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24,是一名寂寞的北漂。河北体师毕业以后,离开了体育行当,只身到了北京,在北影厂外晃荡了三年。因为我想当演员,当然也想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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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了点小名气,经常有谍战片、战争片的制片找上我,请我去跑龙套。不过这个龙套不是谁都能跑的。请我去的片子,一般都是去演地下党、解放军八路军战士什么的,而他们最需要我的是那些有刑讯、枪决、被俘这样情节的戏。1 i2 ]) N; {8 g9 }: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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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看中我,是因为我身材好、耐力佳,体育生的底子,模样阳刚,也很入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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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j; P8 e. O2 a我是痛快人,遇到这样的戏份,配角也好、替身也好,二话不说要干嘛干嘛。数九寒天,羽绒服一脱,该光膀子照光不误;炎夏酷暑,在棚里拍吊打戏,火炉子烤着,厚厚的作训服穿着,汗如雨下,一拍就是十几个小时。还有那些野外的戏,无论条件多艰苦,按照导演要求假戏真作是我唯一的追求。我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打开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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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已经过了大半,收成还不错。在一部火得很的谍战片里,我当了个不大不小的配角,打入中统的将军的年轻副官,被叛徒出卖落入虎口,从诱捕到审问、刑讯、绑赴刑场处决足足有140多分钟的戏,网上已经到处是我穿着国民党军服被捆绑、赤裸上身受刑的剧照了。作电影电视的人很清楚,这个社会上的人们在看到这样的场景时会感到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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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s$ h0 _( j# D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喜欢演这种戏,因为我就是在第一次跑龙套时被那个导演以那种方式“潜规”的。那个胖哥,带着几个把子,借着试戏,把我和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小民工带到一个偏僻的打造成黑牢和刑房状的“影视基地”,把我们俩关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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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俩从此有了第一部、第二部、第三部戏,也彻头彻尾地转变。不得不说,那三天在恐惧中体验到的性欲勃发的快感,让我欲罢不能。每个月都会有一个周末,我们“奉命”到胖哥在乡下的农家院报道,在那里和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小伙子们一道集体轰趴。; G2 q- M9 s, y/ j& H0 z( _4 K- j5 T
7 b3 y; G% {& H, m: M平时,就是健身健身健身,保持身形和体力,好让更多的导演看上我。刚刚下了一部戏,关于四一二前后的事。我在里面有多场龙套戏,拍的却很过瘾。. E1 Z( p. Y5 W# p b1 u1 G4 O$ v. d- T
5 k" M5 m9 W+ Z, Y9 y: q第一幕关键戏,是个大场面。从部队借的几百战士,加上我们演员,共五百来人吧。其中三百人穿上灰色黄埔学员军服,在操场上紧急集合。共籍的学员被勒令向前六步,民籍的向后六步。长官一声令下,包围在四周的几百宪兵冲上来,两人扭一个,把百十来号共籍学员捆了投入监狱。3 c9 g8 ] ~! x*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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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头一排,摄影机专门拍了我反抗、遭受殴打、强行捆绑堵嘴的几个特写镜头,前后重复了四次,算是拍成。对于主要演员的捆,基本上就是真捆,为了追求逼真的视觉效果。其他那些部队群众演员,也是就意思意思,麻绳往肩膀上一搭胳膊上缠几道而已。) X' Q0 o2 Z8 S, Y# R7 o
. s2 i: {8 U8 a) x2 T! T接下来一幕,是集体入狱。十几个兵排成一队,双手反绑着,一根长绳从右臂穿出串成一串,从户外走进阴森恐怖的反动监狱。在那里,分别接受甄别、审问、刑讯。这是一场综合戏,主配角都在其中,有不同的分工。我的活不重,配合主角绑在刑讯室角落里装昏过去,或者大字吊拷打作背景。' ~0 m+ |/ {$ ]% @$ t2 u3 P1 |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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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仍然尽心尽力演,去体验,一举两得,嘿嘿。一个五秒钟的泼水镜头,竟然拍了五遍,那个麻烦。要解绳子,吹干上衣,再绑,再打,再泼。1 c1 n) `# T' o. L
$ P# J& l* v: _; ?我扮演的湖南小伙子李季性格冲动、倔强,在戏中自然是多吃亏的那种。从集体被抓时的激烈抗争,到最后第一批绑赴刑场,这小子没少遭罪,连带我也挨了不少折腾。可这算什么,最难的不是演戏,而是不许抢主演的戏,否则要你好看。两年前一次拍戏就是太卖力了,被男一号嫉恨上,被他干爹手下的人捆了捂在一小区地下室里整蛊了两天。扒光了捆着打再轮操,最终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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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部戏里,根据情节,我是被“特殊照顾”最后一个投入监牢的学员。所谓“特殊照顾”,就是直接捆到宪兵部折磨,再半死不活地送去“杀鸡儆猴”。拍这段戏的时候,南方已是冬天了,阴冷阴冷的。用了三个多钟头化了装,穿上场记备好的衣服,其实就是一条灰军裤,还撕得破破烂烂的。暴露在外面的身体被画得伤痕累累,胸前两道“外翻”的肌肉尤其狰狞。上衣是件白衬衫,因为长时间的“拷打”只剩下几条连着前后身,和光膀子没什么两样。导演在催了,男主角已经进入属于他的单独“牢房”,等着从铁窗后观看“同志”的凄惨下场。我坐在条凳上,化妆师的助理在给我上脚镣。赤着的双脚又是“血”又是“泥”的,倒更加性感了。上好镣,我起身背过双臂让他们捆。粗麻绳一道一道缠上了身体。我回过头说,“大哥,还是老规矩,真绑,这样有感觉,演得真。”副妆,一个26岁的男孩子猛一使劲儿,调侃道,“知道,谁知道你啥毛病。好这口的话小爷给你介绍几个主顾,有男有女,来钱快,干不?”我知道他是半真半假,没有接茬。这小子,兼职皮条客。不多会儿,绑好了,副导上来又说了遍戏,便开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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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刺刀押解下“艰难”地走在空场上。确实挺难,因为那副脚镣是30多公斤的。地面刻意没有清理,碎石、玻璃碴扎着脚底板。我的感觉迅速酝酿上来,那种英雄落难心里不服的神经应该写在了我“肮脏”的脸上。从被架下卡车到进入监狱正门有二十来米,我要走上三到四分钟。这期间,“同志们”鼓励、加油的声音会从一个个铁窗后穿出,主演会扒在铁门上“热泪盈眶”地看着我,坚定着他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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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们是真的捆我,绳索勒进肌肉,直让我头皮发麻。除了我谁也不知道,我藏在军裤下的鸡巴坚挺着。我也很清楚,片场中的一些女女男男看着我裸露在外面束缚在绳索下的肉体直咽口水。毕竟,八年体校生活、平日坚持锻炼,使我的体形着实傲人。& F& p T+ U" g" A( b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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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戏一次便过了,松绑的时候,大家都围上来夸赞我,有人趁机吃我的豆腐。无所谓,让他们摸呗。! Y9 B: [& d4 A4 d
# c# ]2 v8 z! N$ |* |监禁、刑讯的戏码相对麻烦一些,涉及演员较多,需要组织。导演特意给了我几个特写。一个是一个人关小号的情景。酷刑之后,我光脚戴着重镣,光着膀子五花大绑,歪倒在牢房的污水之中昏睡着。摄影机从脚摇到头,还特别捕捉了背后双手手手腕上的绳结。对我来说,又是一次真正的捆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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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O2 _. s/ E( q第二个是浑身血水的我被捆好以后架着拖回牢房,中途遇到同样反绑着被拖进刑讯室的男一号。人家是明星,不能说脱就脱,衣服穿得比我全,连军服都没扒,套在白衬衫外面,撕了几个口子而已。两人交错的时候,我们有两句对白,就是兄弟挺住我们的信仰是无价的之类。这段戏比较难演,要求我眼里“含着泪水”,反复了六次才PASS。好在不是真捆,只是打了个活结,不然这场戏拍过了我的手也废了。' P$ h: Y+ u3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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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三个特写是过刑的时候坐电椅,在剧烈的挣扎中昏死过去,还有和包括男一在内的四位“同志”集体受刑,刑讯室里复杂的对话和我对敌人的怒骂。这些戏份拍了整整一天一夜。由于我们多数时间上身基本是赤裸的,拍刑讯戏要付出不少体力,还要时不时遭水泼,如果不进入剧情,那将是极其难熬的一天半。+ P( C0 ]: r2 L6 l" \9 C4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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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入戏,也为了逼真,我们再次被真实捆绑。电椅之后,我先是大字捆上刑架,再是反绑上老虎凳,最后在湿布蒙脸的酷刑中“休克”。所以,里外里,浇给我的冷水是最多的。+ P0 h3 q a7 @8 O, v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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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这段戏拍的还是很过瘾的。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沉迷这个了,已经和两个准备拍什么什么山剿匪记和解放什么什么山或者什么什么岛剧集的导演说好了,到时给我个被俘解放军的角色。这种解放军被俘的角色,我只演过一次,也是类似剿匪剧,就是那个哥哥是国军弟弟是共军的,工作组遭伏击警卫员被俘,情节不多,在伏击战撤退过程中掉队误入包围圈被制服,捆绑押解的过程中为不连累组织跳崖牺牲。两处戏份就是激烈搏斗终因寡不敌众被四五个匪徒扑倒在地绳捆索绑,当气喘吁吁被拎起来面对匪首时,有一段三分钟的对白,最后以怒骂堵嘴结束。在押解过程中,尽管五花大绑嘴被封住,但仍有一段内心戏,包括回忆、思想斗争,最终在山路上拼尽全力冲向悬崖。为了尽量体现真实效果,那一次,我特意要求造型师对我进行真正的捆绑。那场捆绑中的战斗,过瘾极了。离开剧组前的最后一幕,我施展腿功与五六个匪兵搏斗,突然敌人阻拦冲向悬崖,突然站定,回过头来,冲着追上来的匪徒微微一笑,纵身跃下。导演喊卡的时候,四周响起了掌声。后来看碟,导演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特写:我突然站定的背影,可以看到后背和双臂紧紧束缚的绑绳,回头,镜头迅速拉近,灿烂而悲壮的笑,连我自己看着都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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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自己的演技和理解力在进步,至少对于这样的戏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当然我也知道每次参演一个本子,进入到被捕被俘严刑拷打的环节,我离开剧组的日子也要到了。这次也不例外。根据剧情的发展,那些关起来的青年军官将分成两批,一批立即处决,一批作转化工作。我扮演的小湖南自然在“斩立决”之列。但是不同的是,男一号这次要陪绑,以满足“敌人”的威吓需要。情节并不复杂,用卡车将一组十名“犯人”包括男一运进刑场,落难的青年军官们穿着残破的白衬衣、灰军裤,赤脚戴镣、五花大绑、口勒铁丝。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按剧本所写“从卡车上摔到地下后,坚持靠自己的力量站立起来,慨然迈出进入刑场的脚步”,“昂首赴死,眼神流露对敌人的蔑视和愤怒”,“一字排开,被敌人强迫背对行刑队跪下”。然后,手枪抵住太阳穴,从右至左,一个接一个地处决。男一是假枪毙,跪在最右边。我在中间偏右。这场戏,我的趟着镣的运动员才有的修长双脚得到了长时间的特写。因几个北漂群众演员遭“枪击”后向前扑倒不逼真,不断重来。每一次,工作人员都要上前把我们扶起来,松绑,脱下白衬衣重新布置贴在脖颈右侧衣领内的血袋和小型爆破装置,再一边重新捆绑一边由导演说戏。整整折腾了一下午,我们被反反复复捆绑了十几次破衬衫用掉了一百多件才算过关。好在我的角色自打送进牢房就光着膀子,没像他们那么费劲,只是隐藏血袋儿动了些脑筋。/ ^1 d& h. `9 m3 i
1 g- w" E l- e9 E7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最后一次被人从乱石岗里搀扶起来,光裸的肌肤瑟瑟发抖。那几个兄弟也纷纷长舒着气。我们对视着开着玩笑,工作人员们在身后解着绑绳。我们发现,不只一个人的下身是凸起的,连同我在内]。那些兄弟,都是20出头的小伙子,一下午的绳捆索绑赤脚戴镣,加上上身的衣服跟没穿也差不多,青春的肌肉线条暴露于外,怎能不焕发出欲望。* {& n5 b# q5 w0 m# _
% t$ P8 \3 D4 [9 f: g返城的班车上,暖气开得十足,我们几个小伙子大部分因为疲劳睡着了。黑暗中,副导从座位上起来走到我身边,笑着说:“西安的陈导带了个剧组明天过来,要投拍一部描写解放海南岛的大剧,已经说好了用你演男三号,一个解放军排长,还从高校、体院里挑了十几个小伙子演你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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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q& [$ }4 _! I' n陈导,那个胖子。我抬眼看看他,说了句“有戏演就成。”他笑了一下,接着说:“不过里面有整整六集是这个排作战遇险多数阵亡,剩下你和六个弟兄被俘,展开一些比较深的情节,很有演头儿,你成名的机会来啦!”我没吱声。他继续说:“陈总的意思,这六集是比较关键的,有狱内斗争、狱外营救,挺复杂。他想找你们先体验体验,说说戏。就明天、后天、星期一,共三天,在内蒙一个基地。明早八点半大巴到你家门口接你。”# q& |+ y6 z4 j/ X2 ]* v) _' X
4 v. ? r$ K7 j4 P. @+ h: a“好。”我知道那个剧确有其事,用我也可能是真的,但这个“体验”,呵呵,不用对我讲得那么堂皇。/ p& R' K8 G5 u& u
! V" Q: q( G: P“晚上收拾收拾,早点睡!”副导拍拍我的肩膀,回座位去了。我冷笑了一下。这种事儿,我除了洗干净自己,什么都不用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