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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X5 m, W5 \1 t9 o朱为民坐在一把变形的椅子上,数着钱,然后装到一个信封里。他从18岁就开始做这行,算起来也都快四十年了。最初,他是给人家干活的,到了后来,自己凑了钱承包下来。不过,最近这些年做这行很艰难。因为开收购废旧物的店越来越多,而且都是无证经营,他们基本都是依靠收赃货为主。朱为民的这间收购废旧物店就开在城郊,那条路是通过另一个城市的主要干道。店面大概有40平米,他又在后头跟人家租了个小仓库堆放货物。平时朱为民都是住在店里的阁楼。阁楼不大,最多只能挤两个成年人。这地方贼特别多,几乎每月都有几宗爆挟案。被偷盗的东西最后还是又被卖到附近的店主。大家都为钱,所以,明知道这货是隔壁家的也照样收。这条路总共有40家收购废旧物店。可是,唯一有合法营业执照就是朱为民这一家。因为有合法的营业执照,能够开票,一些正规的企业单位,政府部门会找朱为民去收货。因此,朱为民虽说是艰难经营,不过,每个月还是至少有几单这样的固定收入能平衡店的开支。另外那39家因为是违法经营,没有朱为民这些大主关照,不过,他们反正无证营业,所以,都铤而走险,收赃货贼货为主要业务。一般如果不是严打时期,或是干得太过分,公安是不会来查的,而且他们也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个店每月向公安局缴纳保护费就可以了。就说朱为民斜对面那家人,一直就是依靠收贼货为生的。平时也不怎么遮掩,这都不是什么秘密。可是有一次遇上倒霉事,一天夜里,一个小贼带着一些市价能值十几万的电线来卖。如果是以前,他一转手就赚个好几万,只要月底给公安局的人多交点保护费就没事了。而这事却给人举报了,电视台的民生节目来拍摄,这下上级面子全丢光了,于是,誓言旦旦要抓拿偷盗者和销赃者。这下店主就给抓了去坐几个月看守所。要说他可怜吧,他也自找的,活该,可是,这条路,除了朱为民有几个不是正当做买卖的。还有那些每月都来收钱的公安。谁更该坐牢去?说到底,还是他倒霉,无辜的做了一次替死鬼。% R3 D: p& |6 w& m! S; ~* S
朱为民是有营业执照,每个月税收,铺租,水电费,人工,这些成本加起来非常多,而且,做这一行每月一定要给钱孝敬公安局,不然,他们可以天天来查你,搞得你生意没的做。因此,虽然也叫得上是个小老板,可是每个月真正的盈利还不如一个上海,北京的打工白领。朱为民平时总是笑呵呵的,这点在贺东晨看来跟他的父亲差不多,即使天塌下来都能当作被子盖的人。不过,朱为民脾气很暴躁,常跟老婆吴丽梅吵架,还常动不动就打起来。两人结婚了二十几年,可谓真是一对冤家。对于他们平时的大吵大闹,临近的人都习以为常。吴丽梅曾经有一头好亲家,可是当年却因为男方的父母亲不让她过门,于是就这么吹了,结果才嫁给了朱为民。若不是那样,现在的吴丽梅早就是富家太太,每天牵着小狗去做美容,修甲,买衣服的生活。据说,后来那个男的做生意发财了,是一家玩具生产出口商企业的大老板。* Y/ z9 r6 k# p; V" W1 ?- ]
在没有雇佣姚永群之前,这店总共就四人,朱为民夫妇,一个叫丘峰的江西人,还有一个本地女人,是朱为民以前的同事,那女人后来没有做了,但是,在他承包了这个店后,朱为民让她来帮忙,不过最近她又不做,说是身体不好,于是朱为民也不勉强了。干这活是很累的,而且加上吴丽梅偶尔对她不是很友善,背后爱跟附近的人议论点她的事情,所以她决定辞职。
) w1 N5 j- w. b `, s) E朱为明有一个儿子,但是多年前就离开家,一直在外地不回来。; I# a8 O/ Y8 N
所以,吴丽梅当看到姚永群来店帮忙时,她特别热情,就当是自己的儿子看待。姚永群干得活要比贺东晨简单得多,他就坐在小凳子上,用一把铁锤,把弯弯曲曲的铁条锤直。吴丽梅在一边,戴着厚厚的手套,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剥电线的外皮,把里面的铜取出来。% d2 Z: T4 x: Y% V- Z9 D9 s& J1 K
“听说你们那里下大雪了,小弟,你们家冷不冷啊!”吴丽梅找了个话题与姚永群套近乎。$ _! }: [" j+ w+ s+ a* `8 }6 s
“今年是特别冷,不过我没有回去,所以没有被困在路上。”: m( f0 C/ [: u- r( j0 z. Z
“我看电视啊,那些人都被堵在路上,没得吃,没得睡觉,连大小便都得谁地解决,那老头都走不动了,连找个人背都没有。”吴丽梅带着戏谑和看戏的心态讲述着。
0 T0 b+ d/ m: ?& d3 g2 K1 a% B% a* X“哎,怎么说呢?年嘛,中国人最重视这个,是不得不回去的。”
. b( Q7 V5 r- i/ C) `& F2 `“那你怎么不回去呢?”
& e3 T2 {' ]7 v$ b! A3 s“呵呵……我啊……没钱啊,回去干吗呢?”
, J) U- K0 r& B/ l2 o“你也得回去过年啊!”+ S( m8 f+ ]7 x3 Q
“回去听父母唠叨吗?”
7 ?# j% t0 m6 J6 {0 K/ v8 X! d' n“哎,你们年轻人就不愿意听那些,跟我那个儿子一样,就这么赌气走了几年也不回来。”
6 e& m' r& d; Y9 ~“烦啊!没钱,回家没脸见父老啊!亲戚一问你在哪里工作什么的,没面子啊!”8 z% v0 I9 T$ l) h7 ?) v9 a
“我们做父母不是都想要你们个个赚大钱的,只要生活自理,独立,能够平平安安就足够了,赚大钱那不是谁都能赚的事情!要靠运气的!”
" e4 r9 P8 J' T* u: V" S5 z“阿姨,你儿子在干吗呢?”$ h/ D& O# J7 a
“……我也不知道在干吗,他从来都不往家里打电话的,谁知道呢!”吴丽梅沉思了半晌才回答道。7 Y) N$ x& |0 w7 ?( `3 t4 P" D% @
姚永群没有继续问下去,埋头敲铁。
, S; d* s5 n& v6 M% Q3 N6 n+ `丘峰吃力的骑着一辆三轮货车慢慢向人行道靠拢。后面的废弃物填堆得比他的人还高。朱为民和姚永群帮忙卸货。几人浑身都脏得跟从臭水沟出来似的。
( ~5 V: |- `. C' b0 D中午,贺东晨趁吃饭休息的时间跑出厂来跟姚永群见面闲聊。( J$ H" x* j# }
“如何,厂里还行吗?”
: ^# H5 [5 `+ l+ p, g“还能怎么样呢?也就暂时这么干吧……就希望我前次投递的那些简历能够有回应。”
: j" h K4 k ]4 Y1 {+ ]“你们伙食如何?”
/ }4 a$ ]( A& D6 {. @8 A“两个馒头,一盒饭,还有炒辣椒的四季豆和豆腐,加上豆芽汤,与其说那是汤,还不如说那就是在白开水里加上味精,盐,仍几条豆芽。你们呢?”( b( \( `" H5 H& c6 M K" B, S6 K
“我们老板还行,中午都叫盒饭,爱吃什么自己叫去。”
* E) D# R1 D2 R1 W俩人正说着,一个脏兮兮的女人背着一个同是脏兮兮的尼龙袋走来。% i$ V+ ^5 K k5 }. Y1 |2 e
“阿凤,吃了吗?”吴丽梅招呼道。% o9 c: m0 q1 y
“没吃呢,你们呢?” i: V: d9 [/ y# U# y
“刚吃饱。”5 P& v, ^) l& {! i! M9 i$ m! }) z
那个女人把袋放下,然后自己解开,把里面的破烂咣当扔一地。$ ], Y1 _! u/ z/ a/ J
朱为民从里面走出来,看了看。吴丽梅说:“你看这得算多少钱呢?”
* ]% a. k1 Z9 g; M“就三十吧。”朱为民很可怜她,一直是看在这个份上才愿意多给价。
: a; H/ C/ d1 S, t7 Z2 J+ Q吴丽梅有些不悦。她说:“你怎么看的?现在纸板降价,都不值钱啊,还有这些铁,谁要呢?最多就是卖回炉!”
3 P$ a Q3 l- T% E6 W* [, ~“哎呀!哎呀!我说三十就三十!”朱为民特别不喜欢吴丽梅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他觉得这是不给他面子。每次吴丽梅提出点异议,朱为民就大动肝火,几乎要打了起来。3 F5 v% r' i8 k. H9 r% r# ~: E& x
吴丽梅翻了白眼瞪着朱为民不说话,其实心里暗暗诅咒。5 W. F" P* B' L c3 n( m& y3 p
叫凤的女人拿着钱走了。+ q5 J8 ]3 ~% {2 \) b' _
隔壁铺的女人很妖娆的,慢悠悠的走到吴丽梅面前,说:“阿姐,男人是不能宠的,你就是不够厉害才给他吃住!我教你!”
" O) ?/ a" x: t" |朱为民傻兮兮的坐在店里笑着。
) s& w2 H1 ~' m6 O; T0 W7 m; ~; a女人的外号叫“狐狸精”,远近闻名的骚货。四十来岁,染金发,穿着紧身上衣,两个胸脯特别显眼。她跟丈夫在隔壁铺卖纸。男人很老实,是不是真的老实也还真难说。这年头真老实的男人可没几个。不过,在外面,他总是给老婆出风头,每天就在铺里喝茶,女人则到处走动,跟整条路的男人打情骂俏。有时候就当着丈夫的面,跟一大堆男人搂搂抱抱,她男人也不说什么,就跟着笑呵呵。大家都很佩服他,可是也有人说他窝囊废,整天让老婆这么下贱。但是吴丽梅却不这么认为。她常常称赞道:“郑兄人好,有修养。会赚钱,也疼老婆孩子。”他们来这开店也有十年,这十年来,还真没有人看过他发脾气。就更别说大声说话。呵斥“狐狸精”。
. B, s9 V& Z% o“我哪有什么本领呢,没用才给他这么呼喝!”吴丽梅自嘲说。
% t( D7 N. B: J2 d6 O ~“死东西!你在里面笑什么啊!鸡巴太久没有被搞了啊!”她朝里边喊。2 K* b; ~9 G7 Z% [$ M! M3 x
朱为民依然笑嘻嘻。; |- V$ B& w2 c8 y
“我说男人就是贱,不骂不爽!”
; E! w3 k. G' Q, z. s) K3 D* q) w“欸,我说你的奶可以挤,再不挤就涨破了!”朱为民说。0 \4 L0 Y6 R' n5 {: |4 U/ w1 x) }
“你这个贱货,非得老娘出手,你才老实。”女人说着三步并作二步走向里边,抓着朱为民的耳朵,又拧又骂!
9 Q( A1 G2 S0 I' ?“哎呀,哎呀……美人,别那么用力啦!”, g& S; E0 b) { o* `8 S. |
“臭鸡巴!你说什么!”
5 D0 \6 F1 S# @1 m3 r0 f9 _7 ~) }/ F“没说你什么啊!”
% B" b/ s4 e, e0 g# K" h“还说你没有,所有人都听到了!还不承认!快说!道不道歉!”
# k: b$ Y Z$ U8 o3 i7 t姚永群和贺东晨捂住嘴笑。
* V: n0 R: q) {/ l% E“我先走了,躺一会去。”贺东晨对姚永群说。 Z9 R6 g% y& T
店里又传来朱为民的求饶声:“好好好!我不对,我不对!美人你放了我吧,晚上我给你揉揉!”+ l0 d. L0 E+ M3 w
女人又拧得更紧,而且用脚踢他好几下,朱为民忙着躲闪。' p, e, b. x; K% `0 b
“贱骨头!没抽就是不舒服!”
1 Z) \9 r7 `' W/ k5 E o# |1 S“美人抽得好!”
- Y- v, X5 ` p; i& O+ H“梅姐,我帮你收拾他,以后他敢欺负你跟我说,我替你抽他!”
# e! ~: R z. R0 E3 {4 ^$ `5 u. T吴丽梅冷笑着。
* Q. x# \8 m+ \6 w6 N* S4 b女人放过朱为民走出店,经过姚永群身边,问道:“小弟来这里做得惯不惯呢?”
# L8 _- S5 a& W+ g' E h“呵呵……还行。”! A6 W7 P; N+ }& r
“你什么学历的啊?”
g0 {1 Y% c9 x5 T4 [( X- O- _ q“大学。”
. y+ d9 l4 V" L“现在读大学也没什么用,幸好我儿子才读初中,毕业还不如让他出来工作好,家里交那么多钱,读完大学还不是一样得来这里工作。”7 [, t3 ~1 \2 L+ ~0 [( R& H
姚永群没有回答。, Z4 L8 G; w8 B# N
“听说你还有另一个朋友也来后面的厂上班是不是?”8 d* w1 q- A6 N" q2 a
“对。”2 U4 m/ \2 T0 L' w5 D( w
“都是大学生?”" C+ K& ^( X* b6 O' h. r
“对,我们同一个学校的。”, Z& J* i' K- {; k8 l) i. |) v9 m
女人叹了一声,走回自己店去。# G) `0 U* C9 L0 B
“别听她胡说。”吴丽梅看着女人走进店后小声对姚永群说。
! W7 a6 L; ~3 U. J“呵呵,没事。”$ `# k& n, a' i1 _' m! N0 R- r/ `
“不三不四的东西,整天到处骚,看见男人就浪!她说的话别去理!”
5 t# \6 q8 B) k% U6 E8 N3 A' D) o“我知道,就听听吧。”2 f8 `4 e5 B1 M0 v8 X5 u8 A
一辆宝马警车停在他们身后。下来两个公安。姚永群和吴丽梅都扭头望去。
! U9 z/ Q. k% Y# _! Z7 U“卢公安来喝茶啊”吴丽梅起身迎接。
& @3 s, C2 {7 n ], B朱为民也从里面走出来。把这两人当爷的招呼。
! c: E. k0 ]6 r& a' U k: E“还有事呢,不喝茶了。”卢润东说。
1 v8 Z% }5 B5 b5 @/ [2 \ O+ b另一个公安从腋荚下的包里拿出一张照片。
E) f2 t" I, h5 b“我今天来是有个事情要通知你们的,看这张照片。”
" n! `/ s( g, A9 M照片没什么特别,就是一个黑色的圆球状物体,类似铁做的。$ z5 k( S3 P% @& R i
“最近你们收货要看清楚,这个东西是危险物品。”卢润东说,“上级下达命令,看到这个东西马上报警!千万不能轻视!”
4 l- a5 Z( C8 s, ]" B“是是是!”朱为民和吴丽梅奴才似的哈腰点头。" G3 q1 u `* c( K8 E* c0 C/ e6 Y' d2 r
“这东西是新疆分裂份子制造的炸弹。目前有情报据说会分散到全国各地去,要在奥运前制造麻烦!”
: @" E% \5 k1 u* s" G( @“肯定,肯定。我们一看到马上给卢警官你打电话!”
# X: G7 R0 q$ D2 d. L& }这时候,吴丽梅又拿了个红包,然后交给朱为民。
. a0 f: W: M. v+ g“卢警官,这个的份钱……”$ t j- l: r$ E) r# I; [. ]; p
卢润东撕开封口,数了数,说:“我说,下个月开始要多加了。”) Z3 s* C. _ [0 x
“卢警官,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就小本经营,每个月这个钱还是东挤西挤才能拿出来的。”
}0 `" Y* @) R, T7 H“我也没办法啊,现在上头每个月要我们多交钱。还有兄弟们也得吃饭啊!”# O$ E D# F! N# R1 S' R
“可是,卢警官,我们再多就真的交不起了。”吴丽梅说。% R* L p4 R$ H: n4 P
“这样吧,你们以后过节包够数目就行,月钱就免你们再增加。”
% [6 P0 J! J, o5 D) m卢润东看着朱为民这店,知道再抠也抠不出多少来了。而且二人相识有些年,所以,他也就暂时先放过朱为民。“还有,过些天奥运圣火传递就要抵达我们市,到时候卫生检查会很严,我可先告诉你,那几天你们最好别开店了,关门回家休息要么去看火炬传递,不然被抓到,要罚款两万的。”
i% D- Y$ m/ e6 T* B& ]! M) f. U“是是是,多谢卢警官了!”. K% O* q; m x. I' g) ]
“嗯。”
- [9 u* x+ S& k$ O卢润东和手下两人又穿过马路走到对面店去。卢润东年纪不是很大,三十来岁,因为父亲是公安局的,所以他读没几年书毕业后就因为父亲的背景也到了局里工作。后来父亲平步升云,做了市级的局长,他的位置就给了儿子顶替。这可是一块肥缺。就说他管辖的区域,单这四十家废旧品店每月交的份钱,也就十多万块钱的收入。然后再加上其它的份钱,卢润东扣除一部分上缴,还有跟局里的兄弟们分红,他这一个月也有八、九十万收入。吴丽梅心不在焉,看着对面铺,朱为民走了过来,说:“别看了,别看了!”& U7 r$ f- D3 C8 n
“你这个白痴!”吴丽梅恨恨道,“你看他们又不知道给卢警官什么好处了。下次有大生意肯定不找我们。”
3 U3 U' F/ F* d; |/ T1 H“你管那么多干吗?生意各做各的!人家的事情是人家的,你别老多管闲事!就是他们跟姓卢的关系比咱们好,也就那样。你以为姓卢的就那么有义气的人吗?我们少给钱,他照样每天来查我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