7 ~" L5 D
  但是生活中没有如果,他和李忆农的关系,已经永远定格在那个海滨之夜,定格在李忆农满身鲜血躺在他怀里的那个瞬间。! _% w- a6 ]4 X, h
  这就是命,他知道,这一辈子,李忆农那灿烂的笑脸都会在他的心中。
. `7 ]2 n2 ^. g2 b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为李忆农,也为他,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5 A$ Q! ~' H- M* w
  至于许军,硬生生地挤进了他的生活,可这能怪许军吗?是钟强给了他挤进自己生活的机会。对于一个肯为自己舍弃生命的人,他还能说什么呢?很多次,钟强感到害怕,唯恐自己再一次陷入和李忆农那样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但有时候他也能感受到内心隐藏的渴望,或许他已经把许军看作了李忆农的化身。4 B; g- D) r- x7 ^: l% T) Q
  “不会真的是这样吧?”钟强想,“都三十几岁的人了,儿子都能打酱油了,怎么反而越过越糊涂了?”  h9 [) V! b& n! A$ ]3 T; e
  前面的路口是红灯,钟强将车缓缓地停了下来,这打断了他的思绪。看到窗外熙熙嚷嚷的人流,他不禁又想到光盘事件。这边的调查暂时没有新的进展,他一时无从下手,但在省城,事情还没有做完。找到林兵后,他原本希望给那个“私家侦探”做个拼图画像,还想通过电话卡的销售渠道,调查一下“使者”的线索,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做,就匆匆地被大周叫回队里了,这些天一直忙于调查,倒也没顾上。
, O0 R2 H: F& P+ n) D$ a& H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李志军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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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头儿今天精神抖擞啊。”钟强刚一进办公室的门,大周就来了一句。9 N, L* T: |6 s9 b% `
  钟强一笑,随即说,“我哪天不抖擞啊?”
3 d) x/ a, N7 N; E. }  大周端着茶杯,笑眯眯地看着钟强,无论多么热的天,他都要喝热茶。“你原来是得瑟,哪儿是抖擞啊?”- p  x& ^6 r6 _
  “没事就拿我开涮,”钟强扫了一眼屋里,发现小王还没到,就问大周,“小王呢?”, G! M2 |2 }# W. C
  “嗯,来电话了,说是有事,晚来一会儿。”- h  a: ^) Z+ |" r
  “哦。”钟强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大周凑过来,晃着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7 o6 c- c& S8 }) I1 R2 |  “你今天是怎么了,有病啊?”
7 V5 F) }1 L2 \6 J  “哎,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这话真没错。”大周喝了口茶,看着钟强,“听说某人要升官了?”
! w5 i, |% ^4 f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八字还没一撇呢。”钟强这才明白是有关副队长的事。8 v+ l/ `* R8 V* Q) Z' y
  “队里都传开了,还什么八字没一撇啊?”
, o4 T( r+ n* ?6 a- X! ~9 \  钟强心中一愣,明明刘局还在嘱咐他保密,怎么这么快就都知道了。
  G  o% a- a! L. s1 _9 m  “头儿,你可得请客啊。”
  ^+ U- y! K' Q5 r/ E  “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4 ^, T6 R+ A9 P* ]
  大周笑笑,转身走开了,临走自言自语,“这回有人该不高兴了。”3 w4 L+ J" h; M2 g
  钟强当然知道大周的意思,他原本没有想这么多,大周这一说,却搅得他心神不宁。整个白天,不时地有人进进出出他的办公室,嬉笑打闹,话题只有一个。这让他很不适应,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独角剧的演员,整个剧场都是静悄悄的,唯独自己却被聚光灯照得闪亮,接受着观众的审视和品评。更让他郁闷的是,吃过午饭,在走廊上碰到孙晓东,孙晓东尴尬地和他打了个招呼,扭头就走。看着孙晓东的背影,他心中一阵苦笑。" ]5 o% k7 T- ^+ r, F+ P4 R
  下午,他再次取出刘队的手机记录,却发现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静下心来。他连抽了几支烟,强迫自己专注于案情。和李忆农不同,刘队基本上没有收发过什么短信,没有文字性的记录,这无疑地增添了调查的难度,尽管每一条通话记录都被详尽分析,但是可能的线索还是没有被发现。
. x& X; V8 h/ U, n+ \( \; k  钟强隐隐有一种挫折感,平生第一次,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不仅是能力,也包括运气。他回想起从光盘出现后,一再地阴差阳错,如果自己能更敏锐一些,更专注一些,或许李忆农和刘队就不是今天这样的结局,尤其是庆功宴那晚,刘队已经告诉他要和他谈谈,如果他坚持当时就谈,或许刘队回家就没机会喝酒,或许真相已经大白。
' J5 U+ j) s5 c* W  其实这种挫折感从早晨和李志军通过电话,就一直如影随形。按照李志军的能力,拼图画像和调查电话卡的销售渠道,简直是小儿科,但不巧的是,李志军告诉他,他已经被派往汶川进行支援,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地震后,按照部里的统一部署,各地警方都派人到四川,这事钟强清楚,他们队里也走了几个人。在电话里,李志军告诉钟强,如果需要,他可以找人帮忙,钟强想了想,拒绝了。他们本来就是在打擦边球,李志军不在,很多事不易控制,他不能给他增添更多的麻烦。; S5 C- b  x0 z* s8 g
  哎,该如何继续呢?钟强抽着烟,锁紧了眉头。6 a/ T" X* |! P/ \) i

% s' {0 K7 \3 z! I  钟强到家时,儿子已经洗完澡,正穿着浴衣在沙发上玩,换过拖鞋,钟强走过去,伸出手,“儿子,来,抱抱。”! j3 @: ]  c7 h  }
  儿子凑过来,用鼻子闻了闻,旋即就躲开了,“别抱我,你臭。”又转过头去,冲着里面喊,“老妈,老爸又喝酒了。”
8 Z! Q+ m6 B" S1 L4 ^: s; v+ p  “你这个臭小子。”钟强站在沙发边哭笑不得,刚想说什么,老婆从里面走出来,“对,咱不理他,走,跟妈睡觉去。”在走廊拐弯处,她回过头对钟强说,“这么热的天,你也先去洗个澡吧。”
' a8 A; B  ]$ O) k  g# k1 H  “我先凉快凉快,看会儿电视,一会儿再洗。”钟强打开电视,调到奥运频道,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奥运已近尾声,金牌之争已然没有悬念,他有些索然无味。电视里正在播放访谈节目,他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更喜欢比赛本身。“真遭罪啊。”看着运动员在笨拙的主持人的摆弄下,渐渐语无伦次,他不由得笑了。" k9 k# \+ L  t8 p# j1 t- C
  不一会儿,老婆从儿子房间走出,直奔沙发,钟强将一条腿搭在沙发靠背上,另一条腿向里收了收,给老婆腾出一块地方,老婆紧挨着他坐下。
, p5 K% f) j7 k4 B/ K; V  “儿子睡了?”
6 I  k9 W: s" @3 z( _8 i4 J: U  “睡了。”女人吸吸鼻子,问钟强,“又喝酒了?”6 T+ \% X, f' `
  “就喝了一瓶啤酒。”" f6 }6 w8 E, C
  “你天天开车,还是少喝点吧,”老婆的眼睛也盯着屏幕,“我今天晚上回来,就碰到一起车祸。”  ^) `8 V2 t( q# p+ y9 A7 P
  “嗯?”钟强的目光仍守着电视。5 f" n- }0 b: I/ l
  “一个警察骑摩托,撞到公车上了,真惨啊。”
' S* V/ [+ ?6 ~7 d! {  “警察?在哪儿?”$ o" _6 a; ?2 o4 L$ k
  “就在前面的路口,警察的摩托直接撞到公车,人又弹起来,撞到挡风玻璃,把玻璃都撞裂了。”
( z7 d% O$ D7 w0 H  “人怎么样?认识吗?”( ?5 H/ y' Y1 `; Y% r1 K" \
  “不认识。”老婆摇摇头,“挺年轻的,像是参加工作时间不长。疼得直叫,那声音才渗人呢。我听边上的人说,他的腿算是废了。”
, ?  ]' L4 x6 N6 C* }1 K  “怎么会这样?”钟强皱起眉头。
. }4 S  P, U" ^$ O: Q4 O1 f  “话说回来,也怪那个警察,在路口转弯也不往前看,还一下冲到逆行线上,开那么快,估计肯定是喝酒了。”老婆转过头,打量着钟强,“我一下就想到了你,心立马就揪起来了。”
0 z" o; @% D9 w- C: n  “别瞎说。”钟强打断女人。: }- q0 v" s! F2 R
  “真的,能不喝就别喝了,你天天回来的这么晚,你知道人家多惦记你。”
8 g3 K0 G. P8 H. @/ o4 U$ z  钟强心里一热,想说什么,但只是轻轻“嗯”了一声。5 e9 \6 I, {  S6 l1 @5 V
  “对了,小区这帮孩子组织了个足球队,儿子也参加了。”& e; Q; x) B& O6 C+ ]7 I5 l
  “是吗?”钟强笑笑,“他会踢吗?”
$ m3 m0 @- D# [: d- ^  “都不会,但大家都玩得很高兴。有个教练教他们。”/ R# q0 b2 d' f
  “还有教练?”
# I/ G! e  k. k- K8 h( G: B  “就是六号楼方方的爸爸。”
$ ~. B& a, s6 B% _9 z; B% w7 |  “哦。”
5 @6 L& j) i  ]/ D* Y  “人家对孩子可有耐心了,哪象你,从来不带儿子玩。”2 Q0 ?& [$ W- Z% }: @/ j
  “我怎么不带儿子玩了?”
, F& b" U( S/ o, p' k% o% I5 q, X  “得得得,我不和你犟,不过说正经的,儿子大了,需要父亲了,不能一天到晚都是我带着他啊,好多性格培养方面得靠父亲啊。”
* q2 F, I6 @0 p# y) Z  “我知道。”钟强起身点了一根烟,“局里找我谈话了,想让我当副队长。”
7 C' N% O: G1 G6 I, t( l  “好事啊,你怎么想?”
3 Y" ~! k0 g4 V9 @  “嗨,当不当吧,队里那么多矛盾,想想都烦,再说了,如果当上队长就更忙了,哪儿还有时间管孩子?”% Z% `) ^  v, G' \& [( d0 N1 l
  “你没当队长也没管过我们啊。”
* t- ^) w2 m+ x" c- E! K2 k/ V  “你——”钟强一时语塞。
# i2 D% j1 C6 l4 J! b  “别你你的了,去洗澡吧。”$ D/ m& w: q. u/ n& x' \) c
  “我等一会儿再洗。”
% J# I' N# |3 c7 f5 x( i( ^6 e6 I5 o% @  “别等了,”女人的手摸上了他的大腿,“我今天买了一桶韩国的浴泥,给你试试。”
+ [3 \3 y7 w4 P0 u  “又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又不会用。”& G; A$ v1 p7 v3 r' u* ^
  “我给你洗。”
! e3 H* a0 @5 J  |9 Z- p' |  “你给我洗?”钟强抬起头,看着女人,女人羞涩地转过脸去。" Z& L6 I3 y$ M
  “行啊,咱混的也有人给洗澡了。”钟强掐灭烟,拉住女人的手。: _- q' T! D9 V$ I7 C
. e7 z3 V  s. a6 v7 Z9 \
  忙碌了一天,钟强略感疲惫,他将车开出警队大门,望着马路上熙熙攘攘的车流,皱了下眉。他习惯地将车向右转,那是到许军家的方向。车刚转过弯,他猛然想起妻子头一天晚上说过的让他多陪陪孩子的话,他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踩了脚油门,汽车缓缓地向前驶去。$ k. H% y( K& U/ [  F  I
  刚一进屋,钟强就闻到一阵香气,他抬头一看,好家伙,餐桌上的菜摆得满满的。* i8 P8 X& c# G2 B) R9 J
  “就等你了,快点洗手,咱们开饭。”许军坐在沙发上冲钟强喊。& o2 n  T, }# C3 q$ H
  “今天什么日子啊,弄得这么丰盛?”钟强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他原计划只是过来看看,然后回家吃饭。* C+ _5 r- |3 H! \6 w- A
  “你猜。”许军边说边拄着拐杖来到餐桌旁。
$ ?4 V9 f$ `; s  “猜?我猜不出。”钟强皱皱眉,转过头问小强,“到底怎么回事?”1 z5 o# ?! Z: F3 H  l; F
  “哦,”小强眨眨眼,“有个残废恢复自由了。”$ B7 r5 Q- z+ |$ K% R
  “哦?什么意思?”钟强打量着许军。
+ a8 u% c& V% F; J/ d, n  “猪怎么死的?”许军在餐椅上坐下,“你是真笨还是假笨啊,我拆石膏了。”% e' V) B0 F6 |& B. G9 ?. s- ]
  “是吗?什么时候去的医院啊?”
. k7 l+ t( i5 f- a9 b6 ^) b$ p  “下午啊。”
# x: }* M* J, Q" ^' L  “你怎么不告诉我啊,我开车带你去啊。”
) i# K5 n1 I7 [& ]* G( k0 B  “你那个大忙人,咱可不敢劳驾。洗手去,今天得好好喝喝,他妈地,这破石膏没把我箍死。”( @: n2 ^6 ]% R8 S( W
  钟强到卫生间洗手,他知道,无论如何,这顿酒他是躲不掉了。
5 k- q7 V& a% W1 b" ]  酒足饭饱,小强和三儿回到房间里杀五子,钟强扶着许军躺到沙发上。
' j5 ]7 a9 Q9 X! u8 g  “腿怎么样了?”
1 O: c: m8 A, s4 M/ L* X  “没什么大事,就是还得养一段。哎,但愿别成个瘸子,我还没媳妇呢。”
$ l5 v: a4 p' G! Y- z  “没事,真成了瘸子,咱就找个瞎子。”钟强一笑,“对了,瞎子背瘸子的故事听过吗?”' C/ f. y0 S( E/ w
  “瞎子背瘸子?没听过,说来听听。”) }/ p5 z# V$ V" u
  “这可就话长了,”钟强点着一根烟,又帮许军点上,“话说解放战争,孟良崮战役,我军将士与国军浴血奋战,死伤无数啊。”
& P5 X$ x5 h2 j  “快说,别卖关子。”2 }; {: U$ l9 l
  “哎,伤病员太多了,医疗队和担架队照顾不过来,就安排一些轻伤员自己撤到后方。”
7 W; W( K) M/ W  T6 M% \  “嗯,接着说。”% B! q: \/ l2 c
  “有一个战士被炸伤一条腿,走路不方便;另一个战士眼睛被炸瞎了,看不见东西。领导就安排他们一起走。”
' `0 ]3 [1 W9 ]" v  “哦,瞎子背瘸子是这回事啊,这也没什么啊?”- m0 O+ S$ U% H) o0 s
  钟强白了许军一眼,继续讲,“两人歪歪斜斜走了五里地,瞎子把瘸子放下来,问瘸子,刚才你是不是看见谁家的俊妮儿了?”
- e+ h% _) r9 U8 {$ h" I0 \- }  “是啊,你怎么知道?瘸子很奇怪,问瞎子。”
3 N/ x% w  {7 A$ l  “就是啊,他怎么知道呢?”许军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  O8 Y, O3 U3 [& y+ E1 x- A' d
  “想啊,刚才你不是还在说猪是怎么死的吗?”
  y1 Z- C2 n- N6 [4 }  R  “看你得意的,你个流氓。这个破故事十几年前我就听过了,还当个宝似的。哼,我就是想看你怎么表演呢。”
  Y: _: c. D: O/ e& X8 E  “你——”钟强被气得哭笑不得。
# q2 \. ^% q/ P' _# n1 H& M$ S5 d* b0 A$ t' b9 O/ {
  “你什么你,”许军笑了,“对了,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5 q; s1 }  G! W; b, _/ |  “嗯?”钟强还是第一次听许军这么讲话,“你说。”
! m. X' r5 I' ?: P3 y7 t  “再过几天小强就要开学了,咱们带他出去玩一趟吧。”
; }7 p! ?7 B1 ]9 G$ _4 r$ ?2 n  “行啊,去哪儿?”
1 M3 A1 p! Q" T$ a5 k1 x/ ]  “咱们去海滨玩上一天吧,那儿的游乐场不错。”
4 e4 N8 C3 R' x' Y3 z2 R% D: A1 z2 t  “我听说也不错,咱们这个周末就去。你的腿行吗?”
8 b4 b) B- Q0 {9 J. t  “我看你们玩儿呗。把三儿也带上,这一个多月他累得够呛。”; b8 }  N! X5 C
  “嗯。”
. t  ~9 x2 `  ?1 r8 v8 X" f3 ~, z  “还有,”许军迟疑着,“我想给小强拿上点钱,你看行吗?”& k! e* Z  _% s6 f( A
  钟强看着许军,想了一下,说,“钱就算了吧,我问过小强,家里还有存款,再说前几天局里还组织了捐款,他应该不缺钱。这一段有你们陪着他,比什么都强啊。”
: h; r, Z) F2 I) x7 d  “那好吧。”许军用手指了指烟盒,钟强抽出一支,递给他。
. f; n1 c" t$ q; _  “饭店这阵儿怎么样?”钟强也给自己点了一支。( t! t7 h4 _, S  V( ^( C2 x$ L
  “淡季,凑合吧。”许军打量着钟强,“看起来情绪不高啊,怎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F% Z, h( D- e% T4 j+ t
  “嗨,还不是刘队的案子。”
# S3 Q- p! e9 Z7 |3 G0 Z. o2 E  “能说说吗?”
# N5 B( O8 U/ [8 U- ]; ]/ z  “查来查去,什么也查不到。”& e& P6 g! I* P# Q
  “是吗?我记得你上次和我说,这一切都和十年前的某个事件有关,那件事有什么眉目了吗?”( Y0 Z- }1 a* n/ t/ X  x
  “哎,”钟强叹口气,“我就是为这件事烦心。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那件事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从哪儿都调查不出来。”  k( F' [! _7 e
  “不应该啊,事情只要发生了,就肯定会留下线索,没有理由找不到啊。”
4 y! X$ v4 T1 s  “是这个理儿,但就是找不到。队里没人知道,刘局也问过了。”
3 a$ z0 }; E, k* O, J: X  “你问过刘局了?他怎么说?”
' a% K7 z8 s3 J  X+ x  “不是我问的,是陈队问的。他说他不记得十年前派刘队他们做过什么事。”& Y( B2 I7 a9 b5 g1 K1 p
  “等等。”许军打断钟强,边抽烟边沉思着,过了一会儿,他说,“咱们先假设,当年他们做的事的确很隐秘,队里的人不知道,好,咱们专门看看陈队问刘局这件事,我琢磨着应该有这几种可能性。
  X$ K5 C3 w1 F. \, V1 q3 ~  第一, 陈队压根就没问刘局;2 C0 v$ v6 ~( A* ]# q3 k
  第二, 陈队问过刘局,刘局也给出了答案,但陈队向你转述的不是刘局的答案;
5 j0 t5 ~2 t2 A) k9 G  z) d+ \% a  第三, 陈队问过刘局,刘局的确说他不知道什么。”
8 L3 r& \) F  R  d' n1 o" V  “我还真没想这么多,”钟强挠挠头,“不过我看陈队不应该骗我啊。”
! X' U  X' |, P$ N& F) T/ q  “哎,你不是怀疑‘使者’就在警队内部吗?那么一个人都不能轻易相信。”
. n' G0 h5 n! |6 w. W  钟强看着许军,缓缓点头,“你说得对。”8 `1 P/ h( E# g
% j& A0 p$ |4 S, I6 W9 L, s# l
  钟强续了根烟,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步。
. ^/ H; w5 L% ^' S7 f2 N  “我没想这么多,确实是个失误。”他停下来看着许军,“按照你刚说的,前两点就是陈队在撒谎,那就证明他有问题。但我分析这种可能性不大。其实到刘局那儿寻求答案,如果公事公办,并不是件什么难事,刘局总归会给一个说法,如果陈队执意撒谎,很容易露馅,换个说法,即便陈队真的有问题,他也不敢这么做,他不会蠢到肯如此轻易暴露自己,这样做风险太大了。”2 D/ V7 c6 _$ N% e* C% d1 V% {
  “你说的有道理,但万一陈队和刘局串通了呢?”1 o2 j6 t" m2 N: ?- t
  “你是说——”钟强倒吸了口凉气,“当然有这种可能性,只不过假如事实真是如此,我们的处境就太艰难了。”7 d7 l# b* x: V
  “什么可能性都有啊,难道不是吗?”
% M* a1 F% s. ]' E! t. P, f5 O  “嗯,道理是这样。”钟强继续踱步,“在目前的情形下,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种可能。好,我们先忘记这点,还是把陈队和刘局分开看。你说的第三点,如果陈队描述的是真实的,我们先把陈队的嫌疑放在一边,只看刘局,那么就有两种情况。第一,刘局在故意撒谎,那么刘局就有问题。第二,刘局的确不知情,也就是说,刘局并不知道十年前的事件,当年刘队和李哥是被更高层直接调动的。但我想来想去,这实在有些说不通。不管怎么说,刘局当时是警队的一把手,即便是上边直接调他的手下去做事,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何况那时正值海滨杀人案开庭,两个主办人同时在队里失踪一周,归队后也没有什么动静,如果事先没有队长的同意或默许,你相信吗?”. s+ g/ s- X4 X& @
  “嗯,你接着说。”许军点点头。7 a; U4 t3 l  f8 X! j6 a! `
  “从现有的线索看,当年刘队和李哥做的是一件很隐秘的事,而且应该是领导委派的,委派的领导要么是刘局,要么是刘局的上级。领导所挑选的人,一般都是自己的心腹。从刘队和刘局的关系看,刘队可以算是刘局的心腹,但刘队未必就是更高领导的心腹。如果这些分析是正确的,那极有可能的情形是,十年前的事件,刘局不仅知情,而且会参与其中,更可能的是他本身就是行动的组织者。我说这些,你听得明白吗?”
/ C* P0 m# Y# I  “我听明白了。”
  |! b# X! B; v2 w9 N) P5 s  “我认为和陈队相比,刘局的嫌疑更大。从这点反过来推断,倒是陈队有可能并不知情。”1 J5 p1 L* u+ R5 h9 H  Y
  “好,我们沿着你的思路往下走,假设刘局知情,下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撒谎呢?”0 N2 w5 _$ H, z* N9 c5 l# p
  “只有一种可能,”钟强苦笑,“他想继续隐藏真相。”
/ e  ^( \% f; [+ j. q  “隐藏真相?”许军叨咕着,“等等,我想想。我记得你说过,李哥和刘队相继被害,有三种可能:第一是十年前事件的受害者前来复仇,第二是警队内部的其他人利用当年的事件清除异己,第三是当年的主谋杀人灭口。”. T; t5 S9 u* @* T
  “我现在还是这么想。”钟强摇摇头,“而且这想法越来越坚定。”
# h; V" H9 _* i# m  “那么突破口就很好找了。”$ R8 r6 u! T; b/ u. C6 v! ^
  “嗯?你是指刘局?”$ P2 {2 R. L9 }4 [: c; O
  “是。”许军简短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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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k" S3 M8 ]  “哎,我早就知道那儿应该是个突破口,但想了几天,就是不知道该如何突破。”- [  Q  Z6 S* }$ X7 ?2 b) f
  “如果事情真和刘局有关,他要想隐藏真相,你还真不好查。”
8 L" H4 m' G% u( _& b! W4 a  “其实那倒未必,”钟强停下来,“我总觉得就差一层窗户纸,你来帮我分析分析,看我说的对不对。”5 r. x& {7 Y8 ~' P* I6 D
  “行,你说吧。”许军坐起来,“渴不渴?要不要再喝点啤酒?”! U3 f5 L/ X) I) N7 q
  “不喝,你听着,别打断我。”) X) `! \2 B8 A9 U
  “嗯。”! }4 \( u+ H. t( b
  “我说过那三种可能,我们先说第一种,复仇。从已经发生的事情看,那个所谓的‘使者’,不仅要置李哥和刘队于死地,而且很享受折磨他们的乐趣,很显然,他不想让他们不明不白地死去,和李哥的短信联系,还有给刘队的光盘,恰恰都反证了这一点。从这个角度说,他的目的达到了。李哥最后的日子,备受折磨,生活在自责与恐惧之中,并且在得知这一切和十年前的事件有关后,似乎心甘情愿地放弃了抵抗,天知道那些天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再看刘队,或许对李哥的处境有所了解,但起初他可能并没和自己联系起来。李哥知道真相后,应该告诉了刘队,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所要面临的危险,但一方面当时正在全力抓捕变态杀手,无暇他顾,另一方面,他可能要考虑一个万全之策,毕竟他们十年前做过的事情可能见不得光,他的回旋余地并不大。谁也没想到,在抓捕周亮时,李哥选择了自杀,这肯定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这一点,刘队应该很快就想明白了,但于公于私,他都无法挑明。如何既能保全李哥,又能保护自己,这一定会让他心力交瘁。他收到的那张光盘,记录了李哥的死亡,现在看极有可能是‘使者’向刘队发出的复仇信号,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刘队可能想把这一切和我和盘托出,但可惜的是,当晚他就突然被害了。3 ]5 e5 ?) ^. I: t  ^+ k
  “我重点想说的是‘使者’的作案手法,你好好想想。如果我们的分析没有错误,刘局也和十年前的事件有关,那么极有可能他就是下一个复仇对象,他的处境很危险。按照‘使者’的手法,他应该也了解自己的处境。退一万步讲,即使到目前为止,‘使者’并没和刘局联系,但我们在侦破刘队及其家人的案件过程中,曾迂回地向他询问过十年前的事,这不能不引起他的警觉,他极有可能也意识到真相所在。- u; u1 o% E) r  y# F+ C
  “这个时候刘局会怎么办呢?我想一方面,他要隐藏十年前的真相,另一方面,他会全力缉捕‘使者’,以除后患。这是个两难的选择,单凭他一己之力,肯定无法完成。他能依靠谁呢?主力肯定是我们。当然,他会刻意地剥离两件事之间的联系,不管编造什么样的假象和借口。$ a4 n( Y7 a8 ?9 G
  “对于我来讲,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钟强靠在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1 ^- H$ q0 a  p6 r# B- o
  许军沉思片刻,对钟强说,“你说的很有道理。刘局现在应该很矛盾,他绝对需要同盟军。如果能在不碰触十年前事件的前提下,抓到‘使者’,对于他来讲,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但问题是,他从何处入手?难道他有比李哥和刘队更高的手段?我看未必。所以他绕不开十年前,我觉得他的心态可能和当初刘队的有些类似,在真相暴露和面临危险间进行权衡。”
1 q# N  y# A% x; q+ H- H  “所以我说我这个角度切入,可能还有希望。”
6 \/ f$ v" l$ }$ p1 ]5 U  “可你想过没有,如果隐藏真相的心理占了上风,你这样做岂不是很危险?”
4 m6 P/ V$ S- _( t- \0 w  “是很危险,”钟强叹口气,“但是除此之外,还能有别的办法吗?刘队的案子已经僵了这么多天了。”& ~, K2 g$ c9 v9 e
  “那你想怎么做?”0 d) _0 T5 ?0 u; l2 f9 F) h$ T8 e
  “我想赌一把。”钟强轻轻闭上眼睛,“没准儿刘局会配合的,如果我让他相信我们不会暴露真相的话。”$ D* A& [8 }- K* X) ^+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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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愿吧,”许军吐了口烟,“强哥,我现在越来越担心了。”
! d9 J, K2 w* B, w9 f' ?+ R+ T  钟强猛地吸口烟,又吐了出去,“不说这个,我们现在看第二个可能:清除异己。我实在不愿想这种可能性,但又不能不想。没错,警队看起来表面风平浪静,其实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然而能发展到这样极端的程度,我轻易还是不敢相信。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战友啊,能有多大的利益冲突啊?一想到这儿,我的心就会痛。许军,我听你提过你们的生死兄弟,那种关系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5 ]4 v+ g) O7 \/ a' x8 j  “难说,”许军淡淡地,“这个世道,诱惑太多了,人变得也太快了。”# [* S  p1 S# b8 }
  “哎。”钟强拍了下大腿,“算了,不提这些,我们接着说。如果真的是清除异己,我们首先要搞明白两点:是谁要清除异己?哪些人能算做异己?
, f- x  G( p1 P) ]3 O# Q. a' `: x- F/ X  我们先看李哥,他原来的职位是区刑警队的副队长,如果不出意外,过两年就会转正,和他争队长的人没有几个,换句话说,他死亡的受益者屈指可数。刘队呢,陈队退休后他接任,早就是板上钉钉,整个警队,没有人能对他构成威胁,但是一旦他去世,很多人就会有机会。就我们队里来讲,我算一个,孙晓东算一个,其它区队的队长,也都在这个范围里。所以,这可以是一个动机。也就是说,如果有清除异己的因素,针对刘队的层面大一些。至于先从李哥那儿开刀,也解释得通。李哥是刘队的心腹,众人皆知,这样做可以一石二鸟,不仅可以消除威胁,而且也可以利用十年前的事件作为伪装,为侦破增加难度。
8 M4 r4 z% i1 T) Z- |  如果事情只是到此为止,还不算过于失控。我担心的是,李哥和刘队只是替罪羊,他们根本就不是要被清除的目标。”$ f, \2 D) ]  p* z5 Q
  “你是说?”# p: z  i% k$ N9 }8 }
  钟强没等许军说下去,点点头,“这种情况,你说刘局是不是应该好接近一些。”
- _. m# T9 t) D; R2 W! g  “嗯,有可能。”
/ n% x1 L+ O% ~+ I9 U2 I  “关键是在这种情况下,侦破的范围可以划得很小。这样看,前两种情形,我应该都有机会接近刘局。我最恐惧的,是第三种情形。”
2 {* `% P  p5 A4 [  “杀人灭口?”+ b0 A  J6 H- e  N# p) i
  “是啊。如果李哥和刘队是被灭口,那么刘局具有最大的嫌疑。这样的话,我不可能从刘局嘴里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当然,如果刘局上面还有人,他本身或许也是灭口的对象,那就另当别论。”+ X+ `* e$ W6 ^; j% O& f" b6 ^
  “难道除了刘局,就不能找别的线索吗?”$ p3 H' D3 G! s; j% n
  “能,但是更艰难。”钟强抬起头,无意识地看着天花板,“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复仇,但是许军,你想过没有,无论是清除异己,还是杀人灭口,都可以伪装成复仇。”0 U. Z: O& y% o( I7 r
  “哎,越来越复杂啊。”
# \) n5 b( ~, M6 H% }7 S  “再复杂也得查啊。”
, ^2 b6 I2 b8 ~7 O  “怎么查?”& O" o- B" C0 `8 _' ^8 _8 v& |4 W
  钟强长吐一口气,“敲山震虎。”
/ x! ^- {: f. ?% x  许军半晌没吱声,过了一会儿,他用手指指冰箱,对钟强说,“我想喝酒,你去拿两听吧。”/ @0 I' K  {3 y9 B4 q# }
  “还喝啊?”
) F+ m* d8 _3 m9 p/ H. C; Y  “嗯。”+ h9 D$ a& n% j# i
  钟强取回啤酒,递给许军,许军打开,一口气喝个精光。
  L  a7 O& d3 b, i' C  “强哥,我为什么要认识你啊?”
6 O. _4 n' z2 Q4 Q1 H3 Y  “嗯?”钟强正在喝酒,听到这话差点呛到自己,“你想起什么了这么说?”. M& R( A; s% ^8 @8 u. m; i
  “哎,我说你什么好呢?”许军用手把啤酒罐捏得扁扁的,注视着钟强,“你知道你有多危险吗?”
& h5 ?$ W" j9 U* x1 t- I  钟强低头无语。
! x9 N6 g0 P' L/ y  “你想过没有,除了刘局他们,如果‘使者’知道你这样穷追不舍,他能放过你吗?”
+ F& W  a$ }! E' @  “哎,”钟强挤出一丝浅浅的笑容,“你以为我真的想不到吗?”
1 h, G3 M2 b. r- H) p7 `% F6 N" t  l' G
  接下来的两天,钟强就如同坐过山车一般,不停地被人找去谈话:陈队、刘局、政治部主任、一把局长。周五下午,他被正式任命为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7 G: P+ |% s9 L+ u# |$ e4 W) f8 Q
  周六,凌晨三点半,钟强按响了许军家的门铃。随着一阵“哒哒”的拖鞋声,三儿睡眼惺忪地打开了房门。5 Q" {3 u) `" J/ |  A8 K( E% o
  “发什么楞啊,快去叫他们起床。”钟强边说边走进房内。
& ~. y7 @: @. g! Y$ X+ }  “不用叫了,你那么大嗓门,谁还能睡得着啊?”许军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
0 M! p+ v9 c. ~! E# k* k$ i  “那就省了,快点起来吧。”钟强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着了一支,说话间,小强也从卧室探出头来。“洗脸、刷牙、穿衣服,咱们马上就出发了。”小强答应了一声,进了卫生间。
2 G; g- |; d' A( f2 A  “那么着急干什么?”许军从沙发上坐起,也点着了一支烟。8 B% d. e4 p* L% Y! a" L" ~
  “干什么?你们不是要看日出吗?天文台预报,今天的日出时间是四点五十四分。”( G, s5 C  e3 C& Q) A
  “那也不用这么凶啊,看你那架势,我以为地震了呢。”许军伸了个懒腰,目光忽然停在钟强身上,“转过身去。”
2 B, c* G% N" ~; K1 |  “你说什么?”3 n9 j5 F: j) I7 l, d4 t
  “转过身去。”
7 {+ U% |0 M" U7 [  o. w: i  钟强先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疑惑地把身体转了半圈。
* }/ J8 y  j! `, K3 M' s  “哈哈哈,”许军笑个不停。6 {' G4 {4 x4 G) A+ T/ |
  “你有病啊?”钟强调转身来看着许军,不明所以。
+ B( Z0 I- t! W: a  “强哥,你很时尚嘛,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这一身打扮呢。”) \1 h4 e% _: v3 r1 ?& p
  钟强这才明白许军为什么笑,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穿戴:白色的T恤,米色的沙滩裤,黑色的沙滩鞋。- g6 A; _) u! R, Z$ z4 b
  “这有什么啊?”钟强有点不好意思,但嘴里还是很强硬。
+ P- |( a+ ?7 i& \/ |1 S  “不是,我是没见你这么休闲过,”许军用手指擦着眼角笑出的泪水,“还有,你后背那辆车是怎么回事啊?”
% n4 y2 D. `) S2 g7 Q, F  “什么车?哦。”钟强想起T恤的后面印着一辆红色的汽车,又大又醒目,“我老婆给买的,我们三口儿一人一件,图案都一样。”) ~3 ^2 h) s  ]0 p7 e8 R  ~. `; U# T
  “图案都一样?”许军笑笑,“嫂子还知道买亲子装,挺有情调嘛。”" \* L0 ?9 V# q9 ^% A* Z
  “嗯,是亲子装。”刚说完这几个字,钟强的脸就僵住了,他记起了李忆农。李忆农家客厅的照片上,一家三口儿在海滨,穿的就是亲子装,他仿佛又看到了李忆农那灿烂的笑脸。3 [: m3 g9 a8 D* I# L# O" O$ U
  许军注意到钟强的异样,忙问,“强哥,你怎么了?”% h4 |7 v0 ]4 X( `/ A
  “没什么,”钟强心中暗叹,他本不想说,但一抬头,碰到许军关切的目光,他也就不想瞒他了,“我想到李哥了。”
, W+ D' U% v- |+ f  “哦。”许军还想说什么,但忍住了。过了片刻,他冲卫生间大喊,“你们俩还有完没完,快点!我要撒尿,憋不住了。”$ J  A( m" W6 a' b5 f6 A
  钟强静静地看着许军,吐出了一口烟。
  A. h. y& [# A: t- Q1 a* x4 F6 X* {4 H+ ?7 H# A0 D0 ^2 E
  钟强在黑夜里熟练地驾驶着汽车,穿行在寂静的街道上。四个人里,数三儿最兴奋,他从未见过大海,抑制不住内心的新奇,和小强在后座上说个不停。汽车穿过城市,转到滨海公路上,天已经渐渐地发亮了。钟强摇下车窗,潮湿的海风涌入车内,粘在皮肤上感觉黏黏的。
- D; I9 d/ p" u" T3 V  “看今天这个雾,悬。”钟强自言自语。
. p+ g  A0 t( o! R& y" h- a  “什么悬?”身旁的许军问。/ M! w+ Q( E7 h( d
  “日出呗,估计看不到了。”* h! V. i. o1 m( S% T: ~  J
  “不会吧?”三儿从后面探过头来,“怎么这么倒霉,你看这大半夜折腾的,还看不到。”  t& y4 E3 U6 }; d+ l0 ~/ ]
  “正常啊,并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啊,”钟强从后视镜里看到三儿略显失望的脸,忙安慰他,“不过你和我在一起呢,应该能看到。”1 l  ^7 J/ \/ d5 d* L' `& r
  “为什么啊?”三儿急切地问。
; \. z9 D; s) u8 P: ?: b  “我命好啊。”钟强嘿嘿一笑。
# B) a4 Y6 s! O$ C' ?  “你就吹吧。”许军回过头看了三儿一眼,“别听他的。”; }2 i8 N' h7 k8 R
  “真的,不骗你们,”钟强看着前方,信誓旦旦,“我这个人就是命好,记得有一次我们去泰山,连着好几天都见不到日出,就我们去那天看到了,回到旅店,老板娘就说我命好呢。”
0 Q7 a$ z$ N' K7 Q! m0 H3 X, Y  “这话你也信?”许军不以为然,“不过话说回来,我在泰山就没看到日出。”: E* A' y1 W. ~, X/ ?2 p5 M: q; w6 Y
  “你看,不是我瞎说吧。”钟强得意地点着头。" g# v3 c) }( f0 l+ k" R. L, I( `
  “这样还差不多。”三儿坐回到座位上,“你说是吧,小强?”  Y+ i0 w2 f8 J  |: k( j
  小强没理会三儿的问话,看着车窗外出神,过了一会儿,他问许军,“许哥,你的腿就是在这儿附近伤的吧?”
+ C9 z7 a% Z/ E, W9 T+ k  许军打量着前边的公路,又看看钟强,说,“差不多吧,应该就在这一带。”5 N+ @. c2 y1 @! {: O
  “现在想想都吓人,你开车也太不小心了,你看看钟叔,车开得多稳。”8 W) C- g/ {5 J: E; j6 \: A
  钟强皱皱眉头,刚想张嘴,却被许军把话接了过去,“我要是和他一样,你不得也管我叫叔了?”
1 m; q, T: `+ D; o  小强想了想,笑了,“那倒也是。对了,许哥,那时你腿疼不疼?”/ j) H! j# O) ?& Q6 }4 Z& i9 Y
  “我都忘了,再说哪儿顾得上?”
0 ?' M9 A+ F0 j, P% u  钟强心中一紧,从车祸到现在,他从未想到过许军的腿是否会疼。他记得老婆告诉过他的那个出车祸的小警察,就是因为腿受了伤,在马路上疼得死去活来。那个雨夜,他昏迷了,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后来他知道,许军却拖着伤腿,做了不少事。他那时应该会很疼吧?可他从来就没说过,而自己却一点都没意识到。钟强突然自责起来,他用余光偷偷瞄了瞄许军,却发现许军正在看着他。
& \- w0 S' w5 S9 }+ s; C( g  “现在还疼吗?”8 C4 C5 C1 b( }. u, L% U0 R$ v; ?/ i
  “不疼了。”许军轻轻一笑。* N2 z7 O2 e& J! B' r
  公路拐了一个弯,越来越靠近海滨。前面的广告牌后,一条土路蜿蜒着在防护林中穿行。钟强和许军都清楚,这条路的尽头,就是李忆农成长的地方。许军低下头,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钟强侧过头,看看那条通往海滨的土路,按了下喇叭。清脆的喇叭声在黎明的静寂中传得很远,钟强一踩油门,汽车加速向前方驶去。/ }7 d6 Y" j# l) S: Q  ]' y' I/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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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地就听见了海潮的声音,钟强小心翼翼地越过颠簸,把车停在沙滩上。天微微亮了,沙滩上聚集着三三两两看日出的人们。
8 M% B% `, G, g4 [' n5 }% u0 a& e: h  “啊,大海。”车还没停稳,三儿就一个箭步蹿了下去,在他的感染下,小强也跳下车,两个人一路向海里奔去。
& W8 ]- k; e" a' K6 z( O  “瞧着两个孩子。”( x( d$ W& W' y2 M/ {: g
  钟强望着他们的背影,半晌没吱声。他拿出烟,递给许军,“哎,本来正是无忧无虑的年龄。”. E' i& ?4 _& F! X& N" l
  许军取出火机,点着烟,“算了,强哥,别提不开心的事了。咱们出来不就是要高兴吗?”
) I! h. l6 q, z. S9 E  S  “好,不提那些。”钟强吐出一口烟,侧过头打量着许军,“腿行吗?我扶你出去走走?”5 X! ]- S9 G, r% }. q
  “等一会儿吧,时间还早,咱们在车里坐一会儿。”
+ {  \8 _+ A. I% ?3 t% e/ a  “也好,那咱们把座椅往后梛挪。”6 c7 A4 w6 s- I% a3 [. ]
  两人挪了座椅,半躺下来。* j1 ]% {, w" A, }2 Q& T. a
  “其实我也很长时间没来海边了。”
1 s- z0 _4 _% G7 }( b- x: r7 X, H4 d  “原来常来吗?”
1 m' c" _1 I( o  “是啊,我刚记事时,我爸就带我来海边捉螃蟹了。”
  G: k0 ]2 U8 E' C& @0 ~' T& h  “是吗?”许军笑了。
# k; E2 `& G3 `  y5 U1 [  “嗯,那时的很多事都记不得了,但海边的情景特别清晰。后来上中学,我第一次和我爸喝白酒,吃的就是螃蟹。当时我问他,是否还记得我童年时的那一幕,他说,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能忘记呢?”& e1 M' g* s8 t: n2 f
  “哎,这当父亲的,老爷子身体还好吗?”
% Z/ m. t& a: a% r9 q2 ~  钟强闭上眼,“他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9 e: ~  {7 z# _1 t2 Y  “强哥,我——”这大大出乎许军的预料,他有些语无伦次。. g8 Z+ X6 R7 |# c9 b# }
  “没事,我早就过那个劲儿了。”钟强打断他,“老话说得有道理啊,‘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我爸的脾气是出奇地倔,我呢,也随根儿,表面上随和,其实也固执得要命。长大后,我们俩很多时候意见不一致,经常吵来吵去,我妈没少跟着我们爷俩操心。后来他做了手术,行动不方便,有一次我给他洗澡,忽然想起小时候他给我洗澡的样子,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正是从那时起,我开始理解父亲,明白父子应该怎样相处。”
6 g1 Y$ ?1 \- f! i# W* q% e, \) w0 i  手中的烟即将燃尽,钟强抽了两口,绷起手指,将烟头轻轻弹了出去。“我是个离不开大海的人,也不知为什么,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大海是我的寄托。在北京上学时,有一次我遇到点事儿,心情特别烦躁,当时就一个想法,我要看海。我一个人跑到塘沽,在海边坐了一夜,第二天就没事了。我就像大海的孩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6 U6 S/ _0 }& R! {  h! |
  “嗯?”
# s$ K- }3 ]' _' b* ^  l3 k  “你不知道?这是海子的诗。”
5 ?5 w# C: V* c  “哦。”许军轻轻点头,“听说过他,没读过他的诗。”/ s7 ]" u/ u/ V5 M8 x
  “我一见他的名字就喜欢了,海子,大海的孩子,和我一样。他的诗写得也确实不错。”钟强想了想,背诵起来:
3 r1 X8 k2 X0 V' C- g% ~
0 g( G( n0 N+ R' u8 V0 c) t  从明天起, 做一个幸福的人
3 X3 T$ v* F1 V  喂马, 劈柴, 周游世界
& F% [2 X* [$ T/ x* n6 ], @# y6 V' |  从明天起, 关心粮食和蔬菜" \8 ^+ C2 G. J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n9 i/ s$ a5 K: c  i

0 B, R6 a8 r9 z5 x" s  从明天起, 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v, e! `! a2 X" l- k3 u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m7 [! D( I0 o6 e2 c# {: @# m/ A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5 F# |2 X; b9 J% D; {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0 n$ I+ A5 G: k9 C# u( A' e& u6 J6 O5 W5 Y# V* F" Z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2 a# w' a0 |5 E" K: k- ~" ^! D
  陌生人, 我也为你祝福
! e! u$ _* @# I7 y6 i8 |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y: _' a! \" Q! f9 v$ \% q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C3 V/ f: N0 G, j) c" f8 m- {6 y
  愿你在尘世获的幸福% w. L* w5 X5 O
  我也愿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T/ a6 }3 \& M$ c9 {  U/ p  t,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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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强轻轻吟诵着,恍惚中,他感觉这情景似曾相识,一直到把整首诗朗诵完,他才记起在那个海滨之夜,李忆农也是坐在车里,为他朗诵了普希金的那首诗。如同那晚一样,他的手也靠在脑后,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一阵羞涩袭来,他连忙放下手,可又觉得放在哪儿都不合适。) Z7 e5 G& |0 I& x6 W0 J6 r* m! D$ F5 I
  许军转过脸,看着钟强,晨风中的他,就像一尊雕像,这一幕深深地印在了许军的记忆中。, ?' Y: D2 U+ ^

" b* v, \& G! W8 s4 [% f; j  “你们也不下海,窝在车里干什么啊?”小强在海边玩了一圈,兴冲冲地跑回来。
  i1 f6 W2 H- K! E  N* r8 \  “海水凉不凉?”钟强问。( X0 q( t9 ~! |' x" j- I# Y
  “还行。”& n7 i& b: O2 o4 u  K
  “那你们好好玩,我们聊会儿,一会儿再下去。”
: q1 _, Q  \7 t- |8 J  小强摆摆手跑远了,钟强指着他的背影,对许军说,“还是个孩子啊。”/ E7 t/ S) u& ~. i! U3 z4 [* |
  “不会永远是孩子的。”许军也看着小强的方向,淡淡地说。) N" K; j8 }8 {5 ~+ U9 f
  钟强回过头,盯着许军,许军却把视线挪开了,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烟,又从烟盒里抽出两支。钟强接过烟,为两人点着了。. E3 `1 ^/ p, Q/ z4 _$ \
  “许军,你别怪我,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0 \' R) e( Z5 \8 B" s' G8 |! Z  x3 s  “哦?你说。”许军有点诧异。8 N( K& h# P; a( Y+ ^# n; J
  “我记得有一次李哥咱们喝酒,大家在讲上大学时的故事,你也说了,可后来你告诉我,当年你并没有考大学啊?”  t  e$ U. M* V+ A: o0 J
  “哎,真是个刑警啊,这叫什么,‘过耳不忘’?”许军嘿嘿一笑,“其实很简单,当年我是没有考大学,后来从部队出来,老大给我在西安找了所学校,不过我觉得没劲,就上了一个学期,然后就回矿上了。”
. X: z2 n# R& V7 P9 J0 Z' `; l  “这样啊。”
1 R/ t% U  i! E# o0 K7 k8 S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8 U& z6 X6 }) d" X: e: w, m
  “也没什么,想到了,就问问你。”! G2 U* H: R8 [/ a# d
  “你早就注意到了,是不是?”
2 c8 k  W, L+ L  H2 {3 F7 W  钟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C# |/ m2 N/ C* U' A5 \! A
  “当时你怎么不问呢?那时没兴趣?”
2 l" z# s( X( T7 w2 T* ~  钟强没理他,看着窗外,反问他,“喜欢大海吗?”( A5 T/ w/ R, W5 i( h
  “喜欢啊。”许军也看着前面的大海,“不过我不象你,是在海边长大的,我直到来这儿,才看到海。”
( M9 W$ N- ~( n0 |5 P! h  “是吗?”" g9 U5 g0 X9 {! f: l
  “嗯,我刚来时,还是冬天,我包了个车,在海边转了三天。”
. w# W3 n3 U1 J$ `  “至于吗?”钟强哑然失笑。1 Q( ]1 t' \1 N$ n& q) ~8 r
  “没看过海嘛,不过说实话,看完真的很失望。”% c- s7 Y) ^4 s# j& }  O# ^, k
  “失望?为什么?”
! [, w* i# k% z/ h  “在我的想象中,大海应该是蔚蓝蔚蓝的,可你看看,”许军抬起下巴,向前指了指,“灰蒙蒙的一片,哪儿有什么蓝色?”
  S; t4 p/ z" S9 @  “哎,我就没见过蓝色的海。”钟强用手擦着脸,“你呀,就是被那些文人忽悠了。”. x7 z" y7 n+ z! M8 m9 m

! h/ N" y- b' F8 l# O, W- Q  那天,他们终究没有看到日出。雾很大,云层也很厚,太阳躲在里边,死活也不肯露脸。临近沙滩的海面上,零星地漂浮着几艘渔船,再往远处,就是汪洋一片。这是黑色的海,钟强想,他站在海边,将目光转向左方,一个黑色的轮廓在远方的晨雾中若隐若现,那是李哥的岛。他闭上眼睛,将痛苦深深地埋在心底。, f* Z# B) r+ z$ _  \& z) z
  虽说有些遗憾,但小强和三儿玩得很开心,一直到钟强第三次喊他们,他们才浑身湿漉漉地钻进汽车。钟强吸完最后一口烟,发动了汽车。
! m0 ]' p( Y1 {( K& ?0 J) Z  “钟叔,我们去哪儿?”; H# X( r& ]7 \8 [6 c
  “睡觉。”钟强一边倒着车一边回答。4 _; X+ m: f2 L; H% j
  “睡觉?睡什么觉啊?这才玩多大一会儿?”三儿小声嘀咕着。; H9 f0 X+ G$ D0 S
  “就是啊,为什么要睡觉啊?”小强问,见钟强只是开车,不理他,就看向许军,忽然像是恍然大悟,问,“许哥,是不是你的腿不舒服?”
1 E4 o* h4 J9 r1 F  “我的腿没事,你别问我,我也不清楚。”, n7 R; I5 N" T/ \$ q" Z2 V% @
  小强一头雾水,但看钟强虎着脸,也就没再问。不一会儿,汽车拐上海滨公路,小强发现并不是回市里的方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w  P- E" r, z3 D# A
  汽车沿着海滨公路行驶着,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钟强减速,左前方,一个巨大的城堡状建筑映入他们的视野。
6 S) u$ h* F) k' G# h  “哇,游乐场。”三儿兴奋地指给小强看。' c5 R' w% E. f, y$ A+ ^# {
  钟强没说话,只是轻轻一笑。他把车停在游乐场门口,下车买了票,又开车驶入大门。经过曲曲折折的道路,大海又出现在他们眼前。钟强把车一直开到海边,在一排木屋式的建筑前停下。! i6 {# U) K9 O3 V% h
  “都下车吧。”钟强率先下车,看着手里的钥匙牌,对着木屋的号码。“就是这间,过来吧,”钟强看看手表,“现在不到六点,我们可以一直睡到十点。都好好睡,不然白天没精神玩可别怪我。”
4 Z* T% v* @* p% c- N8 O- X  四个人鱼贯而入,屋里只有一张大床,他们挤在一起,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1 {0 \4 b  }$ Q" ]/ g4 K7 u3 y
  醒来后的一天,就是一个疯狂的节日:看海豚、海狮表演,在海水里游泳,在戏水乐园游戏。当然,都是三个人在活动,无论做什么,许军都只能坐在一旁观看,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大家的兴致。在许军的怂恿下,钟强就像个孩子,玩遍了能玩的游戏。" |- o% f# l8 P, V. j
  吃过晚饭,他们一起去海盗船看情景剧表演。表演场地紧挨着海豹湾,一只海豹在浅水里孤独地游来游去。2 {* \, ]) m4 H
  “你看那只海豹。”许军突然拉住身边的钟强。钟强疑惑地看看许军,又看向海豹,海豹仍旧在池子里转着圈。
/ X- n3 x8 y+ a/ z! r+ ]  “怎么了?”钟强有些不解。
( M" y# W/ ]# n6 g  “你看得仔细点。”许军指着水池边一个铁栅栏门,那个应该是用来给海豹喂食的。$ _1 d0 k! O! G, j! x
  钟强再次看去,过了一会儿,他发现,海豹每次游到栅栏门前,都会稍事停顿,抬起头,望向门里,游的每一圈都是这样。- H2 S% n- s" R6 i9 H1 [! J
  “它一定是饿坏了。”许军吸了口凉气,“想想人类真是残忍,所有的驯兽都是与体罚和饥饿联系在一起的。你看上午那个海豚和海狮,也是这么训练出来的。而这些动物,只要时间一长,就会习惯这样的逆来顺受。”
* x# ^# j: |! q  钟强从来没想过这些,他不明白许军为什么会突发感慨。$ @6 k5 F5 C( `( |. c4 r
  “算了,看演出吧,不提这些了。”许军看钟强有些发愣,推了他一把,舞台上,情景剧正渐趋高潮。* S3 }4 ^1 ?' `5 B6 g0 N7 g- a; w
  散场的路上,钟强还在回味着许军的话。天渐渐地黑了,而游戏区却灯火通明。走着走着,许军像发现了新大陆,“强哥,好像那个我能玩啊。”7 ?, u$ g  h7 ]# M; _& K+ H) y: `
  钟强抬眼望去,原来是一个转盘类的游戏,只不过与其他的坐姿不同,这个需要趴在上面。
8 y# z% k3 y2 M4 G% y8 p8 t  “你的腿行吗?”( g! ?8 D5 C  b8 o; N/ d
  “应该没问题。”看钟强还有些犹豫,许军连忙说,“你看,你们都玩了一天了,我还什么也没玩呢,你就陪我去吧。”+ G; ~8 }8 G! K. z, q
  钟强在许军的眼中看到一丝渴望,他不忍心扫兴,点点头。
) C& c# M# v4 @( d/ V$ Z' g8 Q  游戏两人一组,许军和钟强紧挨着,被管理员固定在一起。绑好了安全带,一声铃响,飞盘转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角度越来越高。7 N/ L# N+ X: [. B5 K
  “头晕吗?”许军大声喊着。  {- Q5 p; ?8 p5 o% C
  “有点。”  h$ l% R' q" F
  “别看前边,把头侧过来。”4 j1 c$ e' I2 s/ U* O
  钟强依言侧过头,发现许军正在注视着他。四目相对,两人会心地一笑。飞盘越转越快,周边的事物飞快地在身边闪过,但钟强看着许军的眼睛,仿佛自己正躺在一个宁静的港湾。
  ]) F0 w% J# O$ X. v5 |  “我们飞起来了。”许军轻声说。0 Z% e- z8 q+ O7 M2 [& O8 X# U  h9 x
  “是啊,我们飞起来了。”钟强仍就盯着那双深邃的眼睛。) L2 C1 n: K5 }+ y2 _
( J3 ]7 T; k5 a# B* P  Y; R9 W! z
  周一上午,钟强搬到了副支队长的办公室,就是刘队曾经用过的那个房间。* Q, o( S5 ^1 S( ]0 P
  他本不想搬,但架不住陈队的一再劝说。他的东西并不多,有大周和小王帮忙,不到半小时就收拾好了。大周和小王闲聊了一会儿,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S. D9 h  @! K3 H* \/ V: j* ^
  钟强点了一支烟,靠在椅子上,打量着屋子。这个办公室他再熟悉不过了,他自己都记不清这个门他进过多少次,当然,每一次里面都坐着他敬爱的师长。
0 F; h' u  F" s, p9 U/ X( l  如今,尽管房间里还残留着前任主人的痕迹,但他再也见不到那个只是表面上严厉的刘队了,钟强心里一阵黯然。, V4 Y3 w/ S/ s* o" d" Y- _# J
  抽完烟,钟强站起身走到柜子前,取出两个袋子。刚刚搬东西时,钟强特地自己把这两个袋子拎了过来,但当时大周和小王在,他没有打开。, k% ~! R( R7 o, W: d
  这两个袋子,一个装着那九张光盘,一个装着他那一身血衣。$ A3 n% S( A2 U, l4 p
  捧着两个袋子,钟强沉吟良久,他终究没有打开袋子,只是叹了口气,把袋子放回柜子,又轻轻锁好。看与不看,那一切早已经在他的心里生了根,挖也挖不掉。9 X' y* L! ~  z* x
  吃过午饭,陈队找钟强,两人大致谈了谈队里的情况,对手里的案件简单做了分工。在钟强的坚持下,陈队同意他暂时只专注与刘队的案子,并为此案增添了人手。稍晚一点,队里召开了中层干部会议,对下一段的工作进行了重新布置。
; H6 W! p0 M5 L4 o. k  各位中层都表态支持钟强的工作,这让他松了口气。他原本以为会有些阻力,但至少表面上大家都还过得去。刘队的案子自然成了一切的中心,大家心照不宣,却都憋着一股劲儿。或许正是刘队的案子让大家抱成了一团,钟强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 n; b  c# N  接下来的几天,案情仍就处于胶着状态,钟强内心的焦虑与日俱增。最让他懊恼的,是他最初的担心竞得到了证实。尽管没人明着说什么,但事情总是差强人意,而与那晚喝酒时相比,陈队的态度也起了微妙的变化。  N9 t5 A6 A1 ~0 ]. b  c+ Z3 a, n
  冷静、冷静,越是焦虑就越要保持冷静,钟强告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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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强没想到,第一次单独和刘局谈刘队的案子,两个人就不欢而散。/ B: C7 ^4 H4 l  y  Y% [* J/ E# A
  刘局到钟强办公室时,已经快下班了。见到刘局,钟强连忙站起身,把他让到沙发上,又拿起暖瓶倒水。- E7 ~0 k* O. [! ]
  “你别忙,我也没什么事,看看你就走。”$ I+ I* Z6 ]& v! I# U
  “看你说的,这哪儿行啊?”钟强笑着把茶杯递给刘队,“抽我的,还是抽你的?”1 ?5 I9 C1 \" s% }
  “你小子啊,就是一滑头,”刘局从口袋里摸出“中华”,抽出两支,钟强掏出火机点着了。% P$ Q8 F9 z: H% l% i
  “我的烟不好嘛,怕怠慢领导啊。”+ S- z( k3 s, k% f' E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和我装什么啊。”刘局吐了口烟,话锋一转,“这几天工作怎么样啊?”
* u, w# W& {; ?. r1 j  “还行吧,就是没当过官儿,很多事不知道该怎么做。”
/ P+ r7 Z( j9 _% m: |& ]: C  “哪儿有那么复杂啊?其实很简单啊。”
. C  D* K6 Z% ^8 x; K  “那是你,我哪儿干过啊?”钟强撇撇嘴,“领导,给咱传授点经验吧。”
, O" i, I& H; S% w5 o4 b  “这个嘛,”刘局琢磨了一下,“我就送你两句话,无论做什么样的官儿,第一要领会上级的意图,第二要照顾好手底下的兄弟。能做到这两点,就行了。”+ g4 J$ U( @7 Z* u8 b
  “这话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难啊。”
' W9 E# P1 ]# ]  “难也得做啊,咱不是皇帝,肯定有上级,所以就得平衡好各方面的关系,首先是上级和下级的关系,然后是和自己平级之间的关系,最后就是下级之间的关系。人活在世上,不会没有矛盾的,关键是及早发现矛盾,想办法解决矛盾。”
3 ~6 p. N& a, W3 t' A4 b  “您这儿哪儿是两句话啊,够我琢磨半天了。”
3 V+ }3 D: a$ Z! @" Z1 u' {6 i  “没事,慢慢琢磨,你底子好,肯定没问题的。”
+ a. J* N: i. h5 @+ _2 P; I  “但愿吧。”' b) H# P" P3 g& |& k8 r4 }
  “你这个人倒还真有个缺点。”刘局侧过头看钟强。& }0 K/ V" g3 o0 X( W# B* V# B
  “什么?你说。”
, R7 D* u% j; X/ P  u  G$ ]0 G  “就是不大会处关系。这关系吧,谁也离不开,你说是吧?”' m* o" l6 s0 j2 ?
  “哎,我这个人愚。”7 \9 }& X: i% H, E8 O( n& ]! t8 \
  “这点你得改改,我这个上级倒没什么,但其他人你得注意啊。”
0 M" I5 d7 v+ W' H- B  “我知道了,刘局。”4 f8 }0 i( z% A7 O9 m
  “你干就是了,遇到什么事,你就找我。”4 A8 u& P5 U% F2 @/ ~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钟强笑笑,“您要是看着哪儿不对劲儿,该说就说。”
! U1 P7 T# a+ x2 o2 V2 {  “嗯。”刘局点点头,想了一下,又说,“钟强,你知道为什么我力排众议,坚持让你做副队长吗?”/ a2 b8 R& }- C4 B" t; V: f
  钟强看着刘局,没应声。5 q; k, u  b- m5 \% {" S
  “你知道陈队明年就到点了,咱们刑侦口历来都比较特殊,一般人过来还干不了,何况队里根本就不愿意接纳外人,我也不想找个不放心的人。这一年你好好干,明年陈队的位置就是你的。”
7 @2 H! j: X. _; [  乍闻这句话,钟强有些吃惊,但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我会干好的,不会让你失望。”他对刘局说。9 f) c) n& b9 i

" [! n! n; Z/ B! t6 f0 F  两人的话题自然地转到了刘队的案子上。钟强将到目前为止大致的进展向刘局作了详细的汇报,当然,关于光盘和“使者”,他只字未提。
4 E" l  X! u# }2 _  “就这些?”刘局问。
# h" }7 h8 V% g6 k4 |; O  “就这些了。”8 j& Y$ E- ]  E/ U, ~) x
  “这还远远不够啊。你们得努力,不行就加派人手。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  U0 p8 V9 X- p+ L+ `2 i  “继续排查。”: a5 W, H* A( o9 T- `* [* l' L
  “嗯,抓紧时间,大家都看着你们呢。”8 O+ A% a3 V, O5 W7 j; d1 j
  “我们也着急啊。”钟强犹豫着是否将队里的一些情况告诉刘局,但他决定放弃了。很多事情都属于捕风捉影,拿不到台面上。
3 U) [1 t5 Q) O- L$ r4 Y! G# J  “是啊,大家都着急啊。”刘局抽着烟,沉思着。1 z  {: l5 e" c; e1 B
  看起来钟强很平静,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焦虑。自从决定“敲山震虎”,他就一直设法寻找这样的机会,可是真的和刘局单独在一起,他又有些无措。思忖再三,他终于开了口。
! I* n$ D' \) b% g! V  “刘局,你一直是刘队的领导,应该比我们更熟悉刘队,熟悉刘队这些年做的事。”
% J0 I% a# Y% M( j  A  t  “是啊。”: c$ D: X4 X4 y- `4 C* |5 H
  “刘队的案子是仇杀,现在基本可以肯定。我们正在对刘队经手的案件逐一排查,可还是没有什么头绪。刘局,抛开我们做的工作,但就你的感觉,有没有几个重点的案子?”
) Q+ }; b# m- G2 U! o" }  刘局看看钟强,说,“其实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但也没想出什么。你知道做我们这一行,要是说得罪人,那简直是太简单了,可能平时在我们看来很小的一件事,在对方却是天大的事。我建议你们不要光盯着那些大案、要案,要从被我们所处理过的人所受的影响,尤其是他家庭所受的影响来调查。”8 \+ r4 {6 f. T6 V1 _9 T9 h  o
  “你说的太对了,刘局。我们原来就忽略了这一点,不过现在已经开始排查了,只不过这些年刘队办的案子太多,工作量很大啊。”% a: A9 U. U1 H6 x- A& u) \2 t' Y8 \& `
  “做刑侦没有取巧可言,这点你我都知道,一个案子都不能放过,仔细排查。”6 [. C, |& w1 H$ l
  “我们会的。”
( i6 v5 |, X7 k0 b5 H  刘局点点头,站起身,看样子是想结束这次谈话。钟强连忙也站起来,一个念头在他的脑中快速闪过。$ ~" i1 Q* c6 T" M
  “刘局,会不会我们遗漏了什么?”
3 Q. ~9 T: n4 `  “嗯?”9 t7 M1 X0 B7 h$ F1 J
  “你看我们现在查的都是刘队经手的案子,会不会凶手并不是由于正规的案子,而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才要复仇呢?”/ @  P( w9 |6 x5 @; {- U: S
  “这种可能性也有,不过这样就更复杂了。”
( o8 b6 _0 H' {8 C3 x9 b, |  “刘队办过的案子已经被我们摸了个底掉,没什么进展。我有时就在想,会不会是领导委派他去做什么其他的事,才和别人结下的梁子。”
3 k/ ~* s* g% L5 A" E- m  “这个嘛,”刘局沉吟一下,“可能性是有,但是不大。”# x5 @( N7 F" S  a- V7 f) q# |; h
  “刘局,刘队临去世前曾和我说过一件事。”这是个谎言,但既然已经和陈队说过,再多说一次也没什么。
# z* Z7 b! s+ t3 m  t, x  “嗯?”钟强发现刘局皱了下眉头。
$ }% q  c; |6 h' Z( @( h6 h  “咱们开庆功宴那晚,刘队喝多了,我送他回家,临上楼时,他告诉我,十年前他做过一件错事。”7 {4 M& i* x6 d& \
  “是吗?接着说。”) U. V  ~& B1 f& x9 _
  “没了。”( O0 @7 N5 c$ j6 y2 s
  “没了?”4 h0 J2 }+ h* |/ `2 m% v+ Z5 J
  “嗯,当时我也多了,就没太当回事。可是当晚刘队就被害了。”
( U4 \4 Y4 T# N+ o  刘局的脸有些紧绷,他看着钟强,“你想说什么?”
: S) N% \- @  ?  “刘队出事后,我又想到这句话。我调查了刘队十年前的活动,发现有一个疑点。”4 _6 h( P, W& w  p- q
  “说。”
3 N- I6 A8 [6 J# P; y( i# X) e  “刘局,你还记得十年前海滨变态杀人案吗,就是有四十七个受害者那个?”
/ }3 l/ A0 v5 E  “记得。”
2 W. S, P0 v- }4 T0 N4 C* @# [; M8 l9 a  “那个案子是刘队办的。这在当时是一起轰动的案子,全局上下都高度重视。但蹊跷的是,年底开庭时,刘队并没有出现,有一周时间他都没上班,同时没上班的,还有李忆农。这你有印象吗?”
9 ~3 Q4 u$ l5 V1 J) U  “我说老陈前几天问我呢,原来是这回事。我想过了,我不记得了,十年了,时间太长了。”7 q5 `0 F  H3 u/ J$ [* M
  “这好像不应该吧?你当时是支队长,是刘队的直接领导,那个关键时刻他们不上班,至少得经过你的同意,你会没有印象?”
5 n7 }* R: Z+ |  {+ U  “钟强你什么意思,是说我在撒谎吗?”刘局压抑着自己。2 x) [) C+ [* K( q5 q
  “刘局你别激动,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弄清真相,我不也是着急吗?李忆农和刘队都死了。”这话说完钟强就后悔不迭,情急之下他终于把李忆农搅了进来。
% i& D4 s8 i- c+ \# l* k  “他们俩个人的死不是一回事,你别搅在一起。”5 Z! h# V! N/ ~) W4 B3 C- t9 e
  “嗯。”钟强连忙点头。
! }! O9 T" e8 e0 E' T, f  “你呀,哎。”刘局叹口气,“我真没印象。算了,不说了,我走了。”刘局打开房门,钟强在后面跟着,没想到刘局又停住了。( M) O; V9 N4 ?+ S2 E
  “钟强,没错,我是刘队的上级,但是你要明白,我也有上级,他们也是刘队的上级。”$ g1 Y  m7 r$ q! X5 X: p3 U0 V
  望着刘局的背影,钟强心中百感交集。他看了下表,已经八点半了,连忙收拾了东西下楼。在院门口,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拐向了回家的路。许军和小强都已无大碍,他放心了。“哎,男人啊。”钟强加了脚油门。
$ k2 W4 `. d1 Y: d& f7 b* [; D  一路上他都在回味和刘局的对话。进了小区,他把车停到楼下,锁好车门,向单元门走去。忽然他感受到一丝寒意,就如同有一双如影随形的眼,正在他背后不远处注视他一样。他回转身,黑夜中的小区一片寂静。他想了想,摇头苦笑,打开门上楼。% a  _+ F& v$ a; Y2 Q: k

+ a/ f' @4 }9 A' O2 G  乍一接到钟强的电话,刘丽很意外,钟强都能想象到她的表情。不过很快她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两人约好在咖啡厅见面。2 C/ z- |. o. {' }
  别看都在一个系统,两人应该有好几年没这样面对面坐着了。两人最近的一次见面,还是在刘队的葬礼上,当时钟强只是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倒没注意刘丽是否看见了他。0 y# A, y" p: a6 H, R  u3 \
  钟强看着眼前丰姿绰约的女人,思绪不禁又回到了青涩的学生时代。他始终不明白,究竟是自己的哪一点曾吸引了刘丽。刘丽曾和一个朋友说过,喜欢他那双略带忧郁的、迷蒙的眼睛,可钟强觉得事情不会只有那么简单。作为一个女生,刘丽的追求不可谓不大胆,想当初在学校也弄得满城风雨,无奈钟强就是没有感觉。对于刘丽,他谈不上喜欢,但是也不想伤害她。他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和她的关系,一直到临毕业刘丽最终放弃。他记得两人最后一次谈话,刘丽曾说,“你对于我,就像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只能升上去,不能落下来。”4 h" L* S( i, |8 j% o* }" f
  “你怎么了?”刘丽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用小勺搅动咖啡。  c" {3 j& u4 I- ]. ^2 d
  “哦,没什么,”钟强回过神来,“我想到以前的事了。”这话说完他就后悔了,怎么这么不过脑子呢,他心底埋怨自己。
, T! r5 I8 [# K' b6 ]3 ^& p  L  “是吗?我最近倒也常常想起以前的事呢。”刘丽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对了,前几天我看见飞飞和他妈妈了。”' u& T9 b3 f' ~- Z; T& d+ O
  “哦。”
& [6 e& p6 O; v  Q- I$ I  “在太阳广场。飞飞简直就是个小帅哥,长得越来越像你了。”  [$ n( i! x3 |" g
  “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 ?* N/ D; I- W. i9 L, C# c  “你就别臭美了。人家飞飞妈妈可在埋怨你呢。”7 M+ a$ {7 n" C; B
  “埋怨我?埋怨我什么?”
  |8 s* S8 V* K. q/ l! s  b: Y  A  “说你成天不着家。”7 _0 d4 v" b- i0 M+ l8 {. S
  钟强心中一痛。“案子忙啊。”
/ X; H( ]; [% W* g$ K  “我知道,那你也差不多点。”
4 x% W4 e' w1 y, R& j/ o) X% m& M- D  钟强点点头,“你家那口子怎么样?”2 I4 k" U7 r. _: f. W% k& g4 t* z, s
  “这不考上维和警察了嘛,去省厅培训了。”) S% |4 I, F' A, g" }2 q7 r2 ]' M
  “哦,不错。”" F$ g- o4 @& }2 N% z) G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R5 c# i0 E& [/ w" `6 u2 J: M
  “你还好吗?”- Y2 z* z2 E8 }7 p* R) y
  “我?还行。”钟强发现终究绕不开这个话题,反问道,“你怎么样?”6 F2 z( v2 ~: g' ]0 P
  “我也很好。”
# N4 l$ a( [# \* G" L# j" o  U& F. e  两人相视一笑,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0 \  l$ a3 P8 Q  “大红人,找我有什么事?”, K0 a$ q: S! q7 K& Y+ `- _0 O1 f
  “你就别取笑我了。”钟强苦笑。0 {8 h0 B; y) e6 J7 I- r# P
  “就是大红人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刘丽笑笑,“有事你就快说,一会儿还得回去上班。”6 p# {4 f$ |# p9 J$ P' T! t
  “哦,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查点资料。”) i( I/ W  b% V* o
  “就这事啊?电话里说不就行了?”0 V' i0 I' W6 g; V8 b* K
  “也是啊。”钟强挠挠头。+ @# E( j0 j/ H* g  d" x
  “你呀,这么多年过来,倒是没什么变化。说吧,想查什么?”
$ W0 G8 |2 \- K4 H+ L: e( p8 k  钟强看着刘丽,斟酌着字句,“我想查查十年前经侦支队的卷宗。”
, l% n0 O5 n3 ?% x  “卷宗?什么卷宗?”
: q& d. K$ z* b3 \/ |  “所有的。”  r7 D+ Z; M2 B7 _& Y0 W
  刘丽疑惑地打量着钟强,“为什么啊?”
/ i7 k# ]0 J  t- _  “我正在办刘队的案子,想找一点线索。”
0 k2 E6 f0 v6 c3 R  “这事不难啊,你们队里出个手续,到局里批一下就可以了。”: m) f7 B  w& A  C) P5 K5 n
  钟强苦笑,不说话,直直地看着刘丽。+ c5 d% q9 }8 X9 G8 R2 |5 d
  “怎么,不方便出手续?”" R; r" h1 N) |/ t. J
  钟强点点头。7 V; X" t, T' R7 O( u* r& |- f# p
  “这个有点麻烦,”刘丽想了一下,“你知道现在上网都会留下记录,我们有纪律的。”
3 r" b/ U, H. K1 [. T  钟强仍旧点点头。$ `# C- w9 J. u
  “一次两次我还可以说是操作失误,但是要查全年的卷宗,这个借口就说不过去了。”7 M; B2 J6 y+ `# k. W+ z
  钟强依然点头。
* H4 V- K1 E0 Q; b7 k  “你别这样,真的不好办。”刘丽着急地说。
$ S' {6 f1 L% o; o1 x" u  “你那儿还有纸质档案啊?”
1 F9 K& D+ q( ?+ {  “纸质档案?那样动静就太大了,我一个人哪儿看得过来?”
2 K9 D! E0 |' n. M( {  “但是不会有记录。”
$ L! e" x5 U  N9 P& S& \9 D- k  刘丽叹了口气,注视着钟强,“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 r& g0 ?& i  H6 F: ]6 F  “你知道,刘队就像我的父亲。”! e1 o' i9 a  H' Q2 l
  “你怀疑局里边——”
2 O" }3 F1 a0 [. w+ g  钟强点点头,“十年前的年底,刘队和李忆农在队里消失一个星期,我怀疑他们是在办理经侦支队的案件。但是现在局里边所有人都说不记得有这回事。”
4 d; t! n- `% U3 A* L: _' {) x  “是吗?”8 O' t- ^+ s- n
  “是。刘队的被害有可能和十年前的事件有关。我想尽管没人记得那些,但是记录总会有。”
3 d! g& I& r2 {& _% p  刘丽低着头沉吟良久,最终抬起头,“钟强,我试试看,但我丑话说前头,不一定能帮到你。还有,你可别把我扯进去啊。”* }2 c3 ]0 n( i% i- x; x
  钟强注视着刘丽的眼睛,点点头。
( m* q( C' \4 b9 ]1 [# O/ W, @, g+ Y1 Y9 S/ q0 F
  夏末,雷雨一场接着一场,给大地带来了秋的气息。周六,难得地晴空万里,钟强边看着窗外的天气,边对小强说,“你小子就是有福气,下了这么多天雨,你这一要走,就晴了。”
' X9 ?+ q  k% Y  小强看看钟强,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收拾东西。其实头一天晚上,钟强就帮他收拾好了,现在他只是在做最后的整理。
8 I' d4 F) M2 {* N6 ?* D' Z  “钟叔,别忘了过来浇花啊。”# d+ b, D  G  i6 g9 e7 Z
  “你都说了好几遍了,你放心吧。”钟强点着一支烟,打量着屋子,“如果有合适的人家,这房子租不租?”
6 \, z1 l  Z' ]" f6 f  “不租。”小强皱了下眉头,想再说些什么,但忍住了。; k1 x7 H& [& U, N3 O) M+ A9 J
  “行,我知道了。”钟强拉着长音,他理解小强的心情,但还是希望他能尽快从家庭的变故中走出来。他看看小强,笑着说,“别磨蹭了,三儿他们还等着呢。”
0 k7 x) x$ i1 u  “嗯,马上就好。”
  N5 G' Z' K, I  C: h; q$ `  只在一起不到一个月,两个同龄人却难舍难分。钟强和许军坐在车里,看得哭笑不得。
8 s1 j$ f* `( q" Q, ]  “三儿,行了,这又不是出国,没几天就能回来。”5 U0 ]" B6 ]2 M/ n/ w  y* C
  “就是啊,省城离这儿又不远。他不回来,我们也可以去看他啊。”钟强也帮着腔。
4 E' [, ~2 M5 n4 y7 y% N: A  “三儿,十一我就回来,我们再去玩。”$ M$ ^2 U7 i! ~0 B
  钟强终于发动了汽车,小强跪在后座上,不停地向三儿挥手。钟强透过倒车镜,看着三儿越变越小,终于,汽车拐了个弯,三儿消失了。- b: o: D6 A) _% h/ G9 }; @
  钟强和许军都在大学里混过,报到那一套对他们是轻车熟路,很快他们就办完了所有的手续,并把宿舍安顿好。吃过午饭后,两人和小强告别,钟强并没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小强的肩膀,就上了车。许军嘱咐小强,有什么事就给他们打电话。$ R2 d( {# n! q$ l+ Y
  车行不远,路边出现了一个公共厕所,钟强把车停在路边,对许军说,“今天肚子不舒服,我得去方便一下,你去吗?”
: K! y+ ~+ N  q9 J  “真是‘懒驴拉磨屎尿多’啊,我不去,你自己去吧。”许军笑着摇头。0 e3 `5 _* T  y, |! u+ M
  抽完一支烟,钟强也轻松了许多,他洗了手,从厕所中走出,却发现许军并不在车里。他四处张望,看见许军正站在一个路边小店的门口打公用电话。许军看到钟强,匆匆讲了几句,挂断了电话,回到车上。4 d0 r# g" X/ ~5 d2 F* j! H
  “怎么去打公用电话?”钟强边开车边问。" K# ~2 J  P, [" ~
  “哦,手机没电了,顺便买两瓶水。”3 o  v* M# j. {5 G' `$ F+ T0 {! I
  “啊。”钟强接过许军递来的矿泉水,拧开,一口气喝了大半瓶。“还真渴了。”+ g4 c3 h+ a! `- J% J( B
  “你看着点儿路。”许军在身边埋怨着。
/ ]" _; P- ^/ _, |  钟强放下瓶子,看看前边的路,又看看许军,笑了,“放心,心里有数。”, R( V$ D1 X5 K# E; F3 \

6 t7 V7 L, i# P' L1 U: z6 o* e1 `2 n  这一趟省城之行,钟强原打算再会一会林兵,可许军得知他要送小强上学,便坚持一起来,这只能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林兵,代表着李忆农隐秘的一页,决不能让更多的人知晓这个秘密,即便是对许军,他也一直守口如瓶。
2 z# Q) r5 H- h. K3 e( w1 o, U  最近省城到处都在拆迁,变化比较大,好在钟强多次开车到省城,对通往高速的路还算熟悉。七拐八拐,过了一座立交桥,高速入口隐约可见。  t4 u8 Y4 P. U  Q: ]% d
  “你对省城的路还是挺熟的嘛。”
& {0 z4 S, M3 ]! f) V& o" A  “还行吧,一年得来几次。”钟强把车并入右侧的车道,准备驶入收费站,“你不熟吗?你不也是常过来吗?”" b  @* i0 @" V+ [% B& q/ H
  “市内我不熟,我每次来,都是走外环奔机场。”
3 q* |! J. T! z! R& n, ~  “哦。”, u7 p/ _. ^/ I
  准备缴费的汽车排起了队,等了几分钟,钟强才领到卡,驶入闸口。在高速上开车,就可以放松一些了,两人有说有笑,聊起了家常。大概过了半小时,钟强的手机响了,他没有看号码,直接按下接听键。' j2 ^* k0 M2 ^1 G4 t" i
  “哪位?”+ V. T+ L% S. [  N
  “是我,刘丽。”
/ v' l$ `- x# t" k# Z  钟强的心一紧。这几天他就一直在等这个电话,本以为这周不会有结果,没想到这个时候电话过来了。“嗯。”他简单地应了一声。7 \! t1 `+ J$ U  W* J7 H
  “你说话方便吗?”
6 P* K! m8 F) K5 X* V( H  “我在高速上呢,”钟强稍稍停顿一下,用余光扫了下许军,许军侧过头,看着窗外。“你说吧。”
; \4 H( Z( V5 @  “我查了经侦支队的卷宗。”! K3 m& f+ k3 }5 `
  钟强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偏偏刘丽说了这句话就停住了。钟强知道她是在确认自己是否能听得清楚,连忙“嗯”了一声。
3 y( t* [! L/ e0 ?$ ~  “连续两年的卷宗,都没有刘队和李忆农参加侦破的记录。”  p  G% M* f( g! A3 p& A
  那一刻,钟强就像掉入了冰窖,潜意识里,他早就把刘丽当作了最后救命的稻草。“你看得仔细吗?会不会漏过什么东西?”
: g4 W) G9 C$ L9 o  “你还不相信我吗?确实没有。”
2 Z' h% C/ g0 C! V  钟强手持电话,大脑里一片空白。
. K2 {+ S2 P8 r- y  “你在听吗?”
# r  y9 z: M3 |5 p8 _  “我在。”钟强勉强挤出两个字。7 ]; c1 m. e, i1 \7 j- z
  “但是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儿,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
% P# o( ~- L8 \$ k) j: B  “是什么?”钟强的思维一下活跃起来,就如同在寂静的深夜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 h, t9 E5 u% b* z' q2 u  “你们有个案子,没正式立案,元旦后转到经侦支队了。”& `( e3 x6 M' H) V, r! m4 g4 S! G
  “哦?”
, k! ^1 s7 V& O2 B! T1 C  “是当时的刘队,也就是现在的刘局,向局里写了一个简单的汇报,局里就把它转到经侦了。”
% V- e4 N! D( r% }& x- Y  “嗯。”
7 t8 d% p' ~6 S  “过了几天,经侦支队申请发布通缉令,局里也批准了。”
3 ]" j2 ?. {6 o8 d+ h  “嗯。”
5 E' F4 g  t' B% q, t. T# }% J  “你听好,这个通缉令并没有向省厅备案。”- x' v+ `' s0 Y1 O  L, O! r. s  A
  钟强皱起了眉头。
+ u) P1 B6 P9 z! f+ s* n  “而且并没有真正地实施抓捕。”+ N) V% l; T: j" U+ x$ U3 R3 j, \5 ~
  钟强终于明白了所谓奇怪的含义,“你是说?”
+ i* b0 \2 H- r/ I  正在这时,一阵音乐声响起,钟强侧头一看,许军正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接听电话。许军看见钟强正在注视他,歉意地笑笑,“嗯”了两声,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收了线。
2 P! H8 |" X7 e' L7 M; O  “我什么都没说。”听筒里传来刘丽的声音,“你身边有人?”
( Y9 P, K$ [4 `0 e  “是。”  C7 d& s0 Z: [* E, n( {+ N: p7 Q! U
  刘丽不再说什么,但没有挂断电话。2 X5 M3 O' [; X5 e3 E$ L' Z: e
  “这样吧,再过一个小时我就能回市里了,今天我们能见面吗?”
' w0 a" b- T" M, r' b! [- m5 d% h  I  “嗯,”刘丽犹豫着,“不然你到我家里吧。”9 ~, p7 X6 O* V1 @( D3 }+ {
  通完电话,钟强仍旧琢磨着刘丽那几句话。“给我点根烟。”他对许军说。
7 Q) C' M2 ?8 u8 ~  许军抽出一支烟,放在嘴里点着,递给钟强。* \6 h1 H6 A3 J

# o  l& S8 z: H  A2 a0 Z( h  刘丽住的小区很好找,钟强把车停在六号楼前,熄了火。他点着一支烟,什么也不想,只是看着手中的烟。抽完烟,他下了车,锁好车门,想了想,到小区的便利店买了些儿童食品。
* w3 p" }+ g* v, {' [  这是他第一次到刘丽家,见到他手里拎的东西,刘丽笑了,说,“你怎么也学会这套了。”% b4 r. |+ y& P# |& U- p
  “这不都是当爹闹的嘛。”钟强进了屋,在玄关处寻找拖鞋。8 T0 P5 C& ?) e4 ^1 D
  “不用换鞋,进来吧。”刘丽闪过身,叫她的孩子,“佳怡,过来,叫叔叔。”
" ]7 `+ X( ]7 {! m$ L% B  客厅的一侧放着一张儿童书桌,佳怡正在画画,她抬起头,打量着钟强,说了句“叔叔好。”- a) P! Q" C1 \& G2 A: B, y2 w
  “你也好。”钟强走过去,把手里的袋子放到书桌上,“看看,叔叔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q8 c3 \8 _* t6 U5 {6 q
  “先画画。”刘丽跟在后面,提起袋子,看了看,放到茶几上,佳怡在她身后做了个鬼脸,继续画画。* r0 U9 h" b4 K
  “过来坐吧。”刘丽招呼钟强,“你喝点什么?还是可乐?”6 C  [  }0 K" ?8 g
  “行,这天够热的。”
- Q7 _! j! C5 H0 l+ a; a$ q  “秋老虎嘛。”刘丽在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递给钟强。3 O$ Z( V9 `8 f; \  q2 }
  “伟东还没回来?”钟强一口气喝了大半。9 V9 U+ G. r# s9 K: D# T& t' R
  “还得一个月吧。”
  ^9 A# @# M1 {  “你自己带孩子,行吗?”
% I* ]7 {! q1 Q* R# @! Y' h  “你倒是在,可你家那口子和我有啥区别?”
' }6 i; i1 b$ s6 F  G2 T  钟强自嘲地笑笑,尽管做了母亲,刘丽的性子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Y( v4 {! d. O% ~- ~
  “我算看明白了,下辈子再也不能找警察了。”
+ }# V' D0 E$ _8 K  “照你这么说,我们就不应该成家?”$ R6 z8 s' U5 t) b, ~
  “应该。”
4 \( E) E4 F# I% c  “那警察局不得到处都是同志?”
8 }' N/ Z; C$ Q& W! e) d' N  刘丽忍住笑,看了钟强一眼,“有创意,我看行。”
) l: y, t$ l1 J9 _  钟强挠挠头,叹口气,“哎,真是最毒那个心啊。”3 c$ F- h$ C; ^# R: f8 m
  “你少贫了,都是当爹的人了,也不改改?”
3 }% S( Y, I1 X1 U  “你不也当妈了吗?我也没看好到哪儿去。”, g' f( _+ l. A) L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G' _- w% q8 B6 x/ B
  “你和同学联系还多吗?”刘丽问。; J/ U$ P) n0 Q  W: U; B" b: b
  “不多了,就两三个还能通通电话。你呢?”
/ k! t3 [& W, T9 C& C' g  “我更少了,你们还能到处走,说不定就能碰上,我一直在这儿窝着,哪儿也去不了。”+ Y( j- |* I+ q9 g& @- Y+ }, h
  “哎,大家都散了,这一成家啊,谁也顾不上谁了。”4 e# w- V6 N9 o. G1 R$ z6 ^" A' c
  “是啊。对了,毕业就快十年了,还有人张罗聚会吗?”, I- d9 _) i# ~
  “不知道呢,到时再说吧。”5 G$ a6 `9 v+ ?" J
  “这回还去六亭?”
- c( F, Y( @/ S. C! Y- u6 }' `  “人家打死也不会让咱们去了,你想得美。”
+ P- {4 H4 E+ |# ^9 U5 s$ w7 T  他们毕业五周年时,曾在六亭宾馆聚了三天,全国各地的同学,倒有多一半都回来了。那三天他们把宾馆折腾得乌烟瘴气,六亭发誓再也不接待他们学校的人。想起往事,两人哈哈大笑。- O% ^9 ~% W& v
0 k3 S: |: h$ _5 s( f5 r
  “对了,你这事怎么弄得偷偷摸摸的啊?”刘丽终于转入正题。
3 ?6 _( L  N: j  “我也是没办法啊。”钟强放下可乐罐,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当然,关于李忆农和林兵的故事,他只字未提。刘丽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曾追求过他,他没什么信不着的,况且她已经被牵扯进来,他不想对她隐瞒。' E4 \0 L/ O8 P  u" H8 r
  “还有这么玄的事啊?”在钟强的讲述过程中,刘丽一直没插话,一俟他告一段落,她马上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这是钟强熟悉的刘丽。
) Q) i. t+ d* `+ E  “我也不想有这种事发生,但这么多天我想来想去,大概就是这些思路吧。”8 a1 }3 x. \4 H
  “你分析的我相信,看起来很难办啊。”
! J6 H" y4 D& K7 F  “是很难办。”
" h! S/ a/ a3 K1 o+ _) g, z  “你还要继续下去?”: n9 R/ z7 M# O' J3 C
  “嗨,”钟强笑了一下,“我能不继续吗?”0 k" Q' t! @- T$ e
  刘丽叹口气,爱惜地看着钟强,“钟强,你是一点也没变啊。”- ?; u1 h6 R& W$ T* ?
  “能变成什么样?”钟强回避着刘丽的目光,侧过头,“刘丽,对不起啊,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才——”4 {6 m* c" ?  g  `4 m- W1 S6 p
  “你少来这套,”刘丽打断他,“你早干什么去了?你现在说对不起,当初就别找我啊。”4 i" T5 Q; r+ l& b
  “我——”( M7 r) T& F/ ~9 ?, A1 m3 c9 E
  “算了,”刘丽扑哧一下乐了,“你,你什么你?”
( ~" D& @8 l/ o4 l4 _- v  钟强讪讪地笑了,他问刘丽,“你这儿能抽烟吗?”
# ]# t/ ], X" ]. J1 f; b6 I% q7 H  “你呀,憋坏了吧?”刘丽转过头喊女儿,“佳怡,去把烟灰缸给叔叔拿来。”
) j6 |: G: s4 g+ V- I  佳怡屁颠屁颠跑到卫生间,取回烟灰缸,放到茶几上。6 T& c* D. f5 Q8 `# Z; k4 K. I
  “真乖。”钟强拍拍佳怡的头,女孩顽皮地笑了一下,躲开了。钟强点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1 R7 v. h2 y, K* `
  “你媳妇也不管管你,还抽那么多烟。”
/ `, ^1 ]6 O& I7 R) U4 l" b: e+ k8 L  钟强吐了个烟圈,没说话。  T$ r% w3 t0 P, p# x
  “得,我也不说了,咱们说正事。”  K: T  F; a4 }
  钟强仍旧没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刘丽。! [' b: @+ D5 B1 _3 \+ P, v: _
  “我查了卷宗,确实你们队有到经侦这边帮忙的,但没有刘队和李忆农,而且时间也早。”# w+ E  c; F( M; t
  “嗯。”钟强点点头。8 E4 D3 b% A. ]( D( |
  “我查了两遍,都想放弃了,但一想你轻易不会给我打这个电话,我又翻了翻其他资料。”
" g! ]4 [% q6 [" u  钟强的眼睛充满了感激。“于是你就发现了那份通缉令?”6 d2 p  ?8 F6 D+ I
  “是。”
3 {; {$ B1 Q+ k- I- a" D$ [' J8 P  刘丽说的轻描淡写,但钟强知道当时必然很紧张,他的眼睛充满了感激。( t8 E2 o6 I5 r3 c6 u
2 Z& H3 O$ `- s4 M
  “说说看,为什么觉得奇怪?”! \" E9 w) X+ i0 v1 }# K) p+ B
  “有几点,”刘丽想了想,“第一,这个通缉令是一月三日申请的,第二天就批准了,但是并没有向省厅备案,只是向临市发了协查通告。第二,局里并没有组织抓捕,根本就没有跟踪记录。第三,最关键的,系统里没有录入。”
  ?2 l& N. G' _$ f  J4 |  “没有录入?”钟强拧紧了眉头。) r1 W" B: A( M9 P( T& [
  “是,没有录入。”
% L, j0 @9 E( d4 u) U  警务工作信息化后,二十年内的信息都要录入系统,像发布通缉令这么重要的事件,如果不录入,确实够蹊跷的。
/ B. f8 J# f" Q! A  “会不会是录入信息时出现疏忽了呢?”3 s4 H: A0 _3 g- ?. u
  “当然有这种可能性,但是你能轻易相信吗?你听我接着讲。”
3 S$ N# s- A) O' z5 Y  “嗯。”钟强轻轻点头。- f, f  E  {, J( V1 {# j
  “这个通缉令是经侦支队申请的,可在这之前,案子是你们承办的。我查了一下,没有任何办案材料,连立案记录都没有,只是刘局写了一份简单的情况汇报。”
! u5 }8 M! w% o9 u$ e% ~* _( k  “上面什么内容?”
" W% d8 `9 p. h5 Z  m) f+ @  “大致是说,因为嫌犯失踪,无法开展侦破工作,且刑警队有几件大案,不能分出人手继续侦查,特向局领导请示汇报。”
$ N7 D3 E4 N% W3 F- D) f( O. v  “局里有批示吗?”) d2 {0 W  n( y8 u" ~
  “有,就在上面批的,转经侦支队。”
. F; s2 W% F* @  “谁批的?”# d8 z7 k' b8 k" T2 Q3 s4 J7 D3 t' o/ e
  “张绍棠。”5 @) g& {1 Y2 ?9 _/ j8 x3 O8 J
  这个名字他们都再熟悉不过了,时任市政法委书记,当时任市公安局局长。这样的工作确实需要他来协调,这在程序上没问题。0 F$ o0 Y: v. C4 w5 }: i- W. t6 Z
  “也只能他批。”
3 Q7 m. ?& k' l" x+ ~  “没错,是只能他批,但是你注意一下日期。刘局的汇报是十二月三十日写的,张局批复的日期是三十一日,经侦支队提出通缉的申请日期是一月三日,批准日期是四日。”! d0 k4 \* [$ z4 K
  钟强看着刘丽,琢磨着这几个日期。整个过程太快了,的确有些不对劲。
3 ]5 M( A& `, G" o  {* y8 \: G  “想清楚了吗?”9 |) m0 n0 }3 u
  “大概清楚了。你看,张局接到汇报后,首先应该了解案情、和经侦支队协商,然后才会在汇报上批复,中间只隔了一夜,除非案情极为重大,否则不会有这么高的效率。再有,经侦支队接到案子后,应展开充分调查,万不得已才会申请通缉,而且还应该是在掌握充分证据的基础上。就算元旦都在加班,但两天时间也太短了。如果我没想错,批准通缉的也肯定是张局,这个时间也短。”& J# E/ N' ^# p/ y
  刘丽向钟强竖起了大拇指。; |' ]( a. H, |( m

& E* \5 V; ^/ [" ~  h  p  “听完这些,你想到了什么?”0 b/ o6 l# d) q* W
  “我想想,”钟强续上一支烟,“确实有点奇怪,我怎么有种感觉,这个通缉令就像是在走形式。”; a5 w% f0 h7 X- B. ^6 V' x. }
  “我也这么想。什么情况下能发生这种事呢?”: B9 u* Z9 X" N5 v& Z# @: {4 p" }
  “这种事偶尔也能碰到,一般情况下,嫌疑人都很有背景,可以买通公安局,当然,案子也小不了,证据也很确凿,否则办个取保就可以了,不用走这么极端的形式。局里这么做,一方面保全了嫌疑人,另一方面也能给受害人一个交代。”
0 s4 ~' ^/ x2 `$ a6 O1 N  “但是一旦发布通缉令,嫌疑人就无法立足了。”/ P; N/ ]; [" h% ~, g! \
  “那也总比呆在里边,甚至被枪毙强啊,他可以躲到另一个地方,换个身份。”说完这句话,钟强脑中灵光一现,仿佛有什么要呼之欲出,但是他一时想不清楚。
7 g* S+ d: H: v, q; d  d  “瞧你们办的这些事。”
0 U. w$ p1 ?( {8 x. J  “我们?”钟强轻轻一笑,“你也太抬举了吧,我们哪有那么大本事?再说了,警察也是人啊,对不对?”/ _5 i- P8 Y6 F( W) @
  “狡辩。”刘丽笑着骂了一句,但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现在这个社会,谁也别说谁。! c2 N. P3 e' y% y5 u! j
  “不过也不对啊?”3 k7 z7 j7 [/ V
  “什么不对?一惊一乍地。”
0 m( w3 a* Q& m0 L7 @9 J1 n) v  “你看啊,”钟强想抽烟,拿起来才发现只剩下烟蒂,他放在烟灰缸里掐灭,“越是走形式的东西,形式就会做得越漂亮,至少不会让外人看出什么瑕疵。我可以把所有的功夫做得足足地,不去抓人就是了。”8 A* `  c+ l) Y: J7 [$ Q' e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0 G4 R* Z' b- i( n) Z
  钟强点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陷入沉思。猛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这个想法让他恐惧万分,脑门上不由得渗出一层冷汗。看着钟强阴晴不定的脸,刘丽不敢打扰,心里七上八下,直到钟强又抽了一口烟,常常地吐了口气,才连忙开口:“你怎么了?别吓唬我,想到什么了?”
1 Z; ^) ?, x" @( N" J  钟强茫然地看看刘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p1 T8 q0 E; n/ x, h3 O  q# P
  “你想到什么了?表情这么吓人。”( L6 G9 j/ j  M
  “是吗?不会吧?没什么啊。”7 W  p9 }4 R! E  f7 N; R6 v( j
  “装,和我还装?好像不了解你似的。”8 _+ Y; L* D( Q" _$ I! d* u
  “哈哈。”钟强挠挠头,干笑两声。( i" ]- P! `1 M/ e" J
  刘丽皱了皱眉头,忽然又笑了,“拿你真没办法,对了,还有一点你注意到没有?”
! C0 J+ K" P! o' M7 N# x; f" a  “指什么?” 
6 h9 v* Y' v3 n% f! r# \: J1 Y  “你不是要找刘队和李忆农经手的案子吗?我没找到。但是你看这通缉令的时间,正是在元旦前后,也就是他们消失的那一段时间,关键的是,它是你们首先侦办的,要侦办,就需要人。会不会他们办的就是这件事呢?”
- Q" L+ _1 ^% e& ]8 u  “聪明,当然有可能。”钟强又恢复了镇定。
* ?" Z: Z: M/ m& M6 w  “所以你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调查一下队里的其他人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 E& Y/ R4 s  z4 q7 b  “好主意,我上班就调查。”钟强笑笑,“行啊,没白当我的同学。”
' ~: x3 ]  [  F  “臭美吧你,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以为自己是梁朝伟啊?”
/ o$ y$ {9 Q8 p4 d
/ j! B6 z& i4 a8 M6 y5 _2 @# `  “对了,说了这么半天,那究竟是个什么案子,嫌疑人是谁啊?”
$ F4 _* S4 N% p2 G  “你还想起来问啊?”刘丽撇撇嘴,“我一直等着呢,你听好了。嫌疑人叫张宏伟,罪名嘛,大概是走私和骗取出口退税。”
( C, a3 P; I. G- W3 a5 w) N  “走私?”钟强念叨着,“你接着说。”
* Q$ y7 l: {+ _7 c# Y: [1 K  “没了。”1 D# d' A( j, o
  “什么没了?”6 F+ K: C" k& s  ]! F) m. O
  “就是没了啊。”看着钟强一脸错愕,刘丽补充一句,“下边没了。”" J3 O. z" [9 `% b" h
  钟强楞了一下,才明白刘丽是在开玩笑。“你看你们这帮女生,一点都不学好。怎么会这么简单?”
7 E) S, \# l" s) U# ]  “不告诉你了吗,什么记录也没有。”
# A: ~/ E/ v' ?4 _0 `( L  “那总会有嫌疑人的资料吧。”
4 \0 ?; o5 a/ _. b  “有,张宏伟,1971年出生,邻市人,这是他的家庭住址。”刘丽递过来一张纸条,“我把他的资料都抄下来了。”
+ L. {) \. }2 {6 ]2 l  钟强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放进口袋。
7 `, h. \' t# b( A  “嗯,刘丽,就不谢你了啊。”钟强站起身来,“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 B( N( m  ^1 w( ?; R  “我这儿没问题,倒是你,别一激动就把什么都抖了。”* y# ?$ ]$ B5 B# h/ |$ W$ }, z. t' F
  “哪儿能啊。”7 v+ `! [, @% N
  “不过钟强,这趟水挺浑啊,我知道你的性格,也不劝你什么,但是你一定要小心啊,你可有家了。”( F/ |' c* f3 h3 `, `" J* U
  “我知道。”钟强看着刘丽,缓缓地点点头。
# M$ G: K2 W" C* I  “这就要走了吗?”
" q3 j* m- _! P/ l8 O, F: h  “是啊,时间不早了,你还得弄孩子呢。”8 q8 W7 ?2 p9 \
  “也好,”刘丽也站起身来,“我这儿呢,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0 q2 g: c# U. `3 _4 A. J
  “哦?什么?”2 O" z: |0 \+ [& y: O
  刘丽故意把头扭到一边,不看钟强,“我在系统里搜那个张宏伟,没想到还真搜出来一件案子。”
8 n, H" R; A9 a1 ?  “啊?你怎么不早说?”" a8 k! Y. G& N* M
  “啊什么啊?你也没问啊。还走吗?”3 a/ k) ?) k2 Y0 `8 q
  “你说。”
% V# P5 Y) `# A; c$ v  刘丽这才转过头,对钟强说,“坐下吧。”
" W) w4 F6 z) j# z/ @  钟强又在沙发上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刘丽。/ B3 O, c5 n/ i( \% d/ [0 x' a
  “在那之前,他有过一回案子,就在当年六月份。”  E$ A" B' U* {, K: c  K
  “案由是什么?”8 }+ Q; x2 G1 a0 _5 ?+ S
  “购买增值税发票、骗取退税。不过这个案子可是真办了,张宏伟在看守所里呆了一个月呢。”1 Z) F7 G: @. {6 r
  “后来怎么样?”1 Z1 W- Q3 y+ p  ~3 P& E7 f
  “已经报捕了,但是检察院没批,退卷补充侦查,最后取保候审,不了了之。”9 n+ B6 [, S1 I  p
  “嗯,有点意思。”钟强琢磨着,“不对啊,这和后来的案子是一个案由啊,怎么能侦办两次呢?这不符合规定啊?”
. g% u$ e4 l" y/ `  “是啊,这点我也想到了。不过也不完全一样,第二次好像加上走私了。”
% F+ p& P+ c6 l8 c; |/ H  “嗯,这是哪儿办的案子?”
# }. F$ r/ p% c  “不是市局,是区里,对了,就是李忆农后来去的地方。”, q0 D' V/ T4 Z
  “哦?谁办的?”
6 m9 \6 I% k/ ^( M* V, b  “王文峰和周进。”  O6 ]' c0 s7 Z/ V
  “哦。”这两个人钟强都认识,他们还在区刑警队,不过他和他们不是太熟悉。
; A' [, t5 ?+ l6 ^5 B5 H$ i& M! @, q. Q  “案卷里记载的东西,你听不听吧,我想你最好还是找找他们。”1 g8 d- g3 k% l9 `2 ~
  “我会的。”) g8 {8 ^! z- D; i3 }
  “行了,这回你走吧,我这儿没什么了。”
- y9 j) X9 `$ c0 j# y/ Y/ {  “刘丽,这回我真得谢谢你。”
. s# I! b. a5 F9 B) k3 I  “你少贫吧。”刘丽把钟强送到门口,“钟强,自己保重。”& O- p* r8 ?, s9 R2 u5 A; j
  钟强点点头,反身下楼。刘丽追出门来,冲着他的背影喊,“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 k: u6 C* b9 J  钟强没回头,伸出右手做了个手势。“哦了。”他停顿一下,走下楼去。! _! @+ B9 ]$ G  E
; Q( \0 Z9 e& B. Z, {) D( H4 h
  周一开完晨会,钟强找个由头把大周叫到了楼下,两人坐在钟强的车里,点着了烟。6 Z* l5 _# G: y0 O0 Y3 V
  “头儿,什么事儿啊,弄得神神秘秘的。”3 r# ?; [1 k$ h+ p0 T& C7 b
  钟强伏在方向盘上,没说话,只是一口口地抽烟。
, ^' s0 W' @3 l6 z; B0 _  “我真服了你了,到底什么事啊?别怕,说出来,有政府给你撑腰呢。”. b& I. b+ y9 t" D2 ^4 {
  钟强被他逗笑了,他长舒一口气,仍旧透过车窗看着前方。“大周,咱们都是爽快人,我想让你帮个忙,我——”. ^, a( j! z) i$ s
  “别故作深沉,只要别要我媳妇就成。”
+ j, A$ V3 D2 M( _2 E3 w6 Z# d  “这件事做起来并不难,但关键是得讲究策略,不能引起别人的怀疑。”) B- b9 {7 O- A) Q8 e
  “你还是男人吗?这么婆婆麻麻地。”
* g$ m! n, ~# n( V  钟强侧过头看着大周,他依然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不停地吐着烟圈,钟强笑着摇摇头。如果在队里只剩下一个人还值得相信,那就应该是大周吧。钟强下定决心,将手中的烟头弹到窗外。! I5 `+ ~) r( H+ m4 K
  “大周,是这回事,据说十年前我们队里办了一个走私的案子,可是没有正式立案,系统里也没有记录。你是老人了,我想让你去确认一下当年是否真的办了这个案子,如果办了,是谁办的。”. Z/ _- a( V* U* U; M7 W; t* H
  “十年前?”
; a! f6 ?  m2 e; d( h  “嗯,应该在十二月份。”
0 Q1 q" l$ t" ]0 k3 [, N; Z  大周吸了口烟,转过头来,注视着钟强,“你在查刘队的案子?队里真的这么复杂?”$ U9 p" Y; r9 T
  钟强默默点点头,一双眼睛热切地看着大周。
' s, @4 W: U: y9 R  “得,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嫌犯叫什么名字?”
8 b3 ^4 y/ D1 p: i# M. }  “张宏伟,临市人,71年出生。”
( H" ]2 M& {( F3 R! C4 \# G) I  “张宏伟?”大周念叨着这个名字,想了想,说,“我还真没什么印象,行了,我知道怎么做,你听信儿吧。”
: ~# E' {; Z. D  回到办公室没多久,钟强就被陈队叫了过去。3 @- r& J2 X' Z! [1 h1 J9 _( v
  “钟强,刚才政治处来电话,让你去市委党校参加培训。”  C+ p1 N! W& s$ x+ A
  “培训?什么培训?”
6 A' c* q. A1 h  陈队看了看记录本,“学习科学发展观。”
5 _( s) i% \0 v' d+ q% ~  “多长时间?”
7 [' P; I- v0 [# i7 t  “三个月吧。”
, o0 B7 F+ ], a  “三个月?开玩笑吧!咱们忙成这样,哪儿有时间啊?让他们派别人去不就行了吗?”
3 H$ _2 M0 @) a8 B6 |5 C  “我刚才也和政治处说了,可政治处说,你是新培养的干部,局党组指定让你去。”
9 ~! ]/ ?4 f6 z3 A  c! e  “那帮人吃饱了撑的吧,那玩意有什么学的?还要三个月。我不去。”, L. C" B/ S9 N: b& M! H+ C
  陈队笑了,“我还没看过你这样倔呢,怎么,气儿不顺?”
  [, H" S+ A) @/ Y8 }  “不是,陈队,我——”* O" y6 [& Z5 R6 w! j9 i2 g' Y* _
  “你不用多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陈队打断钟强,“我也不愿意你去,我刚才想了,不然你就和刘局汇报一下吧。”6 b; ~( T( [1 [, o8 T
  钟强看着陈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把刘局电话号码告诉我。”
. m6 _& z& I0 i5 t) @8 }  陈队一边念号码,钟强一边拨电话,钟强努力让情绪平静下来,很快电话就接通了。9 F5 ]4 f" R# M/ m* b
  “刘局你好,我是钟强。”
) L: V& n/ z, G- U  “钟强啊,这还是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呢。怎么,有事吗?碰到问题了?”8 }- y6 [/ _0 `( V" `  w1 _, t
  “是碰到问题了,”钟强用眼睛瞄瞄陈队,陈队点点头,他继续说下去,“我刚才接到政治处通知,要去市委党校培训。”
8 I. e, }+ z6 ?4 l; A3 c  “啊,这事儿我知道,市委给了局里三个名额,我特地为咱们刑侦口争取了一个。”# K  P& d8 L' `4 C5 l+ I
  “可是,队里现在这么忙。”8 S  a9 k! K5 q  g. n
  “钟强,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啊。你刚刚当队长,需要提高自身素质。现在学习科学发展观是全党的头等大事,从上到下都要学。你们是第一批,等你们回来,还得指导局里开展学习活动呢。”+ d$ @  {% w; G" Q8 r3 D
  “这个,我不是太擅长吧?”9 A5 @( m+ I9 F; Y$ F+ p
  “你就别谦虚了,全局也没有几个硕士,我相信你的水平。”刘局的笑声从听筒里传了过来,“而且这一段你太忙了,也需要放松一下,党校培训,不会太紧张,你也知道,党校就在海边,空气也好,你可以借机休息一下。”, e; q, e# ]" b( Y- c
  “但是刘队的案子正处在关键时期啊。”
9 L. |" X! E( `  “这个我知道。你放心,即便你不在,我们也会全力以赴侦破案子的,我有这个信心。”' @2 \" L8 R$ r& f  N, g
  “刘队,我掌握得全面啊。”
7 p2 ?! [6 T( s5 z6 q9 L  “钟强,我知道你业务好,但你这么说的意思,是除了你队里就没人了吗?”
: y3 z/ i  _4 c+ y' \2 X9 u  “刘局,我没这个意思,我——我就是不想去。”( a& E, K/ w. x# d; B
  “钟强,”刘局的口气严肃起来,“你是党员吗?你还有组织性纪律性吗?我和你说,这是局党组的决定,你必须服从。”
, G' i5 ]" T% I6 |  “我——”
) D) {# P+ j7 @8 y7 b+ z% ~  “按时去报到。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刘局挂断了电话。8 S2 i% z3 ^5 J6 V2 Q3 ]5 r
  看着手里的电话,钟强有些发呆。过了一会儿,还是陈队打破了沉默。“钟强,你就去吧,这儿有我们呢。”! y4 X5 B2 D3 q% `8 b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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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培训课程枯燥无味,党校的教授和讲师照本宣科,套话连篇,很多人并没有感到能学到什么新东西,纯粹就是来打发时间。偶尔从校外请来一些专家,结合实际的讲述,还会有一些亮点出现。如果是放在大学,这样的课钟强早就想法逃掉了。尽管如此,管理却很严格,上午听课,下午讨论,晚上统一住宿,只有周末才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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