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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蕉叶覆鹿

[同志言情] 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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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2-13 16:15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2 R* P- ^9 O4 C4 A6 Q4 _4 B. y学校的香樟正是苍翠的时候。前些日子枝头还挂着点鹅黄,如今望去 已成了一片墨绿,树荫里有虫鸣乍响。下午的自习课上,谢青正托着腮望着窗外神游。他很久前就很好奇,为什么这些毫无衰老迹象的樟树叶要在这个时候掉落。谢青盯着枝头在风中晃荡的那片:叶片已然垂下,叶柄还与树梢藕断丝连,将断未断。一阵不可抗拒的风吹过,树叶也随之掉落。它既没有《阿甘正传》里的羽毛那样轻盈,有浪迹天涯的勇气 ;也不如沧桑的枯叶,轻易铺就一地金黄,布满写意的枯老;而只是直直的坠下。他想起小学时候,负责打扫的校园里的一条道,两边就种满了香樟。在一年中的某个时节,树叶会急剧的掉落。有天早上他来回打扫了几趟 ,风一吹,叶片依旧簌簌的落下。有无穷的风,所以有无尽的叶。过了很久老师出来寻他,对他说,随便扫两下算了,不用这么认真的。
' N( I1 v7 y$ F" `教室里的话语声随着晚饭时间的接近而逐渐热烈,饭卡已早早备好,可铃声却迟迟不来。前桌的男生正津津有味的讲自己暑假时和几个兄弟约女生约去酒店开房的故事。大家都此都还懵懂,谢青也趴在桌子上好奇的听着。男生说他们开了个套房,几个兄弟在不同的房间和女生做爱 。# s! v6 u, D& |
“有个兄弟特持久 大家都完事了他俩还在那搞着 ”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拔高音量“对了!就是之前在旧实验楼被抓住通报批评的那个,还记得么,谢青之前还是和他一个班的是吧。” * Z7 y  s" [- ]8 W1 X% W
大家的目光突然投到谢青身上,谢青摇摇头表示和他好像不是很熟 。大家没纠结谢青话里的不决,目光又重新汇聚到前桌的身上,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早就知道他在那和女生做爱,总算是被抓住了,听说还是被日常巡逻的老师发现了。哈哈,怎么会有人蠢到在那干这种事,还被发现了,绝了哈哈!”话语有些刺耳 ,谢青慢慢把头缩回来,心不在焉的看书。一来背后议论别人总归不好,况且他想起了那日在旧实验楼的所见,脸已是红得不行。
4 ^% R* x" `! v7 r; @; ?/ r0 u
' `9 w" v6 @% Y1 {“谢青!”刚上公车还在四处环顾找座位的谢青突然听到这声叫唤,茫然的看过去,坐在最后一排的李光吉正朝他招手。# W0 Z- f% u. ?* h
“这有座。”李光吉和旁边的女生换了座,坐到了空位旁边,然后让出来,谢青坐进后排靠窗的座位。随后汽车发动引擎,驶出了车站。
: c2 `. z3 F3 a: B: [& f: t“你怎么在这?”你家不是市里的么,谢青抱着书包坐下。
, z; ~* s+ K" m& W. n6 h, H“去看我外婆,她住xx。”谢青想了想,是他家旁边的一个镇。5 K4 d/ U1 u5 K. Y
没想到能在放假回家的车上遇见,谢青轻轻“嗯”了一声,以作回应。他和李光吉也没那么熟,不知道继续说什么好,歪着头靠在书包上朝窗外望着。* J+ H2 |/ c7 p2 w/ w
“对了”谢青听见书包拉链滋啦一下拉开,然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翻找。0 D1 L7 Z) W' l7 Z
“喜欢吃原味的么?”李光吉掏出一包乐事。
% c1 U3 V# X, g& b) a* F“没吃过这种味道诶”
* G6 q5 V# H  j, q! @& P% o0 Z- Q! D李光吉拆开递过跟前“尝尝?” $ W6 @1 ]" \/ F% H
谢青尝了几片,咸香干脆  “好吃!”是由纯粹的味觉享受而带来的愉悦。
8 A- V3 S0 R/ \2 @' k: \! D8 @* _“最爱的口味”然后把薯片塞到谢青手里“吃吧”。
4 T; T) h' Z" A$ a- i李光吉聊着班上的八卦,竹筒倒豆子一样的说着。谢青刚来到这个班 ,很多人都还不认识,只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
7 }0 F( o- Y3 m9 f* U' z! L0 U窗外的高架桥、写字楼和香樟树荫,一道道光阴层层叠叠的从谢青脸上掠过。 1 [( N& ]+ F9 x( i, V  q) d3 o
“啊……”回过神来薯片已经半袋下肚。, @% E2 U2 t1 D6 `2 l% ]/ y( }
谢青趁着对方说话的功夫把薯片递给李光吉,他嘴上依旧不停,手直往薯片袋里探去。大概是抓了一把空气,李光吉低头看了一眼。 ! J2 _4 ^  p- n# `
“噗 ~不好意思啊,没留神吃太多了……下次再给你买一袋吧。” - r5 \; g( G6 L8 ^
“没事儿,一包薯片而已。” 他抖抖包装袋,把剩下的一点倒进嘴里 ,吧唧吧唧。: e7 r( L5 P" d! |6 p5 d
车内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窗外  汽车正渡桥穿过一条宽阔的河 金色的亮光浮在河面上 一片星星点点 略一抬眼就可看到澄空的天 再远处则是一片刺眼的白 河水便仿佛要往天上流去
$ S8 n/ t7 Q1 t, h“我家就在河的另一头诶。”谢青伸出手指着窗外,食指戳着车窗。1 f0 _' f( X# @9 z  b5 _0 o4 j! f
“住在河边么?”
+ w# t2 N! V9 H( q1 O* u# x“对啊,镇子就是沿着河边建的,已经快到了。”
5 e0 k2 A& O6 z, ~4 Q' |) H, V“诶?你要下车了么。”
6 ?5 W* U. X* _" e( G; V' L“没多远了”谢青把薯片袋拿过来 “我把垃圾带下去吧”2 b! K9 b! ^1 Y" p7 M$ u& `* z& X
“嗯咯,那到时候学校见。”
$ V$ T: e+ @! r& j! ?# r4 J5 B& K“谢青!”谢青刚如释重负的下车 ,就听见背后的声音,僵硬的笑着转过头。后排的车窗被打开,李光吉探出头,扔给谢青一袋薯片 “拜拜~”6 O" D$ {/ X" u3 W( p0 o* h
谢青机械地挥了挥手,不等汽车发动就快步往家里走去。2 X$ l1 d) G$ \- ~, {" M
发表于 2022-2-13 21:58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好看  加油
% m4 C9 f% z* }: M
 楼主| 发表于 2023-8-6 17:2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蕉叶覆鹿 于 2023-8-6 17:34 编辑
& ~) @9 _* S% B. v. P7 I/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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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5 F9 U; N! z; M. l' @: b“火本身有一种超乎世间万物之美的壮观,因为它是一种来自天上的东西,一种无情的来自遥远的日光的东西,一种来自上帝和魔鬼的东西。火的前部已经迅速地推进到了东边,现在,他们已经完全被包围了。梅吉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在这场范围难定的大燔烧的前缘所过之处,什么东西都休想存活。黑、橙、红、白、黄,搅成了一团。一棵大树的黑色侧影四周镶上了一层橙色的外壳,缓缓的燃着,闪着刺眼的白光。……。哦,是啊,在茫茫夜色中这景色实在壮美,她会一辈子记住这场面的。……”
1 g) C4 L) }0 I: i# i0 |谢青放下书,母亲正在帮他收拾书包,装了几串一早大伯送来的枇杷,甜软里一丝丝酸。趁母亲不在时,谢青又私自装了几串。去公交站台的路上,透过房屋间的空隙可以到后面穿行过的水道。远远望去,河水仿佛是静止的。到了站台,谢青碰到了昨天的阿姨。谢青说“阿姨好” ,“去上学么” ,谢青点了点头“嗯” 然后靠着栏杆发呆,脑袋被离家和学校网罗着,情绪并不太高。谢青想到书里描绘的十年干旱,离自己很远,近水无法救得远火,而脚下的这篇土地,不管是绿草茵茵还是白雪皑皑都有着温和的面貌 ,况且角色们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也并不是自己的人生信条,他是温驯的 、低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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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k% G3 |! i+ m0 O0 q谢青到了宿舍,看见李光吉床上堆放的衣物,把收拾东西好就去了教室,对方却也不在教室。谢青把薯片和装着枇杷的塑料袋放到他桌上,然后回到座位整理假期的作业 。+ M# y7 D* H) k4 z2 F
“你给的么?”李光吉坐在前桌的座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L8 J8 v1 Z) w
谢青抬起头,愣了会儿神才答道: “嗯”。
8 b/ R/ ~7 Q  Y, ?. G“不用还我的 ”,李光吉正低着头拨弄谢青桌上的文具盒里的笔。
; q* a2 n: p9 ?1 S: p6 z“要还的吧。”
/ h, |! Y. l! z3 f3 e4 k“……”放在文具盒上的手缓缓用力将文具盒扣上。
4 H# Y# q( G' b! s$ Z- j“枇杷是亲戚家种的,你尝着还行么?”' M6 L) v5 `) {1 n
“谢谢,等会儿就尝。”
) `+ L" \. D2 n0 b2 n/ T$ \谢青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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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4 K& }5 p5 {6 w  D) O7 \3 L5 T“原定于北京时间6:30分抵达 。凌晨01:20分 ,飞机失去通讯联络 ……”早餐时食堂的大屏幕正在播央视的新闻 谢青咬了一口包子 抬头看了眼  “乘客应该都不在了吧” 桌对面的同学说 谢青刚想说点什么 但又找不出其他的可能 只能往已经张开的嘴里塞包子。5 ?  f& A3 M! Z8 l8 f
晚饭谢青一个人在操场跑步,背景里的广播放着音乐,至于什么歌则全凭广播站同学的口味。跑起来的时候耳边还是王菀之温柔的情歌,喘着气停下来时就变了首二胡拉的曲子。谢青换到跑道外慢走。音乐的声音弱了,播音员开始念稿子,内容很无聊,不外乎是模仿大人的口吻对大家施予教化。不过大家写稿也只是应付差事,说真话意味着无话可说,所以只能不停的说谎。然后在二胡声里,谢青听到了李光吉的名字。谢青留神听着,借着最近飞机失事的新闻论述生命的意义,结尾还引用了《安娜卡列尼娜》里列文和农民一起收割的经典桥段。
5 q2 Z, d1 p- N! {% f晚自习下课,谢青回到宿舍。白天上了体育课,大家都着急去浴室冲澡。谢青快速的洗漱完,离熄灯还有一会儿就端着盆把衣服洗了。大家忙着、挤着、抢着在这狭小的时空里完成自己的事情。有人问起下午放的一首歌挺好听的,只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2 O/ ?; q1 k  u8 l“《爱与奇异果》么,王菀之的”( B# H1 f) T. ?6 L3 d* {' Y
“那首二胡的曲子,有人知道叫什么吗”谢青问9 ^1 q5 b) A+ W7 W5 p: f
“听着更像奚琴诶,不过不知道叫什么”  g: @( [: G. b( l4 n
“可以去问问广播站的人,要实在想知道”
* N9 b" i: y/ k/ q2 d6 B8 v“突然想起来我广播稿还没写,头好疼啊”
, C+ n0 D! {4 `" j1 g6 e5 }5 H“就讲讲学习风气、校园环境卫生或者有什么比赛活动之类的。随便写啦,反正也没人听。”李光吉告诉他。& b3 g/ A8 m9 E5 ?; W
“我听到了哦,今天念了李光吉的稿子,最后还用了名著里的话”谢青笑道“正在听那段曲子 突然你的名字就蹦出来了……”
3 E- y  \7 g) H; f" J# P. ^“别别别别别,你快给我忘了”
8 I- ~  u9 V' h$ _7 A% L灯突然熄灭,大家如同机器收到某种指令般的甩下手中的一切,不安分的躺在床上。等待约1-10分钟不等,宿管会晃着手电筒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待他走后大家就尽可随心所欲了。谢青的宿舍在最高层,管理员要么最先来要么最晚来,只需挨过这会儿就成。起初这是猫抓老鼠的游戏,大家忌惮十分所以老老实实的装睡。后来才晓得这之间不过是褐家鼠和小家鼠罢了,于是大家就大胆的靠着反应躲闪。管理员偶尔会缺席一晚,宿舍这个小社群就演化出更高级的方式规避危险。靠门的室友会随时留意门口,走廊或隔壁宿舍出现手电的亮光就咳嗽两声以提醒众人。有时谢青会想到裸鼹鼠的真社会性,种群里辅助角色的工鼠、负责交配的雄鼠还有牢牢把握生殖权力的“女王”鼠。周五的下午,母亲照常来看他。除了保温盒里的饭菜、换洗的衣物还有又一袋枇杷。“我看你爱吃,就让你爸今早去摘的”,母亲说。
" I+ k/ g+ _$ E6 R一个月后,在谢青还没把班上同学认全时迎来了高二上学期的期中考试。  Y: x0 ?% r6 U4 J; t$ J0 f* a
 楼主| 发表于 2023-8-6 17: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蕉叶覆鹿 于 2023-8-6 17:34 编辑
3 Y0 w- F9 B/ o# ?' u: W. g) `0 d0 Q% Y$ {, S( `+ ?- N
(六)

: O4 H: ]1 P  {) G9 n5 E“能替我一次宿舍卫生吗”
7 @( _; S6 }! [: N' F“好”
; [' r, a  f) w  k5 @( L“老师叫我去帮忙录成绩。卫生我和李光吉一组的。” 吴引补充道9 x+ {" s" m7 w- f* u
“看看我多少分” 其实谢青心里只顾着乐意,至于嘴上说的成绩,它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意了。  R! K2 [2 ~: z; k( \
谢青回到宿舍,攀上护梯,看着上铺的李光吉正在酣睡。他每晚在被窝里看手机,早自习结束的这会儿正好在宿舍补觉。后来大家陆陆续续的离开,李光吉却还没醒。最后谢青也没有叫他,自己一个人开始清理浴室,中间李光吉醒了,进浴室拿了拖把又出去。等清理完厕所隔间,擦完水池里的污垢,出去看到李光吉画大字式的拖法,谢青想他在家应该不太做家务。* r8 f& m' S- V# o' z% C# S
“要不我来吧,你先回教室”,谢青接过拖把。
. [  r+ y, e6 `' {他没说话也没走,转头坐在谢青的床铺上拿出手机划着屏幕。/ a1 W  P/ i( l! t
“你也看过吗?”3 q# T7 `/ X  a. [6 Q
“嗯?”谢青回头看他, D% P6 f4 j( H* W
“《安娜·卡列尼娜》,你那天说听到我广播稿了。”李光吉放下手机看着他8 V& w6 l) Y4 _1 J3 {+ k
“哦……看过,不过我也没太看懂,可能境界还不够吧。”# h. x* m2 G# ~  i1 Q
“我看了后只感觉角色都想努力突破些什么,但又都徒劳无益。就好像……”  D6 U3 V1 X% G2 d
“宿命?”
4 C. J! _. Z' h) u+ W' l, U7 n' h* B“差不多,你还读过什么书啊”4 `# C: T( R, c; i3 D1 Q$ X
“偏经典的那些吧,都是家里人选的,买什么我看什么。”' I$ U( t8 v3 s- }& D1 N; @
“那你喜欢看什么啊?”- V" [5 M2 k4 a" c* d
“科幻小说吧,比较有意思,比起《诗经》这些。”, V5 c* e/ i) g8 V/ q7 l9 ~& [
“比如?”& ^9 o5 i/ f& s( V1 \6 ~5 H
“阿瑟克拉克的《月海沉船》之类的。还有《海里两万里》,看的时候一直以为世界上真有一艘鹦鹉螺号呢。”
8 M1 u; O2 P  V9 N, n“是真的又怎么样啊?”1 z" ]( p. k; e" |9 C( m
“那会儿还是小孩儿嘛。”见对方沉默的盯着自己,谢青只好不自在的又说下去 “就是在认知里真假和好坏是绑在一起的,不知道虚假的美好的怎么就成为一体了,而且还要去享受这种美好又不能太较真。”
0 `! j2 w6 `. o+ Y4 ]“那你什么时候才知道书里是假的啊?”
* {# \4 R* c$ H; x  \! s“呃……应该是初中的时候吧。其实也没发生过什么,只是再想到的时候自然而然就知道这只是故事而已了。也是有点读糊涂了,都分不清楚故事和现实了。不过虽然鹦鹉螺号是假的,但鹦鹉螺是真的啊。我最喜欢的软体动物就是鹦鹉螺了,我家还有一个大号的鹦鹉螺玩偶,触须非常逼真,它比起其他头足纲动物有多得多的腕,从电视里看起来很壮观。可惜它是野生保护动物,又只生活在深海里,不然……”谢青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下去。9 P! ~0 M% {; E3 X' S
“要不请你喝饮料吧,活都你干了。”
& [( _; |9 H( T3 |; v2 B“不用了,没事。”' A  _% Y) k( ?8 Z) t" j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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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分数和排名被老师贴在教室后面的墙上。 从密密匝匝的表格里辨出“谢青”这几个字只是一眼的事,况且昨天他已从吴引那听说了,“成绩还不错”,当然是对谢青来说。但大家关心的不只是自己的成绩,不只是自己在班级(班级)的排名,还会无私的关心喜欢(憎恶)的人考砸了么,关心班级第一花落谁家,关心班级间的排名,关心年级里谁又能蟾宫折桂。因为关心,大家会围在成绩单前许久,这种关心是谢青从前在普通班所体会不到的,他也得学着去关心别人,试着让别人关心自己。毕竟,关心是多么好的东西啊。( T  b/ u- x' V& r
 楼主| 发表于 2023-8-6 17: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蕉叶覆鹿 于 2023-8-6 17:33 编辑 3 ^2 u) |! R: Q, P# m0 A0 O( x
. X6 x  c( `9 J
(七)

- j& g. z; u! u白色的窗纱在空气里轻轻抖动,每每扬起便有干净的光漏进来,微风是它背后的推手,一手创造出了这般迤迤然的模样。窗户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尽管微弱、朦胧却也抓着人的视线不时地望向那里。谢青举起手,于是暗里便涌出一只有别于四周颜色白净的手,他动动指间的关节,就能得到一只五根指头的手,谢青发现自己是可以拥有支配这只手的,于是他又得到了一只三根指头的手、一根两根指头的手和只有手掌的手。呼气时发出悠长又尖锐的隆隆声响,睡在床头的吴引没有一点动静也不知睡了没有,谢青用手臂撑起身体,想扭过去看一眼。此时门开了,是宿管悄无声息的到访,还有一阵风也跟着灌了进来,谢青扭过去的身体僵住了,只能闭上眼睛慢慢的伏下去。手电在谢青身上扫了好一阵,估计在房间被照亮的一瞬间便捕捉到了这颗唯一抬起的头,还好谢青脸朝下,让脚步与呼吸声还有手电的光柱停在他身边时更容易镇定,若是迎着那束光,谢青的表情指定会很难看。脚步声渐远了,谢青才翻过身躺好,窗纱安静的垂着,那柔和的光是如此和谐……
  R/ T/ q8 h& [“谢青!”入睡时被这声给打断,谢青皱着眉,停顿了一会儿,起床轻手轻脚的爬上过道对面的上铺。第一次爬上铺的梯子,谢青没控制好劲,一头扑到了床上砸在人胸口,疼得对方“嗷”了一声。那人抓着谢青的肩膀,掀开了被子,牵引着他躺进靠里的位置。谢青侧着身体,后背尽量贴着墙壁,会不会害对方摔下去的担忧却仍在心里。他把枕头推过来,让谢青靠着,自己的头靠在手臂上。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谢青面前的这个影子才显露出人的特征。这是谢青第一次看见李光吉不戴眼镜时的样子,就像他平日吃惯了的草鱼和鲤鱼,偶然见到双眼长在一侧的鲆鲽一样,摘下了眼镜有多少有点陌生,或者说自己单凭鼻梁上的这副架子辨认一个人会不会太肤浅了,谢青  的想到。李光吉沉默着,谢青也是,若不是四周这样漆黑,他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向哪里。谢青戴上他递来的耳机,然后李光吉关闭了屏幕,音乐传来,蓝光也戛然而止,拥有月光的窗重新成为了瞩目的舞台。
4 C# f5 \8 z* z* F“已在倒数计时中
! S/ {% ^8 z# Z, `7 ?" y$ P/ b9 Z星体浮游像蓝瞳孔
8 R- ?4 K4 \, J7 q, ^& l2 l( a* i凝望着历代星空* B- U4 u! y& K8 b' a
像一场无法对话的梦……”
9 S, T$ v9 y$ Z& |+ t$ D" V“这首歌叫什么啊” 害怕自己太大声,谢青摘下耳机* ~0 X* V2 v! h/ h7 h' f. V
“索拉里斯星”) q$ s! X, p1 r1 v- C
“有本科幻小说也叫这个名字诶,莱姆的。”
( O5 u( Y1 K8 Q  O$ t6 L' u“这歌就来自那个故事。”
. H4 u; U: u& n; `, l( w5 T/ e2 A2 X“是么,好巧”过了一会又开口“我还挺喜欢这本书的结尾的”! I. J3 K/ f6 @
“结局怎样?”
/ @5 |/ n7 j8 q0 C  G“告诉我们,人类一直以来坚信的情感力量在现实的自然法则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但我们还是那么执着的对它抱有永恒的信念。”0 }* k% c; T- b' C; R
“所以你觉得份坚持开始就是虚无的无意义的咯,怎么被你讲成一本哲学书了,是不是下面要开始聊自杀了。”
- j6 k' ^! G+ b8 g3 X# E“不是不是,与存在和意义没有关系,而且我也不懂哲学……我只是觉得,不是非得做一个殷勤体贴受人尊重的伙伴这样,或者完成世俗的期待当一名成功的人。罔顾那些物理和生物法则,转而对渺茫的希望怀有长久的期待,这份愿望尽管愚蠢,但也绝不是荒唐可笑的。”谢青吐了一口气- o5 T5 e& E6 z* }* R, z7 k
“……准备返航吧,朋友们
% y) Y# i/ A7 G神的意志并无目的
$ v) f$ G8 x1 S9 j1 C琴的弦,一拨动
4 I: X8 D9 l* X9 O8 ~0 {9 ]! C便有了存在。”歌曲结束在长号悠扬嘹亮的音色之中,所处的空间很窄,但反而像漂在太空,听着这首歌向着无垠的宇宙播送似的。
! D! x% j# G% m7 @! N! H" Z! G“嗯,是”,李光吉慢条斯理的说着“而且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评判。”歌曲的调子拉得和他的语气一般长,谢青突然想到《论语》里写的:《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散发着朦胧光亮的窗纱又舞动了起来,像是月球正对蒙在她脸庞上的面纱轻柔的吐息,发出簌簌的声音,谢青想,这声音应该是娉婷而袅娜的。紧接着古琴奏响,随后二胡也呜咽了起来,不对,听说这叫奚琴,听着和二胡是有那么点不一样。弦音流转,引商刻羽,谢青眼前凭空显现出了那空山无人、水流花开、虚室生白的澄明之境,并与这份禅意一同入了梦。再醒来时已经不知道几点了,眼睛的疲惫感和昏沉的脑袋暗示他已经睡了有一会儿了,侧着身体的谨慎也已溜走,心安理得的平躺着占据了床铺大半的空间。旁边的李光吉则半趴着,一侧的肩膀压在谢青身上,手臂伸直了横陈在谢青胸口,两人之间失去了音乐的遮蔽,就只剩私密处的那片布料了。谢青又眯了一会,还是叫醒了李光吉,绕过他,爬下了床。过道的终点就是窗,也是最能触碰到亮光的地方,临睡觉前,谢青突然鬼使神差的要去看看。揭开那不安分的窗纱,自己被罩了进去,然后一轮圆相映入,月白风清里谢青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得很不规律,直到被吹得瑟缩了起来,谢青才又躺回床上。“已经月中了诶,再有半个月就放假了”,谢青自言自语着。/ g- E! b3 c. C% K. j
 楼主| 发表于 2023-8-6 17: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蕉叶覆鹿 于 2023-8-6 17:33 编辑
1 ~, O1 i3 T* N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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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q. f  o# p  z1 U/ x# s5 L, A一前一后走的男生和女生,男生和谢青同班,谢青只在排行榜的前排认识过他。他们看似走在一起,又保持了微妙的外人无法介入的距离,大概是为了避开老师或主任的耳目。
5 @2 d+ ~6 u7 B# ?1 F! V吴引说他俩在一起已经很多年了,“很多年?”。很多年是多久前?初中?小学?谢青听到时想,他们是以后会结婚然后白头到老的类型么,不过这些乏味的想象已经是谢青对情感后续的全部联想了,其实也可能会变成仇人的,他父母就是这方面的榜样。看着分坐在桌子对角的他们,谢青心里倒多了分艳羡和敬重来。就连班上的同学也是,对其他人牵手与接吻时的面红耳赤插科打诨的起哄,唯独对他们高抬了贵手。4 U" B6 _  j  s4 [4 u5 F
学校里,每天三次的用餐时间像是笼子的缝隙,自由的气息从冰冷坚硬的钢铁之外流动过来,给人一点喘息的时间,也是唯一由自己支配的时间。每顿半小时,每天一个半点,选择与谁吃饭也是选择把这时间花在谁身上。最初谢青一起吃饭的一行有四五个人,都是高一时的室友,随着分班的时间越长人也越少,到最后就剩他和另一个男生了。两人不在一个班其实不太方便,但他很有分寸,相处起来很舒服。有天吃饭他们碰到李光吉,他端了一个保鲜盒来,一盒麻辣牛肉干,让谢青和陈食夹一些。
" i: q, r5 o+ H" W0 h! c' t, L“这……”7 C5 [  w* G& q. H+ `$ B% W
“我妈上午给我送的,不是之前带过来的,吃吧。”
+ z0 w6 ^5 J" T; O- F5 n虽然那牛肉确实诱人,谢青还是得拒绝,李光吉拿起谢青的筷子给两人分别夹了一些然后就走了。谢青一边吃一边看着那几片黑褐色的肉片,想象是如何锋利的刀把肌丝斩断,才能成这般平整没有一点血管和筋膜的美味盘飧。回教室的路上,陈食突然开了口
+ b( v; q) t8 T. j5 s“刚刚那个人也是实验中学的”
! \" p: U* I) P“李光吉么?”
6 W- B" j, R' G# L: ~7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他爸爸是个官儿,所以他这个人有点……大家都知道的。”
6 h8 s2 [6 X. }( X0 F陈食没有明说,谢青明白他不愿讲别人坏话,但这点到为止的提醒,谢青只能摸到一点意思,白费了他的好意。
' R# @+ Q6 y- i/ w就像《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里的查理一样,还是个傻子的时候,他只想让朋友们都喜欢他,一旦变聪明之后就马上明白他只是大家的乐子,根本没有什么朋友,人被蒙在鼓里的时候往往才是最开心的。谢青想到那天李光吉问他,晚上要不要去他床上聊天,他私自带了手机过来,可以一起听歌。就像某天他碰到了一株新奇的植物,只是简单的触碰,他递过来的零食、耳机和牛肉就逐渐攀援上来,谢青想一桩一桩,算清楚每一件事,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招架了,只能信马由缰,任他且蔓且枝。
4 m! t3 L7 G1 ]5 x后来的一些夜晚谢青和李光吉还是躺在一起讲话,尽管危险但又愉快。有时候两个人一起说故事,讲茅山道士的法术、《天龙八部》里更喜欢乔峰还是段誉……有次李光吉讲了一个童话故事,说一个小女巫和一个骑士在藏宝图的拍卖会上认识后结伴同行。骑士想找回家族失落的王冠,重振祖辈的威名。小女巫为了完成实习女巫的任务,要去标识的地点净化大量死于非命的亡灵。他们收买了侏儒,戏耍了巨人,从恶龙的眼皮下溜走,最终在一群鬃狗的带领下抵达了藏宝图的终点,王座上的一位死者持着骑士寻找的东西。当骑士想取下来时,死者却苏醒了,残败的死卫组成的千军万马也逐渐逼近,“没有人可以取走我的王冠,就算死亡也不可以,报上你的名来,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6 T' n3 Z* V% z# A
“这皇冠是我的祖先铁心王的,作为他的后代我有资格继承。”9 E; U7 L2 J0 ~6 ~) A0 t" u5 j
王座上的死者用剑划开骑士的手臂尝了他的血,“我就是铁心王,你确是我的后代。为了继承王冠我杀死了我的父母,献祭了自己的孩子,屠宰了万匹的牛羊,才戴上了浴血的王冠,所以人们叫我铁心王,那你又要献祭什么呢。”
2 k* V; ^+ H6 A7 P1 [骑士面无表情抱回了小女巫,“这是我最珍爱的东西,我要把她献祭给王冠。”  N- K$ w4 R: P9 U4 z
“你做得对,只有铁石心肠才能获得一切”,铁心王满意的说。0 h0 ^$ e4 y8 Y( t
“为什么?”小女巫悲恸的问,但又无济于事。
% H* ~! R/ @) ?9 R. K( j“因为我爱你啊,难道你不爱我么……”
  n. b7 h: _: t+ V( |( [5 Y故事说完,谢青又讲了一个历史故事:战国时期,诸侯讨伐秦国,到了泾水却谁都不肯先渡河。晋国大夫叔向前去拜见鲁国的叔孙穆子说:“诸侯来讨伐秦国,到了泾水却都停滞不前,这样如何伐秦呢?” 3 T8 X6 k. Z! q" J' A, b- G
穆子说:“我会的就只是诵读《匏有苦叶》,不懂得其他事情。”
' P: j' ]  A$ g! C) w' O书向回去后说,“夫苦匏不材于人,共济而已。鲁国一定是打算过河了。”随后开始准备船只。之后的行动中,鲁人巧使莒国的军队率先过河,诸侯们随后也跟着过了河。) U( h# N* W$ {: I# t* F
偶尔也会说各自的见闻,例如李光吉说他去日本,从从容容看过鲁迅笔下“绯红的轻云”,谢青很是羡慕。0 `( [* O7 J* W* z6 b8 \8 H9 }8 s
李光吉问谢青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谢青说没有,连现在所处的市区也未曾越出过校园的地界。李光吉突然很兴奋,问谢青要不要去省城玩。2 J) M# ]9 y: Z; Z
“去一趟大概花多少钱啊?”母亲会不会允许,谢青心里也没底。
! |1 W. k3 r" v8 [& A+ _" G“不用花多少,很多地方未成年去都是免费或者半价的。唉,其实很多东西越有钱反而越便宜的,像我们市的图书馆就有很多书可以借啊,之前去的时候还有好多老头在那练书法,抄《金刚经》之类的。”谢青若有所思的点头,李光吉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把两人的头强行贴在了一起,
" S  w4 t! `- e0 ]- ?) {2 t( h+ j“去不去,去不去”* G. c% Q# l  @. Z' k
“哎,放开”
$ i( h! M, a7 O% e4 ]$ I' g“一起去玩儿嘛,正好你也没去过”,李光吉松开了手,“我让我爸订房间和车票,你不用担心钱的事。”  c. H/ N( u. t: K+ Z7 s
谢青没有说话,宿舍里鼾声四起,恍惚中下起了雨然后水涌了进来,他被冲到镇上的那条河里,搞不清楚这条河的轮廓,也不知道会带他到哪里,只感觉醒不过来,感觉力有不逮,然后就这么泡在水里,直到整个人都肿胀了起来。
' \6 s0 m% o5 O+ V) t. ^年三十晚上,谢青接到李光吉的电话,祝他新年快乐,谢青喜出望外,也拘谨的回礼,对方复又提起出游的事,谢青觉得为难,但思来想去还是和母亲讲了。母亲听了似乎不太乐意,但也没强硬的拒绝,最后还是父亲替他讲话,才拍板决定。临走前母亲给了他五百块钱,谢青怕不够又私自找了父亲拿了一些,父亲告诉他要是钱不够就记好账等回来了再还,不能占人家便宜。谢青说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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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8-6 17:3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蕉叶覆鹿 于 2023-8-6 17:3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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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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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十那天的凌晨五点多,谢青出门去站台等车。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几户零星的人家亮着灯,静止的等待后有两排车灯穿过浓稠的黑暗,这一幕让谢青想起《入殓师》里,主角和师傅驱车穿过浓雾去为一位“女子”纳棺,道路两旁笔直的杨树也与电影里的孤零零的枯木没什么两样,都是几痕黯淡的影子,什么都看不真切。直到接近县城,才有亮起的路灯,为世界描上轮廓。到县城后正好赶上六点去市区的车,谢青可以放心的睡一会。途中司机帮人带些东西,装货耽误了点时间,到市区时快七点半,天光也已大亮。他和李光吉约好在汽车站见,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会在哪里等他。直到谢青带着疲惫的面容走出车站,看到对着候车室的玻璃摆弄头发的李光吉才放心下来,仿佛已经到达了这场旅程的终点似的。谢青朝玻璃里的那个人挥手,玻璃里的那人也向他挥手,然后举起手上拎着馄饨。) E$ j3 N8 @; b
等谢青吃完,他们乘公交于八点到达了火车站。火车站中间是一幢高耸的钟楼,在几条街外就与公交里的谢青率先见了面。站外是大片的空地,嵌着灰白色的地砖,更外是一圈低矮的绿植,视线刚好能越过然后落到站外的马路。今天出了太阳,但气温还是很冷,日光洒在身上更像是一种幻觉,哪怕再恢弘的气势也让人生不出温暖来。这是谢青第一次来火车站,一个小时后也是他第一次坐火车,还好有李光吉一起。他们在站外取了票,购买的车次是九点十五出发,约两个小时到达省城,想着离出发还早,就在站前广场踱步。
5 u0 c* }1 G" o) o* V“我们今天要去哪啊?”
3 c) ^0 j' C$ I* b; @( a& K“下了车先去吃饭,然后下午去地质馆看恐龙化石,不然明天闭了馆我们这趟就看不着了……”
# G6 ?# \1 B8 u# ^" h' W! ?2 P广场上陆陆续续有返校、返程的旅客路过,无一不带着大宗的行李。还有一大家子来送行的,大概是父母出去务工,最后弄得大人小孩都泪眼婆娑,他念初中时很多同学都是如此。谢青的父母没离开过他,也从没让他离开过,这之中的滋味还尚不能与之共鸣。# R# ?3 v0 @- S# Z; V
九点五十分时他们准备检票进站,钟楼上巨大的时钟为他们提供了无比精确的时间,使他们绝不会错过。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到他们前方,激起沉闷的声响,红色的血点喷溅了一圈,然后又一小圈、一小圈,一个略显肥胖的女人仰面躺在中间,皮肤上数处挫伤,身体还在极不自然的微微扭动着,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疼。有个男人大胆的走了过去,谢青也往前靠了一些,然后有人打电话报警还有叫救护车。慢慢的,那女人的眼底和耳道也流出血来,接触后脑的地面也已集聚了一圈血泊,人再没了动静。地上的血液携带着她最后的体温,沿着地砖的缝隙蜿蜒流动着,这让谢青想起镇上的那条河,那女人的命最终也成了一条河,如此平静又滔滔不竭的淌过。背景里的钟楼极显眼,它越高,便承载了越多人类对死亡的念想。众人唏嘘着纷纷避开,只有李光吉还一脸凝重的立在原地,那道血流即将到他脚边,谢青忙过去把他拉到一旁。谢青望了望车站的方向,又看着李光吉这般模样无奈开了口:“要不然我们别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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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8-6 17:3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
% k3 k: _" u; |# [  x. r8 |0 e/ |谢青洗完澡出来时,母亲正在和姨妈通电话,“我一直担心撞见小偷什么的,没料到会碰到这种事……都是老谢帮腔,不然不会让他去的。”
+ r6 {+ j' F# `$ W, G0 x“还好人没出事,真是菩萨保佑了。”$ J+ a  Q. N* G$ k0 W
电视里本市的频道正在播送今早的事故,毕竟常日里除了三姑六婆的飞短流长也无其他事可报道,谢青估计这条新闻起码得再播半个月。记者先是介绍了火车站,展示了死者坠楼身亡的地点,然后镜头往上一推,这由混凝土铸就的巨人才。经过调查,死者多年前与丈夫离婚,独自抚养女儿,而女儿在去年年中的飞行事故中遇难了。警方在案发的钟楼和死者家中未找到挣扎的痕迹,且死者家中脏乱,堆积大量未清洗的餐具。初步判断为自杀。
; i$ e, J2 P+ I5 G“作孽哦。”
2 T: B/ v4 a6 x0 Q- U谢青扭过头,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完电话了。看着电视里的那些画面,想起在食堂看到飞机失事的新闻,有种恍然大悟又为时已晚的翻覆感。又想起一次母亲说“没他就活不下去了”,那时还不以为意,如今才牢牢放在心里。  o) H- B4 D# Y
趁母亲去洗澡的时候,谢青把父亲给的钱还给他。
4 }8 U, i5 v& H, |8 V7 R& w9 V9 E, c# Q7 D“你自己拿着吧,下次再去。”& U4 r; C: o7 i
“我那个同学好像有点吓着了,所以……应该不会再去了”,谢青苦笑着讲。
& `% k  l# [# K5 x( T' x“那你怎么样?”
* x& L/ w0 n, ?“我倒还好。”, U3 y+ v% D  n( _) b. g
“对”,父亲抓着谢青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就是要这样,什么都不要怕,男子汉嘛。”
3 t) }8 w3 o3 d: J谢青点头,感受着父亲从手上的触觉传来的安慰,但内心却始终不能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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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谢青开学的角色一直是父亲担任的。小时候父亲离开时,谢青都得哭闹一回,与老师同学的相亲相爱都随着眼泪匆匆流走,唯一有家人的安慰才能解渴,可惜这时候父亲是不可以回头的。直到长大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不就是被“抛弃”在学校了么,只是如今他连哭闹也不再拥有了。下午开始上课,和父亲在校外的小饭馆吃过饭,谢青还可以回宿舍睡会儿。爬到二楼时看见校道旁的一排光秃秃的银杏,被冰霰漫过的枝头下,李光吉和一个女人的背影走远了。谢青在每个楼梯的拐角都放慢了脚步,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宿舍有一个同学在睡觉,吴引应该在帮班主任干活,谢青也躺了一会儿,终是没能睡着,起床把行李在柜子里放好。过了会儿,李光吉回来,一言不发的铺床单,床下又多了两双新球鞋。谢青回头,不小心与他对视了一眼,别扭的转过头,沉默着背起书包走出去。7 R2 a* z9 |! a5 F
“你去教室么”
% ~. ^" ]3 a4 n0 O7 R“去”,谢青停下来,回头。2 A: M1 s2 Q% X! X( R5 t$ R, R
“一块儿吧”,一个室友走到他旁边。
% }+ d; c9 U# D4 v! A' n$ [“谢青”,还没离开宿舍,就听见李光吉从上铺探出头来喊着,“等我一下”。8 }* h+ @8 u) O0 w3 t
谢青看着旁边的室友,
* y6 l6 e1 t* V, i“那我先走了。”3 e8 g- Z) F+ B8 L
“好。”! y- h' V4 W# o9 Z
谢青坐回自己床上,书包也没放下,双手撑着床沿,仰头,看着李光吉铺完床单。然后和他一起把被罩套好,抖开。李光吉拿了点巧克力给谢青,谢青放进柜子里。终于可以走了。刚出宿舍,李光吉就抓着谢青的肩膀,拉他到阳台的拐角,抱住了他。谢青看着地上,刚好是阳光照不到的一片三角阴影。
+ U% u, V% p) x: }1 Z“对不起啊,我那天不该让你一个人回去的,还让你送我回家。”
4 E. y8 O7 @4 w“没事”,谢青没用手推开他,只是后退了两步,轻松的挣脱了。9 F" e0 _+ C8 @! }, ^
“你假期看了什么书啊”,路上李光吉问他。
! G0 u0 [% j1 m  Q“没看什么”,这话听上去敷衍,怕他误会,谢青尽量使语气显得诚恳。而且他也确实一本大部头都没看,只在年前翻了几页短篇故事,年后一直沉浸在出游的幻想里,心神不宁的,不过从市区回来后又是另一种心神不宁。这是那天后他们第一次说话,他一直斟酌寒假发生的事要不要隐去,见李光吉这样,他更加不明白了,冥思苦想,还是决定不再提起。9 i7 h3 O: g3 R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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