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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9 Z* A5 O我永远也忘不了我的军旅生活,也永远忘不了我的战友郝刚。" J. z& `) n& J" J z1 e
那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我们这群从南方到北方当兵的大小伙子,坐在奔驰的列车上,刚刚经历了与亲人的挥手别离,却不知这一别就是关山阻隔,路途迢迢,整整三年的时间才能相见。当列车穿行在黑暗的旷野中,偶尔才能见到远处稀疏的灯火,伴随着列车行进时的哐哐声,每个人的心里都似乎很沉重,车厢里静静的,只有一两个人抽着烟,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看着那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我想每个人都是带着梦想和希望来当兵的。我由于高考落榜,心情十分消沉,甚至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我是那样的不堪一击。于是,家人劝我到部队锻练一下,如有机会还可以去报考军校,不行再回家进父亲的单位,看来他们两全其美的安排确实费了一番苦心,在家人的努力下,我换上了那身国防绿。坐在车厢里,感到有些微微的寒意,我想列车可能已到了北方了吧,但离大同还有一段路程。我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件毛衣披在肩上,眼睛看着窗外,其实什么也看不见,车厢里开着灯,广播的音量开得很小,我听到了那首歌: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我沉浸在歌的余韵里。车里的人都靠在椅背上睡了,我毫无睡意,想着未走之前许多的退伍老兵给我讲的部队的纪律和作风,还有一些有趣的事,在我的心里,它不过是我人生转折的一块跳板,而我有没有信心和毅力迎接这种崭新的生活呢?带着一丝淡淡的乡愁与倦意,我睡着了,当我睁开眼睛时,窗外是一个雪白的世界,田野、山峦和村庄都被厚厚的雪覆盖着,这在南方是难见的景致啊!寒冷不知从哪个缝隙穿透车厢,我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车窗外的世界。经过一天两夜的行程,终于我们到了。一下车,一阵寒意立刻包围了我,只觉全身轻飘飘的。我们排好队,背着行李,已经有车在站上迎接我们,车的周身都贴着欢迎的标语,随来的军官和我们一一握手,嘴里不停的说"欢迎你们",使原本寒冷的我们感到一点暖意。坐在敞蓬车上,我看到这个城市灰暗暗的没有色彩,被四周的山包裹着,象睡在一个摇篮里。人在车上,浑身似掉进了冰窖,冷风不停的从脖子里贴着背心一直灌到脚底,仿佛有人拿着一把刀片在裸露的肌肤上细细的划开,这儿真冷,这是我到这第一个感觉,汽车大约行驶了二十多分钟,我们到了营区,第一次看见军营,觉得很新鲜。虽然是下雪天,营门口站岗的警卫兵还是笔挺的站在那给我们行军礼。营房很大,四周都种着高大的白杨树,两边矗立着几排平瓦房,没有粉刷过,露出的红砖更显得房子的久远,整个营区宽广而洁净。我们随来的只有十二个人分在这个营了,而和我分在一个连的老乡只有两个,但我们以前并不认识。当我担着行李走进连队的时候,门口站着几个老兵,嘴角叼着烟,眼睛在我们身上不停的打量着,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由于我是最后一个到的,所以大伙给我留了个上铺,这样,四张床八人一屋,我又过起了学生生活了。二 8 n. _, T# f/ m2 f
才九点就吹响了熄灯的号令,我躺在薄薄的木板床上,心才渐渐的沉静下来,窗外的雪似乎还在下,伴着犀冷的风,屋子里虽有暖气,但我仍然感觉有点冷。我用眼扫了一下屋子,有几个已经睡着了,这几天的行程太累了吧,不一会就听见有轻微的呼噜声。而我对面下铺的班长却靠在床边抽烟,我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想着临行前父母的嘱托,还有这几天的行程,还有那即将到来的军旅生活……7 {2 n! x& U. C# f! g
经过几天的生活,我发现部队是一个纪律严谨,作风优良的革命大溶炉,在这里每个人的身心都可以得到锻炼和净化。在家懒惰的我,在这每天面对那超负荷的劳动真有点吃不消,但在其他人的带动下,也显示出干劲十足。然而我无论我怎样努力,还是没别人做的好,拿惯了笔的手现在换成铁锹真是没个样,不出两天手上全是水泡。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新兵训练,北方的冬季总是风雪不停,我们每天要在风雪中挺直腰板站军姿,一站就是大半天,直站得人双脚失去知觉,我就看见有两个受不了就倒下了。那时候,我最盼望的一件事就是开饭后那段休息时间,坐在屋子的暖气旁给家里写信、写日记,我要把我这三年的军旅生活一天天的记录下来。那天,我是我们班第一个收到家书的,不知为什么当时眼泪就抑制不住的流下来了,我的下铺的战友走过来关切的问我"怎么了,想家了"我没做声,他递给我一支烟,我没有接,他自个儿点上了,笑着说"还没见过你这样的,象个小丫头爱哭鼻子"这时,我才发现:他有一张成熟的笑脸,嘴角牵动时还有一支浅浅的酒窝,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伟岸的身躯,虽然穿着厚厚的冬衣,但我能感到他的结实与骠悍,来了十来天,我是第一次那样仔细的看他,就从那天起,我知道他的名字叫郝刚,河北人,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使我们成为了好朋友,那天深夜班长和几个老乡在屋子里喝酒,我们都睡了。迷糊中听到哨声响,可能是白天太累的原因吧,等我从梦中惊醒时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宿舍不让开灯,我胡乱的捆着背包,又四处找鞋子,等我背着背包跑出去时,全体新兵都已排好了队在等我。班长带着酒气的叫"他妈的,快点",然后带着我们沿着公路一直向后山跑去。路上铺着厚厚的积雪,也不知是几点,天上的月亮放射着冷清的光,我感到心都似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呼吸急促,渐渐的,我落下了,我实在是跑不动了,而且由于自已的疏忽,被子也跑散了,我只好用手抱着跑。一不小心,我一头倒在雪地里,我想这下好了,班长一定不会叫我跑了吧,没等我缓过气,屁股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脚"他妈的,爬起来快跟上,笨熊似的……"于是,我心里感到一阵委曲,我站起来没动,两手抱着冰冷的被子。可能是班长对我的行为所激怒了,他从腰间抽下腰带,对着我抽打过来。: H: g. l1 q6 g4 D- g' L& J# T
"不许打人"一个声音从前面传过来,我一看是郝刚,他跑过来抢过我手中的被子挡在我前面,班长的腰带还是毫不留情的抽过来,正好打在他的头上,这时我呆住了,班长也呆住了,就在我们僵持的时候,排长跑过来说"都别闹事,赶紧回吧".班长狠狠的吼了声"回去再收拾你",我不知道是收拾我还是收拾郝刚,回来已是半夜二点多了,班长并没收拾我们,只说了句"都早点休息",说完他自已就脱衣钻进了被窝,而我抱着我那湿淋淋的被子不知怎么办。这时郝刚把我的被子搭在暖气片上说"明天会干的,咱们凑和睡一晚吧".我也只好听他的,浑身冰冷的我躺在被窝里,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寒而栗。我们头对着脚躺着,渐渐的,我感到郝刚的体温在被子里扩散着。而我蜷缩的身子还在轻轻的发颤,只要他稍微有点儿动静,我全身便会如触电般的瑟索。忽然,他一只手捉住了我的脚,把我的脚压在他的胸口,我不禁抖动得更厉害。顿时一股热量如电流通遍我的全身,他的前胸是那样的宽厚和温暖,虽然隔着一层内衣,但他的心跳声是那样有规律起伏着。倒是我感到难以入睡。就这样,我一动不动的感受从他的身体里传导出的热能和温暖,当挺拨的白杨树长出一片片油光发亮的新叶,路边的一排排低矮的丁香绽放细白花朵的时候,我们的新兵生活结束了。经过几个月的摸爬滚打,卧雪爬冰,每个人都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战士,虽然有痛苦、泪水和绵绵的思念,但站在一起却是一个个铁铮铮的汉子。为了庆祝我们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连队为我们聚餐,许久没大口大口的吃肉了,每个人吃得都是那样的甜,还有助兴的"北方烧"。于是,那一班北方兵个个都拿起小碗,推杯换盏,连长、排长和班长轮番举杯敬酒,而那些北方兵个个都是饶勇善战,不甘示弱的回敬,整个聚餐就象打完胜仗的庆功会。郝刚则带着几个战友对班长轮番展开功势,我知道他们在借这个机会"复仇",在众目睽睽之下,班长是寡不敌众,喝得他双目紧闭,不停的摆头,身体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幸而连长替他解了围。众人哄然大笑。郝刚的兴致特别好,他把酒端到我的面前,命令的口吻要我喝一口,还说什么不喝酒就不是男子汉。当时我是又气又恨,明知我不会喝酒,他偏在这时出我的相,我接过来一口把碗里的酒全喝了,然后我头也不回的走了,新兵连下来之后,我们换了班长,他是四川人,还有大半年就要退伍的老兵。他外表很冷,很少说话,平时总是一个人抽烟。自他来我们这班之后,往日有点生气的屋子变得十分安静了,因为班长不喜欢闹,谁成为众人中的高音,他便会用眼瞪着你,那眼光透着阴冷与敌意,让人不寒而栗。一向活跃的我也收敛了很多,小心翼翼。之前就听说他是个很优秀的班长,曾经在军事比武中拿过二等奖,立过功。他带的班,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一马当先,尽善尽美,他对每个兵都要求很严格……,听着这些,我已经对他是惧怕三分了。倒是郝刚似乎不在乎,和以前一样,我们有时会压抑的笑几声,还会把眼光投向班长,班长躺在床上抽他的烟,看也不看我们,我才会如释重负,等我们进屋时,班长坐在椅子上抽着烟,那双眼睛狠狠的盯着我们,似乎要把我们撕碎。我看见他的左脸已经肿胀起来,一身的泥土,我又看了看郝刚,也是一身的灰尘,手背上不知怎么划开了一道血痕。我脱衣躺在床上,郝刚换下衣服去洗脸,紧接着班长也去了,等郝刚洗完回来,我从柜子里拿出一块创可贴替他把伤口包上,他感激的对我笑了笑,我也回应了他。这时,班长进来了,我又赶紧钻进被子,蒙着眼睛,装睡了。 自从那次事件之后,班长对郝刚不敢轻易冒犯了,倒是对我百般的挑剔,我也曾想换一个班,但想到哪个班都是一样的,还好有郝刚在这对我也有点照应。最多再忍耐一段时间,他们都会复员回家的。也许是我的容忍与善良滋长了班长对我的人格的中伤,他会不断的找我的麻烦,但我还是忍着,我知道他是故意做给郝刚看的。
4 k: j+ N8 f# w1 h( D七月的营房到处是生机盎然,我们已经进入正式的军事训练。这里的天气很怪,刚才还是晴天丽日,不一会就乌云密布,紧随而来的是从后山刮起的大风,搅直漫天尘土飞扬。大伙赶紧往回走,看来有一场暴雨了。在还未来得及到屋子,大雨夹着冰雹倾盆而下,我第一次看见夏天有冰雹,觉得很有趣,便坐在屋子里看着窗外,我静静的看着这个雨中的世界…通信员进屋叫郝刚到连部去一下。我并没在意,还是看外面的雨。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空气一下子变得清新而湿润,略带点泥土的腥味。我转过身,看见郝刚坐在床上发呆,我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没反应,再晃,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打开一看,是调令,原来他要调回家了。当时,我心里闪过一丝苦涩的味,但我并没表现出来,笑着对他说:“这是好事啊,可以回家了,我们想都不能啊!干嘛愁眉苦脸的”。战友们听说他要调回家了,都过来祝贺他,要他请客。于是,晚饭大家都没去食堂,就在外边买了点花生米,香肠和罐头,还有啤酒喝开了。班长兴致很高,和郝刚不停的碰杯,嘴里说着那些不要忘记我们啊,有空来玩啊之类的客气话,其他的战友也和他互相留了联络方式,我也给他敬了杯酒,什么话也没说。他好象看出我心里的不悦,酒散之后,我正准备收拾桌上的残物,他过来拉了下我的衣服,"到外边坐会吧"语气很坚定,说完他就走了。听着听着,我脑海里空荡荡的,我们在一起相处才四个月的时间,但心里的那份默契已经紧紧的铭刻在心底,尤其是我,每时每刻都想听他说话,看他的眼神,闻着他身上散发的那股男性的气息。而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是我始料未及的,我迷茫了。
' h8 d+ x* H* ?. U"我会给你写信的,而且还会来看你的"他从背后抱着我,紧紧的。
7 j. X5 s5 S. g6 d"你什么时候走?"我实在找不出什么话了。
9 D& X: z" w1 p& p9 t! D8 @. G"下个星期吧,我父亲会来接我的"
~: @- _( |) |2 @6 L+ U"那你走吧,我也会给你写信的,记住回去后可别再瞎闹了,照顾好你妈……"
8 }! h) E* z7 P, h, `& w* P' c"我知道了"8 I+ x" i3 e# E* R
夜已很深了,我们说了很多话,那一夜,我发觉郝刚似乎没睡着,在床上不停的辗转着,而我也没有睡意,心里乱糟糟的。
; g ?* z+ M' P" f0 {那个星期六,郝刚走了,我没去送他,我只是在他临走前,抄了一首席慕蓉的诗《假如我们再相遇》放在他的书里面。我回避了,我一个人去了后山,对着那空荡荡的旷野,我真想大哭一场,这时我才真切的感到我是那样的爱着他,他的离去使我心里有一种失落,我害怕他这一走,这一生怕是难得再相见了,我害怕那种失落的感觉,他的离去,似乎将我的心一起带走了,留在这里的只是我的一个空壳而已。我心里不禁自责,原来我是多么的虚伪,存在心里对他的爱伪装起来,为的是怕别人异样的目光,可现在什么都晚了,我只好一个人在这空旷的山里游荡,一直到晚饭后才回来。就在我充满期待、憧憬和喜悦的时候,我被通知调到师部农场。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我愣呆了,我发疯般的找连长、指导员,可没用,他们只说是上面的决定,可上面凭什么这么决定调我,那么多人,偏偏要调我。我急得眼泪直转,可我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听天由命了,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郝刚,他知道了一定更难受。我无法想象我要去的是一个什么地方,听人说是在一个很偏僻的山区,到了那儿就是种三年的地,我也有种被发配边疆的感觉。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临行的前一天,班上几个战友凑份子请我吃了顿饭,叫班长他没去,对我脸上似笑非笑。后来,我走了之后小胖给我写信告诉我是班长使的坏,其实先前根本就不是调我,
/ P2 k6 E7 d2 Y, z' O 一下子我又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我觉得命运真会捉弄人。这是个很偏远的地方,一天下来,除了我们这几个人之外,看不到别的人。农忙的时节都是请当地的老百姓来做,我们一起六个人只负责一些琐碎的事,也不是太累太苦。不用训练,我有更充裕的时间来学习,我给同学写信,要了一大堆学习资料。刚来的日子,我没有给郝刚写信,一晃一个多月了,我收到了从原部队转来的几封信,都是郝刚的,他在信中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给他写信。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他吧。/ U. E6 t+ D) X+ ]+ o
信寄出去了,一直都没有收到回信,我每天会跑到值班室问有没有我的信,可每次都不是郝刚写来的。整整一个多月了,还是没收到他的来信,我心里说不出的失望,我不再期盼了,暗暗恨自已太感性了,时间能够冲淡一切,有谁能够告诉我他对我是真心的,他只是在和我玩一场游戏罢了,而我又何必那样当真呢?但我还是不停的猜测着,疑惑着,也许他有什么事,或许他到外地集训去了,总之,每天早上我的心还是充满着希望,而下午过后便又变成失望,哀莫大于心死,我整天恹恹然,书也看不进去了,仿佛中邪一般。每天晚饭后,我都到离住地不远的池塘边走一下,看着成片成片金黄的麦穗和齐人高的高梁,还有那一块块绿油油的菜地,想着我以后的生活,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悲哀。家里给我写信,要我争取考个军校,以我的能力应该没问题,可他们哪知道我实在不愿意在部队多呆,我适应不了这种生活,如果不是一些友情的支柱,我想我真的难得撑下去。苦我都不觉得,最叫人受不了的是荒凉,方圆看不到几户人烟,远处都是大山,走出山外只有一条泥土路,逢雨天上县城得走大半天,一个月才有一次机会走出山里感受一下人间的气氛。一回到驻地,寂寞就包围着我,这几个人都是从贫苦的山里走出来的,有的连电视机都没见过,我能和他们说什么,他们的愿望只想留在这儿都不错了。他们嘴里说的无非就是上县城看了场电影,看见几个漂亮山姑什么的,一笑满口黄牙,虽然他们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一个个都很纯朴,待人友善,有什么重点儿的活他们都不让我干,说什么我细皮嫩肉,磨粗了回去不好找媳妇的……有时听着这些话我倒感到又感动又好笑。2 _ q T; ]/ e9 d% J
开饭的时候,老秦多做了几个菜,是特意给郝刚做的,说难得有人会跑到这儿来,先前他以为我跟郝刚是老乡,后来知道不是更加感动,硬拉着他喝酒。几个人喝啊,聊啊,笑啊,小屋充满着欢乐,比过节还热闹。
- _2 s9 ]% {1 C% ]/ X吃完饭,天完全黑了,我们便在田野里转悠着,夜风阵阵袭来,未收完的麦子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四周真静。 L$ H. m S1 S( a0 [4 ?' D
"我这次是请假来的,明天就走,以后可能就难得再来了"他开口打破了沉默。3 a( p8 r8 B. g/ m2 L$ Q& K8 O
"谢谢你,我已经知足了"我边说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他也无所顾忌的搂着我,就这样,我们一路依偎着。
. q. _+ P; X& G5 i8 r- D"我也知道,我们这种日子不会长久,毕竟我们难以愈越这条道德的鸿沟,但无论怎样,我会把你当成我最亲密的人。”我看了看他,他说话的表情是那样的无奈和伤感。5 n0 L! l+ B' o$ [ h% ^
"别说了,其实我的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的,终究我们是两个男人,我们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我们要面对这个社会,面对亲人,面对自已身边所熟识的人,如果别人拿异样的眼光看你,你会是什么感受,你会无动于衷吗,你会漠视他们吗?做不到的,与其那样,不如把这种感情收藏在心里,只要我们心中有彼此,我想无论在哪,应该都是一样的"
P) _9 O- c* T# o终于我们面对了这个话题,开诚布公的说了各自的想法,我认为是一次比较理智的谈话,我们都应该清醒的认识到,这是最好的方式,不仅仅是避免两个人受伤害,更重要的是不要伤害身边关爱着我们的人。$ H$ r7 U2 b) z$ {" ^3 k( I) |8 u
"你妈身体好吗"我转开了话题。
; e7 M0 k8 P) {* s"不太好,我每个星期都回家陪她,她希望我复员后早点找个对象结婚。
* X. ^ x, q2 _7 `9 d" O9 ^"是的,你妈一个人太寂寞了,毕竟你是儿子,你有责任的" "看你象个小女人,什么都知道似的"他用手捏了捏我的下巴。
3 a1 N0 K+ V' q! f# N% @那天晚上,我们并排躺在一起,他用手抱着我的身体,我的背对着他的胸部,我喜欢感受他起伏的呼吸声,我们没敢有更亲密的动作,他只是抱着我,紧紧的……
1 x) c. |5 \! T8 F+ C- a6 F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 G, r5 Q5 o- m1 R+ j$ q h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l u+ p7 G1 T, F
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0 m8 O3 w" F5 Y2 g
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
# g5 t& [5 V, {# G! B 从那以后,在部队我们就再也没有见面了。我们一如继往的用书信传递着我们之间的情谊。从信里来诉说彼此的思念和牵挂,那种游离于情侣和友谊之间的文字给了对方莫大的力量,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我们对往昔时光的追忆和珍惜。他喜欢看武侠小说,总想象书上的侠客一样,背着一把剑,骑上一匹快马,行走在江湖中,恍然一超凡脱俗的剑客,他时常沉醉在那种生活的遐想中,我知道他是在逃避现实,想借这种力量来摆脱自已心里的负担。于是乎,我们一度都把感情的事放在一边,说的更多的是复员之后的路怎么走。他的一切他的父亲已经安排好了,而我,心里竟没一点方向,三年的军旅生活就在那大山的农场中度过了,我仿佛做了一个梦,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将在我人生的记忆里永远珍藏着。我是唯一一个要走的兵,老班长送别的时候紧搂着我的肩"在这受委曲了,看得出你是有作为的人,记得来看我们啊……",我不禁泪眼迷雾,吃完他们给我做的滚蛋饺子,我走了,走出了大山。在回家的列车上,我打开临走时收到的郝刚的一封信,他也复员了,问我坐哪次车,他想让我路过的时候停留几天,还给我留了一个电话号码。其实,我也很想见见他,毕竟有两年时间我们没见面了,我甚至还想给他个惊喜。刚去的时候,和大多数打工族一样,茫然失措的在街上四处看招工启事,拿着地图一个个的地方跑,尽管我事前已看过许多打工族的艰辛历程,但一落到自已身上,那份孤苦无助的滋味只有自已心里最清楚。我兜里仅揣着一张高中毕业证和退伍证,还有来时带的几百块钱,没几天,已经山穷水尽了,本来可以找同学帮助的,但倔犟的我硬是挺过来了,好不容易在一个台商办的电子厂打工,老板见我写得一手好字,说话办事都很有条理和原则,便把我调到他的办公室负责订单和工作中一系列的接洽事宜。这是一个生产电子配件的厂家,客户多是香港和东南亚等地区。我一直很努力的工作着,我又开始联系学校参加英语通级的学习。我顿里忙得没有时间交朋友,没有时间去会同学,甚至写信的时间都没有……一有空,我便想躺在的房间里美美的睡它一觉,真的是太累了。
2 s/ Q+ N0 ]" R% ?, s8 b# a又到了南方的雨季,当我拿着书本从夜校里出来时,先前还是星空万里的夜晚,突然之间就从海的那边刮来一阵大风,吹得人身上凉凉的,湿润的海洋气候给这座城市带来清凉。我坐在公车上,望着灯火通明的街道和路两旁闪烁的广告灯光,这是一个不夜城,一个年轻的城市。不知不觉雨下起来了,愈下愈大,打在车窗上哔啪脆响,雨雾迷蒙了窗外的灯光,我靠在椅子上,闭着眼。这时我听到车厢里回旋着林忆莲的那首歌,顿时,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那冰天雪地的北方,一下子想到了郝刚,有多久我们没有联系了,他还好吗?他还想着我吗?一时我陷入了无奈的酸楚之中,原来,在我的心里一直珍藏着对他的那份感情,只是我从来不敢正视他,从来不想承认自已是同志身份,从来都在逃避这种感情的纠缠……可是现在,一首老歌便唤醒了我尘封久远的记忆,原来我是这样的自私,为了使自已不受伤,竟然那样狠心的离开家人,离开故土,离开郝刚给我爱的日子……可是,我能够心安理得吗?我能够摆脱他的影子吗?无论我怎样用心来封堵沉睡的记忆,然而,他似一阵风,稍有缝隙便钻进我的思绪,那样深切的占据我的心,此刻,在大雨淋漓的夜晚,我困惑了,我甚至怀疑这两年我是如何走过来的。原来在我的心里一直保留着那段美好的回忆,一直心存着我们之间温柔的记忆。于是,我想起了送他的那首诗:# O0 b4 Z- _! |, ?8 X3 K3 l U
假如 我们不再相遇 那些晶晶亮亮的往事 便会蒙上尘土 只有在拂拭时 才会闪些光然而 擦拭的次数又会有多少
4 L6 G% ]/ l; o, [, P但是 假如我们再度相遇 我会迎上前去 拿起你往日的签字 给你看字迹虽模糊而我仍能看懂……
# e. t. }3 G% z- b& X0 z8 u是啊,我怎么到现在才领悟其中的意思?那些晶晶亮亮的往事便会蒙上尘土,难道早就料到我们之间会有这么一天,我并没有经常去拂拭上面的尘土,而是任它灰尘蒲面,今夜,我算不算是在拂拭它,我要借这窗外的雨水将它清洗得干干净净,让它映出我那逝去的日子。。。 接近年关的时候,我踏上了归乡的路。整整两年我没有回一次家,这两年里我收获不小,我打工挣了一笔钱,而且马上要升职,我的英语考试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这一切,都是我努力的结果,一下子我觉得生活是那样的美丽,梦想和希望似乎都快变为现实了。
' A3 z; J) ~! K" W3 G' {回到家里,父母看着我喜极而泣,嘴里不停的唠叼,说我心太狠,一走两年连封信都没有,也不知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看着我比以前在部队长胖了,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了。晚饭后,和家人一起围坐谈了我这两年在外面的事,妈妈拿出一个包交到我手上:"你不在家,我们都没拆,亏得别人还记着你,你倒是一个地址都没留给别人。"晚上在灯下,我把信一封封的打开,按照信封上的时间顺序,我数了一下,整有四十多封,郝刚的最多,其余的几个战友可能看我没回信就都没写了。我从退伍回来的时间看起,反反复复,我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在转,从他的信上我知道他现在是一名警察,他和他母亲搬了新家,还告诉我新家的电话,他一句责怪我的话都没有,尽管我没有给他回信,他一如既往的给我来信,最后一封信是几天前写来的,是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我送给他的那首诗。我看着那一封封信,心潮汹涌,虽然是深冬,窗外依然有皎洁的月光,我从抽屉里找出我和他的合影,他对着我笑着,我用手抚摸着他的脸,一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我要去保定看他,明天就走。请问郝刚在家吗"我很有礼貌的问。( `& l2 k) S4 U4 a
"他在单位值班哩,你是哪位"听声音,一定是他妈妈。& @; Q3 |; S9 X$ c* P$ c
"我是他的一个战友,我找他有点事,您能告诉我他单位在哪吗?"
2 E0 i# e. W4 {: }"在新市区**对面,这样吧,你打******电话打他就行了"他妈妈很耐心的告诉我。' m& _: _' I8 p0 x: O
谢过他妈妈之后,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心里不知是激动还是羞怯,顿时感到心跳得厉害,尽管外面冰天雪地,我的手心里已感到湿润,毕竟有几年未相见了,他还会是那样气度不凡,威武有力吗?还是喜欢用手揽着我的肩,放肆的做着怪样的他吗?我的思想乱糟糟的,如壶里烧开的水啪哒哒的沸腾着。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告诉了司机我要去的地方,街上的积雪已经清扫干净,只是湿漉漉的马路显得很脏。斜阳已经隐没在梧桐树的后面,到处充满着节日的气氛:商店的门口张灯结彩,闪耀的灯光将黄昏的街道装点得五彩缤纷。街上的行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家里赶,看着那鲜红发亮的糖葫芦我不禁感到肌肠漉漉。
: D' K# ?- d1 |* H当好心的司机把我送到****派出所门前时,街上的路灯全亮了,我下了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见这一幢新建的五层楼没有一盏灯火,冷冷的立在我面前,门前的电动栅栏也关着,只有旁边的门卫透着灯光,我走上前叫门。( e! m2 n* D" U0 s0 u" |" O
"有人在吗" "谁呀"随着声音门开了,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人上下打量着我。
' N$ I x$ C9 B" R7 U"小伙子,找谁呀"
p. E- p% h" m6 o( h$ T "大爷,我想问郝刚是在这儿吗" $ k$ ]* P* c* @( K1 `* r
"他呀,刚出去巡逻了,立马就回来的,屋里坐吧"我看见屋子里还有几个人,桌子上火锅的热气直往上窜,口水直往肚里咽。
1 s0 G* K* w9 K& n, l1 @$ K S"不了大爷,我就在门外等他吧" % k) k. U. K; s& v
"哎呀,这大冷天的,你穿得这么单,别冻着,快进屋吧"
6 Y1 h7 r: z; p0 [9 l Z0 a' A, _"谢谢您,我去对面买点东西,他如果回来您让他在这等我,我马上就来”我心里一阵感动,我看见马路对面有个超市,还是先买点东西填饱肚子吧,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所幸是找到他了。我一路小跑,超市的人不算多,我赶紧买了两个面包和一杯热红荼,又匆匆的拿着食物穿过马路,在门外的一角,我一口气吃完了面包,手捧冒着热气的红荼,顿时感到身体里有暖意了,但双脚似麻木了,我慢慢的踱着步子,街上的车开着灯来回的穿梭,杯里的水已经开始变冷了,我仍舍不得扔掉,还想努力的挽留那一点温暖。一辆车开到门前,门卫室的门打开了,我远远的看见大爷在和车里的人说话,还抬眼看了一下四周。然后,车又进了院子里。我扔掉已经冰冷的水杯,双手不停的搓动着,不一会儿,看见一个穿警服的人出来,在门口四处张望着,那身影和郝刚那么相似,会不会是他呢?我全身的神经都紧张起来,我朝着那个人走过去,他也同时发现了暗处的我,向我走过来,在我们相距四五米的距离时,都停住了脚步,他戴着帽子,半张脸隐藏在帽沿的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脸,然后我听到一声"是你找我吗"天啊,是他,是郝刚,他的嗓音还和从前一样,粗重有力,带着厚厚的鼻音,我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不知道怎样开口,只是紧紧的盯着他,看着他一步步的向我走近。
. S; M6 b7 e. z& J' j' @" q" p" L"小毅,是你吗?怎么可能?我是不是看错了?……"我听见他在喊我的名字,嘴里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 s0 g0 C5 R% N; @3 i8 k"郝刚,是我,我是小毅",随着我的一声叫喊,他已经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他把我的头压在他的胸前,我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浓郁的男性气息,我的身子在他的怀中颤动,象个受了委曲的小孩,那样子一定可怜兮兮的。我们似一对久别的情侣,紧紧的依偎着。
' k3 R6 ~. j* \7 I. T& P"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这小东西怎么那么狠心,居然不给我写信,你知道吗, 每天都在想你,想你啊,又不知你在哪儿……"我听到他突然啜泣起来,我几乎立即把头抬起来,泪水已经盈满了我的眼睛和脸上醒来的时候,发现郝刚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赶紧起床,又洗了个澡,屋子里飘着一股煲汤的香味,我来到厨房,他妈妈看到我赶紧放下手里的活:"他到单位去了,马上就回,叫我给你做好吃的,今儿个年三十,咱们要过个热闹年,你不知道,往年过年就我们娘俩,吃都没胃口,要是他早给我娶个媳妇,让我抱抱孙子,就不会这么冷清了"。5 ]* {! L) }" Z( l- F Q, a
听到那些话,我心里不禁颤抖着,在强烈的自责着,怎么回事?自已是不是疯了,还是失去了理智?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做这种事正伤害着一个母亲的心,而她竟浑然不知,还如此热情的款待我。是啊,郝刚是她唯一的牵挂和寄托,她的要求很简单,只想抱抱孙子,享享天伦之乐,而我们的这种行为算什么呢?我何苦去伤一个老人的心,那样的话,我会于心不忍的,窗外的夜空,被新年的礼花点缀得耀眼夺目,象盛开的花朵。我抓住了他的手,冷冰冰的,他一动不动的站着,神情呆滞,我想可能我刚才的话说得过份一些,给他狂热的心淋了一个透。那个晚上,他很少说话,只是任我把头贴在他裸露的胸前,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我光溜的脊背,我们就这样依偎着,直到我在他的怀里睡着。早上醒来时,他用双手把我抱在他的身上,我看见他双眼有血丝,知道他可能整晚没睡。然后他冲着我不怀好意的笑,我知道他又想要什么,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下面,他的下面已经高高的挺起,于是,我迎合着他,他的动作比前一天要来的凶猛,完全没有理会我的疼痛,发泄般的抽动,温存的话语也没有,我有种被强暴的感觉……
6 i5 u7 Z/ E4 Q3 N我离开保定的那天正好是初五,街上到处锣鼓喧天,长长的龙灯和跳跃的狮子把树上的积雪都闹下来了。告别了阿姨和小敏,郝刚开着单位的车来送我,一路上,他打开车内的音乐,一首歌曲回旋在耳边,我麻木般的靠在车座上,一种莫名的伤感顿时袭来,我把头扭向一边,看着车窗外,眼里竟蓄满了泪水,不知是为这再次的别离,还是为我放弃的感情,我竭力不让它流出来。突然车停了,我看到他手把在方向盘上,眼睛定定的看着前方,身体因激动而喘息着。我再也抑制不住了,抱着他的头,任泪雨滂沱。真想对他说声"对不起",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他只用手在我背上拍了一下,然后又启动车,列车开了,我默默的流下眼泪,我们的感情里有太多的分离,也许这就是上苍注定的吧。他在站台上笔挺的站着,眼睛也湿润了,但他强忍着,只对我挥挥手,我们隔着厚厚的玻璃,轻轻的挥动着手,所有心里想说的话都在这挥手中。直到他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最后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一年之后,我收到了他的结婚请贴。我没有觉得意外,只是心情很沉重,我想我是彻底失去他了。他结婚那天,我没有去,但给他送去了我的祝福。我一个人来到南国的海边,在柔软的海滩上走了很久……很晚我才回到屋里,倒了一杯红酒,关掉屋内所有的灯,打开音乐——7 W/ L9 b4 o; S1 x5 y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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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满天星光,歌声随着夜风飘向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