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 u& I, D) Q. B; X) F$ _+ p5 s8 w白丹新坐在小区中心的那颗苍天大树下揉着腿,练功鞋被自己丢在了一旁,芭蕾舞鞋那厚重的垫,把白丹新的脚趾挤压得扭曲变形,但是一旦套上那双鞋,所有的伤痕和疼痛就会在自己优雅的身段和唯美的舞姿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 v4 A6 S5 T5 x5 P% @白丹新已经六年级了,临近毕业,和其他开始发育的男生不同,白丹新的嗓音没有变成破锣嗓,只是微微低沉了些,面庞依旧那么白净青秀,身高一下子也长了不少,一下子从小矮子窜到了班上身高峰值,加之长期练舞的身段,白丹新用翩翩美少年这个词形容,一点也不为过,班上开始明白情意的女生,看到白丹新都会微微脸红,羞得转开头。! v7 n4 |! q4 z* B
只是这样长得好看且受欢迎的男生,注定在学校里是不会好过的。白丹新过于纯净的脸庞和身段,总是让人错以为是女生,当孩童进入青春期的生长阶段,男女性别的差异会让男生与女生产生隔阂,女生开始嫌弃男生邋遢粗鲁,男生则讨厌女生娇气做作,而白丹新,处于一个尴尬的中性位置。男人的身体,却做着女孩的事,班上的男生不明白一个男生为什么会去学跳舞,还是芭蕾舞,那种在电视上全是女生围着圈在转的舞蹈。8 _7 l; a9 f, N8 r- u$ H
不知何时,“阴阳人”这个难听的绰号,开始挂在白丹新身上,自己有偷偷和老师说过,但是老师只是觉得这是孩子间的玩闹,并没有多加理会。想和父母说,他们正忙着新房子装修以及父亲升迁的大事,对于白丹新,他们永远只有一句话,好好学跳舞,其他的事不需要你不用管,也不要去理会。
9 d; C9 v y$ v. g( ^" A8 f“学跳舞学跳舞,学到全班的人都嘲笑我,这破舞有啥可学的!”白丹新抓起包里的芭蕾舞鞋,往前扔去,却未想却砸到了一个迎面走来的人身上。自己赶忙站起来准备要赔礼道歉,才发现是谢艺。
: r: v( B6 Z7 e7 I“原来是你啊。”白丹新看见来的不是别人而是谢艺,没好气地坐下来继续揉着脚。谢艺捡起刚刚砸到自己身上,现在掉在地上沾了一层灰的芭蕾舞鞋,走到白丹新旁边坐下,伸手掸了掸舞鞋上的灰,递给白丹新,问:“咋了,谁把我们未来的大舞蹈家气着了?”
, U7 f2 H6 t) \) c6 g+ ^- P, X8 l“个个说话阴阳怪气地取笑我,现在轮到你也来笑我了!”谢艺的话本来只是调侃,此时在白丹新的耳里却变得刺耳非常,话刚说完,眼眶不禁红了一圈。谢艺看着眼前突然变脸的白丹新,赶紧想伸手擦他眼眶里就要滴出来的眼泪,却想起自己刚刚打完篮球,满手的污垢,伸出的手停在半路,眼睁睁地看着白丹新那滴泪滑落而出,顺着他的脸庞滴落到了衣服上,谢艺觉得心里某根弦,被紧紧地拽住了。
5 ^ A* \: o- J4 O2 ^6 o8 X“小白咋了?谁欺负你了?”谢艺没办法伸手,只能温柔地询问。" t" v0 n3 m5 N9 Y4 {. G7 D, i, _
白丹新没说话,又想起自己也是个男生,动不动就掉眼泪更显得女生,赶紧擦掉眼泪。看着白丹新的动作,谢艺心里其实也猜到几分,手伸向白丹新背后,顺着白丹新的脊椎拍了拍,却发现白丹新的身体与自己相比,瘦弱得厉害,竟然一下子就摸到了皮肤下的骨骼,心中被揪住的弦此时拽得更紧了。
0 \( M3 b9 _7 ]“是不是有人说你坏话了?傻子,不是告诉过你,别理会他们,你做的事很正确,非常正确,不要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掉眼泪,这会让那些说你的人觉得他们赢了。挺直腰杆把你做的事坚持下去,他们才会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谢艺说完,抓住白丹新的脚,厚实的手掌盖上去,稍稍用力帮白丹新捏着脚趾,曾经如一颗颗白葱的脚趾,现在满是伤痕,并且骨骼扭曲,皮肤粗糙,甚至脚指甲之中还有淤血块,谢艺捏着白丹新的脚,每捏一下都觉得是在捏自己的心,丝丝作痛。
$ M# x- W0 ~4 `- i1 K“你说这个世界咋净生混蛋呢?长得丑还好意思说我长得像女生,自己撒尿的时候咋没勇气给自己照照,像挨坦克车链压过的脸也好意思叫我阴阳人。”白丹新从谢艺手中抽回自己的脚,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
1 M9 [+ |0 Z9 x+ e8 v时光荏苒,谢艺已经初三,即将高中,和白丹新不同,军人家庭出生的谢艺,天生骨子里就带着叛逆和不安分,初三已经长到了180,还有接着往上长的驱使,好动的身体让他早早地就有了一身的腱子肉,与白丹新青秀柔美不同,谢艺浑身都散发着一个男人最原始的霸气和魅力,不过长期打球导致皮肤黝黑的他,和白丹新坐到一起,常常被谢白两家的家长笑着说,简直就像古代的黑白双煞。9 L; y3 T6 g8 e9 |, M$ H$ P& ~7 l
白丹新早早就被省内的重点艺术院校看中,递了保送通知,初中高中的升学是不用发愁了,只需要把跳舞这件事坚持下去就行了。而谢艺则不同,学习成绩一直中等偏低,肯定是上不了重点了,但是去一般的高中厮混,谢家觉得也是没有面子的事,所以已经在为谢武安排参军的事。
/ N0 |# P1 ^ z% s u: E! X$ ?这一下,这个小区里最后的两个孩子,也即将面临到人生第一个分别十字路口。白丹新和谢武心里都明白,这个夏天过去以后,彼此再也不能一开门就扯着嗓子喊对方的名字,再也没办法两个人躲在小树丛后面玩游戏机看禁书,既定的事实让两个人对即将到来的分别都避而不谈,依旧保持着老样子,每天放学下课后,在小区中心这棵树下坐着聊一会天,偶尔白丹新练舞会晚回,偶尔谢艺打球会迟到,但是两个人都有着共同的默契,总会在这等着对方回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一会天,再回家。
5 _5 W6 e4 B" ?. s小区的老人都时常夸着,这两家的孩子感情是真的好,要是性别不同,怕是亲事都要订下了。
. W0 D/ w5 _5 N$ E7 F+ f& z“你要是敢在他们面前这么骂人,铁定第二天再也没人敢说你了。”谢武边说着,边掏着自己的口袋,掏了好一会,才从口袋角落掏出一颗大白兔,但同时,一个被揉得皱巴巴的粉红色信封也跟着掉了出来。/ b) q( z. g6 F0 S+ |
谢武似乎才想起口袋里还有这一个东西,想捡回来的时候已经被白丹新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白丹新一脸坏笑,说:“哟!谢大帅哥,情书哎!”
. n% T; v: ^/ t4 i谢艺看着白丹新嬉笑的脸,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有一股闷气突然出现,不由得沉下了脸,说:“还我。”
; h3 ]- K' l. |* I# @7 X+ G白丹新被谢艺一下子认真起来的表情吓到,心里不由得有点难过,原来这封信对于他而言,竟是这么重要。白丹新把粉红的信丢给谢艺,抓过自己的芭蕾舞鞋,一脸不悦地光着脚往家里走。可没走几步,又赤着脚走回来,一把抓过谢艺手里的糖,拆了包装纸把糖塞进嘴里,又把包装纸丢给了谢艺,最后鼓着脸回了家。
( ?8 }2 t, W3 i, c" l) v谢艺看着白丹新远去的身影,笑了笑,拽在手里的那个粉红色信封,此刻已经被谢艺的手用力捏得不成形了。3 X7 Y2 v8 k; G.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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