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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言情] 《乱事三章》川子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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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12 21: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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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三章》第二章(下) 楔子- R7 x) s- Z' r5 G; [$ b6 _$ @* q
  快十点了,朱晓东问马德全,说,师傅你睏不?他说,要不咱钻被我讲,我也想握着你的鸡子。马德全就笑,说,臭小子,就知道你没按好心。师徒俩这就洗了洗,躺进了一个被窝。这一进被窝,朱晓东还能让马德全消停?这就逮着马德全的大鸡鸡一顿裹,到了把马德全给裹射了。朱晓东咽下马德全的jingye,撰着马德全软下去了的大鸡鸡说,师傅,听你这一讲,知道我想啥了?马德全问,想啥?朱晓东说,我想到了那个第一个给我开封的专业兵。朱晓东这就把红苇塘的事跟马德全说了。马德全说,他还在盘锦?) L$ e6 ]8 ?: r4 {3 u0 _
  他死了。朱晓东说,自从那回他在苇塘他给我整出来以后,我就是板不住我自己,总是转着磨磨地去找他。当着人的面,又不能粘乎,他就叫我去苇塘那等他。那苇塘边的草地上也就成了我跟他的洞房。第一次他进我,给我疼得抱着他哭,他抓着我的手打他的嘴巴子,还一个劲地说,哥不好,哥不好。我抱着他,就是喜欢他,咋亲也亲不够。他说他是在部队上知道的这事,一个连长喜欢上了他,夜里他站岗,连长就借查岗的机会,在岗楼子里跟他做。后来,那连长转业回了武汉老家。朱晓东说,不长时间,我去村里小学做了代课老师,一到放学,我就去苇塘那等他。见了面咱俩就亲啊啃啊的,我也适应他的家伙儿了,上赶子让他做我。做完了,我俩就坐在看看苇子,听苇子哗哗地唱。有时候也很懊悔,说,要不是那连长,他也沾不上这毛病,这一沾上了,就咋也改不掉,这就又叫我打他。我舍不得打,拱他坏里说,要不叫你,我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好事呢。
  C, z4 H4 N& ^5 Y0 U  马德全问,他咋死的?
' {0 f! f$ A' y5 n# g0 P  送苇子,拖拉机翻了。朱晓东说,那会儿,公社正有一批知青要抽调回城,其中就有我一个。出事前一天,我俩在苇塘那做了一次,那回,他做完我以后,也让我做了他。完事,他抱着我哭了,他问我,你走了,能记着哥不?我说,忘不了。他亲着我说,忘了我把,说我回城了还有更好的前途。他叫我别为这事误了前程。那天,整个苇塘也是被夕阳染的通红,无边的苇丛翻滚着涌动着,跟我俩第一次时一样,看上去让人心动。他望着晚霞说,哥给你唱个歌吧,说着便给我唱起了《延边人民热爱毛主席》;他说这是他在珲春当兵时,最爱听的歌……。以后,我回城后,找到了那歌的带子,没事总想听;听着那歌,我就想起那通红通红的苇塘,也想起他,心里贼不是滋味。第二天,我在学校听说他死了。我没看见他的尸体,听说很惨,送葬那天我去了,他爱人哭昏过去两次。当时,我也很难过,总想帮帮他爱人,可我一个知青,能咋帮?那天,我自己去了苇塘那,给李哥烧了点纸,坐在我和他一起做爱的草地上,看着眼前跳动的火苗,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默默的掉眼泪。朱晓东跟马德全说,师傅,我总觉得我对不起李哥。总觉得他的死是因为我。+ k# T  l" L7 ^0 B2 j  {* h% e# T
  马德全说,别那么说。这都是命,就像我,身边有媳妇,有孩子,可还是离不开老叔。马德全这就又接着讲起了他的事——
- b; G6 y$ @1 v; [0 f# Z  n  过了不几天,张叔就带着行李领着小疙儿去了老叔那。我去看老叔时,见张叔和小疙都挤在老叔办公室的炕上存,小疙儿跟干活的伙计们也混熟了,出来进去地疯。张叔就跟我说,想去后院儿租个小房住,叫我跟老叔过过话儿。我跟张叔说:“那你就照直跟我叔说呗。”张叔说:“我说了,你叔也不当回事儿啊。”& o3 ?7 s+ g4 @7 ?) N
  老叔厂子的后院是个不太紧撑的大杂院,座北朝南一幢七、八间量的房子和东边一幢七、八间量的房子,再加上老叔他们的西厢房,把院子夹成个“U”字型。院子里住着有十几户人家,各家也都在门前房后压着小扁厦,有的租给别人住,有的堆点儿破烂啥的。我核计,张叔是怕老叔嫌孩子闹,怕耽误老叔的生意。再也想,张叔总跟老叔一块堆儿住,也耽误他找女人。还有就是我自个儿的小心眼儿:就说自打我跟老叔闹别扭以后,一次也没逮着,像以前那样跟老叔光巴出溜地在被窝里粘哧的机会;可张叔没来之前,我来看老叔还能抱老叔啃两口,也能不脱衣裳地裹裹老叔的大枪,也能给老叔喝两口我的熊浆子,眼下,张叔这一来,再有小疙儿这么里外乱串,我也不敢了,老叔也不让我那么跟他疯了。这事儿,张叔要是不提呢,我还不好意思说。这回张叔自个儿提出来要出去住,不正合我心意吗?!这一核计,我就逮空儿把张叔的意思跟老叔说了。
9 {; n) [( s, q# L' J; k5 E2 T  听我这么说,老叔瞅瞅我,笑了。他说:“臭小子,我知道你那点儿鬼心思。”说着,就给了我一屁板子。! u. j+ a9 I8 e- h7 s0 p
  我这心里啊,就上下不落底,吃不住老叔到地是啥意思。你说他不要我了吧,他还逮机会可劲儿亲我嘴;见我赖在他身上跟个馋猫儿似的放赖,他还自个儿掏出他的大肉枪,擎着我给他裹放了炮。你要说,他真还要我,还就一次也不给我光溜地跟他粘哧的机会。我就直巴楞地问老叔,我说:“你到底还跟人家好不好了?整得人家心里见天儿跟猫挠得似的。”0 q) e2 ]; X% D9 E7 A
  老叔说:“好好的,这又咋的了?”
9 k+ \) b& P* ?& R, \* w  我吭呲给老叔一句,说:“咋的了?你自个儿心里明白。”
- x* A# A0 k8 W  “小祖宗,我是真让你吓怕了。你大嘴一撅,我这心里就发毛。”老叔说:“不就那点事儿吗?”
( s8 J$ I- c( a" k  “你看你看,又说就那点事儿。”我说:“又把人家鸡鸡说硬了。”5 s6 t: n1 i7 k( j3 q; b, [0 b
  “你就撩哧我吧。小坏蛋。”老叔说:“我说的那点事儿。是说你想叫老张出去单住。那不得花钱吗?他那点钱,跟我在一起吃住,多少还能省点。”
2 N7 @% Z! K) j8 k# T! }# b) y' d  “省省。”我气哼哼地说:“省下来,都填和窑子里了。”
9 r( R* V5 n, S5 C* Q0 e  老叔瞅瞅我说:“你咋这样呢?就不会记着点儿别人的好处?”
1 ]! i1 K/ A7 [; n! L  “谁说我不记着了?”我说:“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吗?”说完,我一倔哒,就走了。
8 ]5 h, X6 J! W  t  到家,我就生气,心说,再也不去老叔那了。可核计归核计,几天不去老叔那,我就是闹心,咋板也板不住。没过三天,我颠颠儿地又去了,还给老叔买了一大卷子干豆腐,我知道老叔得意那口儿。进屋一看,老叔和张叔都没在;炕上少了两圈行李。我就去后院儿找,迎头正遇上大工郎师傅扛着小疙儿往这来,我问郎师傅,他们上哪去了。
2 x1 F% ]0 c1 [7 S  “俩人出去半天了,说是有个大买家呢。”郎师傅说:“天这暂了,也该回来了。”这就把扛在肩膀头子上的小疙儿放下来。小疙嗷嗷叫着,还往郎师傅身上爬。
" g+ z/ R4 y7 e" s5 M  我拉住小疙儿说:“不兴跟郎大爷这么闹。”
5 Y5 j9 v8 j6 m$ F& k6 A' k  “不碍事儿的。”郎师傅说:“这个小子儿就爱缠巴俺,见着他爹,就是老鼠见着了猫儿啊。俺呢,还就稀罕个小小子儿。呵呵。”
( c& x: T' a/ K7 T( P  我抽了一张干豆腐给小疙儿,说:“吃吧。”( \2 w5 E5 U* I  q! W) j2 t
  小疙抓过去,咬着干豆腐,就跑了。
3 ^/ {! L" ]+ k8 f+ @  我紧着冲小疙儿喊:“别跑远了。”# v( i" q" f7 N5 E/ A, J6 w. N, k. J
  “不碍事儿的。”郎师傅说:“这个孩子胆儿不大,丁煞儿就回来。”9 s# M3 R9 r( y/ z5 h7 O
  见郎师傅没啥忙的,我就跟他闲聊。我问他:“郎师傅,你老几个孩子呀?”
( o8 I7 U6 [& Y  “四个。”郎师傅说:“都是他娘的丫头蛋子。”
( A: M1 G! n0 k- F$ O# f  “日子还好啊?”
/ c5 B# Q, t4 U/ ]2 q1 L  “哼。”郎师傅说:“漏房子,病老婆,都他娘地让俺摊上了。再加上一大群的孩子,没把俺愁煞。不是你叔留了俺,俺这一家子人,喝西北风都没个人给刮啊。”  F' k  G: O2 F
  这正说着话,小疙儿蹬蹬地跑了回来。过来,小家伙儿就眯眯儿地依在郎师傅的大腿那不动。郎师傅说:“甭问。他爹来家了。”
# i" A6 K: R( B  我这就回屋去看,真是老叔和张叔回来了。张叔满脸通红地一把拉住我手说:“哎呀哎呀,正好你来了。走,上我那屋看看。”
4 M1 c  g# R. [: f9 W$ U2 s+ \* U  我没明白是咋回事,就被张叔拉着往后院儿走。老叔在后面叫我,说:“给他整点水喝。瞅着他点儿。”
/ M- K& v) E" |; c& b( j5 P' H( S) [  “看我哥啊。”张叔回头冲老叔叫,说:“我没事儿啊。”这就拉着我转到仓库的后身儿。张叔指着墙犄角儿那一个小扁厦说。:“这就是我的新屋。”. L3 x  h% G3 y% R" H+ G+ w5 ^
  我进屋一看,小屋挺带劲儿啊,门窗都严严实实的,还有铺小炕。我问张叔:“这啥时盖的?”2 x' A. Y7 ^# `. S
  “你上次走的第二天。你叔就张罗进料,两天就盖起来了。”张叔说:“我一核计,准是你跟你叔过话儿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家,你老婆辖着你;你呢,辖着你老叔。这可真实一物降一物啊。”
7 ?7 E* K/ [; c7 t. m* V  “让你说的?”2 D5 p; ~8 b+ Y' t
  “你看,我一点儿都不带白话的。就连你老丈眼子,我看都瞅你眼神儿行事儿。你还没整明白,你老婆辖着你,那是疼你,是稀罕你的绝招子。女人啊,我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啊。你看哪个爷们儿在家,总跟老婆子吆五呵六的,那他保准在外头沾花惹草。像你老婆,那是高人。可你也不赖呆啊,两个铁塔似的老爷们儿,都让你治得卑卑服服的,就是让老婆辖着,也值。”张叔说:“我呀,赶明儿有啥事儿还得找你,你们家顶数你打腰。”5 B2 k  o* k( v  ~1 k. S
  张叔是喝多了。我看他话有点多,就想给他整点水喝,让他歇歇。我还急着去看老叔呢。张叔拽我坐那,不让我动,他回身爬到炕上,撩开强上的大布帘子,打开布帘子后面的一扇窗户,探出身去,伸手舀回一瓢凉水“咕嘎咕嘎”灌一通。接着,他搁下水瓢,回身关上窗户,拉上布帘子,又坐我身边跟我扯。: `( I+ M! M" j) B% G7 U; y
  “哎,这窗户挺好啊。谁的点子?”我问张叔。7 |0 N: F3 p# b7 d3 m
  “是不挺好?”张叔说:“想吃饭,不用出屋就能端过来;连带着把炕都烧了。呵呵。”说着,他又靠近我,神道道地小声跟我说:“全子,听说北市场那有窑子,沙子沟也有,我他妈的也找不找啊,那天你领我见识见识去呗。”6 G7 e9 S7 U  B6 e
  “我得过去看看我叔了。”我一听张叔又说下道的,就起身要走。
5 D7 F! T+ F1 B5 l: B1 @4 n/ A5 S  “别走啊。”张叔说:“这都好几个月没沾女人了,憋得直窜阳子。要说这人啊,有了饭吃,紧跟着就得打兑裤裆里那点事,要不就闹心啊,都说是吃喝拉撒睡,这‘吃喝’,本是一个事,都是往嘴里塞;‘拉撒’呢,他也是一个事,就是塞进肚子的,到时候就得往外排;要说这个‘睡’,克就不是一个事了,那应该说是两个事,除了闭眼睛死觉,还有就是……”8 w: d. W( x! D
  “我真得过去了。你歇着吧,张叔。”不等张叔说完,我真走了。3 f8 m: U# R! i; ?' `+ q
  回头,我过去看老叔。
5 y. `- V/ }4 @% `( W, U7 ]  我跟老叔说:“那小房压得不错啊。”就抱住了老叔。' Y# M" f1 Q$ ?, Y
  “让人家看见。”老叔拍了我一屁板子,推开我,问我:“打哪来?”
9 y! a: [/ b2 ^* A, p  “车行。”我说:“张叔说,你是听我话,压的那小房,是吗?”
) r# M: m9 l5 G. J* P6 W+ \, ]  “别臭美了。”老叔笑笑说:“我可不是听你的。”2 u* y2 ^3 ?! x" y+ M' Y
  “是不是?是不是?”我扑到老叔身上就胳肢他。; S$ t* Q2 L) w6 G7 w4 y
  “是是是。臭小子。”老叔躲着问我:“有事吗?”
0 q% c7 @3 F7 k7 V1 b6 i  “没事就不能来了?”我说:“想你了。”
! {) H/ d" {- V8 P2 c  老叔说:“赶紧回家吧。”他说:“家里就凤香一个人,又带孩子,又做饭。你也该帮帮她,不能光想自个儿。”/ e- J% Y0 U0 v& j% V& O+ w
  “谁没帮啊?”我说:“家里买菜、买粮都是我的事。今年的酸菜还是我渍的呢。对了,我买了点干豆腐,我给你炒炒吧。“
% Z2 E% q! Y' R  “这刚喝了酒。”老叔说:“一会儿要吃,我自己会整。”
# T6 k4 V1 {2 E, W  我看老叔的桌子上有一张《东北公报》,就问老叔:“你又买报纸了?”自打老叔开了这个工厂,他见天买报纸,桌子底下堆那么多了。
' _  G$ E: [! ~) q/ L/ Y7 I( O* m4 ]  “嗯。”老叔说:“看报纸上的意思。世面上还要有事啊。你们那个车行要加小心啊。”+ |- [2 h8 H3 e
  “哎呀。”我说:“哪天没事?这不也都过来了。”
6 n6 j% U! V: z  v( Z  “也是。”老叔说:“没事就快回去吧。呆会儿,我还得跟老郎核计核计,机器改装的事。”老叔高兴地捏我鼻子一下,说:“我接了个大活儿。”
1 A5 `/ h# j0 \6 b+ T  “是吗?”我问:“啥大活儿啊?”
; h2 E# r% ?5 _. W" S0 a  “这不刚从王瑞山那回来,还得再谈谈。眼下要紧的是,先改装机器。”老叔说:“不行,就得加夜班了。人歇,机器不歇。”
# _& p* V* S# _4 \' g- B" g  我说“要是人手不够,我也过来吧。”* I% O. [$ I" X- b- W* Y
  “你来?”老叔就逗我,说:“你硬,我也硬,咱俩一块儿硬。那还能干活啊?”
" \, z3 K6 p5 ?7 \  “再说。再说。”我扑老叔身上胳肢老叔。$ c9 c. e. m4 C' l2 H& r  K7 g
  “好了好了。一会儿天黑了。”老叔着就腿我走,还让我把干豆腐带回去点,说他一个人吃不了,坏了白瞎了。, r1 R3 J9 Z3 F- @1 X! q
  我说:“亲一下,我就走。”
1 H5 N6 l8 {$ M5 i, g  老叔就抱着我亲了亲。
" |8 O) e- V* x; |1 w' s! N  回到家,吃着饭。我跟川子舅说,老叔接着大活了。川子舅说,那挺好。就问我是啥大活儿。我说,他也没跟我细说,就说要改机器,还要加夜班啥的。川子舅没吱声。
! J1 b1 i( ~0 i5 ~2 F7 O" a- g  我说:“老叔跟我说,他看报纸,说这世面上还要有事,让你加点小心咱那车行。”$ J  I  W& e: j+ A0 B/ K2 x
  “听拉拉牯叫,还不种庄稼了呢。报纸的话你叔也信?”川子舅说:“哪天都有事,咱那小破车行他还能咋的?天塌,有大个儿的顶着呢。”
; `$ f3 f8 v; n7 g% f! r& r  X7 M0 T  我心里想笑,核计川子舅咋跟我想一块堆去了。这过日子啊,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4 B: V" u; q- O: o& D0 E, x% J1 x  吃了饭,川子舅说要去车行换换大头。他说:“这几天大头坐不稳站不安的,像丢了魂儿,心里总像有啥事。”这就穿上外衣走了。; J. `  t: p1 y$ O' P' ?
  川子舅一走,凤香就催着我赶紧收拾收拾焐被睡觉。说睁开眼就没住脚,都挺乏的。我这就赶紧把炕上地上都收拾利索了,插上门,焐上被,脱巴脱巴钻被进窝。: a4 ^$ p; k4 w7 a3 _
  凤香哄睡了孩子,滋溜又钻我被窝里。你别说,今个儿凤香还挺消停,背心裤衩也没脱,光使手撰着我鸡鸡跟我说话。她说刚给我絮了条棉裤,让我明早试试。! H; s. P+ W3 R2 `7 ^8 q5 x' P2 b
  我说:“给老叔也絮一条呗。他一个人,也没人管。”
$ U- J; X( |* B  “小怨家。心里就有你叔。”凤香说:“就没听你问过我一句。”她说:“我爹的早穿上了。明天你把咱叔的,给他送去。”" R- E$ v7 |% a7 u9 X! l  W' C
  “嗯。”我痛快地应了一声,这就想起了傍黑儿张叔跟我说的话。就把张叔的话跟凤香学了学。6 @. z; w/ G. e0 q, K7 h3 u( L
  “你们老爷们儿,有一个算一个,都跟馋猫似的。”凤香说:“也就你吧,哪回还都得我上赶着你。缺老德了。”: K$ P' _* Q0 r3 ?3 o
  “要不咱把秃子他妈给张叔说说。”我说:“他俩,一个孤男一个寡女,正合适。”
( C# m4 t; R6 P/ h1 [6 s  “那可不行。”凤香说:“你可别提。秃子她妈是暗门子。”
7 }+ H# u: u0 o  “啥?”我问凤香:“啥是暗门子?”  N; B: p' P/ X. y$ H
  “就是在自个儿家偷着买大炕。”凤香说:“要说秃子妈这人还挺热心的,我生咱栓子,她跟着前后地忙和。就这点招人咯应。”% b/ n) {5 k- j3 h: s" x
  我说:“她咋还那样呢?”
. U/ H) ^# e$ G- t  “也是的,一个女人家,寡妇失业的,没办法呗。”凤香说:“那年,她还撩过我爹呢,让我爹给骂了。到今儿,她还跟我爹‘大哥大哥’地拿麻,你可给我离他远点啊。”
$ u4 W" X/ G: H  K" `) y, q  “那我明天就找她去。”我故意逗凤香。
' `, s! A7 }! l4 {5 P  “小怨家。”凤香狠捏着我鸡鸡说:“你前脚去,我跟着就把你鸡子耗下来喂狗吃。”
/ a: ~# h& k% ?" ^/ A% R) G% ]  没准是见我老半天没吱声,凤香贴我耳跟子说:“跟你说个事。”
7 k1 u6 G/ f6 M' \# \3 p2 i  我说:“说呗。”- U! u' q4 g8 m! ~
  “我八成是又有了。”凤香说着,就抓我手,往她肚子上摸。9 \. `, U; ^* P* A3 F
  “啥又有了?”我不愿意摸她,就把手抽出来枕脑袋底下。
/ O/ H# p% |: v8 P- J3 |0 a, x  凤香说:“两月没来那事了。”- e3 K  V8 m5 {; M# n! T% n
  我还是没明白,说:“啥事啊?”: Q: A! q% Y& O. k/ _' x( [
  “你傻啊?”凤香掐了我一把说:“老干哕,想吃酸的。没准是怀上了。”
; _! A* ~- z/ d  R  q3 n, X/ D" T! b  “天啊。”我说:“这个还吃奶呢。这咋又来一个啊?”# @6 Z( J8 v4 `# c9 r; G2 ~9 L
  “你问我呀?”凤香搧了我鸡鸡一下,说:“它可是长在你身上呢。你说我咋这得意你呢,这根儿大鸡子真稀罕死人了。”
* P' j2 v; q5 L& Q  h  “又闹。”我说:“你呀。”
5 u  f2 {& `4 R5 N8 t) A  “人家就稀罕嘛。”凤香在我脸蛋子上狠咬一口,问我,说:“哎,你得意丫头?得意小子?”她说:“这回要是来个闺女就好了。闺女多好,干净儿的,还知道疼人。不像臭小子,死淘。”) O2 D( n* H; ~3 p: N( {3 m
  “依我。”我说:“一个都不要。”
  N$ s5 j# g, J8 n% E  “小怨家。你不要,我要。”凤香说:“没孩子那还叫两口子啊?那还叫个家呀?再则说了,孩子这玩意儿,一个也是养,一群也是放。”这就一转身,给了我个大后背。6 f3 E1 F2 g- h
  我心核计,我还真巴不得你不理我;你要是这辈子不骑我身上疯,我见天地给你烧香磕头。& J+ B: d5 H! s
  老叔那边真干起来了,是给铁西鼓风机厂加工控制开关的外壳子。他又雇了两个人,六个伙计三班倒,两台机器黑天白日地连轴转。老郎也住厂子了,好随时维修机器。老叔是连进料带送货,外加买粮买菜。这一整,张叔就给绑住了,光管帐不说,还得做四顿饭,夜班还一顿呢。他再想上窑子,也没那个时间啊。我一去,张叔就跟我说:“我就纳闷儿,你叔他咋就不想那事你?光知道干活儿,别有啥毛病吧?”
( P. }! I: T7 [/ _  “你少说我叔啊。”我翻楞张叔一眼,说:“你和赵爷在咱家那样儿,我都没说过你。”
3 @' l) _, S2 ^  “你小子,还带扒小肠的?”张叔说我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L$ a# l( u2 \* M9 B6 e
  张叔这一急,就隔三差五得就拿小疙儿出气。小疙儿就哭咧咧地跟他郎大爷去告状,说他爸又打他了。老郎就说张叔,说:“你有个这么好孩子烧得啊?”张叔在一边嘀嘀咕咕地说:“谁难受谁知道啊。”! K( U+ N3 v3 G+ b
  到了年根儿底,川子舅跟我说:“你叔那也不忙咋样了,一个多月没来家喝酒了。”就让我去叫老叔。我跑到老叔那一看,这批活还真提前忙干完了。老叔一高兴,跟伙计们说:“放三天假,工钱照发。”
0 r- |6 X: p; E3 r; B! `, K  我赶紧拉着老叔说:“走,我舅叫我来找你,上咱家喝酒去。”7 q: L. l; Y3 @. r2 }2 F% N% f, [" W
  “就知道喝。”老叔说:“他们放假,我能放假吗?”
$ ~7 L- ]! B' v3 c) j. ^9 D' \  “你看,跟我激歪啥呀?”我说:“我舅让我来找你的。”
9 e6 t( D; u2 e' }  “我也没激歪呀。”老叔说:“到日子我准去。”
; n- Q4 D$ e' B' N  我和老叔正说着话,伙计也都回走了。郎师傅没走,他说,趁机器停了,正好彻底收拾收拾,开工用着也得劲。老叔说:“那给你双份的工钱。”这边郎正师傅油渍麻花地收拾着机器,那边小疙又哭咧咧地来了,说他饿了,郎师傅说:“这将几点啊,就喊饿。你那个肚子是填不满的筐啊?”小疙儿说:“早起我还没起呢,我爸就走了。”老叔就叫我领小疙儿去小馆喝碗混炖去,我就领小疙去了。等我带小疙儿回来,郎师傅跟我说:“你叔上铁西了,叫你别等他了。”我说,那我把小疙儿领走吧,你干活儿怪碍事的。郎师傅说:“不碍的,这孩子跟着我挺恣儿。”我这就又回车行了。
# @0 M4 u6 X1 x3 w2 q9 Q  阳历年的头一天,我和川子舅在车行正忙着,小秃儿来了。离老远,还是喊大爷。
' g" `4 g0 [  v9 v: n5 F  川子舅忙着手里的活儿,冲小秃儿说:“你来干啥?”- o1 B6 Z/ h  y% ?) E
  “你家香姐偏让我来。”小秃儿说:“你家来客(qie)了。”
4 W, A  P3 z0 R7 G5 {1 v  u; d  “谁呀?”川子舅问着,就叫我,说:“你先回去看看。我忙完这点,就回去。”7 g+ m- S: c6 a3 r2 u
  我赶紧收拾收拾,拉着小秃儿往家走。进屋,见凤香一个人在外屋正忙着要做饭,就问:“谁来了?”
. H9 z; c/ k! @1 e8 S$ `- M# X  凤香说:“进屋看看,不就知道了。”
* {7 i1 V' }  t0 _+ r  我进里屋一看,天啊,是玉良。这小子礼帽、西装、黑墨镜,气派得跟个大老板。我一蹦老高地跳过去要抱玉良,说:“鬼东西,你还知道来啊?”2 R4 L" h1 C: ?) K
  “干啥?干啥?一惊一乍的。”玉良怀里抱着孩子,挡住我说:“吓着孩子。”
3 U) B5 j: I4 u+ @  我“咣”地给玉良一拳,说:“都把我给想死了,你这个要命的鬼。”
0 ^' f0 d! E8 y& w  “哈哈。这也没死啊?还钻我舅家来了。”玉良笑着看看怀里的孩子,说:“我的小外甥,我是你亲娘舅。叫舅。叫舅啊。”! z* o/ [- B1 ^4 F, q
  “孩子都睡了。叫啥叫啊。”我说:“这大点儿就能叫,得你吓一老跳。”
& s6 `: u8 a0 X! D( C  “呵呵。”玉良说:“这小孩儿,多好玩儿。嘴唇像你,眼睛像凤香姐。叫啥名啊?”
4 W0 S, W. X6 D6 B6 B  “让他躺下睡吧。”我要接过孩子,说:“叫小栓子。”3 |) N" @4 I3 r) z2 n
  玉良没给我孩子,他自个儿把怀里的孩子放炕上,再给孩子盖上小被。他说:“我知道叫小栓子。我问你大名叫啥。”
0 u; \3 s1 O' q' @7 A3 {" \. N/ y  “叫马寻。”我说:“寻找的寻。”3 V  ]1 ?! G2 l3 h4 V
  “哈哈,找谁呀?”玉良在椅子那坐下,说:“是找我这个舅舅吧?”
6 s) V  S# a3 L" k) @9 w! _7 C$ E* T  “谁稀得找你。”我说:“你说你是死是活,到给家里个信儿啊?那回在车行,你看你那个劲儿,跟催命鬼追着似的。没把我活拉气死。”, j  }; l7 n+ b/ m
  “我可不是来跟你打架的啊。”玉良说:“我也想你们啊!咳,实在是没空啊。”
7 D( ]) N. G4 g3 j6 \  d  我核计也对,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别老说堵气的话。就高兴地跟玉良说:“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找老叔去。川子舅一会儿也能回来。”
" L# ]6 l. L( D9 x3 a7 Z  “你坐那吧。”玉良一把拉着我,笑着说:“咱俩还没说说话呢。”+ J+ ~3 o( h: |' ?
  “说话赶趟啊。我马上就回来。”我说:“不远。”( d( `* e, S$ V& B9 {" h9 @
  “我知道啊。”玉良还是不让我去,他按着我坐椅子上,说:“老叔就在‘爱群医院’那。怎么样?他生意还好吧?”
2 e$ ]2 ~2 w2 K+ q  “神了。你真都知道啊?”我说:“谁告诉你的?你的事,我可是一点儿没说呀。”( @+ Y$ @8 c* T: c# ?- ]3 f  J5 X
  “你们都在我心里。”玉良说:“别看我东奔西跑地总也不来,也真是来不了;可我心里一直在盯盯地瞅着你们。你怎么为我从安东跑出来,怎么通过那个张保生和那个姓姜的,在抚顺落的脚,我知道。赵爷死了,妞妞找到她的亲爹妈了,你和凤香姐成家了,又有了小孩儿,这些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你回安东去找过老叔,我甚至能猜出来,你给小栓子起了‘马寻’这么个名字,就是想记住那段寻找老叔的日子……”
8 n  {3 j5 ]% _, z: Z  “玉良。”我心里一热,一下子拉住玉良的手,说:“我没白想你。”我说:“这几年,我一遇到闹心的事,就能想起你。我就想,要是有你在我跟前多好,哪怕是吵啊、骂啊、撕巴啊,反正就是觉着,跟你说话,我这心里头总能不掖不藏地说个透亮儿;说了心里也就敞亮了。”; \) b' X; c8 a0 ?; o; m) W3 B. S" Z
  “呵呵。”玉良笑笑说:“咱俩啊,那真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 k, I! s9 w) ?1 a! _/ s5 y! S  “不行。”我站起来,说:“我还得找老叔去。你不知道他多想你。”. V2 U1 ^9 t' A6 }
  “我让你别去,你就给我老实坐这。”玉良又把我按在椅子上。
& R- x. v+ A0 P, a1 W1 `  我“呼”地站起来,说:“我就纳了闷儿了。你咋就不让我去呢?你就一点也不想他?”我说:“你打安东走。是,你给老叔磕了头,你说你对不起他。你前脚走,老叔一个人躲屋里抹眼泪。你是没看着,都让人揪心死了。老叔哭着跟我说的啥,你知道不?”
/ g& E1 i. W4 o. E& I! b  玉良低着头不吱声。, j5 w& r  I' u; E! m
  我哈腰,凑近玉良,压低声儿狠狠地说:“他说,你连一声‘爸’,都没叫过他。”
: l" f% Z# L# f6 k0 B  玉良还是低着头不吭声。过了老半天,他低着头,小声说:“有些事,你不懂。”
; k: J+ Q2 u7 L  m) s) O6 i" x3 ~  “放屁。”我一听,就来气了。我说:“这些年,生的死的揪心的埋汰的高兴的,我啥事没遇过?我懂!我比你懂!”
) U) _, U6 O+ I: f* j/ E& ]# e9 q  “……”玉良抬头,缓了缓脸,他看着我,又笑了。他像咱俩一块儿上学时,有点耍赖地说:“给整点水喝呗。渴了。”
0 s  B6 }) W. C  V9 q( U& ]  “你少辙,要喝自己倒去。”我这气正往上窜呢。就说:“你说啥也没用。今个儿这事,你要不给我说明白了,我就不认识你关玉良。”
" ^7 j. d# c# Y0 ?8 u: r5 v, ]  “真生气了?我可是你家来的客(qie)啊。呵呵。”玉良自个儿倒了杯水,递我眼前,嘻皮笑脸地问我:“喝不?”' x/ }2 |1 D8 R' }+ L
  我瞥了他一眼,一扭身。
1 f+ k2 Y. w, H2 U6 y" b: h  “不喝咱喝。”玉良喝了口水。抽冷子。他把杯子往桌子上使劲一搁,脸一绷,说:“我说个事,你一定没忘。在‘省一高’,那年秋假,你回家。回校后,你挨了日本人的板子。我逗你,你打了我一下。我疼得大气儿都出不来……”
) ^* V  W, y9 l; f2 R9 ?  我瞪大了眼睛看玉良,催他接着说……! j) o" _! n# x/ m, s5 d
  “……我被那个日本学监给糟贱了,就像在安东的刑讯室里,那个大胡子警察糟贱老叔一样……。”
* q6 q! A( m8 W4 u' g* f& F  我瞪大了眼,看玉良……. a1 B1 ^- e3 r  _+ S
  “……我那是没人看见的。血,有裤子挡着;疼,咬牙挺着;屈辱,有肚皮装着。但是,刑讯室里那可是众目睽睽啊……”玉良停了停,说:“我知道那是啥滋味,那可不仅仅是疼,那是……。全子,你是肯定体会不到,一个做儿子的,亲眼看着自己的亲父亲……被人家……,你知道那个儿子会怎么想吗?你一点儿都不会知道的。”- ^, ?. x6 S. {- _% N
  “就这。还有吗?”我这个气啊。是为这啊!那不都是不得已吗?那不都是被迫的吗?我眯着眼,瞅玉良。我问他:“一个人,一个爱着你的人,被人欺负了,还要遭到亲人的恨,这在理吗?”( t: o1 s  e# F  _3 N+ r/ |
  玉良说:“全子啊,你真的不……,我不是说你不懂,我是说在你的心灵中,你没经历过,一个儿子看着自己的父亲,遭到那种侮辱时的那种心情。那不是恨,那是一种说不清的东西,真的我也说不清……”
' p4 ]1 a2 D: S3 E: ?& @  “就算是我没体验过。也算是你说不清。”我气得还问玉良:“就因为这点事,你就不认他?你就忍心瞅他躲在一边,自个儿舔着自个儿的伤口?不管你在哪,他都捧着心站在你跟前,只要你有难,他能豁出命护着你,他紧盯着你,挂挂着你,惦记着你这个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的白眼儿狼。你也……”$ d; I* g6 ^: R! x* B
  “你说啥,我都不怪你。”玉良截断了我的话。说:“那姓金的,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无赖、一个大流氓。我不明白,咋就那么没脊梁骨?咋就依了那么个谁看谁恶心的人呢?”
! o" g: K0 D9 R" v  “不依他,现在你能站在这?不依他,你当初干啥来的?”我瞅着玉良,真就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我打小就赖着的玉良,就是那个我日盼夜想的玉良,我气得牙根儿痒痒。我对玉良说:“也为这,你就不叫他?也为这,你就在他遭了那么多罪的心上,再捅他一刀子?你太……,太狠了点吧!”
) e  l) W5 u" w0 h* Q# }9 N  “……不是狠,是恨。从‘省一高’那个秋天后,我就恨这个世界,我是咬着牙根儿在看这个世界。我不想要这样的世界,我在找,我在……”玉良喝了口水,说:“没办法,我还得活下去,但我不能窝窝曩曩地活下去。我得按我的目标活下去。我要活出个谁也不敢熊我的人样儿来……”+ _1 Y  y/ {* K. i+ E2 L
  “别在那给自个儿贴金了。”我说:“人伦常理都不敢承认,你还能活出个什么好人样儿?”5 @3 t" X( S. d+ V2 ~
  “全子。”玉良狠叫了我一声,眼泪就涌出来了,他说:“你一点也不懂我的心情。从林甸出来后,我这心压根儿就没敞亮过一天。事不在你身上,你就是不懂。我呀,我也说不好我是咋的了,看老叔遭的那个罪,还是因为我,我就不揪心吗?看老叔端着枪,不眨眼地紧逼着那姓金的,我就不担心吗?那可是一触即发啊,只要谁手里的枪一响,那都是要死人的……”
0 z- G" E" a/ v( U  我被说蒙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哪块儿是对,哪块儿是不对?你揪心,你还不认他?你担心,你还不叫他?乱了。乱了。没准我也见不得眼泪了?见玉良掉泪,我也心软了?我真整不明白了。
: Q# T  J8 K- @' s: ]& V% R  玉良抹了把眼泪,还在说:“……这几年我在刀尖上奔命,我也想家啊!可我还有家吗?我家在哪?我呀,我的心早已经碎过几百回了。没办法,忠孝不能两全。要活出个人样儿来,就得狠,就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 X% w0 U' V! O8 Q( P) X  我不服,什么“忠孝不能两全”?跟老叔叫声“爸”,就能耽误你去“忠”了?老叔可是你的生身父亲啊。我气地一拍桌子,叫:“都你对!硬拿不是当理说,也对!”说着,我就要往外走。4 I% K" ?, |+ l8 \) p/ T
  “全子啊。你真不明白咋的?”玉良紧拉住我,说:“你非逼着我说啊!你说说,别人要是问我,我妈是咋回事?我妈是谁?你让我……我咋说!”
+ t: \3 Q& E4 w: P4 B1 z+ S+ f  就这会儿,小孩“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k" G  w: B! [
  “妈呀。”凤香叫着,跑了进来。她急忙抱起孩子,搥哒着我说:“玉良兄弟轻易不来一回,你咋这样呢?”这就咧开衣襟,把奶头儿塞进“哇哇”哭的孩子嘴里……
0 y5 \; N) G2 p& U8 t  这边,凤香的话音没落地,川子舅推门进来了。, F: n1 O4 z6 D' E3 o  C
  “哈哈哈。”川子舅脱着外衣,冲玉良说:“好你个小良子啊,你个小兔羔子。上我车行,绕着我走。这又上咱家来熊我姑爷子,看我咋收拾你?”
  p/ e& ~8 y- o! {0 o  @& c, N  “舅。”玉良给川子舅行了个礼。
* p9 e* _- B. O6 m& ]; h, v  川子舅一愣,说:“这咋的?咳,净整那用不着的,还值当得哭啊?”这就叫凤香,说:“整酒啊!”
! [+ y" k& s  q  我这就把炕桌放炕上,要去端菜。川子舅跟我说:“叫凤香整吧。你赶紧叫你叔去。”
& }1 W4 i" @$ X! v% M0 \  我没理川子舅那话茬儿,还是忙着往炕桌上收拾饭菜。0 P& d3 R- J* Z1 o, R, V; S2 p: H  a
  “咋的?”川子舅冲我说:“快去啊。”9 q7 F# U3 x' Z6 m# A
  “舅。”玉良也帮我往炕桌上摆着筷子、碗,对川子舅说:“我呆不了多大一会儿,改天吧。”
1 a" q  O2 I, ^' F  川子舅穿上外衣,说:“你不去,我去。”
& I; O/ `* e6 I  “得得。我去。”我放下手里的活,看看玉良,穿上外衣就往外头走。
( g7 d* B% ~" h( U  见着老叔,我说:“玉良来了。”
& a1 c2 z% ]7 J  “谁?”老叔顾不得收拾摊在桌子上的帐本、条子啥的,说:“玉良来了?快领我去看看。”
; t0 i* X# d' ?- N  道上,老叔骑车驮着我问:“玉良啥时来的?他现在干啥呢?”
7 _( i+ j0 ^3 q3 d0 h7 R9 M  我说:“我还没来得及问呢,就跟他生一肚子气。”1 G, s4 ~6 T* j
  “咋的?”老叔说:“你俩又吵架了?”) y. o) b  c* t- t; i' K
  我没吱声。& V; X; ]8 @) [# d; k
  老叔说:“你们俩呀!”
3 ?; O5 y' m- ]* B2 V  到家,老叔把自行车扔给我,急急忙忙往屋里奔。进屋他就叫:“玉良。”* S  f& |, U, Z: `
  玉良笑笑,给老叔行了个礼,可还是没叫“爸”。, l' s0 K( f5 W
  “赶紧上炕。”川子舅说:“就等你了。”" I5 ~* \0 ~: A0 }& B9 `2 V
  “这几年遭不少罪吧?”老叔脱鞋上了炕,这眼珠子是一直没离开玉良的身儿。他问玉良:“咋样儿?干点啥没?在哪住呢?”0 ?9 w  C& v) u4 j
  “你叔啊,是没少挂挂你啊。”川子舅对玉良说:“全子来沈阳的第二年,我跟他去营口看你。人家说你被点了兵。”: s0 E2 u' ~( S, a
  “是。”玉良说:“我自己主动去的,就是不想在监狱里等死。可没曾想,形势变化得这么快,我被编到伪满国军里,被拉到热河,头一仗,我就投降了八路。也就干上了八路……”
* e3 v7 ~6 Q9 m* G  “你是八路?!”川子舅瞪大了眼问。
6 ?0 m. b  V7 O1 C$ m+ P0 l  玉良笑笑,说:“鬼子投降,我就回沈阳了。吕德明和郭建林的事,我都知道了。吕德明的爱人回山东了……”. y1 L2 x8 M2 s
  “这臭小子,你咋啥都知道?”川子舅抢着说:“上礼拜我去老吕那,还劝他老婆子别走呢。这也不跟我打个招呼,说走就走了。”
* u4 t( d6 O  k: R  玉良接着说:“……国共谈判,没谈妥,看来还得打仗。你们也得小心啊。我说话也得离开沈阳,就是想,在走之前,再忙也得来看看你们……”
7 y+ l% q6 J6 C; @  M  老叔一直没插言,就坐那听。我看他眼圈红了。1 i% O! K9 r9 d" ^; o
  “嗯。”川子舅跟玉良说:“我知道你是干啥的了……”6 m0 E- X2 I4 ?, \$ C% R) I/ D5 `
  玉良说:“舅、叔。郭师傅的家属,你们还得多照应点。”1 m, o6 H- ~5 h& A7 J& K5 q$ f
  “还用你说。他那楞小子就在我那干呢。”川子舅说:“你说的那玩意儿咱也听不懂。我就知道知恩图报。郭大头那可是对我有恩哪。”这就倒上酒,举起酒杯说:“得,咱还是喝咱的小酒。不管咋说,咱这也算是团圆了。来,干!”& g4 ~$ q1 @5 A& F
  玉良喝下酒,又给川子舅和老叔倒上酒,他举起就杯,对川子舅说:“舅。为我,你也吃不少苦,这杯酒,算是我这个不省心的外甥给你赔罪了。”回身,又对老叔说:“叔,让你操心了。”
4 S7 j( C% s  c5 o4 h% @5 A  我心里明白,川子舅还不知道玉良是老叔的儿子这件事,听玉良一口一个“叔啊叔”地叫老叔,我也没截他的话;可这心里是越听越难受。& Z5 l- z9 V2 P% T
  喝了酒,玉良叫我,说:“全子,咱哥俩也得喝一个啊。”. @1 X1 k) \$ C& `
  我说:“你少叫我。”
- _5 U  C6 {7 z  “咋的,你不是整天唸叨玉良吗?”川子舅说我,他说:“这人在眼前了,还不赶紧整一个?!”这就跟老叔说:“刚才我进屋,这了小子干上了。鼻涕眼泪地叫唤。哈哈。”
' M1 W8 d, I+ P, E( w  l  “呵呵。他俩打小就那样。”老叔看着玉良,说:“这回走,上哪啊?”: ]: [: ]. v! w) c$ \6 k( `$ N
  “关里。”玉良低头夹着菜,不看老叔。他说:“我,你就放心,从我干上这个那天起,我就豁出去了。”
, @, l3 q6 S4 [( |+ E  老叔一扭脸,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他指着桌上那碗萝卜丝炒辣椒说:“这玩意儿还挺辣。”
; b3 Z# C% |7 k+ I6 H& H1 A  “可不。”川子舅夹了一大口萝卜丝炒辣椒,塞嘴里嚼着说:“我本不能吃辣的,还总他娘的板不住。”
7 U' H1 {) o. c! [  眼前这一出,我是真看不下去,可当川子舅的面,又不敢点破。这个关玉良啊,整得我这心里头油叽咯奈的,真想替老叔骂他一顿,可看老叔那揪心劲,又不忍心伤老叔,就端起酒杯,说:“良子,虽说我生你的气;可你记着,到啥时,咱这一家子人都想着你。”
( D, m; T2 o! t4 D3 a  “这还差不多。”玉良端起酒杯,小孩子似的一笑,说:“等下回来,咱俩上大街上掐去,省得让我舅看见,总说我熊他姑爷子。”" ~% J/ e1 o/ b* n
  “哈哈哈哈。”川子舅伸着筷子,敲玉良的头,说:“你这臭小子。”
3 R0 V- ?: L5 C. V* G  吃了饭,玉良就要走,说啥也留不住。老叔说:“走就走吧。”
9 C4 e+ A5 f- ?( T; X: H# b  送玉良出门时,老叔跟玉良说:“到哪,想着给家来个信儿。”
9 x5 |% A' Q, E1 q* f/ P  玉良低着头“嗯”了一声,这就从怀里掏出张照片。我一看,是我和玉良的那张合影。玉良把照片递给老叔,说:“我那张,一直在我身边,我又翻了一张。你留着吧。”, a+ v9 s! N! [0 w! B/ B
  老叔接过照片,一转身,捂着脸回屋了。; M; O+ W' a/ P2 v4 x0 y
  川子舅瞅瞅进屋的老叔,说了句:“这老东西,整得跟见不着了似的。”这就招呼着走远了的玉良:“想着回家啊!”& [: w: M1 S: R6 |6 l.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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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三十五年,也就是1946年的春节,咱家那叫一个热闹。年三十正一睁眼,川子舅就打发我把老叔叫来了,也叫我把张叔叫来,再把师娘也叫来。我这就紧着叫。老叔来了,还拎来个猪头,进屋就急着往小栓子身上塞压岁钱。川子舅也不拦,他张牙舞爪地跟老叔叫,说:“哈哈。老哥,你咋知道我得意这口?谁也别动手了,我收拾。”这就让老叔抱小栓子去,说好把凤香替出来包饺子。这边张叔就赶紧帮川子舅整猪头,我一看张叔就一个人来了,就问他:“小疙儿呢?”张叔说:“没把我气死。”他说:“打郎师傅领这孩子去了他家,是咋吓唬、咋哄就不跟我。这臭小子,楞跟老郎头儿叫上了爹,给老郎头儿乐得屁颠屁颠的。这都过年了,我说我带你上何大爷家,他还是一个不回来,十个不理我。”川子舅就逗张叔,说:“你竟往屋里招老娘们儿,孩子是嫌你臊吧?哈哈哈。”张叔说:“没有没有,你问关大哥,我从来没往回招女人。”1 G) c" a" k( M+ @7 |4 l( T) L
  师娘跟凤香和着饺馅子,说:“我说不来。寻思,年初二等你回娘家呢。可铁头那混小子,蹦着高地跟我耍拉,说啥也要来。你说那么大个大小子了,啥也不懂。”风香说:“我爹是怕你娘俩过,冷清。你不来,我也得去拽你。”
; e  f+ N# w5 }  吃了守夜饺子,我跟铁头又放了挂炮杖。川子舅是一个劲地裂个大嘴嘿嘿笑着说:“热闹。热闹。”到了下半夜,要睡觉了,可就更热闹了。川子舅还楞是挡着门,谁也不能走。说他能掂兑。这就让师娘跟凤香,搂着小栓子在炕琴那边睡。炕琴这边,一、二、三地睡着咱五个大男人。铁头睡我和川子舅中间儿。我是一门心思地想挨老叔,可还是被张叔给隔住了。早起一看,铁头胳膊扔我身上,大腿跟杠子似的压川子舅肚子上。这一宿,睡得这个累啊。- r0 M) n: B* _# _% v$ U2 {
  早起,刚吃了早饭,二倔子提溜着点心盒子拜年来了。一伙子人这就又抱拳又做揖地“你好我好过年好”,是满嘴地紧着说吉利话。唠了一气子,张叔就说要去郎师傅家看看,说:“大过年的,孩子在人家,咱也不能装傻啊。”川子舅这就让凤香给张叔包了一包子酱好了的猪头肉带着。送走了张叔,我这边哄着小栓子,凤香就叫我,她我我拉到外屋,说:“你看见没,打二倔子进屋,干娘是咋的了?怕见人似的,起早还没这呢?”
$ t5 i" _  ~& B4 G3 K& g, I  我前后核计了一下,也觉出来了。打二倔子一来,师娘是红着脸,一直躲一边眯着,连个招呼都没跟二倔子打。我跟凤香辙了一下,说:“没准是想师傅了呗。”9 \7 N0 |* N/ a
  “拉倒吧。”凤香说:“我没跟你说过吗?他俩啊,准有啥事。”
, p* G; R; T" T  N( `$ G- }" b, B! H  我说:“别瞎说啊。”0 A+ Y4 ~& Z* q3 d" Z( b4 ]
  凤香说:“不信,你瞅着。”
) {: p# `5 I; }! [% ~4 K0 O! @  我也听出来了,凤香说的“有事”,是啥意思。可我咋的也不能往那上说。就核计,大头才走不长时间,真那样,还不让人家笑话啊。我就跟凤香说:“你把师娘叫过来帮你整饭,不就得了吗。省得她坐那不得劲。”
  Y! y: C& k8 H; h& o  凤香就进屋叫师娘跟他一起去外屋整饭。
: i! N& Z1 _* H  G5 @  我这抱着孩子刚进屋,朴成浩领着妞妞来了。进屋就让妞妞给老叔和川子舅磕头。老叔和川子舅这就抢这给妞妞塞压岁钱。老叔拉过妞妞问:“学校好吗?都学了点什么啊?”2 N" @. j$ {+ B. b' J9 \% i
  “学了可多呢。”妞妞还跟老叔叫“爸爸”,跟朴成浩叫“阿爸吉”。她说:“阿爸吉说,爸爸要听我唱《阿里郎》,可你就是不到我家来。我在家总给你唱,你总也听不到。”
0 k7 v) \  P) I3 x5 i* T! _$ F& {! M9 W  老叔说:“那你现在就唱给我们听,好吗?”
0 @8 D! q& [% J8 U& i; g# |) U, O  “好。”妞妞大大方方地站屋地当央儿,唱了起来……4 T, @7 x7 a; s' g8 M, ]
  阿里郎,阿里郎,阿拉里哟!4 G& d8 ]8 E/ }  `
  郎君他去远方,何时回还?想走到目的地,千难万难,
  X- a/ ?" H8 @4 h( A  排荆棘,爬高山,脚底磨穿。
/ }' e2 d+ I5 v7 M  屋外,炮杖“噼拉啪拉”地响;屋里,妞妞甜巴叽儿地唱。川子舅裂大嘴笑个不停,说:“这他妈的才像个年的样儿。”# X0 w# q" `5 o% l1 j  ~4 n" F
  饭都做好了,川子舅和老叔咋留朴成浩,也没留住,他说家里真的还有好多客人,说是有时间他再来,这就领着妞妞回去了。送完朴成浩往屋走,川子舅跟老叔说:“看见没?这高里棒子,就是隔路。”老叔说:“那么说人家干啥?”就都进屋了。
! O, V; H# v* y% i/ W) ^0 r- Y7 f  摆好了炕桌,端上酒、菜。川子舅就招呼我,给老叔、还有二倔子倒酒。几个人端着酒盅,刚喝了两口,这个二倔子就要走。他跟川子舅直劲地解释,说:“掌柜的,你说我要是不上桌吧,怕你老不高兴,大过年地惹你生气,不好。”
/ p8 c1 m& @8 N9 F" s2 @4 E% L  川子舅说:“你这刚上桌就要走,我就不生气了?”
4 C/ n+ z  n& X; c4 ?+ |. W: \. }( M6 Q  “不是。”二倔子说:“掌柜的,你这么关照我,我是想来……。嘿嘿,我这嘴笨的啊,正经话,一句也说不全乎。今个儿,来你老这,又认识了关大哥,心里真是老高兴了……”他端着酒,站起来,说:“这的,我借掌柜的美意,再敬两位哥哥一杯,也敬德全一杯。”  z+ N9 Z; z2 V7 n
  “你就给我老实儿坐那实惠儿地造。”川子舅说:“回去再吃二遍,你说这大过年的,让你老娘核计,是你不得意我何久川这饭菜啊?还是我何久川不给你吃啊?啊?哈哈哈哈。”$ T' R; m; C# ~7 b/ o
  二倔子又老实儿地坐下了。3 A+ n6 ]2 |* M7 W  e
  怪了,这边川子舅刚把二倔子按稳当了,那边师娘又张罗要走,说是她家里那炕,两天就烧就得犯风。我这心里就划弧儿,这俩人是咋的了?没准真让凤香说着了?川子舅没看出这里是咋回事,他跟师娘说:“你瞅你,本想过年了,叫你也跟着喝两盅,乐呵乐呵。那你跟凤香也没吃啊?”
! ^0 F7 @& x3 l* ~$ s/ F( r  “咱娘俩可没那么傻,等你们喝完了咱再吃,那还不给咱娘们儿饿干巴了。”师娘说:“我跟凤香在外屋早吃完了。”
/ ~2 d, F% l  |) {, [) |  川子舅核计了核计,说:“得,愿意回,就回吧。在这也光跟着挨累。”
4 T1 d* L3 z: j, ~6 B+ O  “看大哥说的。像我多外道似的。”师娘说:“我这不是惦记家吗,哪像你们老爷们儿,喝上点儿酒,啥都忘了。”这就赶紧吆喝铁头。5 t1 r& P7 ]2 d/ k* e/ f" f4 \
  铁头跑回屋,听说要回家,还说啥也不走。他跟师娘说:“我还没呆够呢,愿意走,你自个儿走。”说着话,又跑没影了。川子舅喊他上桌吃饭,他也不听见没。
2 p+ r. @- q3 _4 w( i% I  “这死小子。跟他那死爹一个味儿。”师娘说:“他愿意呆,叫他搁这呆着吧。我得回去了。”
/ U* U0 b8 R9 a2 _  E& L4 X+ t8 u2 A  “那可不行。”川子舅说:“这大过年的,扔你一个人哪行。”就叫凤香跟着去,他跟凤香说:“反正明天你也得去。等你要回来,我就叫全子去接你。”
: T1 e" b, d; a4 i3 N3 }4 K  “妈呀。那赶情好。我正盼着凤香跟我做几天伴儿呢。”师娘就拉着凤香说:“干娘给你抱着孩子。正好,干娘还有话,想跟你说说呢。你说,有这帮老爷们儿在眼前,啥话也说不了,光给他们当小丫环使了。回家,咱娘俩,想吃干的吃干的,想喝稀的喝稀的。不稀得伺候这帮大酒包。”
4 _; \+ [$ @' A8 n% t0 E* J: K  凤香跟师娘大包小瘤地抱孩子走了,这屋里头一下子显着少了一大块。川子舅就叫我把铁头找回来,让他也跟着上桌吃。我出去看,铁头跟小秃儿疯得正欢,他说他不饿,说等咱喝完了他就回去。我这就又回屋了。这一回来,再听二倔子那话,我是越听,越觉着这小子是话里有话;他竟往大头身上唠,说大头走了,就师娘一个人了,不好过。他说他也一个人,知道是啥滋味。川子舅就笑,他逗二倔子说:“没看出来啊,你这楞头青,啥时也知道疼人了?”回头也跟老叔说:“老哥,你可不知道这小子,上来那虎劲,谁都敢打,还就不打媳妇儿,就知道疼媳妇儿。可媳妇儿还是没疼住,扔他一个人,自个儿享清闲去了,连个孩崽子也没给留。你说说,就这么个壮实的爷们儿,白瞎这身肉了。”6 h5 `8 P, m* i( {8 g+ E
  这顿饭吃得挺粘,从下晌不到三点就开吃,天擦黑了,川子舅还喝没完。老叔也喝得脸通红。天擦黑儿,铁头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了,进屋就喊:“饿死了。”这就蹦上炕要吃的。
: E( W* J0 Y! A  “洗手去。”川子舅说:“不饿死了,还是叫不回来啊。”& x4 s% c8 Z; E2 G% ~
  我这就赶紧捡了一碗馏好的饺子,给铁头。
" R: ?, v/ Q  j# q: N  老叔看着铁头说:“这小子,跟他爹一样。几岁了?”# f& O0 C) j0 O7 t( T
  川子舅胡噜着铁头的脑瓜子说:“快告诉关大爷。”+ Q; H, r4 B1 B7 {" f, M
  铁头说:“15。”; {. p; `- ?% h0 \- v
  “15就长这么个大个子。呵呵。”老叔说:“好小子。”
6 z5 q7 ]/ k7 B. B  二倔子说:“掌柜的,关大哥,你俩喝吧,我也想吃饭了。”2 W" g% {" Q2 a% \) e* S/ n
  “咋的?”川子舅说:“这点酒,就拉松了?”
0 t9 J6 _" F% [6 @' i/ v  “不是。”二倔子说:“家里不是还有老娘吗。临出门,老娘是千嘱咐万叮咛地跟我说,去去就回,去去就回啊。你看这天,眼瞅就黑了。”
' h1 Y# ], k0 ]' m4 b  老叔就问:“老娘多大年纪了?”( p" L7 U. H# T# i- P: y
  二倔子捧着碗里的饺子,说:“过这个年儿,67。”; G9 Y( x( z( N0 G
  二倔子走了,川子舅跟老叔一盅接一盅地接着喝。他说:“过了年儿,我还想再添几辆车。”
% k4 T/ l7 P, W! c. X  我说:“你不是不想往大里整了吗?”
" u4 C" N8 x$ ^7 i* M1 z  老叔也说:“没听玉良上回来说吗?又要打仗呢。”8 Q1 B! H2 C  `
  “看你年前那热闹劲,心里也痒痒着呢。”川子舅说:“就是再打仗,日子也得过。我总核计,趁我能干,能给全子他们攒两,就多攒两。这年头,谁也说不准明天是咋回事。”( w# j7 s/ E, [3 I
  “看看风头再说的好。”老叔跟川子舅说:“你也不能总惯着全子,他也得干啊。你这家当,靠谁?还不都是你自己干出来的。”$ s# B- a4 m3 \4 ^, O9 p
  “那是不假。嘿嘿。”川子舅跟老叔说:“哥。这都是咱当老的,贱嘛。”说着话,川子舅这就挪着屁股晃。我知道,川子就这又是犯“病”了。就喊铁头,让他回身,上被格那拿个枕头,给川子舅垫着点儿。
$ ~4 a" y" [' _  老叔见我让铁头拿枕头,就跟川子舅说:“久川,你那‘病’,有治。那天也该去医院看看。”
$ C  i2 e5 M) R  “啥病?”川子舅说的像是没那回事,可脸还是红了。他使眼剜了剜我。
8 [1 L8 J; o( P# {  老叔说:“上回,全子闹病。我跟‘爱群医院’的那个医生唠的不错,就问了问他。他说能治。”
/ |2 b& q# V/ U8 F  p  “饭桌上,不提这个。不提这个。”川子舅这就让我给他捡饺子。
2 h, c5 c% o5 ?! G  “不喝了。”老叔说:“那我也不喝了。”
2 U  O" m& |3 m: n" q9 T2 q  “你看你?”川子舅跟老叔说:“我这是饺子就酒儿,越喝越有。”这就又倒上酒说:“来,你要不喝,我就不叫你‘哥’了。哈哈哈哈。”
: q) c+ h4 V* Q* ^: n/ @/ ~' ]  川子舅到底还是喝多了,我这边还没收拾利索。他水也没喝几口,就说:“你爷俩唠着,我得躺会儿了。”这就钻炕琴那边就先躺下了。我一看,正是我巴不得的事,就给川子舅焐上被,说:“咱也要睡了,你就脱了稳当地睡吧。”
" c7 ]: ]* ~2 [( Q1 u0 X$ E  “别忘了插门。”川子舅说着,脱巴脱巴就钻被窝了。
: i( l# w3 s# O1 }5 Y  我挺高兴,心想,总算能跟老叔一块儿睡了。这就上炕,把这边的被窝也焐上,叫铁头上那边跟川子舅睡去。可这个小铁头啊,他不干,偏要跟我睡。我这个气呀,可气归气,又不能那说。眼看着老叔也钻被窝了,我就跟铁头说:“咱俩竟老头。谁赢了谁上这边睡。”2 @& T% K2 J9 g0 _
  “行。”铁头说:“三把两赢的。”
. ]* ?( ~3 T0 }" Z" T6 w: g; J& J  要说铁头到底还是个孩子,好糊弄。我跟铁头就石头、剪子、布地竟老头。我呢,还故意输给了铁头。铁头就撒着欢地上炕琴那边,跟川子舅睡去了。
) N& E  E$ W" J% j) |! a  闭了灯,我脱溜光“滋溜”钻老叔被窝里,抱紧老叔,逮着老叔的嘴“呱叽呱叽”可劲地亲。老叔赶紧拽着被,蒙上咱俩的头,抱着我说:“小祖宗,让那边听见。”
" @+ S  D- M& M. Y2 ^  “我不管。”我说:“叔,再抱不着你,我就疯了。”) x* W( P3 R6 e/ k
  “你就虎吧。”老叔捏着我鼻子晃晃。
1 Z5 C" R6 F+ R1 M1 C  我使劲抱这老叔拧哒,说:“那你到底还要不要我啊?”
1 Y! Y- [+ G' S& ^  |  老叔亲这我嘴,说:“全子,叔也想啊。”就把我手按他大枪上。- X6 @8 ?+ }; O2 z9 u7 J
  我一猫身,头拱在老叔硬起来的大枪上,一口含住,裹了起来……, o# S& l9 F' ^( j) k$ q% A, g
  老叔拽我腿,他朝炕里歪了歪身子,把我拽他身上。我在老叔身上伸开了腿。老叔也含住了我的大鸡鸡……
( @+ c4 W2 b4 ]- Z7 _" C4 ?8 t" \" T/ j  就在我和老叔正上劲这功夫,就听炕琴那边铁头叫了声:“干啥呀……”1 n( s2 T% q' i, F2 n4 }7 P
  老叔吓一跳,赶紧把我从他身上推下来,回被窝里,老老实实躺好,一动不敢不动。也拽我赶紧躺好。) g' v4 r' I  I4 e2 W( J
  “别介呀!”炕琴那边,铁头又叫。也有裹什么的声儿……
  E9 x# S0 p9 q1 i, F1 b- d0 \  一听那声儿,我就明白是咋回事儿了。我摒住气,大气儿都不喘,赶紧抓过裤衩子套上。
& I. t5 K" [2 U  I0 f: k: Q& ]( c  炕琴那边“扑愣”一声,接着,就是铁头的叫声:“全子哥,你看我大爷呀,他吃我yinjing。”9 f* V$ K: X( B  x
  天啊,这要命的小铁头啊,你喊啥呀?你这一喊,那川子舅能挂住脸儿吗?你这一喊,老叔听着得咋想?等天亮,他老哥俩该咋见面啊?跟着,就听有人跳下了炕。我扭头看,是铁头。他光巴出溜地捂着鸡鸡,跑我眼前,爬上炕,就钻我被窝里……
! \+ _3 O: F3 j  早晨起来,铁头没吃饭就跑了,我是哄也哄不住、拽也拽不回。5 O# H" o1 t2 }
  老叔还行,他跟啥事儿也没有过似的,洗着脸说:“这炕,老解乏了。”
. ^% r+ J0 `7 w) X4 ?9 v  川子舅一声不吱,也不敢正眼瞅我和老叔,光低头坐那一根儿接一根儿地抽烟。
, x$ ?+ R) C: Z% V  吃了早饭,老叔说要回去了,他说:“看伙计们有拜年的来,他不在,不好。”川子舅也没拦,看那样儿,像要说啥又没说出口。
! e8 V$ i2 i; h! o& F  老叔一走,川子舅一下子抱住我,把脸埋我肚子那,说:“全子,爹不是人啊。”6 [& e7 L' P1 i' J1 |+ [
  他说:“你就瞪眼看着爹难受。”
) H2 f4 v, X" m& S. N  他说:“都寻思我醉了,我心里啥都明白。”4 }- X0 `: u; |! r, U
  他说:“你就是再得意你叔,也别在爹眼皮子底下闹,也别在爹耳根子旁边整那动静啊。”
" E$ V  l: Z9 p. k1 z; ^4 B1 e  他说:“你就不能可怜可怜爹吗?”
% i# C$ g8 n5 Z4 k" y- h& a  天啊,川子舅也听见我跟叔那样了?
9 Y% D# v. `% L+ m  u3 u3 O! ~  我说啥?我咋说?得。我甩开川子舅,说:“我接凤香去。”% w) q5 T4 t) W' U% _8 B$ ^' K3 A
  从师娘家回来的路上,凤香跟我说:“我一点都没猜错。干娘跟二倔子好上了。昨下晚儿,干娘跟我说了大半宿的二倔子,全是说二倔子咋咋好的话。听干娘那话,他俩都那个了”
( C1 l" s" O; V4 D! E  我说:“哪个了?”2 S: j% ^! r) E/ N
  “傻。”凤香说:“到一块儿堆了呗。”
2 w8 e' j& M, w% y  “啥?”我核计,师娘咋看上二倔子了呢?我问凤香:“那咋整啊?”
4 m" z$ j9 j7 d  “咋整?”凤香说:“能咋整?一起过呗。”她说:“回去逮空跟爹说说,给他们办了,得了。我看二倔子那人还行,一个干活儿的,还指望有啥出奇冒泡的?知道疼人,顾家,就行呗,人家干娘还挺乐意的。”
, D  v1 d/ t8 ~2 \3 a. o  等回了家,还没等凤香这边放稳孩子。川子舅说:“我去车行。”
9 ^1 v% J: Q" D5 N! |  “这大过年的,去那门子车行啊。”凤香说:“不吃饭了。”
: F2 X- I! [7 B1 R  川子舅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说:“愿意动弹,谁就给我送一口去。”这就出了家门。; m; w. q/ M! R
  我在后面紧着喊:“不是初五才开板儿吗?”) v7 j+ l) L9 I# F& X5 s
  川子舅也不理我,倔哒倔哒走远了。9 u' f5 i$ q; B, d1 R! w
  我这边刚要回屋,就看从小秃儿家,走出个老爷们儿,看那身影儿,像张叔。我赶紧回屋,关上门,站门那看。心核计,张叔咋上小秃儿家了呢?这可真是的,有鱼就有猫啊。
; a# F; i$ d, q: D) ^  “看啥呢?”凤香就在那边冲我吵吵,说:“我就没在家一天,这咋的了?大过年的,你又咋惹乎咱爹了?”3 E6 }" t6 r0 B  A% r, [5 c
  “啥都怨我。”我说:“好好的,我惹乎他干啥?”7 Q. K; q, E: O
  凤香说:“你没惹乎他,他走啥呀?”
1 F  \2 E9 O/ E( q  我说:“我哪知道。”8 v3 ]9 m& i7 x9 v
  川子舅这一走,就一直没回家住,连饭都不回来吃。我这就颠颠地给他送过去。这一整,师娘的事儿,凤香也就没得空跟他说。我一看,这大过年的,川子舅就单蹦儿一个人在车行等活儿干,也就天天的去车行上工
 楼主| 发表于 2012-4-15 19:18 | 显示全部楼层

颠倒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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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i9 ?4 M5 ^% v打印 字体大小: tT  发表于 2009-6-3 03:16 | 只看该作者
6 u$ b( _; |, b+ I; o乱世三章(二)
9 b2 q5 W$ Y# j/ _# G$ c) K第二章(上) 楔子
9 k. T5 n3 l: V0 O5 I& o' Z+ g- ]1 T  关于马德全第一个老婆的事,朱晓东整整听师傅马德全给他讲了两个晚上。马德全讲着掉泪,朱晓东听得也跟着掉泪。马德全对朱晓东说,东子啊,师傅这些个事、这些个话,跟亲爹亲妈、跟老婆孩子都张不开嘴说啊。朱晓东说,师傅,我懂你的话,你是拿我当最亲的人呢。朱晓东这么说着,脑海里飘浮起了那片浩瀚的红苇塘……5 M! D9 P$ i7 p6 y+ M
  深秋。夕阳。风。
7 X) V  a  K5 V# h  晚霞把苇花染红了,泛着金黄。整个苇塘在风中摇动……2 m, |' X, s( b
  朱晓东笑了,心想,怎么想到哪去了?正事还没完呢。
4 O; w- @# |) Q) p( O  1982年春天的一个那个上午。机关食堂炒菜的大厨师马德全奋不顾身扑灭大火,自己被烧伤在灶台前。宣传科科长朱晓东很快把马德全的事迹形成材料在全句系统做了宣传,收得了很好的反响。“十一”刚过,机关党委书记找到朱晓东,说组织上准备送他去锦州上大学,而且是脱产带薪。朱晓东心里乐开了花,但是嘴上还是很谦虚地说,我行吗?书记拍着朱晓东的肩膀狠狠地表扬他了一番,说他工作很有成绩,说上下上下对他的反映很不错。还说上半年的‘三爱’教育,他抓的那个马德全的典型在全局出了彩儿。说这个大学名额是局里点着他朱晓东的名子,带着意图给机关的。朱晓东激动得像重温入党誓词一般,对书记说,我一定不辜负领导对我的期望。书记让朱晓东把工作交代一下;告诉他周一就去锦州报道,参加正式入学前的高中补习。
" X) f8 @: C8 e& H: w8 T  在上半年的“大三爱,小三爱”教育中,朱晓东抓的那个马德全舍身扑灭大火的先进典型,在全局一炮打响。为了这件事,他朱晓东确实动了不少脑筋。开始,食堂管理员老胡让新来的学徒工小张写马德全的事迹材料。小张激激歪歪地说,就这么点小事儿,咋写啊。厨子杨师傅也说,净yinjing扯,炒菜哪有不着火的?是不是看老马头的yinjing能搁七根儿洋火棍儿,都他妈的眼馋了?老胡就说,别都没正经的。老胡想,这帮土鳖啥也不懂;宣传老马,不但食堂能露露脸儿,他老胡没准也能跟着沾沾光。老胡就逼着小张写。小张呢,还真就写了出来。朱晓东看了看小张写的稿子,心说,这都写的什么啊,整个一篇中学生记叙文。于是,朱晓东就要亲自动笔写。# P, `  L. V3 P! |6 m; N% X" s
  其实谁也不知道,从马德全出事那天起,朱晓东每周都会有两、三个晚上,来医院陪护师傅。他给师傅喂饭,给师傅接尿,他听师傅说他的几个孩子没一个来看他的,也看着师傅拉着他的手掉眼泪。没人的时候,马德全跟朱晓东说,东子,师傅也不知该咋谢你。朱晓东手伸进师傅的被窝,柔搓着师傅的大yinjing,说,师傅,等你好了,我哪哪还都是你的。马德全的眼泪顺着眼角往外淌,说,好孩子,师傅命苦啊。朱晓东抚弄着师傅的大卵子,说,我知道,知道。他说,师傅,我给你报了材料,你会得到表扬的。马德全说,傻孩子,我都老糟头子了,啥表扬不表扬的。
! Q1 F2 C3 F% A  朱晓东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要树师傅马德全,仅仅靠灭火那点事,那是肯定站不住脚的。人家杨师傅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朱晓东跟着马德全学炒菜时,油锅着火那是家常便饭。真着了,锅盖一扣,妥。至于马德全的yinjing是不是能搁七根洋火棍儿,朱晓东也早领教过,不新鲜。老杨说过的“不跟师傅睡,啥也学不会”,朱晓东也跟师傅马德全早睡过,咱就甭掰饽饽说馅了。可是这次,朱晓东不仅仅因为是自己的师傅被烧伤了,才想起树立马德全做典型;晚上他陪护躺在病床上的马德全时,听马德全跟他说,三个孩子都大眼瞪小眼地等着他办退休手续,好抢着接班;有个女儿都在农村结婚了,也跟着抢,那也不符合政策啊。朱晓东听马德全这么一说,便是打定主意要把师傅树起来。这样一来,朱晓东去医院的次数就更多了,晚上,只要一有时间他就来医院,一边陪护师傅一边跟师傅闲聊,师徒俩是闲话、情话、骚话、进步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啥都唠。朱晓东是希望能在跟师傅的闲聊中,找到树立马德全这个先进人物的灵感,可眼看一周过去了,闲聊的话也成了车轱辘转,朱晓东还是没有找到宣传马德全的切入点。& a. L6 p6 G: l" i1 u
  一周后,马德全出院了。其实,马德全的伤势并不是很严重,医生说是前颈部和右手二度烧伤,外加踝骨扭伤,没什么危险,只要按时来医院换药,再过一周就可以痊愈。马德全也不愿意总躺在医院里,这就张罗回家了。) q( A# G9 L3 F/ [5 J/ k6 P
  这朱晓东就又改去了师傅的家。见朱晓东对自己这么好,马德全赶紧让老伴儿上市场买点菜,说一会儿爷俩儿要喝点儿。朱晓东就跟马德全说,医生不让喝酒,说喝酒对养伤不利。马德全不听,他说,听医生的还有个完啊。这师徒俩就又喝。马德全的老伴儿说,你爷俩喝着,我得去扭会儿大秧歌去,跟前楼老刘婆子定好了的。马德全冲老伴儿哼了一声。
3 j* G8 ]2 {* C, L  等老伴儿一出门,马德全搂住朱晓东说,东子,让师傅咋谢你呢?朱晓东说,看您,总这么说。马德全说,师傅可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啊。朱晓东一头扎在马德全的裤裆那,说,想裹师傅的大yinjing。这个朱晓东啊,就是到啥场合说啥话。  E& l- h+ o. R
  马德全闭上了眼,哼哼着说,依你,师傅啥都依你。朱晓东撒着娇,在马德全裤裆那一个劲地拱,还故意说,师傅的yinjing太粗了,说他含不进去。马德全心里美得不得了,他拍着朱晓东的大屁股蛋子说,臭小子,你那嘴,跟盆似的,那会不把师傅心裹得乱蹦,不窜出来,你都不撒口。朱晓东这就两手一起紧着撸马德全的yinjing,说赶上我胳膊粗了。马德全的yinjing立马就被撸得当当硬。朱晓东起身就要脱裤子,猴急地说,师傅,用你的大粗yinjing肏我就是谢我了。马德全拉着朱晓东坐下,说,看一会儿老伴回来碰上;他笑么滋儿地跟朱晓东说,晚上有事没?没事就不走了,咱爷俩还睡里屋。
7 j1 v/ V4 }8 ?2 E  吃了饭,朱晓东故意装醉,就进里屋躺下。等马德全进屋,插上门。朱晓东一下子脱了个溜光,跪床边张嘴就裹马德全的大yinjing。不大功夫,马德全的yinjing就被裹得坚挺如钢。朱晓东回身趴在床边,把大白屁股撅给马德全说,肏吧,师傅;把你又长又cudayinjing插进来,插徒弟的屁眼儿。师徒俩这样不知多少回了,马德全轻车熟路地“扑呲”一下,就把个能搁七跟火柴棍儿的粗yinjing整个地插进了朱晓东喘息着的juhua里……( w9 c2 H" z9 G3 X" F/ b* {
  师徒俩人捣咕了一气,也都射了。朱晓东拱在着马德全的怀里,撰着那根大yinjing,说,师傅,还想听你讲你年轻时的事。马德全笑笑说,想媳妇了?马晓东说,对了,师傅,你第二个爱人是咋回事啊?马德全笑笑说,还爱人呢,就是个伴儿。
" F( P) ^" L& n! n5 d  马德全这就又楼着朱晓东说起了他的第二次婚姻——
' z1 m& h( h6 @, C( m$ h7 Z娶第二个老婆,是康德十一年秋天的事儿,阳历的1944年;那年,我整20。这个老婆是川子舅的闺女;就是那年我和玉良从林甸跑出来,在去山海关的火车上,把我俩撵到安东去的那个川子舅。. D" B0 }) T" n8 I( D8 |, {0 g
  康德九年,(1942年)端午节的第二天,我揣着老叔给我的条子,带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了老叔的学校。从梨树沟坐马车去安东,再坐火车去抚顺。6 }+ w3 t7 s+ y
  到抚顺都四点多了。照着条子上的地址,我找到了抚顺县旧城东五胡同,来到了张宝生的家。张保生不在家,一个小脚,扎绑腿,头上挽着髻的半大老婆儿跟我说,她是张保生的老婆,说张保生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我说:“那我一会儿再来吧。”她说:“那多不好。”就叫我进屋等,说他说话就能到家。我就进了屋。屋里挺乱,满炕的纸盒子。老婆儿在炕上推出块地方,让我坐下,还给我倒了碗水。
% B; I) u; H7 O2 z  G7 T$ z) c2 n& P  不大功夫,张保生回来了。这人有30多岁,个儿不高,刀条脸儿,高鼻梁儿,戴眼镜,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他看看老叔的条子,跟我说:“关凤翔是我大哥,你就叫我张叔吧。”
# I- Q) i  ^  h4 _( @0 Z+ D  我叫了声“张叔”,说:“给你添麻烦了。”6 [9 W3 z/ l3 |
  张叔说:“我跟你叔没说的。”说着,就喊过那半大老婆儿,对我说:“这是你婶子。”
! o1 \& p! Z( ~/ f  我问了声“婶子好。”给她行了个礼。
7 V1 S) S* ^+ [, H; J  半大老婆慌得紧着说:“使不得。使不得。快坐呵,俺就去做饭。”# R% v8 h+ A  m# i8 |2 ]0 @
  张叔留我在他家存了一宿。一早起来,吃了饭,他就领我去了区公署税务股,带我见了税务股股长。股长姓姜,叫姜庆远,35、6岁,中分头,细高挑,也戴眼镜,留个日本小胡子。姜股长简单问了问我,就打发我在税务股做了助理员。每天打水扫地、归拢归拢文件、抄写个报表啥的,其实也就是个打杂的;月薪是一天一块钱。我在区公署不远的居民区租了个小房,就住下了。开始,张叔挺关心我,问长问短的,也说和老叔怎么怎么好啥的。时间一长,混熟了,他就拉我去逛窑子。我说:“不去。”他说:“咋的?”我说:“不咋的。”以后,他就跟我不咋近乎了。' _+ _' h2 ~$ ?% Q# i
  大概没出两月吧。正是大伏天,赵爷领着妞妞来了。我一瞅就来了他俩,心里格蹬一下,核计这肯定是出啥事了。要不,老叔说啥也能来。9 T5 F* F" Y* I0 {' a
  还真让我猜着了,赵爷说:“老叔给抓走了,厂子给封了,学校也关了,老婶剃了头发去教堂当了洋尼姑。”/ G6 D# ^1 M9 k$ W$ c& W
  我心一阵发慌,急着问赵爷:“老叔给抓哪去了?”
! G- M' J6 a! }3 S3 |3 c' o  赵爷说:“先是押在安东宪兵队。眼下,谁说得准啊。”他就骂,说:“他妈的小日本子,那哪是yinjing人做(zou)的,都是他妈的畜牲。我去看你叔,人都给祸害得没形了,走道直拉胯儿。你叔说死也让我离开安东,我这就来了。”
4 R# p- y7 c& n/ y) L! d; q  妞妞蔫蔫得没精神头。我问她是不是累了、饿了;她光摇头,不说话。赵爷把妞妞抱炕上躺下,说:“打出事,这孩子就不自在,八成是他妈的给吓着了。”我赶紧给妞妞找了个医生。医生说妞妞得的是肺炎,我照医生开的单子去给妞妞抓了药。那暂要是得上肺炎,就像现在得了癌症,没救。这可咋整?
' A" Z3 T" |9 c3 x  老叔的事我还是不放心,就跟赵爷打听了老婶的地址,写信问老婶。过了大概一个多月吧,我收到了老婶的回信。老婶在信中说:端午节的头两天,从营口来了个年轻人,说是玉良的朋友。他说玉良在营口被抓了,判了死刑。后来,那个年轻人在安东也被抓了,他供出了老叔。6月21号,老叔被日本人抓走了;在安东宪兵队押了一个多月。日本人以通匪罪,判了老叔十年徒刑。以后,老叔被转到奉天第一监狱。信上,老婶没说她出家做修女的原因,她讲了个故事:说兄弟两个过日子,弟弟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哥哥想,该让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了,就跟弟弟心平气和地打点了家产,去找自己的归宿。我知道老婶说的归宿,她是去伺候她精神上的上帝了。老婶还说,妞妞的爹妈是朝鲜人,她爹叫朴成浩,妈叫崔淑善。我明白老婶为啥把妞妞的身世说给我。我在心里说:别说老叔给判了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老叔的事我也担着。
# X; |6 n$ J0 a; a0 v  多了两口人吃饭,再加上给妞妞看病,开销就大了;我得老老实实地上班,咋的也不能丢了这份差事。赵爷看我日子挺紧巴,要去街上摆小摊,我说啥也没让他去;眼瞅七十的人了,万一有个好歹,不更抓瞎了。7 h$ @+ c5 [/ [
  张叔看我整天耷拉着脑袋,就问我有啥事了咋的。我说:“没事。”8 z4 }! ^# J6 A. K: n# o
  张叔不信。说:“肯定有事。”+ i1 d# _, Z* h/ [
  我就跟他说了,我说:“我爷带着小侄女来了。”3 W- @1 i( |3 u# _" ]" X
  张叔说:“你咋不早说啊。”他说:“我跟你叔要好,老爷子来了,咋的我也得去看看啊。”
! N4 I8 O8 p1 [4 A* i* p  H  下了班,张叔买了二斤煎饼,跟我一起来了我家。进屋,张叔给赵爷问了好,坐炕上就跟赵爷唠。我看他爷俩唠得挺热乎,就赶紧弄两小菜,又做了点瓜片汤,说:“张叔,一块儿吃点吧。”' b  _! Z" |  N/ z2 t" j8 s
  赵爷也说:“没啥好吃的,别嫌乎。”+ n& Q& K+ |  T2 K+ D
  张叔也不客气,拿起筷子,说:“吃。”" f5 z4 o5 E. o1 I
  我给妞妞盛了碗高粱米水饭,让她也起来吃。妞妞还是摇头。我抱过妞妞说:“大哥哥做的瓜片汤,可好喝了。”( h+ Q$ ?9 `* w% \
  妞妞瞅着张叔带来的煎饼,说:“想吃煎饼。”& r9 b% c6 F. j* g3 h$ r$ `
  我挺不好意思,核计客(qie)还没走,咋能当面吃人家带来的东西啊。就跟妞妞说:“大哥哥拿汤给你泡点饭,也好吃。”
+ J/ m; W/ U. k' D8 k  张叔拔拉了我一下,说:“你这小子啊,跟我这么外道。孩子要吃,就吃呗;我既然带来了,那就是吃的。”说着,他打开卷着的煎饼,撕了一大块,递给的妞妞。妞妞没敢接,她瞅我,也瞅瞅赵爷。4 m# I# |$ z3 Q6 e3 u
  赵爷接过煎饼,递给了妞妞说:“吃吧,要谢谢。”5 `9 g4 X# m0 _- ^! I2 R) \
  “这话就说远了。”张叔对赵爷说:“老爷子,你老高寿啊?”
( J* N8 f3 Q! y4 y3 [2 j; s  赵爷说:“上秋,整70。”* e3 m; W4 d* r# ^0 J3 i
  “我爹要活着,今年有86。”张叔说:“大叔,咱爷俩兴许是有缘啊,看见你老,就像看见我亲爹似的。”
5 ?) B# n, z1 S8 ~' J  赵爷就笑,说:“一个干巴老头子,就是嘴没把门的。”
$ \6 [  I- n' s- d6 @  张叔放下筷子,跳下炕,说:“不行,我得去解个手。”说着就出了门。
* d( G8 O$ Q) s4 X  “他这是干啥去了?”赵爷问我。. d! w. ?' C& v3 [$ p  Q( X
  “不说是撒尿去了吗。”我一边说一边拉过妞妞,说:“来,咱把煎饼在瓜片汤里泡泡吃。”# O7 y( \& c" h# E: D9 i* X/ }
  赵爷跟我说:“小全子,咋说人家老张也是你叔的朋友,还给你找了差事。总跟人家冷着脸儿,那不对。学着会来点事儿,没亏吃。”
: M! h7 ?0 |# X/ v/ x% W  “没有啊。”我说:“赵爷,我知道。”
1 }' q* Q: m2 H) C6 D  这会儿,张叔一手拎着瓶酒,一手捧着个油纸包回来了。他把酒往赵爷眼前一搁。
9 r( g* G" q% @$ F: S% S( w  “你这是干啥?”赵爷笑着说。" i# }/ b. _- \- a2 g5 f
  “冲咱爷俩这缘份,今个儿,咋地也跟你老喝口。”张叔打开油纸包,夹了一块儿猪头肉往妞妞碗里一搁,说:“吃吧,闺女,得意哪块儿来哪块儿。”说着,他冲我说:“你看你还楞着,拿酒盅子啊?没有,拿碗。”
  Z$ b  L. Y8 O9 G0 ?- b6 f  我没有酒盅,拿了两个小碗放桌子上。我跟张叔说:“张叔,让你破费,真不好意思。”3 U2 G6 J$ h2 G/ f! }' A
  “我就懒得听这个。”张叔也不瞅我,他往碗里倒着酒,说:“你的碗呢?”
; r# C' r1 y/ c. c2 G0 H  “我还喝啊。”我有点犹豫。
/ x; v" u; F& N/ q  张叔说:“老爷们儿,哪有不喝的。”
7 B1 p+ `) m* }  赵爷催我说:“去,再给你自个儿拿个碗。”他端起酒,对张叔说:“冲你这实在人,我也不客套了。喝。”
' C/ q6 W; ^, w7 c0 Q( |  我比量了一小口,就听他俩唠。听话茬儿,张叔不大往老叔被抓的事上扯,他竟和赵爷唠些个家长里短的闲嗑儿。赵爷也实惠,什么老叔是他的干儿啊、他就孤老头子一个人啊、妞妞是老叔抱养的啊,啥都说;连我不是老叔亲侄儿,也一五一十地跟张叔说了。
. M  V# ^) X+ C9 f$ I5 M# a  妞妞吃了两块儿肉,也把那小碗汤泡煎饼都吃了,就要睡。赵爷回手拽了个被单子给妞妞盖上,说:“睡吧,出了汗,能好点。”; d0 ?3 _. d$ M: u" u
  张叔摸了摸妞妞的头,说:“不热啊。”8 D; t7 h6 R6 h+ W
  赵爷叹了口气,说:“这孩子也怪可怜的,爹妈不在跟前儿,还得了这么个病。”
% }8 _& F; [* @  “我看不像。”张叔说:“这孩子脸也不红啊,肺炎都上脸。再说,咳得也凶。我看是吓着的面大,哪天上咱家,让咱家那口子给叫叫。没准管用。”
8 h# t4 z9 Y& e9 u0 o  “那赶情好。”
0 e3 u% X' T0 [: T  看妞妞睡实了。俩人喝得话也多了。
8 k: |7 |; N1 T' Q  Y. v, e0 Q2 Z  张叔问:“大叔,你老单蹦儿一个人也有年头了吧?”
9 I6 t: l& f# F9 R2 w0 x' Q  “十五、六年了呗。”赵爷捋了把稀疏的白胡子。4 C; e9 S* D9 \" q/ {2 k' V
  “那可真够你老熬的啊?”张叔的脸上露出了怪笑。% M9 ^: ?) X! Q5 i/ M
  “可不。”许是多喝了点酒,赵爷说话就开始有点走板儿,他说:“他妈了个巴子的,张小个子(张作霖)灭了我全家。那年我49。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那可一点不假。虽说是搭了个老虎尾巴,可那也是憋得隔三差五就他妈的跑马……”
* p6 o" b. @" d% ?; M0 V/ Q2 h  张叔喝了口酒说:“跑马那滋味熬糟人啊,咋的也不如老娘儿得劲儿。”
- J  C$ w* B+ t( c& r$ t  “老二没地场搁,能不熬糟人?”赵爷越说越下道儿,他说:“都是长屌的老爷们儿,我他妈的也不怕你笑话。年轻那暂,我他妈的就不是个老实客(qie)。我娶的是大媳妇儿,要不说人家有钱的都娶小媳妇儿呢,这老爷们花开得晚,谢的也晚,六、七十了还打籽儿呢;老娘们儿就不行了,花开得早,谢的也早,没过五十,瘪茄子了。他妈的我那老婆子比我大六、七岁,我这正旺着呢,老二天天硬得钢钢的;她那边早没了火星子,跟块猪肉拌子似的一叉巴,就比猪肉拌子多个洞。这边我还没上梃,她那边呼噜上了,你说是要多没劲有多没劲。我就他妈的逛窑子。以后,我上了安东,没老婆子在跟前儿,连个猪肉拌子都没了,就更惦记着往窑子里钻。窑子里的娘们儿会发洋贱啊,那贱劲儿一上来;痒得你啊,老二硬得打哆唆,是去了头回想二回。那二年,挣了点钱儿,也没少往窑子里扔。都他妈地填和那些臊X娘们儿了。没办法,好这口儿啊。”& V6 |# _1 Z3 m. G9 K
  张叔听得眼里直冒火,说:“我的亲大叔啊!不瞒你说,我也好这口,老婆子不中用。我天天也是硬得火上房,自己撸吧,不解渴。就找野鸡,可真就没遇上几个会发洋贱的。”6 e, T/ z0 N# `; w
  “野鸡那玩意儿忒yinjing埋汰。”赵爷很老道地又抿了口酒。
* I2 B" z% F' }4 u: T4 e, b  我推了一把赵爷说:“你看你,啥都说。”
9 W' A7 J% k& q; a9 d  张叔看看我,跟赵爷说:“这小子还没开苞吧。我说哪回拉他跟我一块儿去,他都滞扭呢。”
9 C2 o7 V( f$ g, f' I# p  赵爷一变脸儿,说:“大侄子。你要是真把你大爷我当亲人,大叔说句话你可别生气。”- r, u7 v4 m$ P3 s# c3 S( C' l
  “不生气。”张叔说:“你说啥,我都听。”
  w4 o7 Q6 L4 Q9 J, K: J  赵爷说:“你可是当叔的,可不能把我全子往那路上带啊。”
) N. n% U$ b2 m8 N6 S  “那是那是。”张叔说:“大叔。打今儿,你就是我亲大爷。”0 R- F. w# O5 ^+ i; h" D
  “这就对了。”赵爷说:“大叔没啥能耐,要说玩老娘们儿,学问多了。”8 v8 G# ?/ K4 [( {
  “天不早了,得回去了。”张叔说着站起来,走到赵爷跟前,咬着赵爷的耳根子说了几句什么。
5 h+ @, O& b$ s6 ]7 O+ t  c9 m  赵爷“嘿黑”笑着拍了张叔屁股一下,说:“臭小子,别掉进去拔不出来。”
2 v" E) j7 N: \2 H' k  “大叔,今个儿先这么的。改天再来孝敬你老。”张叔也嘿黑地笑着走了。8 B) P  y: J& K# }
  隔了不几天,张叔又来了。还给赵爷找了个活儿,说是给一家药厂糊纸盒,糊五个纸盒,赚一分钱;还是把料取来,在家糊。张叔说他老婆也在家糊这个,一个月咋地也有十几块的进饷。赵爷说行啊,这活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还能在家看个门做个饭,也不耽误看妞妞,就应下了。张叔说抽空让我跟他去认识一下掌柜的,顺便再把料糊纸盒的取回来。之后,这俩人儿就又来上了浑的。我不愿意听,领妞妞去河沿溜哒了一会儿。4 p, I% [+ e9 `* i9 x# y
  妞妞这两天见好,饭量也比以前强多了。没准真让张叔说着了,妞妞兴许得的不是肺炎,真那样妞妞就有救了。等我领妞妞回来,赵爷瞪着眼珠子就骂我。说:“小兔崽子,翅膀还没硬呢,就他妈学会掉小脸子了。人家老张来是好意,给咱拉咕点事儿做,你这日子不也能宽快宽快。人家吃饱了撑的?不就冲着和你叔的交情吗?我顺着他唠点浑嗑,那不也是冲着咱在这旮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吗。再咋的,人家在这旮也比咱熟啊。你看你那驴脸拉拉得,跟谁欠你二百吊钱似的。你欠了人家的人情,知道不?”) o3 o1 Z6 S/ J/ K
  我说:“我没生气啊。我就领妞妞走走。”
, m7 j% w; P; C- e3 _  “放你娘的罗圈屁。”赵爷真激了,他说:“人家来,还要领妞妞去让他老婆子给叫叫。你到把妞妞领走了。我看你是任屁也不懂,书都让你白念了。”+ s# v7 n. E+ R8 [6 I
  我还犟,说:“我就看不上他那得瑟劲儿。”& Q$ Y3 c1 Z1 K. @  F/ d; q* f
  “你个生瓜蛋子。人家跟你得瑟了?”赵爷缓了缓口气说:“全子啊,不是赵爷诚心要骂你。在世道上混,没个人缘,到啥时也行不通啊。眼下咱爷仨落到这步天地,你叔又不在,咱他妈就得活分点。你说你看不上人家,那穿衣戴帽各好一套,人家喜好玩娘们儿、喜好逛窑子,害你啥事了?哦,就你正经,就你体面。那你叔也有嗜好,你咋不硌应,你咋还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你叔粘乎呢?你和你叔粘夹,别人谁给你脸子看了?小全子,别寻思你念了两天半书,就是他妈是yinjing不打弯儿的圣人了。那韩信比你硬整不,胯下之辱他也得忍。做人,得容人,得能装事儿。知道不?”
8 N2 }' W* V3 S" O8 a: y  我哭了,心里是连熬糟带委屈。玉良不在,老叔也不在,别提多堵得慌了。) t. t5 x. L3 @
  “还有脸哭。”赵爷说着,拍桌子上两快钱,说:“拿这钱,买上两棒子酒;明个儿赶紧过去谢谢人家,听见没?”
$ z7 I2 h7 D+ o: N. _9 Z4 e  “嗯。”我抹了把眼泪,把钱推给赵爷说:“我有钱。”+ b; G9 v9 O1 e/ t. r1 Q5 P- W6 M& N
  “我让你拿着,你就给我拿着。”赵爷一立眼,说:“咋的,我说话不好使啊?”
" E: U) c* @3 [9 Y4 B2 i( {  第二天吃了晚上饭,我拎着酒,领着妞妞去了张叔家。6 y: m- V- `. w2 ]- @
  张叔家还是那么乱,我进屋,正做饭的张婶拎着饭勺子,说:“俺那娘,这不是来了俺那大兄弟哩。”张叔迎出来,把张婶拨拉到一边,说:“他叫你婶子,你叫他大兄弟。虎啊?”
5 d; C& ~: h$ k0 P- A2 A  @  “你看看俺,见着你这些吃官饭的就糊迷。”张婶说:“赶情是大侄子哩。”  c- C  W! u0 T' @* n% i
  我向张婶问了好,就领着妞妞随张叔进了里屋。一个小小子从炕上蹦下来,站炕沿那紧瞅我。; H/ L1 V; t5 k, @3 ]) E6 q7 L8 s, w
  张叔拍了一下小子的头说:“问大哥哥好。”6 }! }1 n: v2 ]  s. g0 C  V
  小子没吱声,呲牙笑笑。: M; q! f% ^$ L8 t/ }, O- Y! ~& R# R8 X1 _0 [
  “张叔,这是你儿子?”
& D0 Z9 c" z4 [6 ^' J  “是啊。不懂事,淘得没边儿。”
! z" T/ B: i9 ^9 S  我拉过小子说:“叫什么啊?”也把一包糖快递给小子说:“吃吧。”
! ^* k$ H0 j2 X1 [  “小疙儿。”小子又呲牙一笑。3 e: V8 k! H5 D5 {4 z- H& Y
  张叔冲儿子叫:“和小妹妹一块儿吃。”2 ?! N9 Y' h3 q. ~" }  d9 @9 }% c3 b
  我把酒搁在桌子上,跟张叔说了说来意。; S- N) }: s2 q
  张叔说:“这让我怎么敢当啊,你叔可是没少帮我啊。”说着,他就叫老伴儿,说妞妞吓着了,让她给叫叫。
% H+ |* c3 B; i, ?6 S2 Y% k: |! p  张婶擦擦手,抱妞妞去了外屋,小疙儿也跟了出去。# E9 |  G3 g! e+ E" r
  张叔问我:“吃了没。”/ k4 c( v' f* U$ p% H0 m- g
  我说:“撩下饭碗,就过来了。”
/ Z; [' T5 @! ^& }; C" ~! `  张叔指指炕上地上,摇着头说:“你看看,你看看。到现在饭还没吃上呢。”; k7 I5 W  f1 x0 x
  我说:“都忙。”  J8 ^5 |; G* Q
  “你看我在外面像个人似的,一回家我就有气。这哪是过日子啊。”张叔说:“不说这些了。”就跟我说明天要和我去见药厂掌柜的事。我说行啊。坐了一会,我怕耽误张叔他们吃饭,就领着妞妞回去了。路上我核计,张叔和他老婆也太不相配了,看那老婆就像张叔他妈。后来我听赵爷说,张叔的老婆是打山东家自己找上门儿来的。那会儿,张叔正和一个洋学生吊膀子,老婆找了上来,洋学生当然就翻糟子了。张叔也只好眯眯儿地和这老婆过了;可自打生了这个小子后,老婆就做了病,不能生不说,连两口子的事都做不了。
3 i' e  u  _3 ]. U; F+ @$ O- J  伏天虽说是热,可过得也快,转眼上秋了。妞妞的病还真好了,赵爷也不住手地糊纸盒。张叔也不住脚地往咱家钻,一来二去,两家都熟了。张叔一来找赵爷唠浑嗑儿,就把妞妞支他家跟小疙儿玩去。张婶也稀罕妞妞,说赶明儿让妞妞给俺小疙儿做媳妇儿。我虽说是上班下班地忙,但心里总不踏实,总想着要去看看玉良和老叔,要说上营口吧,远点,没时间。要上奉天,容易,当天就能返回来。可就是不知道该咋去;也不知真去了,该上哪去找第一监狱。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还是在那个刑讯室,玉良被“大”字绑在架子上,一群日本兵撰着yinjing在做他后面,他后面淌那么多血;老叔被扣在铁案子上,吊着鸡鸡给过电;老叔的鸡鸡给吊得、电得有二尺长,有洋镐把那么粗。我是哭了这个喊那个。把赵爷都哭醒了。赵爷搥我一杵子说:“哭丧呢?”* K4 T. H2 B( G7 \! i
  我说:“想玉良,想老叔了。”/ J5 J8 n2 Z' \2 Q% y. o
  赵爷就叹气,说:“都是命啊。”
8 R+ b, y1 p4 G. G4 \  我说:“咋的我也要去看看。”
5 L5 c/ A# Q9 H: U  “真去了,你也摸不着门啊。”赵爷说:“要不我跟老张过过话,看他有啥主意。”
7 a  A8 C; {0 E0 S0 l4 m' s  “要能问,我早问了。”我说:“看他那样,对老叔的事不咋上心,他就知道他那点破事儿。”0 H+ U* ^+ S0 n- |. Q) n1 g* H
  赵爷说:“咳,谁都有谁的小九九啊。”
/ d7 H' N' l/ m$ Q5 d5 ~9 x# w  过了几天,赵爷跟我说:“你不是想去奉天吗?”
( i) f8 N0 @1 H/ E8 D) [5 ]6 U- Z  我说:“对啊。”
# W8 C* T+ h: _$ A7 X- r  赵爷把我拉进屋,关上门,说:“我打听着了一个信儿。”
7 b! t+ C) ^2 s$ h  我急得催赵爷,说:“你快说说。”
$ l) ?  n0 s- |) |' r8 x  “我去送货,罕巴见儿地跟药厂掌柜的透了透话儿。”赵爷说:“我没说是你叔,我说是我一个邻居,看着怪可怜的。那掌柜的挺和气,就给了我这么个信儿。”* ^9 R) ?9 f7 |1 p, L/ K/ q
  “说呀。”我紧追着说。& g+ \0 @$ M9 ?  `. ]+ ^
  赵爷说:“听掌柜的说,没判的见不着。判了刑的,到日子能见。”
! o2 n" y- \! x* _& i  “是吗。”我像连雨天一下子看到了晴日头,问:“他没说,啥日子能见?”: J) ^# T; G1 ^' J9 K! e, \/ @
  赵爷说:“那他也说不准,日子都是监狱定的。”% Z$ x, a( R# W% P6 g# L, E
  我急着问赵爷:“你没问他第一监狱在哪旮吗?”
! W" X+ W4 [/ ^  “问了。”赵爷说:“他说是在奉天大南门外二道岗子。”& R, o. I5 W& s: r9 i
  “我一定得去。”. C4 \! }5 A/ \: |3 P
  星期天我去了奉天。一大早,在奉天驿下了车,我跟人家打听大南门咋走,人家就告诉我咋走咋走。都晌午了,我才找到第一监狱。监狱的大铁门紧关着,两边站两背枪的日本兵,我走过去想问问,日本兵听不懂我的话,端着枪“嘿嘿”地撵我走。我也只好走开。走到马路拐角,看路边有个买烟卷的妇女,我就过去问她,我说:“大姐,这是第一监狱吗?”8 U# V& }4 I  ~+ U7 C
  那大姐说:“你不认识字啊?”9 H+ c; _8 M, |  j* `! j2 E
  我说:“大姐,行行好,我是外地来的,想看看关在这里的叔叔。”
1 o% q: i0 c4 q) b" u. z1 I+ u* c. f  那大姐像审判官似的问我,说:“判了吗?”' {) o) A: t; ~% `2 l3 a3 G, B
  我说:“判了。十年。”5 }4 t. @  \( B/ a7 W
  “哦。”那大姐说:“判了的都在这。好像下月20号有一回,你得再勤盯着点。”
; P0 y; V9 z! l' k7 ^' F$ r  我说:“下月20号,能准吗?”5 J7 {* y+ L& ^7 o  D
  那大姐瞥了我一眼说:“你看你这个人,准不准的你问他们,我就是个买烟卷的。”+ J. H/ H4 v$ W7 j
  我谢了大姐,搭拉着脑袋往回走。
4 ]0 K5 l* I# h! Z3 B  回到抚顺,我一直惦记这下月20号,我合计,就是有天大的事,20号我也得去奉天。到了下月20号的前一天,我壮着胆子去跟姜股长请假,我说我要去趟奉天,想请一天假。姜股长看了看我说:“你可是从未请过假的哦。”我说一个亲戚病了,怕是要不行了。姜股长警告我,说:“可要奉公职守啊,就这一回啊。”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又去了奉天。到了监狱,看监狱门前围了有上百号人。我问了问旁边的人,他们说得先登上记,等着叫你的名,才能进去。我就挤到前面登了记;然后,就在太阳底下等。一直等到下晌了,一个警察站监狱大铁门上开着的一个小铁门旁边叫“马德全”。
$ p' L. `0 G7 [# Y3 D  我使劲挤到前面说:“我是。”6 G  C+ W) p* }; D" q
  警察问:“囚犯姓名?”& u: d: Y$ ~4 E7 s' w
  我没反应过来,愣住了。8 v- M* y* Q* W) A4 c
  警察冲我吼:“哑巴?”- k% S- f+ B0 G) Z( P
  我想可能是问我来看谁的,我忙回答:“关凤翔。”* x* i, X% u: Q
  警察问:“你是他什么人?”' E. {- W  k$ E; f2 W) w0 v
  我说:“叔叔。”
  S$ x7 ]0 w; s1 p3 h# Q& X" g7 Y5 F  “嗯?”警察一瞪我。
9 n/ X4 u! [" R  Q9 s  我赶紧说:“我是他侄儿。”
: f, t! R' E+ x# {5 s$ H  警察一摆手,意思让我进去。接着又叫后面的人。
( t2 t- h% F) |6 M- b6 n2 J& ?  我随着人群来到会见室。一个大屋子,夹两道铁栅栏。来探视的人都挤在第一道铁栅栏边,第一道铁栅栏和第二道铁栅栏中间有一米宽的空闲,两个手持警棍的警察叉腿站在两头。第二到铁栅栏里面的一个小门开了,走出一些穿号衣的人,那些穿号衣的人挤到第二道栅栏边叫。这会儿,会见室里整个就成了一锅粥,叫的、哭的、喊的分不出个儿。天啊,我看见了老叔,他瘦了,头发长了,胡子也没刮,但走道还是挺胸抬头的精神。我扯脖子喊,我猛劲叫:“老叔老叔老叔!”! W! L+ D5 H$ n8 d/ u5 G' q  \, G
  老叔看见了我,他一把抓住铁栅栏冲我喊:“全子,你咋来了?”3 @! i$ A. j1 L  B  A& B. ~8 R
  “老叔!老叔!”我的眼泪不住地往外淌,擦了一把还淌,还淌……
0 S! V* D! {, ^( W  “我听见了,全子!”老叔大声说:“你找到事做没?爷爷和妞妞呢?”' v2 a; b3 L. A7 L7 [/ Q) j
  “老叔老叔,我想……你。”我傻小子似的哭出了声。
1 G  \1 k! s% ~) ?# h  “老叔知道,”老叔笑着,可眼泪已经在他的脸上滑了下来。他叫着:“不哭,好全子。听话。”- z. X" r+ K, L- @8 \4 f
  我哭得啥也说不出来。& P: {0 p2 N! ]1 g# l2 A' @: G
  老叔叫:“快告诉叔,爷爷和妞妞在哪?”
! `# K# k0 \5 F3 I3 M. Y  “都在我……这……这……”我哭着叫:“老叔啊!”
1 I1 Z& x% _0 Y  p% W* v! d$ G8 Z  “好全子,别难受。”老叔喊着:“好好待爷爷,好好待妞妞。”
% }2 ?. i/ S# s+ s  我擦着眼泪使劲点头,可眼里的泪水就是止不住……1 y  [& D0 a$ |* V3 R
  “回去告诉爷爷,我挺好的。”* l- p5 g' o6 g, n
  我还是擦着眼泪,傻啦巴叽地点头。
; T1 B6 S/ P) H  “妞妞的病好点没?”( }% Z) ?( \$ @- _) b+ V
  “好……好了。”我再擦眼泪。
) v% c8 c: C0 Q8 E  “到时间了。”警察一声叫,开始赶牲口似的往外轰我们:“走了走了走了。”" V8 l" `& V' b5 e- u% E/ q: J
  会见室里又开了锅:
2 l' r6 V1 M& ^5 [. Y& G5 b  “他爹呀,俺娘们儿还指望你呢。”
& z; _) V6 E& i- Z; x1 s  “哥,哥,哥!你挺住啊!”" s) G8 |: n2 q/ I+ r
  “儿呀,我那苦命的儿啊!”
. q0 i$ ~" b+ ~+ Y5 _  我看见老叔向我扬扬手,像在说:“回去吧。”
9 E% E: f$ C' h& v! x, B  “老叔老叔老叔啊!”我玩命地叫,心都要蹦出来了。( Z4 l# V( `8 s2 v( ?
  我也不知道是咋走监狱大门的,脑瓜子空了,就那么傻呵呵地在道边站老半天,心里的难受劲甭提了。我扒个大嘴。又“哇哇”地坐道边哭上了。哭了一会儿,我愣愣地想,我来干啥来了?来看老叔咋光想着哭啊。连个整装话都没跟老叔说上。老叔冷不冷、热不热?老叔还想要点啥?你说来时,想好好的,给老叔带来的小褂还在手里撰着。我恨我自个儿真是没用啊。连什么时候还能探视都没问问。我擦擦眼泪,四周看看。看监狱大铁门前又糊一堆人。我又往前挤,我问点名那警察,下次还什么时间能探视。警察不看我,也不说话,抬起手指指旁边的墙。我去看,墙上贴张纸,上面写着,下次探视时间:11月20日。
, o4 z3 m/ m9 ]' _6 I0 w  回到家,赵爷问我人咋样啊?我啥也说不出来,就想哭。赵爷就数落我,说:“挺大个人了,一点他妈的不中用,干啥去了都不知道,光知道裂嘴哭。真能把人哭回来,我豁出老脸跟你一块儿哭。你说说,废他妈的牛大的劲去一趟,你到是把你叔的话儿捎回来啊。”: U3 m- _0 E8 ^6 \3 T/ S( ?
  我心里也憋屈,也知道自个儿废物。就没跟赵爷顶嘴。我也知道赵爷心里也是惦记着老叔,让他说说,心里也得劲儿点。看我一直没吱声,赵爷说:“拉倒吧,反正还有下回。”
; y; h5 U& x- B: a4 B  进了11月,下三、四场雪了。赵爷就念叨说这都上冻了,你叔在里边还穿着单褂子,还不冻死了的。这就又埋怨我,说我没长心,说上次去,就应该给你叔把棉的都捎去。我就赶紧买了点棉花,扯了点布,求张婶给老叔做了身棉袄棉裤。翻着皇历牌儿,我就闹心,11月20号是个星期五,又得跟股长请假,我是真打怵张这个嘴,怕再请假,股长撵我回家。- h  F2 }# p8 f1 y( X4 ~
  赵爷就说:“要不,我去躺奉天。反正也不远。”
$ e2 S% Y7 _8 R5 ~1 j( a+ p  “不行。”我说:“风天雪地的;你去,老叔不得气死啊?再说,那也不是人去的地方啊。”
* `0 m1 R; X. k3 M- H/ a2 K9 Q6 V  “那咋整?”赵爷说:“要不,我去跟你们股长说说。”
! s$ U& i7 `3 @5 [$ x& J1 I( I5 a  我说:“得了,再慎几天,我把活儿提前做出来点,到时候再说。”) I& W8 L' p/ t: G% m& }  X
  眼瞅要到20号了,那天我正誊写报表,张叔走进我办公室,他站我面前点上颗烟,说:“你小子,说你深沉吧,那我是埋汰你,说你瞧不起我吧,那我是抬举你。”* {. T$ d5 m, y, m
  我没明白张叔是啥意思,就问|:“咋的了?”
& ~1 C6 z% B3 N  “还咋的了。”张叔把烟雾吐得老长,说:“你爷都跟我说了。”
+ w1 w2 c# e4 w7 [& I# J" n. m- C* y  “我爷跟你说啥了?”我还没明白。
/ R& |' d& `* p$ M% v  张叔说:“我知道你小子是不待敬我,也是,我也不遭人待敬。”
" }$ r2 t' w# {8 l6 m" q  “张叔,看你说的。”我笑笑说:“我还是挺尊重您的”. f8 ~( T1 B/ n1 M1 m
  “咱扯是扯啊。”张叔笑了,他说:“冲你叔,我还是得帮你。眼瞅要下班了,你呀,把手里的事先撩撩。身上还有钱没?”. \* i3 ~/ \- _( Q
  “还有点,你要用钱啊?”我真以为张叔要跟我借钱,我就是再紧,也借给他。我在身上翻。
' H% ]: I9 X+ [. H. F  “别忙和了。”张叔说:“你萨楞儿跟我走,叫上你们姜股长。”
$ T+ b- t9 A8 Q$ Y8 N$ o- Z  张叔就把他的意思跟我说了,他是让我请姜股长喝酒。
# _$ Y3 {, i7 b+ Y: o2 \  姜股长挺高兴地和我、还有张叔进了一家小酒馆,酒菜上齐了,一顿客套,一顿拍拍打打你捧他吹过后。张叔说:“姜股长,我们小马早就想敬你一杯,一直没逮着你的空。再则,这孩子面矮,脸儿小,抹不开,可背地儿,跟我磨叨好几回了,就怕你不给面儿啊。”说着,张叔就给我使眼神。
  B+ r, v1 O# G9 a  我端起酒杯,说:“姜股长,我来快半年了,你没少为我费心,我诚心地敬你一杯。”: c$ ^3 v0 V$ O5 _" p
  “好,我领情了。”姜股长举起酒,一饮而进。他吃了口菜,说:“小马啊,我一直生你的气,你不知道吧?”+ d& o! G0 D3 ^5 Q) o) R
  我看看张叔,心里直打鼓。3 r, s+ z( f, x# a& ~5 b
  张叔说:“这孩子就是不会来事,嘴忒笨。我没少说他。”
; B: J4 K& x# d  “老张,我说的不是这个。”姜股长跟张叔说:“我是说,我等小马这句话,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5 s- k) R  B0 W& ~. B  张叔打着哈哈说:“好饭不怕晚吗。来来来,小马啊,再跟姜股长喝一个。”# l9 o& d' G. g
  姜股长说:“老张啊,说良心话,打这孩子一来,我就看中了。稳当,心有数,待人厚道。我就不得意那些咋咋呼呼、不知天高地厚的楞头青儿。”& {! [" b$ c$ b* D0 L4 H
  张叔点着头说:“让你说对了,这孩子就是内向了点,可有内秀啊,你让他做点咋,那保准是有鼻子有眼的。”
' U, @+ f- k6 @3 |: J2 p  “这我都看到了。”姜股长说:“今天你谢我,谢得正是时候,我正要给你上报加薪晋职呢,看你也没反映,我就核计,看你小子到底儿能慎到什么时候。得,明天回去我就上报。”) ~, o% K- L/ }9 d) r) A  F5 g  E
  张叔拍我肩膀说:“小马啊,你要加薪了,还不快谢谢姜股长。”
' u4 W/ s, V9 M! L$ h9 e  N  这当然高兴了,我给姜股长斟满酒,连敬了他三杯。$ s. u. ?" M9 J+ S9 M% y
  这会儿,张叔对姜股长说:“要不说咱姜股长这人就是好,热心肠。我这有个事还想替小马向你求个情,孩子难为了好几天了,磨不开跟你说。”3 s+ I' E' j( \' i/ Q2 x. ^
  “说嘛。”姜股长剔着牙。4 q/ t' m* W. r: y# d1 Y
  张叔说:“小马他叔跟我那可是挚交啊,人,没说的。呵呵,就是跟我一样,爱沾点浑腥。不走运啊,栽在一个小乡绅手里了,给关进了局子,这月20号是探视的日子。小马想他叔啊,就想跟姜股长请个假,去看看。”" ]7 \$ X5 y/ `/ T" a- _
  姜股长问我:“关哪了?”
" u0 s! U  h% L* G1 n  我说:“奉天。”
/ b& B% r3 W1 d! V1 K* x  姜股长再问:“奉天哪啊?”
2 t( @! T5 J5 g2 f+ _1 v  我说:“第一监狱。”8 `9 O" C0 ]  l: [: a) K, P
  “你小子早说啊。我一个同学正好在那管点事。”姜股长掏出笔,给我写了张条子说:“那人叫吕德明。你找他,就说我让你来的,啥也不用拿。跟我一样,那人就讲个义气;跟他处对撇子了,老婆都随你便儿。”
) b0 r- U* h) s* x, U  X& ~  再去奉天,是我和张叔一块儿去的。我们在监狱大门口登了记,还没等大门口的警察叫到我们,张叔领我挤过去,对点名的警察说:“请问,有个叫吕德明的在吗?”警察低着头叫:“老吕。吕德明,有人找。”) i+ \; d- n# [2 B
  一个矮粗胖、腮帮子刮黢青的警察从小门里走出来说:“谁呀?”
* J" O$ v. ~4 [) z( u8 }  张叔迎上前,把条子递上去说:“您就是吕大哥,我们是姜庆远介绍来的,费心了。”% p! s7 R' R2 E# ~  D- z3 n! w
  姓吕的警察看看条子,又看看我们,说:“跟我来吧。”
) v$ j' ~6 W5 B2 L( G  这回,可跟上次大不一样。一间空屋子,一张长条桌,桌子两边是两个长条椅。姓吕的警察把我们带进屋,说:“坐吧。”就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门边那看报纸。张叔掏出烟卷,递给姓吕的警察。
# f) E# U: b' f" B) p  姓吕的警察头也不抬地推开了张叔。
' @/ H! F" x* v# b  一会儿,老叔进来了,他真的还穿着单衣,手指上还缠着药布。老叔在我们对面的长条椅上坐下,跟张叔说:“呦,你也来了?”
  {  e& b% L! ^0 Y0 w8 @  姓吕的警察在一边说:“该说的、不该说的;自个儿掂量着点啊。”- M# m5 k5 O" U
  我一把抓住老叔的手,说:“老叔,疼不?”我又哭了。2 ~3 e1 _$ V. S. {+ e5 l* t
  老叔笑笑说:“看看,还哭。”5 u8 z' p- d( J0 X8 c
  我使劲忍住眼泪,擦了把脸,把手里的包递给老叔,说:“老叔,我给你带棉衣了。求张婶给做的。”5 N. O+ G& k# i% ~
  老叔没解包,他把包放在桌上,回头冲姓吕的警察说:“长官——”
, {9 f8 a* N1 z& S! a3 ~: b4 o, I' l  “我给你们方便,你们别给我上眼药就行。”姓吕的警察走到桌前,打开包,翻了翻,就又回到门前坐下。+ h1 Z" G3 h& l! Z$ U3 b
  老叔把包拉过去,看着包里的棉衣服说:“新里新面的,一定暖和。”$ L( G) o, W' E& c5 @& s! \
  张叔说:“这都是德全新买的棉花新扯的布。”
0 t4 I* T; W  ~# k$ R; x( A' D  老叔说:“老张,全子长了出息,还得真谢谢你啊。对了,回去谢谢你那口子,这针线活做得多好。”
. p, c$ X  r+ {' K" x3 Y9 w8 N  我说:“老叔,我爷问你有啥话没,上回我光哭了,回去,我爷骂了我大半宿。”* S0 |$ H. W1 T! N, t1 s; S, @
  老叔说:“告诉爷爷,多注意身体,妞妞好了吗?”
% P: o, H! F/ z, h9 C$ i  “全好了,张婶给叫好的。”我问老叔:“玉良他……”* V( I! j4 E& ^& k1 V
  我的话还没说全乎,老叔赶紧冲我摆摆手,他岔过话茬,跟张叔说:“老张,我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 S- u: p0 l* U! u$ K& ?. X( P: E  张叔说:“你家的事,我能不管吗。”
6 ]! p" ~- D- ]: y4 t  我说:“老叔,你还要点啥不?”
0 j  u; Q" V8 q3 ?6 l, q/ k6 F  老叔说:“叔啥也不要,好好跟爷爷、妞妞过日子。”1 j5 v5 p5 q% J8 M1 Q( L0 m
  我说:“老叔我总梦见你,想你。”
3 ?( B- _, u8 X6 b1 N  老叔眼圈红了,他说:“叔知道,知道。”
; ~' V5 z6 u2 w& O( u+ Q  “差不多了。到这吧。”姓吕的警察站了起来。7 Q8 R' x  g! R5 j$ J
  “回去告诉爷爷,我挺好的。”老叔也站了起来,忽然,他隔着桌子抱了我脑袋一下,说:“我的好全子。”接着,他拿起包,向门外走。走到门口,他回身向张叔行了个礼,说:“老张,谢谢了。”5 V$ z& E4 x8 u7 t+ B
  出了监狱大门,张叔向姓吕的警察道了谢,我也说了声“谢谢吕叔”,给他行了个礼。姓吕的警察跟我们说,下次探视是1月10号,来了,还找他就行;还让我们回去给老姜代好。9 }0 _6 A* P3 t3 ?: C9 S
  过了几天,我拿上了点东西去姜股长家,我是诚心诚意想去谢谢他,谁曾想,我一进门,还没说上两句话,他把我按在床上就亲我嘴,还扒我裤子。我好不容易挣开他,拔腿就跑了。我核计,完了,提薪晋职的事肯定黄了。到了下月开饷,我的薪水不但没少,还真多了7块钱;职务也从临时助理变成了正式税务员。阳历年放假,我把张叔一家三口都请到我家,吃了顿我和爷爷包的饺子。吃完了饺子,天都快黑了,张叔让我再去姜股长家坐坐,我没去。& z; ?4 Q% d( @) |# ?3 u6 B1 L  v* ]
  1月10号再去看老叔,我给那个姓吕的警察带点爷爷蒸的黄米面粘糕,那姓吕的警察也没客气,都收下了。那天,老叔偷偷地给了我一个地址。在那我没敢看。回来的路上,我看了;是玉良被押的地址。我挺高兴,可算知道玉良的地址了。咋的我也想办法去看看他。回家,我问张叔,监狱能收到信不?张叔说好象不能。他说:“要是有(关系)人吗,兴许差不多。”) j& ^( a8 u- t, K; ]
  有事做了,日子就是过得快,我还是紧盯着,只有要探视日,就去看老叔。可每次看老叔,不是星期天的话,我都得跟姜股长请假。自从去年那次在他家,他扒我裤子没扒成以后,姜股长再看我的眼神都是贼溜溜的,我心里明镜的,知道他啥意思。那不行。我等老叔呢,除了老叔,别人谁也不能碰。又到大伏天了,我又要去看老叔,赶巧还不是星期天,还得跟姜股长去请假。这个姜股长啊,胆也太肥了,要不就是疯了;大天白日地就在他办公室,他正跟我说着话,抽冷子一把就抓住了我鸡鸡,接着,他叫:“妈呀,这也太大了。”1 f  `0 L7 p+ q3 h/ J; ~' ?
  我赶紧躲开他的手。
, e4 u, k- c) W  姜股长抱住我就不放,说:“面子事儿。不裹,就摸一下。”
4 t) w/ W9 `5 V: M$ Z  我扭着身子说:“快放开。”
: w2 P4 M  @( `. N/ {- Q  姜股长紧搂着我说:“真没遇过这么大的,求你了,摸一下。要不你干我也行。”
# X  @9 P6 `/ m* ]  我大声喊:“放开。”就跑了出去。  }. F/ ~& n- W" I/ H, Q% w
  我也不管他姓姜的给不给假了。第二天,我拿上要带给老叔的东西就去了奉天。那天,还挺顺。去了就找到姓吕的了。不到晌午我就回到了抚顺。往家走的时候,就想,那姓姜的会不会找我别扭啊?又一想,管他呢,反正事已这样了,真不叫我干了,我就去奉天,离老叔还近,赵爷想看老叔也容易。怪了?我也不知道,我咋就想到了要搬奉天去。  r, r, _9 g7 o% ?; o0 Q  h; L
  走到家门口,静静的,没人。一般这大热天,赵爷都是搬出炕桌,在家门口大树的阴凉下糊纸盒,妞妞要不去张叔家玩,也会跟着赵爷在树下忙和。今天大树底下啥都没有,也可能赵爷哄妞妞睡了。走到门前,一拉门,门没动,是在里边锁上了。我刚要敲门,一个很奇怪的吭叽声,把我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我扒着门上的玻璃朝屋里看。哦天,咋这样了呢?一个半大老娘们儿四脚拉叉地仰磕躺炕上,嘴唇子抹得跟刚吃了死孩子似的,两个布袋子似的奶子稀松巴叽地快搭拉到膈肢窝了。张叔光腚拉叉地趴在那娘们儿身上,呼呲呼呲的可劲地咕拥。那老娘们给咕拥的哼哼叽叽地直吭叽。再看炕沿边上,赵爷坐在那俩人旁边,一边捋着自个儿软巴拉塌的yinjing,一边看那老娘们儿吭叽……6 \# d9 }2 v: n) X
  干啥呢?拿咱家当窑子了?
' X0 `  r6 R) B9 a5 R" Q, g  我真想一脚把门踹开,可又一想,还有赵爷呢,真踹了门,赵爷的脸往哪搁啊。得,我转身走开了。( O- j# B& _7 T5 O3 i7 @
  河沿儿那还有点风。大晌午的,“吱了”叫,青蛙也闹。我坐在河沿儿树荫下核计,抚顺不能呆了,得走。姓张的和赵爷整了这一出,妞妞还小,真碰上了,咋整?姓姜的又缠上了我。那边,老叔、玉良……。可真搬到奉天,日子咋办?光能看老叔;老叔在里边,啥也帮不上。就说我能去吃苦,没干过的糙活,我也能学着去干。可我一个人能养活赵爷、妞妞吗?又一想,在这,姓姜的黑上我了,要不就依了他,顺着他;不行,那绝对不行。真要是不依他,饭碗、薪水也是有一天没一天没准头子的事。在这是有张叔,凭他跟老叔的交情,也能帮忙,可他那样……。奉天有谁?我猛地想起来,那个川子舅不是在奉天吗?我炮着脑袋高兴了老半天。川子舅人也挺仗义的,真能找着他,就好了。川子舅是在铁路上;下次看老叔,我去铁路上找找,我就不信找不着……. Q8 o4 D! j: }' x; t9 x6 ^: |" c
  回到家都快五点了,赵爷没事人儿似的问我:“咋才回来,你叔还行吧?”" W+ X2 j6 I- A4 Y9 x- y
  我说:“嗯。”我看妞妞还没回来,就问:“妞妞呢?”) ^2 D) t. n$ a! k7 d
  “去你张叔家了吧。也该他妈回来了。”% j8 u% t1 J' R1 H/ `
  “赶明儿,少叫她去。”1 {1 H) z4 O+ g! k7 T
  “这又谁杵你肺管子了?”
! u' s  l8 r* a. J% n' o' F  我没理赵爷,进屋把炕上那条褥子上的单子扯下来,按在水盆里。4 D9 P- w  \3 S/ |' a
  “天头快黑了,你洗它干yinjing啥玩意儿,有劲没处使了?”
$ M. }. e0 V+ K1 d& f/ X4 P4 w  我也不吱声,吭呲吭呲洗完了,晾在太阳下。
 楼主| 发表于 2012-4-15 19:21 | 显示全部楼层
沙发
- K! A' p6 x  ?: F* m, g; h8 U 发表于 2009-6-3 03:18 | 只看该作者 , U) l# Q! F6 b, z. `) G
因为姜股长没准假,我就去了奉天。开饷时,我的薪水被降了十块,说是惩罚我无故怠工,以观后效。我心里明白,这都是姓姜的做的鬼儿。降就降吧,我有啥办法。实在不行,我就再找个事做。赵爷给我出主意,说:“花上点钱,再给姓姜的送点礼,这事兴许就解了。”5 |; h2 R. ~8 J) e- h
  我说:“不是那回事儿。”我没跟赵爷说姓姜的打我主意的事儿,我辙了一下话茬子,说:“哪有钱啊。”: _0 y8 l' Y/ \9 \5 Z! w+ C
  赵爷说:“钱是人挣的。要不,先把怀表当了。等有了钱,再赎出来。”' p7 s* X: T3 a7 Q
  我急了,说:“那可不行,怀表是我老叔留给我的。我就是难死,也不能打怀表的主意。”
. k! V2 @3 F  D% E  赵爷就骂我,说我是犟鳖种。* C1 }8 J: }2 ?+ V
  开春时,我去看老叔。老叔问我钱够花不。我说还行。
0 h; }+ }. W' q9 v5 o  老叔说:“真过不了河了,写信给你老婶。”
6 M7 P( U. N5 p# t  我说:“不用啊。”我合计,可能老叔那点积蓄都在老婶那,但我还没到过不了河的时候。真就是到那份儿上,我还是得靠我自己,这时候不能动老叔的钱。老叔都这样了,十年后他刑满出来,哪儿都得用钱。老叔的钱,得给老叔留着就急用。2 l" U+ x: M2 v" u. n" s: \& G
  我想从抚顺搬奉天的事,也没跟老叔说。咋说?说赵爷和张叔把家当窑子,俩人玩一个娘们儿?那老叔还不气死。说姓姜的打我歪主意了,老叔要核计,是我熬不住了,去姓姜的那撩骚,咋整?我听赵爷跟张叔说过,贱皮子的人都撩骚,就是上赶着跟人家发贱。老叔要真这想,我就是有嘴也说不请。还不如啥也不跟他说。老叔在里面,本来就够遭罪的了,不能再给他添堵。还是爹那句话,遇事儿了,就得自个儿挺,挺过去了,人也就精明了。现在我越发地觉着爹的话真对劲儿。8 e+ t2 ?& g4 n
  从监狱出来,我没直接打票回抚顺。我在奉天驿左右转,逮着穿铁路服的就打听认不认识一个叫何久川的人。我记得在玉良家喝酒时,玉良母亲说过,川子舅的名字叫何久川。我问了不下二、三十人,可谁都摇头说不认识。怪了,这么大个铁路,就没遇上一个认识川子舅的人?最后,我问到一个在车站里转悠的警察,他问我:“你是他什么人?”
, M& ?5 J1 w% O: `+ v7 L  我心一亮,有门儿。我赶紧说:“我是他外甥。”
. @6 M, z( ?; g$ h- q8 t  警察看看四周,再看看我,说:“看你像个有文化的,自己舅都找不着。这年头啊,操。”0 [' K7 F5 L( L% |- D: x( z
  不认识就不认识呗,骂人干啥?我瞥了警察一眼,走了。3 G3 j! R+ [; o3 f( i/ J3 o4 J5 H
  我不甘心。下一个星期天,我又去了奉天。都说人怕逼,马怕骑;一点不假。以前遇着生人,我一说话就脸红,就打哆唆。这回,从抚顺到奉天这么一折腾,我学得也大方了。我核计,我心里又没鬼,找人也不碍谁的事。我专找车站的办公室问,有门就敲。敲开了,我就先问人家好。人家要说不认识何久川;我就说,对不起,打扰了。" _) {4 z+ c0 V  @) u
  在我敲开第六个门时,里面五、六个警察正在闲逗哏,这个说:“我二哥吐口痰,‘咣’,把脚面子砸个坑。疼得他抱着脚丫子,单腿儿蹦仨圈儿。”那个说:“咱家前院儿阎老旮瘩,撒尿没带棍儿。等撒完了,撒出的尿,这头连着老二,那头连在地面,冻成一根冰溜子;他也虎,用手去掰冰溜子,结果,连老二给一块儿掰下来了。到现在还打光棍呢。哈哈哈。”见我站门口,一个警察说:“你又来了?还找你舅?”! o2 \, T/ e0 I* ]  o# J
  我说:“是。”4 F' i( p/ B& B9 i$ `
  他跟那帮警察说:“哎,那何大个儿哪去了?”8 S  _8 F* D- C" J1 |
  “你说跑车犯事的那个?”另一个警察说:“那老哥儿因祸得福,开了个车厂,发了。”
( [- x, K, V  ?  n$ D2 y  我挺高兴,赶紧问:“大哥,你知道他家住哪吗?”& K# y0 p0 l9 `( d- c; e
  还是那警察说:“你怎么连你舅家都不知道啊?”) T! u% l. e. A) N' @4 y
  我说:“我是外地来的,和我舅好几年没通信儿了。”* y5 O0 r1 q" B6 O( [1 \. T5 {5 u
  他说:“他家在铁道南吧?”
# y& |" X, G& A% j  另一个警察说:“哪呢,安民街。”  r5 q# Z- O9 t  a9 G2 k
  我说:“谢谢大哥,安民街咋走啊。”% [( O" o# b- N$ D: B5 j; f
  “顺这铁道往北走,过了天桥,有个桥洞子,就炸张小个子的那个。下桥,顺胡同往北,不远就是。”, T1 B. Z0 P( v
  “谢谢,谢谢。”' ?4 o; T$ w/ _
  大概走了有半个小时吧,就看到了一个桥洞子。下了桥,桥底下还是铁道。我看铁道边有个捡破烂的小男孩儿,就过去打听。小男孩说:“咱家就在安民街。你说那人啥样?”& H5 G# L' I; E
  我说:“大个儿,挺膀,胡子挺重。以前是铁路的。”4 ~- q$ U1 @1 J' A- F8 i4 t
  “你说的是香姐他爹吧?”小男孩说:“我领你去找。”; S7 J9 `/ G! j: G# I# ^8 ?* c
  小男孩领我来到一个大杂院儿。在正房西面数第二家门口,小孩冲里面叫:“香姐,你家来客(qie)了。”' l+ \: S( m9 {% @( y2 d- R0 x
  屋门一开,出来一个团团脸、梳大辫儿,大腰板子的大姑娘,她问:“谁呀?”* H' a* h, [( }8 u" F1 Q- i6 O5 L
  我赶紧说:“我找何久川。”6 c. d+ g; ~6 q; i1 _* C
  姑娘说:“我爹在车行呢。”( _, F/ }. v' [9 J
  我问:“他多暂能回来?”
7 ~) t% n3 J* s, J( U  _  “得下晚黑。”姑娘问:“你找他有啥事儿?”5 r3 [4 _' F6 q) l
  我说:“有点儿事。”$ I6 r& C* T0 ^% H# c+ `  l, X: R, T, Z
  “那你去车行找吧。”姑娘说:“就在北站对面。”* {4 L9 [( _% i( W7 U; @" l
  我挺为难,说: “那咋去啊?”& K' C$ |7 `1 }! X0 }  D4 S
  “小秃子。”姑娘冲捡破烂的小男孩儿叫:“去,领他找你大爷去。”
2 w+ d0 g6 A( N3 o- i4 l9 d  O& a; W  “我不去。”小男孩一扭搭。
) m, S. N* t9 _+ ]  “哎,咱秃儿跟姐最好了。”姑娘拿了根黄瓜,塞给小男孩说:“姐给的,吃吧。”
$ q1 x6 T/ ?% z7 r  J0 S  小男孩抓起黄瓜咬了一口,跟我说:“走吧。”
# f; `' |4 D4 K8 E  车行在北站对面的胡同里,川子舅正在车行大门口修自行车。小男孩跑过去,推着川子舅的大腿说:“大爷,你家来客(qie)了。”
- s$ Z0 z' r1 B  川子舅瞅了一眼小男孩,说:“你香姐没在家啊?”4 I$ ]6 ^2 m  P+ t
  小男孩说:“她让找你。”
& D- R9 J! R0 r. l) s  我赶紧叫了声:“舅。”
1 ~$ c3 M- V- ^  |6 t+ t  川子舅回头瞥了我一眼,说:“是你呀。”就又接着干他的活。他头也不回地问我:“咋找着的?”
- ^( i9 q: d% P# g8 s  我说:“上礼拜天,我找你一整天,今天总算找着了。”9 X- w) ]; D5 j+ Q' @2 r5 k( t
  川子舅冲里面叫:“大头,来把这砂子抿上。这帮土鳖,就这么干轱镥,砂子都掉净个屁的了。”
) s9 W, D6 i' a  B6 a2 V  从车行大门里走出一个浑身肉乎乎,脑瓜子贼大的爷们儿,他嘻嘻哈哈地说:“裤子没掉啊?”就接过川子舅手里的活。
# ]: e" }3 {& A4 G3 q0 P# W  川子舅也不接茬,起身就往车行大门里走。/ y- V. j! W/ I+ y1 l; ~
  大脑瓜子爷们儿看看站一边的小男孩,伸手去掏小男孩的鸡鸡,说:“臭小子,给大大个鸡儿吃。”
) `' C# J% y% k  小男孩捂着裤裆叫:“大爷,你看他呀。”9 @' s& O0 S' Q! K- O  _
  川子舅没表情地冲小男孩一扬手,说:“去,家去吧。”
" ]) B3 ~4 v/ d! S  小男孩蹦蹦哒哒地走了。
, ^# d: |# l& f2 [6 f2 b  川子舅也不看我,晃晃地走进车行大门里。我也只好跟了进去。; b. t- b  q3 G4 y% ]+ G- ?
  车行里面有三、四间量大小的空场儿,迎面墙根儿那堆着一些个修车工具,和自行车、人力车零件。左手靠墙,有两辆灰头土面的破人力车。右手顺房山间壁出一间小屋。川子舅在小屋门口洗洗手,就走进了小屋。
5 u1 A1 y4 U8 @/ ^  小屋也不小,一张能睡三、四个人的板铺,铺上有行李。紧挨着铺板,有一张小桌,几把椅子。
$ B4 F% i2 L1 V  “坐吧。”川子舅还不看我,他拿过暖壶倒了杯水,推给我。然后坐铺上,又扭扭屁股,像是要坐稳当点。他点上一根儿烟,问我:“打哪来啊。”( H# b5 p& ]& \& j* g% ?
  我说:“抚顺。”
0 {; d. x4 a0 g5 @# T/ a5 G  川子舅抽着烟,问:“你没去安东?”) _/ w: I, x) ?. ^. e
  我说:“老叔和玉良都给抓走了。”
2 }; V: C: D, ~  川子舅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还抽烟。
& d/ r; o9 |/ h3 z5 V  我说:“我和老叔的干爹,还有老叔的女儿就去了抚顺。”8 j* |& t; Q7 w9 a7 ?# Z3 U
  川子舅盱着我,问:“他女儿?”
) Z4 T$ T/ v$ \& R  我急忙解释说:“是老叔抱养的,才5岁。”9 {1 R8 c; r' t4 t2 ?( U# U$ n
  停了一会儿,川子舅问我:“你做啥呢?”: x  {0 x8 H/ W* \. u$ m  s. K
  “舅。”我鼻子一酸,哭了。
& f6 Y1 h; o. d8 U; @  川子舅把毛扎扎的大脸扭向一边,他扔给我一个黑黢黢的手巾,就出去了。我知道人家是不愿意看。你是谁,逮谁跟谁哭?你觉着人家是你同学的舅,可人家还没明白你是哪庙的神儿呢。你拿人家当亲人,人家认不认你这亲啊?这么一想,我静了静心,稳住了。
; H+ \. i1 y8 k2 p  川子舅在门口站了一下,又进来了。他还是往铺上一坐,坐的时候还是左右扭扭,像是把屁股摆正当点。他问我:“玉良和凤翔都押哪了?”
( r" N2 l( h; ?1 D0 q  我说:“玉良在营口,老叔在这。”5 y1 q- A5 o. a& u
  “在这?”川子舅眼睛一眯。
/ {: h0 G! y- X* O$ J1 t# _( H3 j  “南关,奉天第一监狱。”我躲开川子舅的眼睛。* l9 w$ G) u  v7 `1 k
  “那你咋不早找我呀?”川子舅瞪起圆眼,看我。2 D# y; v% D! I/ J% f
  我说:“这不是才找着你吗。”% D8 d& g, g/ Z3 e
  川子舅又低头抽烟。静了会儿,他问我:“那你这是?”
# ~- \2 P1 b8 q# q. \  “我想来奉天。”我说:“这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只有靠你了。”  ]8 K! L" Q  {5 w7 T( G! F
  川子舅说:“那凤翔他干爹,还有那个小丫头咋办?”
5 h3 S* _; f2 a1 |, a  “我能养活他们,我带他们都过来。”我说:“在这,离老叔近。”( S6 U' y& d5 L" r' S+ a
  川子舅问:“你在抚顺做啥来着?”1 D1 [' T  q* @1 p0 L
  我说:“老叔的一个朋友介绍我在区公署干。”
; u/ \, Y$ |* y6 H  “给官家干?”川子舅说:“那不挺肥的嘛。”
2 g6 V7 J/ k3 ?* E5 Q' ^, n5 k  我说:“那个股长使我的坏?”; g+ ^: h; H- l- w- e
  川子舅说:“使坏?”
( E# j1 Q0 X. Z, n  “他撩我。”我脸红了。
" L) Y. C0 i7 H& x  “你又不是大姑娘,他撩你干啥?”5 [% W7 }/ ~7 H. ^# ~
  人就是这样,得将心比心。你要想把人家当亲人,就得跟人家说实话,得掏心窝子。那人家才觉得你是信得过人家。我一咬牙,说:“他摸我,还要……”' L/ @. r/ y  I, n; C' Q
  川子舅愣住了,他盯盯地看着我,手停在嘴边一直没动,直到烟头烧了手。他一哆唆,扔掉手里的烟头。又拧了拧屁股。' F# K& ]/ T" y7 {& N
  我又想哭,可还是忍住了,我看着川子舅,说:“咱家就我独一个,我爹妈去年在一天里,都没了。老叔拿我当亲的待,可他又……。去年在火车上,要不是遇到你,我也没有今天。老叔跟我说,你为人仗义,我就找你来了。”
/ O. m$ g; S1 e9 \3 T  “都过去了,还提那些干啥。”川子舅摆摆手,他看看外面,说:“这的活儿,你干得了吗?”
: n5 Z& j$ N9 G, N6 k9 x  “你教我,我能吃苦。”我听这话,有门,心里一阵高兴。说:“我啥都能干。”
3 T. t6 I+ ^5 }* }% K( r. B  川子舅想了想,说:“一会儿,跟我家去。晚上再好好核计核计。”
; G4 Z* c9 P4 A9 [  “舅。你答应帮我,我就感激不尽了。”我站起来给川子舅行了个礼,又坐下说:“今天我还得回去,那边我还没跟家里说呢。”) w! R3 o  Y/ X% H. C3 p
  川子舅一愣,又想了想说:“随你。”他说:“我这人啊,一见不得眼泪,二最恨忘恩负义。”
3 `! C0 s9 ^% l8 h# T& y" Z' k  就说川子舅说话挺冷,我再看他,心里还是挺得劲儿的。
" s5 A) d1 F. [( l  “那你回去核计去吧。”川子舅说:“哪天,你领我去看看你叔。”4 v. Y" s* T( X) f" O
  星期一要下班时,姜股长又找我茬了。他拿着我写的报表,往我桌子上一摔,说我写错了六家的税收额。我拿出原始单据给他看,说我是按单据统计的。他说我没长脑袋。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也越来越明白了他的用意。
) f/ M6 r+ ^* Y7 ?1 t2 I  回家吃晚饭时,我就把这事跟赵爷说了。赵爷让我找张叔。真去找张叔,就张叔那秉性,没准会让我随了姓姜的意。再说,这事咋得也不能跟张叔说,就他的色劲儿?我就跟赵爷说了我想搬到奉天去的想法。赵爷说去了没投奔,日子没法过。我就说了川子舅的事。
9 z  f* \5 {5 y% H1 I3 b  赵爷说:“真要是玉良的舅,那道是没说的。去奉天等你叔,也行。可就是这边你张叔这边儿……。咱走了,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人家。”
* s1 u% i. n0 v5 U3 ]4 W* S! n  “我心里有数。”我没说赵爷和张叔一起狗扯羊皮的事儿。真说那个,赵爷肯定坐不住。我跟赵爷说:“这边姓姜的黑上我了,再呆下去也没啥好果子吃。再说,去奉天,离老叔近,有啥事知道得快,也好照顾。川子舅那边给我话了;去了,我就能有活儿干。”: e4 g0 J+ @, r
  赵爷叹了口说:“这个姓姜的也是,黑你个毛小子,有啥捞头咋的?”3 J& N, N2 i. {6 s8 q" e( t% n
  我没言语。3 ~' n8 Z. Y3 \( j7 d/ A5 Z" a! N
  赵爷又说:“你呀,也是个巴叽命。真到了奉天,你可得跟玉良他舅处好了。要不,那大城市里,人更难混。”
* ^% a( {  h- r& T: V+ w  星期六开饷,我只拿到了十七块钱,我这一个月的饷钱给扣掉了一大半儿。得,没救了。我给了赵爷十二块钱,自己留了五块,我跟赵爷说明天我去奉天找川子舅。赵爷又塞回我两块钱,说去了,给人家买点啥,别像头一回,空俩爪子就见人。( J. G) E1 n6 E
  第二天我拎了两瓶酒,直接去了川子舅的车行。那天车误了点,本来一个小时就能到奉天,结果,车在奉天界边,说等军列通过,足足等了三、四个小时。等我到车行时,都快下晌三点了。( n$ A+ M# @' |9 Y: h2 G( f
  见我来了,川子舅还是没表情地说:“来了。”接着他就该干啥干啥,他忙着手里的活儿让我等他一会儿,说跑车的一会儿就齐了,收齐了车,他要领我家去。我核计,真要去川子舅家,夜里没去抚顺的车,怕是回不去家了。赵爷知道我上这来了,夜里不回去,也没事。就是明天还得上班,真要点不了卯,这差事可能就丢了。再一想,我来干咋来了?不就是打算来奉天吗?这么一想,去他妈的差事吧,上月的薪水领完了,我也不伺候了。今天我就跟川子舅把话说死,就跟着他干了。% G' S: s% q$ j$ q( u6 o
  天都快黑了,车行里热闹起来,拉车的都回来了,呜号三叫地交车、交钱。屋子里排满了人力车。川子舅忙得头都顾不得抬。等忙的差不多了,人也不大离都走了,川子舅叫“大头”。/ l1 f+ o( X* N2 l5 P
  还是那个大脑袋瓜子的爷们儿跑过来说:“啥事?掌柜的。”
; E* o* H8 A" T. ]  川子舅说:“二倔子还没回来,就他一辆了。回来了,让他收好。”又说:“晚上别忘了插门,上门板。”
4 }$ Z5 x7 S* F. e  N" H* s  大脑瓜子爷们儿说:“放心吧,真有谁来陪我,我还赚了呢。”! h6 }( |9 O, W" a( ^
  川子舅领我回到家。川子舅家也就一间量大小,像个直筒子,开门是做饭的一小间。再推门进去,是一个长条大屋,右手这边是一长条直顶北墙的顺山炕,炕上有一个炕琴,炕琴上垛着被格。炕琴也把大炕里外隔成两快儿,里面那快小点儿,外面这快大点儿;外头这块儿,炕里的墙上还贴着熏黢老黑的大美人年画。大屋左手这边,靠墙挨着是脸盆架子,上面有洗脸盆、毛巾、肥皂啥的,接着是一张桌子,两边各有一把椅子,桌子上有茶壶茶碗儿啥的,靠桌子的墙上挂着皇历牌;再往里是一个木架子,木架子底下挂个布帘,上面架着一个包皮箱子。我和川子舅进屋时,让小男孩领我去找川子舅的那个大身板子姑娘正在外屋做饭。川子舅跟我说:“我闺女,叫凤香。”跟着,他叫过姑娘说:“这是德全。”
" R! O9 I+ [+ s  姑娘说了声“来了?”我应了声,把手里拎着的两瓶酒递给了姑娘。姑娘说:“花钱干啥?”这么说着就把酒接了过去。
9 j) ~$ W" x8 Q! M+ \  姑娘摆上了炕桌。饭菜很简单,高粱米饭,雪里蕻炖豆腐。; ^! Z: e7 L4 C, A" H
  川子舅洗了脸,也让我洗洗,说:“上炕吃吧。”1 X: d' e5 s) ]0 b+ \8 `6 c8 S8 h
  上了炕,川子舅冲姑娘叫:“磕两咸鸭子儿吧。”0 e; L# P; j. W) z# Y
  和川子舅来回喝了几盅子酒,姑娘说:“你们喝吧,我吃完了。”
/ V( B* I3 X+ z+ D3 I+ s  姑娘出去后,川子舅问我:“咋样?核计好没?”8 H/ f- g( k' a) @8 i7 ^7 W; b
  我给川子舅倒上酒,说:“核计好了。”
$ B5 J1 Q# ]6 \! s! c. Z( q$ N  川子舅喝了口酒,说:“这么的。你先在我这旮儿干两天。不合适,你打道回府,也别记我的仇。合适呢,你就回去把他爷俩都接来。住的地儿,我掂兑。”
) E; f" x0 K3 G& ]  “行。”我说:“舅,我在你老着干活儿,有不对的,你勤说着我点。”0 R+ U+ |9 Q2 ^6 Q; |; H" D
  “少说不了。”川子舅说:“我这人啊,冷。能抗得住我的不多。车行里啥嘎杂子没有?跟我得瑟的,我整不出他屎来。真跟我对卤子的,我这心,能烫熟了他。”
) K: w+ H, n+ F7 n; u1 H8 _( N9 f  “舅。”我说:“你就当我是你自己的孩子吧。”
. E$ R+ \& U% t, G0 |: P  “这话,现在说,还早点。”川子舅说:“知道今个儿为啥留你不?”7 v: R8 n% K0 d+ A% D; O' y
  我说:“你是想多嘱咐嘱咐我。”2 T& m1 x; S2 D+ z$ X
  川子舅说:“还想明天和你一块儿去看看你叔。”
2 r! T  o: u9 `+ T0 K4 d  “呀,明天也不是探视的日子啊。”我说:“咱咋看啊?”
! S3 c# K3 B# j* A' M6 B  “不就是南关那吗?你就甭管了。”看酒喝得差不多了,川子舅说:“今个儿咱不多喝了。”说着,就冲外屋和风细雨地喊:“香哎。”5 K; |" ^# N( W) D
  姑娘推门进来,她像是早知道我们不喝了似的,说:“盛饭啊?”
" Y* q% S; M6 N4 _. W  “哎,问你哥要多少。”川子舅对姑娘说:“给爹盛一大碗。”- W: f4 y( s& m3 x
  嘿嘿,我直想笑。川子舅说这话时,眼睛都在笑,那劲头子,暖和得让人心里痒痒。一点都不像跟我说话那样,冷嗖嗖地总绷着脸。, a/ g" X8 M* H4 ^$ A; `+ [  C, q0 o
  吃了饭,收拾了碗筷儿,川子舅跟姑娘说:“你去李奶家跟三丫头挤一宿,今个儿你哥不走了。”) Q, I; A5 j& s2 |  v# W! `
  “她家竟臭虫,咬死了。”姑娘说:“我在炕琴那边睡,你们在这边睡你们的呗。”
+ E7 T2 ]% i3 t" A2 O, x  “啧。”川子舅一板脸,说:“让你去,你就去呗。”
7 z- m: O" y5 P* j- ]( F  姑娘没再说啥,她上炕从炕琴上的被垛那拿过被子,给我和川子舅铺上被窝,就走了。
; \6 F; i% ]7 W4 J" ^  在火车上圈了大半天,是有点乏了。我躺炕上一会儿就睡着了。睡到半夜,觉着好像有人摸我鸡鸡,是老叔……% K4 N3 g4 E9 [" U0 H; ~0 w
  老叔的手还缠着药布,他说:“药布埋汰,叔还给你裹吧。”这就用嘴唆啦我鸡鸡。我听老叔在说:“这也太大了。天爷啊,几天没见,你这yinjing比我走时像似又大了好几圈。亲娘啊,世上真难遇这么大的大yinjing,这么大的大翻头,跟个大蘑菇似的,长下,一、二……天啊,三拳还露头儿;赶头号擀面杖粗了,yinjing根儿这显细了点儿,真就是他妈的一个roubang棰。真稀罕死了,稀罕死了……”- F6 s, C- O3 b- j: o& U  `) u: f' T
  我抱过老叔的头,不管不顾地亲着老叔,说:“叔啊,你上哪了,都想死了人家了。”% J8 a0 b0 c3 X; Q' G
  老叔说:“叔就出了趟门,没核计,耽搁了。”2 C  }( z. S/ @! F1 u$ ]
  我说:“叔啊,我梦见你好几回了,一梦见你就放炮。”! U" m* b4 v/ B! P" K+ N5 K2 J; n
  老叔说:“哪有不放炮的,别逮着谁就让谁摸,啊!”
4 z- K6 a& \5 R  我亲着老叔说:“叔啊,好叔,我就让你摸。谁也不给。姓姜的要摸。我一下都没让他摸着。”
  D! Z0 U/ x( P! F, h  老叔说:“嗯。叔知足了。”
, l% J+ R$ v% ]4 |& q; _% Y  说着,老叔像我在他怀里跟他撒娇似的,也扭着棕熊似的大身板子,拉着长调,带着吭叽声儿,盯盯看着我说:“全子,叔也想你,你知道不?叔也想给你,你知道不啊?啊!”
! E! r! i5 @, T4 \7 [; Y- x! t  我说:“好叔,你的心不都给我了吗?我自个儿在学校,你那么忙,还隔几天就来抱我一宿,我那么磨你,你还是抱着我、亲着我。我知道,叔疼我。玉良出事了,你先告诉我,给我盘缠,让我走。”0 g3 p" s* ?+ i6 U
  老叔扭着身子,还是撒着娇说:“那不一样,不一样嘛。人家给,就要给。你要是不要,就是……”5 M3 f  V' Z+ C) E
  我捂着老叔的嘴,说:“亲叔,好叔。我想给你做儿子,行不?”
' U; t. y! _$ q* F" s% R# Q  老叔说:“在叔心里,你早就是我的儿子了,比亲儿子还亲的乖儿子。一个和玉良不一样,又一样的好儿子。”
- O- H9 n' ]1 L; l+ f  我说:“你看你呀,啥是一样?啥是不一样啊?”
" U  j8 [: x" T+ k9 i; ?" z7 B- P5 C  老叔说:“一样是:你俩都是爸的心头肉,爸这一辈子,都疼你俩。不一样是:玉良不能亲爸的嘴,你能可劲儿亲爸的嘴,也能裹爸的大肥舌头。玉良不能摸爸的yinjing,你能随便摸爸的yinjing,把爸的大yinjing摸硬了,还能玩命的撸、随便使嘴裹。玉良不能碰爸的腚沟,你就能,你愿意咋碰就咋碰,抠都行;你想用爸的腚,都撒欢儿可你用。”怪,这回老叔说话咋这牙碜呢?兴许,老叔知道我心里是愿意听牙碜的话,他咋就知道了呢?老叔这回还一直没亲我嘴,专亲我鸡鸡。不管亲哪,我都喜欢,只要能给老叔抱,给老叔亲,我就乐意。
; R+ V! b6 E2 a  \& }  我亲着老叔轻轻地叫:“爸。爸爸——”/ ~# p- |% [0 o5 J
  老叔亲着我鸡鸡,说:“好孩子,爸要把爸的心,还有爸的身子都给你。给了你,爸就放心了,爸就踏实了。你要了,爸就趁心了,爸就上天了。哎呀,我的活祖宗啊,我的好儿子啊,爸求你了,要吧,要吧。爸等急了。爸的后面挺不住了……”1 \$ m) ~$ s5 r' y
  我说:“咋给呀?”& q7 a- `# S# h4 G
  老叔说:“就像那天你给我那样。用硬yinjing往屁眼子里插,就是肏……”# \6 \/ c4 m5 K$ O% ~
  我心里痒得抱住老叔不知道怎么啃好了,疯了似的在老叔身上扭,我说:“爸,我的太大了,怕你疼。爸后面疼,儿心疼。”6 q, T4 F2 C" J' l4 A5 O; O: t( U  ^
  “儿呀,爸愿意,就是疼死,爸也愿意你这么大的大yinjing肏我屁眼子。”老叔说:“别急爸爸了,好儿子,痛快地,来肏吧。给爸来一炮吧……”8 M; s9 K7 c  X  \5 ^6 w
  我鸡鸡硬得直哆唆。
: B  U. p: g  ]% U% N  老叔撰住我的硬鸡鸡,说:“真他娘的好透了!硬,也大,还粗。”说着,他光着腚眼子把两大脚丫子叉巴我身子两边,向下蹲。他的大枪冲我脸上下直点头。他蹲下去了,手撰着我当当硬的大鸡鸡对准了他的后门儿。哦,挨上了,他的后门儿湿乎乎地软,也烫。他就那么两手掰着他两瓣肥厚的大屁股蛋子,把我那么大的硬鸡鸡生生地活吞进他滚烫的后门儿里……
! f" O! `( N  h% F4 x  哦,我的鸡鸡是太大了,就老叔刚才还说,就他那大拳头,挨着握三拳还露半拉头;鸡鸡头就像是个剥了皮的大鹅蛋。有头号擀面杖那么粗,鸡鸡根那儿说是细了点儿,可就我老叔那大爪子的虎口都匝不过来,鸡鸡前头粗得吓人;真真就是个捶布的大棒槌。换我,那么嫰的后门儿,说啥也塞不进去这么大个大家伙;真就塞进去了,不塞得没了魂儿,也得疼断了气儿啊。可他,就这么顺顺当当地“滋溜”一声楞塞进去了,好像他一点都不知道疼,还很高兴似的紧“哼”着,那肥的、软的、热的、一收一缩的后门儿,裹着我的鸡鸡那么欢实地一上一下紧动……, r' C( h4 O" I
  我也哼了两声。哦,我这是第一次,真是第一次进后门儿,我的亲爹、亲爸、亲老叔啊,你现在活吃了我,我都不带说个“不”字的。天啊,哦哦哦……,这后门儿里太热,太热了,我受不住了,不行了,腚根子麻了,在窜,哦……,麻劲儿在向上窜,天爷啊,好受死了。我哼着叫着:“爸啊,好爸好爸好爸……。呵呵……,爸爸,哦……亲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啊……啊!”哎呀!我飞了,我又放炮了,“咣咣”地都放进他冒火的后门儿里……* {% @/ B2 h0 Q- {' M
  静了,出奇地静。2 |. `2 Z1 T9 `% s1 m8 s
  过了一阵子,我眯眯糊糊地挣眼看看,恍惚瞅见一个满脸毛乎乎,胸脯子上、肚子上、yinjing周围、大卵子上、大腚上、腚沟子里、大腿上都是黑毛的黑汉子在我身上一晃,悄悄趴下了……
4 i. x/ i' f( k" ^  我心一哆唆,但没敢往下想,又睡了。: L) ^/ p5 |3 s3 Q
  天蒙蒙亮,我睁眼见川子舅坐被窝里,上身披着见夹袄,在抽烟。看那样像在想什么事。我叫了声:“舅”。我再摸摸自个儿下身;哦天,咋是光着的?昨晚躺下时,我穿着裤衩啊。3 I* r' z- Y& A7 O7 A
  川子舅还是不看我,他“嗯”了声,掐了烟头,回身往炕沿外一扔,说:“起吧。”这就“呼呼”地穿上夹袄。
$ _) V7 u* a/ N0 m1 c. U! L  我也坐起来穿上衣服,四下看。2 ^4 e& E5 W6 ~& m& n* H' F' Z( V
  “找啥呢?”川子舅往腿上套着裤子问我。
+ b# Q& t* A. i  我说:“裤衩。”
9 n( D; z* \' `$ A2 O  “没把自个儿丢了。”川子舅提上了裤子。- |) G- P. n3 j6 ~
  我看见川子舅没穿裤衩,他直接把裤子罩在满是黑毛的屁股上,就下了炕。; W- h9 q4 Z9 ?' @: D
  我在被窝的脚底下找着了裤衩,赶紧套上,急忙穿上衣服。正要叠被子,凤香姑娘进来了,说:“放那吧,我叠。”就上了炕。, q# L5 W8 m+ |7 f8 n1 a
  我笑笑,下了地,就去外面上便所。出了门,正寻摸着哪有便所,看川子舅从房山头那提着裤子走过来,问我:“又找啥?”  X4 O" n3 a1 N# q' a. r9 |
  我说:“便所。”: b  o/ [5 W4 j5 ?" d
  川子舅问:“拉?屎?”
  m! \; ?0 o; N2 s, ~0 ?' w: s  我说:“尿尿。”4 Y; b& K, y  t
  川子舅冲房山头那一扭头,说:“在那尿呗。”; ^  t, Y9 y& U" U  w
  我只好也去房山头那尿了泡尿。进外屋洗了脸,再进里屋,看川子舅已经吃上饭了。见我进来,他说:“快吃吧,吃了饭赶紧先去趟车行。”0 {( t) _1 ^- R" k
  刚进车行,那个叫大头的大脑瓜子爷们儿冲川子舅叫,说:“昨黑儿,我点灯熬油地等到天亮,二倔子也没回来。”
! @0 ?, \# R) O0 X+ H  一个拉车的叫:“叫哪个娘们儿留住了吧。没准这会儿还在被窝里打洞呢。”- v% t. w! p7 }( ^& k3 {4 L2 g6 e, }
  另一个拉车的也叫:“大头,你见天晚儿不着家,二倔子不是伺候你老婆去了?”
# _! M: p: F2 E$ D  大头叫:“他那玩意儿不好使,我老婆子不得意。”7 y1 p% o$ J8 Z+ y* p; M1 o
  “憋得难受咋的?都赶紧出车。肏。”川子舅骂了一句,就忙着派车。
& |8 I0 x8 i7 w  o/ O  我心核计,这帮子人说话咋这拉茬呢?
. H& i3 L9 t  M) S2 [- p+ u  答兑走了人和车,太阳都快一竿子高了。川子舅点了根儿烟刚坐下,大头走他旁边,说:“哥,这都两三天没回家了,今个儿,咋的我也得回去看看了。”: l8 Y: n7 B8 }4 I
  川子舅眼也不抬地说:“你也憋着了?”
# O: r; ^: Y) v* ^# Y" a2 o  “嘿嘿。”大头说:“这不是有人盯着吗?”说着,他看了看我。
2 v# V$ F* A* j* B. g  “你小子。”川子舅瞅瞅大头,说:“啥事都瞒不住你。”3 z% y6 c1 V; r5 g* A8 h  p1 G
  “嘿嘿,嘿嘿。要瞒住我,我就不是我了。”大头笑着,就要去咬川子舅耳根子。  U  Q% }+ W) X1 J
  “臭嘴,别往我脸前凑。”川子舅推开大头,说:“正好,我跟你说说。”他叫过我,对大头说:“这是我一个亲戚,跟我亲儿子一样。他就在这干了,你好好带带他。”
& b" Z3 G- s2 h, X, @  大头说:“那没说的。”
8 u. n' U# _( p/ |' F& |# a  川子舅跟我说:“德全啊,你就跟着老郭学学放车、收车,白天接接修车的零活。有啥不会的,你就问他。”他嘱咐我说:“得叫郭师傅啊,别没大没小的。”& x( S* v: v) I8 l0 B  F
  “郭师傅。”我向大头行了个礼。3 X7 a8 x  O% \/ I) o
  “嘿嘿。”大头抱着我的肩,拍着问:“小子,叫个啥呀?”
6 W" @* s$ Y* r: m, [  “马德全。”我说:“郭师傅,我啥也不会,让你多费心了。”6 L  [' z1 |1 X1 o( t! a
  “看你白净儿的,说话挺文诌,一看就是喝过墨水的。我是个粗人,要说有多粗呢?我哥心里最明白。”大头说着,就嘻拉嘻拉地瞅川子舅。
0 U/ q# b' x6 {1 F+ d0 I  川子舅抬腿给了大头一脚。6 ]7 P" j" t) s+ C
  “嘿嘿。”大头一蹦三个高儿地躲。他说:“说正经的。说正经的。”这就跟我说:“活儿这玩意儿,好学;就看你上不上心。”
* b' k, N1 v5 e8 ]  “得,就这么的了。”川子舅跟大头说:“你给他找身衣裳换换,这长袍马褂的,能有活儿上门吗?”$ Z+ D- q( \  j  c
  大头说:“你说的轻巧,哪有现成的?”, J+ O, v3 F% a. m) W# J
  川子舅站起身说:“肏,我那身不在那挂着呢吗?”
9 l4 o: h- a  v3 G  “整不对劲儿了,你可别跟我闹啊。”大头见川子舅要往外走,就说:“你看我哥呀,那我不回家了?你就忍心让你弟妹总荒着?”1 K: ~! V  {. E7 D9 H% [
  “我看你还欠踢。跟你说多少回了,别老哥呀哥的。”川子舅说:“二倔子八成是让局子扣住了,我先去看看,等我回来换你。”
" a3 z0 q8 s. b  “得得得,赶紧去你吧。”
+ }6 P- u& H- N  都快晌午了,川子舅还没回来。这一头午,活还不少,给自行车打个气,上个车链子啥的不算,大卸八快的就六七个。开始,大头边修车还边拿着架儿告诉我,这活儿怎么干,那活儿怎么整,也跟我唠两句闲嗑。问我多大了,家都有啥人。也问我掌柜的是我啥人。我说:“我叫他舅。”后来,一看到晌午了,他就有点嘴巴啷叽的。他跟我说:“你舅这人,又yinjing跟人家喝上了。得,咱爷俩也别饿着了,喂脑袋。”他买了两份儿煎饼卷豆牙子,给我一份儿。咱俩就着开水,吃得挺饱。
. j( P: U' G# @0 H: `+ n  到了下午,大头的话就明显见少,也摔摔哒哒地骂车、骂活儿、骂干活儿的家什不好使。我也不敢插言,跟着屁股给他收拾扔可地的工具、零件。眼瞅快三点了,我核计,今天要去看老叔,怕是泡汤了;看川子舅那意思,是让我在这干了。要打谱在这干,就得像点样干,别让川子舅看我三心二意的,那就不好了。听川子舅的话,他不能亏了我。抚顺那边儿的差事,那么的就那么的了;也用不着再和姓姜的见面,顶多跟张叔说说,咋地人家也是帮咱一回。赵爷和妞妞该啥时接过来呢?真把他们接过来,让他们住哪呢?这话川子舅也没说。我到好说,一个人哪都能住,实在不行,我就住车行。要不再等等?瞅这架势,川子舅八成是在试我,看我到底是咋回事。那,明天咋办?
$ Y( \/ T4 k$ P3 ^  昨天我临走,跟赵爷没说要在奉天呆长。这一宿没回去,他还能担待。要是两宿三宿的时间长了,赵爷肯定得上火。明天我得想法回去一趟,哪怕是当天去,当天就返回来,也得告诉赵爷一声。要不,今晚儿我就跟川子舅露露这话,看他咋说。川子舅人也挺好的,要在这混就得听他的话。
( x& F0 S) _! Q$ _" {  我忽悠一下又想到昨晚的事。我是梦见老叔了,还放了炮。可醒来啥也没有啊,放出的精水,咋的也该有点儿影儿啊?再有,我明镜儿地记着,躺下时,我是穿着裤衩子的。早起,裤衩子咋钻脚底下去了?是我做梦时自个儿脱的?梦里明明是老叔;等放完炮,咋是个混身长黑毛的人啊?川子舅大腿那、屁股蛋子那就都是黑毛,能是他?得得,别想了。还是等川子舅回来,跟他说说明天该咋整是真格儿的。
! G6 e4 x. _  x% {  眼瞅天黑了,也没啥活儿了,川子舅还没回来。我这心里有点犯嘀咕。大头也不高兴,他闷头在那抽烟,也紧着叨咕“家也回不去了”。不大功夫,车豁子们闹闹哄哄地都回来了,这个交车,那个交钱,挺忙和人。大头就叫我记帐,他吵着嚷着接车,接钱。接的车,他都细致扳牙儿地看一遍;接的钱,他都放我手里,叫我收好。这会儿,一个细高个的小伙子拉着车进来了。大头紧着叫:“二倔子,你啥时回来的?看见掌柜的没?”& f! J# B' \( D$ O: u9 f, m% {
  “头晌儿。掌柜的去不大工夫,我就出来了。”二倔子说:“昨个儿,贪活儿;给关城里了。今个儿,要不是掌柜的去得早,就给我他妈的送劳工队了。”; O1 ~; a( N: n$ y1 `5 |
  大头问:“那掌柜的咋还没回来?”2 V; l5 G) Y+ A. r
  “肏。”二倔子说:”那帮屄,还能饶了掌柜的?又喝上了呗。得便宜不占,那就是个王八蛋啊。”
# o! P) K9 `4 X  G  车都收利整了,上了门板。大头就拿把椅子,坐大门外,往马路上看。还叫我赶紧烧壶水。回头,我也拿把椅子,和大头一块在门口那坐着。; S  \" K1 s9 J; ]0 S; H/ W8 Y  O& Y
  大头问我:“水开没?”
  x2 m% w1 M4 t' r$ X; r  O  我说:“开了。”$ O& W$ }% y9 h. M# C8 h- ^: V
  “去。”大头说:“小屋抽屉里有茶叶,拿我那大茶缸子,沏上。”+ Z- N4 Z! L" M& U* R) z
  “嗯。”我起身去沏茶。% j* K3 W3 S5 j$ q+ @. ]& k5 B
  大头在我身后叫:“沏砚点”
& t( C+ W4 r2 [# P  “知道了。”
; W. Q2 i% j8 e  我还核计是大头要喝茶。沏上茶,我就端着滚热的茶缸子出来了。9 R1 k( @5 n7 Q9 j, h4 O* A/ \
  “啧。”大头看我一眼说:“你端出来干啥?放小屋去。”! @4 K& B8 Y5 D; m) a- `2 |* O
  我挺纳闷,又老实儿地把茶缸子端了回去。再回大门口,大头问我:“饿不?”
/ D% a& k) M) Z  |3 S! O+ O  我说:“还行。”3 G8 E& a" K" B" V& v
  “你们这些喝墨水的,办事说话这个不痛快啊。”大头掏出一块钱,递给我说:“去,上那家小馆,要两碗混炖,再要几个火烧。”
) m$ P; p; U) B+ w& ?& h  “哪能总花你的钱呢。”我说“我这有。”
" k  d0 M8 R0 c! ~1 V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大头我钱塞给我。
: K" \* a" R' h' K( U  我说:“要几个火烧?”
1 X0 V7 |0 I8 ~" ?  大头问我:“你吃几个?”/ y4 y$ d% h/ n% T& j, ^" v! |
  我说:“一个。”
! S. h: W: r# z3 S: t  大头说:“那就买四个。”4 [0 q" I7 \$ _# K8 X# r
  “嗯。”我应了声就要走。
% x5 ~& Z0 d4 c3 @5 `! O  W. y  大头拽住我,说:“你交上钱,就回来。告诉他是车行的,小伙计就给送。”
. m8 g8 T& [; |) @$ u+ N8 g4 n  过了一会儿,小馆的伙计真就把吃的送了过来。
" y" E& |" f3 R8 {  m7 `; h% c  大头一看就两碗混炖,冲我叫:“就要两碗?”! Y# z$ G& H& o. T: B* G1 u
  我说:“你不是让我要两碗吗?”+ D8 n4 c8 [' U/ a* [
  “你个死脑瓜骨。”大头对那小伙计说:“再给送一碗来。”6 _) p) b  V1 H+ y' ^7 A% U4 G, O9 C. g
  小伙计接了钱,走了。
( |2 R8 W5 h- m8 _  大头看椅子上的两碗混炖和四个烧饼,说:“你一个够吗?”3 S7 {# M' S3 ~9 D8 Y! X  h
  我说:“够。”$ F* f5 M% c' F* N+ ]
  大头拿起一个烧饼说:“去,把这个拿屋去。再拿把椅子来。”
; u( E7 X* i" z  我颠颠儿地又跑了一趟。就和大头一块坐大门口吃了起来。眨眼儿功夫,小伙计又送来一碗混炖。大头叫我把这碗混炖也放屋里去。
: T4 k* ~4 m( E3 k3 X) ]" p# @  大头吃饭真叫快,那么热的混炖,转身全进肚了,两个烧饼也都吃完了。我赶紧给他上屋里拿个手巾,大头也不说啥,接过手巾,擦着脸上的汗说:“这咋他妈的还不回来呢。”也撩起褂子擦赘着肥肉的胸脯子。我天,这大头这身肉,白花花的跟刚退了毛的大白猪似的。! S9 ?2 f- y( @7 D1 i) s
  大头不看我。他扔下毛巾,点上根儿烟,抽着;还是往马路上看。: }0 d5 i( Q2 y4 o2 |1 p7 K
  我也着急,也是核计川子舅这咋还不回来呢,是不是直接回家了?咋的他也应该来车行一趟,我的事他也该过心哪。我正这么核计着。大头一个高儿窜起来说:“回来了。”( P* o6 V2 G, g& x+ |7 r
  我抬头看,马路上跑过来一辆人力车。川子舅晃晃悠悠地从车上下来了。大头紧跑过去扶住了川子舅。他把车钱递给拉车的,回身把川子舅的胳膊搭在自个儿的肩膀子上,对我说:“去把门口的道挪开。”
" l+ _, z4 R9 P8 J4 j! C+ w  川子舅是喝多了。他拖拉着脚,依在大头的身上,吱吱呜呜地叫:“我回……回来了……,这……就到……到了?”
% C# `" D6 o8 d: @2 t  “哦,回来了。回来了。”大头说:“到家了。”他扶着川子舅往小屋走。" F% V# }; `: k/ M1 J
  “大头啊,大……头……,是你……你吗?”+ s4 Q6 e, T, C) B5 l. W3 x
  “是我。是我。看你这熊样?”大头脸上淌着汗。
: J0 V6 L) d2 M( \1 T) g  g8 M  “是你……我……就放心了。德……德全呢?德……全啊,他没走……走吧,谁……谁也不……能让……他走,谁……熊他……他,我跟他……没……没完。”
9 Z2 S7 l$ r0 s% L3 H$ l0 ^2 \  “德全没走,他一直等你呢。”大头摘下川子舅头上的帽子,递给我。
7 S; k0 _( U! ~  “德全啊。小全子。你……他妈的一点都……都不知道我……是谁?你一点都……都不……不知道疼……我。”
. x  f! U# K% j& ?7 I3 _  “胡说啥呢?快进屋躺躺。”大头把川子舅放到铺上,叫我,说:“拿枕头。”8 U' [  Y# U6 k6 z
  “大头啊,咱俩好……好不?”1 D! q8 R. _+ U# |0 d- g" ^
  “好好好。快别胡说八道的,听话;让孩子看着笑话。”大头还叫我,问:“茶不烫了吧?赶紧倒上。”5 {6 E/ z: c# n7 h7 B, q! s) A0 l& F
  我倒了杯茶,送到川子舅嘴边,说:“舅,喝点茶吧。”
* t: }1 E9 \+ v; G  川子舅眯逢着眼,抬起身,几口就把杯子里的茶水喝溜光。紧接着,他一把搂住大头,扭着身子说:“大头啊,快……快快……,哥挺……不住了……”说着,他扭得更凶了,像是要翻身。* u6 I* t2 g8 |
  大头推了我一把,说:“你去把门口收拾收拾,待会儿再进来。”
# D( a5 ]0 v1 q9 }9 G1 U  我赶紧出来了。
9 C+ g6 K# _+ }; g6 P  大头随手关上了小屋的门。我听见里面川子舅呜噜呜噜地说:“快……救哥呀,要血命了……”( S2 T) g) j4 v/ u+ Y4 m
  “知道。知道哥难受。”大头在压底嗓子说。- n9 `) N8 |& ?* x+ L
  “嗯。好……啊。”
4 f( c) v4 I3 ]& r' m8 Y: c  y& Y, e  “别叫。”. o8 C" \  ], B
  “不叫。不叫。”
# y; v, ^0 a) b* |  “……”" u. `+ F9 }/ Z, f/ G% Q
  “多……多呆一会……儿。啊,嗯……,嗯嗯……。”
# [+ k5 O; W( ], z! M  “……”$ {: t; J" H0 H2 n0 Z
  “好。痛……快,使劲……,嗯嗯……”  }9 D( j" b' ~5 F. Q) L( ]
  “……”
2 J. ?! B& Z: p2 `  “呜,……不叫,哥不叫……”
. g% c" u8 ]! F" K8 A) `  “……”" P( k- H9 X7 W( Y- y) ~
  小屋紧关着门,门上有布帘子,啥也看不着。我收拾好大门口的东西,心里总觉着堵得慌。他们关门干啥?大头咋还撵我出来?那我就别进去了。醉了是难受,我在跟前咋的也能干点啥呀。川子舅说我不知道他是啥人,那是啥意思?他说我不疼他。咋回事呢?
3 N, U6 x7 L  a" W* w* x7 S  我坐在大门口瞎核计。马路上的路灯亮了,昏昏暗暗的将将有个亮,细看啥,看不清。) z: L% N/ r. g1 n5 {" q8 c( _
  起风了。看看天,明天可别下雨呀。
5 R/ g' v. E: t& V  {/ b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屋那儿有动静。我回头看,是大头提溜着裤子从小屋里出来,往我这走。看样儿,是要撒尿。+ Y1 Q# t  F, J7 z5 f  [9 G
  大头急走了两步,出了大门。他不看我,站离我几步远的墙根那儿,背对着我,掏出家伙儿,“哗哗”地撒了泡长尿。他抖了抖,系上裤子,点了根儿烟,坐我旁边椅子上,指指我剩的半碗混炖说:“剩那口,不吃了?”& e. a  g) T8 r# I8 i8 v  S: Y
  我说:“不吃了。”2 X+ u8 w) B  U
  “别糟贱了。”大头拿过碗,一仰脖,把那半碗混炖全掫肚里。
$ A1 `* p$ z+ v8 ^9 e; m8 i  我问:“我舅咋样了?”2 ?* |: f2 [8 w$ J
  “睡了。”大头说:“呆会儿醒了,热热屋里那碗混炖,给他吃点。”
( S+ g# t) J; ~+ |7 N6 W* K0 Z  “嗯。”我答应着,又问:“郭师傅,刚才你咋还撵我出来了?”% k& \6 R& q+ h2 k
  “嗨,你是不知道啊。”大头弹了弹手上的烟。
3 t/ ]/ F  c  I! }0 G: o2 U$ Z3 f  我问:“咋的?”* z9 {0 w- R+ H$ v/ ]9 g
  大头抽着烟说:“你舅他一喝多就掉腚。落毛病了;一掉,跟小孩拳头似的。哪回,都得我都给他整……”9 l, _  d: W* ]( `' P# x$ m
  “啥是掉腚?”我不明白。0 k; M- N: O+ R  [3 A# i# S6 v
  “肏。”大头瞥了我一眼,说:“就是腚眼子涨出来了。”( s$ Q# a9 k) }# O3 ~! j
  我说:“哪咋不上医院看看?”& j1 F! T, f- ~+ ~8 d% [
  “膘啊?”大头说:“老爷们儿那地方,是谁都能看的?”
3 A( b$ a/ e" f, D7 h) S' A  我没敢吱声。
8 v/ I8 W* {2 h  过了一灰儿,大头自言自语地说:“这也是命苦人啊。看他这么个魁实的人,人堆儿里一站,跟个铁塔似的。谁能知道,他遭得那个罪……”
4 ~3 Y( L" L* S9 j9 a  我听明白了,大头是在说川子舅。我看看大头,不明白地问:“遭罪?”! c' P# Z9 n0 x& r5 T
  “可不。”大头抽着烟,跟我说:“康德六年(1939年),我和你舅在大安烟卷楼烧锅炉,咱俩处的挺对撇子,没事总在一块儿喝酒。那年春天,你舅跟锅炉班的那个小日本班长打架,被厂子开除了。那时候你舅妈刚死,闺女才13,你舅一个人拉扯着闺女过日子。没了差事,日子就抓瞎了。赶巧儿,我有个山东老乡在铁路上,说是铁路那要人;我就让你舅去试试。人家一看你舅这体格,还多少认识点儿字,就把他留下了。时间不长,你舅还混上了个跑车的小班长,挺高兴。一到休班,他就找我来喝酒。他走班跑车,不在家,就把闺女扔咱家。哪曾想啊,前年阳历年,你舅的一个亲外甥犯了事,带着一个同学从北边跑出来。这俩小子拿着假出国证,还正坐你舅跑的那趟车。你舅也不能眼瞅着自己的亲外甥,让小日本给逮了去啊,这就半道把那俩小子放下了车。就这,你舅丢了差事不说,还进了班房。”+ _( s. S( q5 M9 Q
  外甥?假出国证?班房?我心蹦蹦乱跳。心说,大头说的那两个小子就是我和玉良啊。川子舅是为了我和玉良丢了铁路上的差事,还……
! S4 u3 T- r" j; Z9 n  我问:“啥是班房?”我没敢说,那俩小子就是我和玉良。
) B7 _$ T3 X! l  U" i* }  还没等大头跟我说啥是班房,就听小屋里川子舅在叫:“大头啊,大头。”# z2 x* ?6 [! Y- t$ Q: U# {
  “哦肏。醒了。”大头扔掉烟头,跳起来,赶紧往小屋那跑。7 x* S% e( T: s
  我也赶紧跟了过去。1 `; j9 i4 J" w
  川子舅已经头冲外,露着肩膀头子躺在被窝里。大头俯在川子舅脸前说:“吃点啥不?”7 L" P# ]# p- X+ f5 ?. r
  川子舅说:“你回家吧。”- H; @2 P# i" l
  “拉yinjing倒吧。”大头说:“都这么黑了;你想让小日本抓了我去啊?”+ u8 L, Q& m- I. P8 e- ^& p
  川子舅说:“这不是有德全吗。”" Z! v5 a- }+ D
  “他一个孩子,我能放心吗?”大头起身拽开铺上一个被子。
! C$ x1 j8 ?' x/ b/ [6 o  “舅。”我赶紧说:“郭师傅给你买的混炖,我给你热热吃吧。”7 b$ w7 c& z. ^0 P1 v
  川子舅看看我,冲我摆摆手,说:“德全啊,今晚儿在这凑和一宿吧。”3 j/ ^+ C* Z7 T$ t1 \3 g8 i
  大头对川子舅说:“真一口不吃?”
" K: z, X+ M' s  川子舅蒙上头说:“不走就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X) b9 O# n/ k3 j/ G1 k3 _
  “别热了。”大头跟我说:“睡觉。”
* V& y8 v# J8 `% d7 Q5 G" M+ o* p  这一宿睡得还挺消停,就是这俩爷们儿的呼噜一个赛一个,打得山摇地动的。
0 b. K: D0 S2 y$ _7 i) d9 ?, ?  第二天早晨派完了车,大头就拽着一辆坏了的人力车,到大门外去修。我就把昨天下晚大头让我收的钱,如数交给川子舅。) d8 |7 Z6 s! M, x$ _1 ?$ G! e
  川子舅收拾着剩下的派车牌子,看看我,愣了。他问我:“这是啥钱?”
' S! R8 y% ?( v2 N6 ?# u  我挺高兴地说:“昨天下晚,郭师傅带我收车,他把收上来的车钱都给了我,还让我记的帐。”我赶紧那帐本给川子舅看。4 r& g6 _3 ~, @4 `3 w- s3 s1 `
  川子舅看看帐,说:“嗯,记得不错。”他又问我:“钱是大头交给你的?”- S0 d  U) R+ S
  “是啊。”+ x  D% D6 s% H
  川子舅虎眼一瞪,冲大门叫:“大头。”  Z) h5 C0 s7 A0 y8 {7 U/ Z
  正在大门外修车的大头回头说:“又yinjing咋的了?还没醒酒啊?”  [( o. |  m# ~8 w
  “给我滚过来。”川子舅把钱往桌子上一摔,说:“你是不是要跟我分心眼儿啊?”
) T3 h; r, }! `2 P/ b  我看事不对劲,核计可能他俩有啥话说。我一个新来,站中间,不好;就想走开。
. `0 C  I( q0 ]" a: O  川子舅叫住我:“你也给我老实儿地站这。” 他指着大头的鼻子说:“我不就说了一句‘德全跟我亲儿子一样’吗?咋的,你就跟我玩儿这套?”$ |& w; _9 q- O4 R
  “得。”大头脸红一阵白一阵地说:“亲哥,我啥都明白了。我不对,别骂了,行不?”
6 w+ J  E7 o' P; C: C# e  “你少跟我哥呀哥的。”川子舅说:“我叫你自个儿说说,我这点老底儿,哪一丁点儿背过你、哪一疙瘩儿瞒过你?我真想一把掌拍死你。”
6 h/ l3 s5 g' A5 ^/ O( p! S; Y: H& w3 z  “嘿嘿。”大头说:“哥。不,掌柜的。我不也是……”
- E+ T# I# y7 b) T: F' W  川子舅紧盯着大头说:“是啥?”$ a# R  h/ R, i% j; f
  我想给郭师傅打个圆场儿,就说:“舅,郭师傅是……”6 T/ B$ F! k% [, E
  “啥也甭说,我都明白。”川子舅看着我说:“你,小全子。要在我这干;人面前,我是你掌柜的。老郭就是你师傅,师傅是个啥,你知道不?师徒如父子,师傅就是爹。明白不?你个生瓜蛋子。”& ]3 Y8 X5 Z, \. e7 b5 g
  “你瞅瞅你。”大头也来劲了,他冲川子舅说:“还跟孩子叫上劲了,他个新来乍道的,知道个啥?我不跟你说了,都是我的不是。咋的?还让我给你磕一个啊?给你个天梯你还上天了呢。”
4 P- b; g: M' s) `7 [" k  要说也是邪门儿,看大头来火了,川子舅到蔫了。他一倔哒收拾收拾桌上的东西,就去了大门外,修起了大头拽出去的那辆破车。
2 c; w) @( c& `/ t; f+ u  我心里不得劲儿,抹开了眼泪。) Z6 H9 w" P( Y' b
  “看你这孩子,眼泪瓣子就那么不值钱?”大头冲大门外叫:“把孩子撩哭了,你得劲儿了?”回身,大头又吓唬我说:“你舅可是最看不得眼泪了,回头他再跟你耍驴,我可不管了。快别哭了。”这就捞过一把条帚塞我手里说:“去,把屋地划拉划拉。”
4 [/ N, N/ {6 B$ y0 {( z  X  这会儿,川子舅在外面叫大头,说:“趁着没活儿,家去吧。”
8 f9 @: m2 S- u2 e# U! S  “家去就家去,再挺着。我老婆子不来挠你才怪的。”说着话,大头换了件褂子,就走了。
6 @8 c" P2 Y5 C5 \. l# y: ?( {1 S7 G  大头一走,我心里像是没了主心骨儿,说啥也不敢正眼瞅川子舅。本想跟他说说抚顺那边的事,说说我临离开抚顺跟赵爷也没把话说死,说说到底他想咋安置我。可看他也不吱声,我也就不敢张这个嘴。整个一上午,我这心憋曲得直抓挠,兴亏不断线地有活儿来,里一趟外一趟地忙和,总算把时间打发了。. [6 C$ l8 @8 d3 j( D8 U& _' `
  川子舅一直在忙,也时不时地冲我喊一句:“虎牙钳子”、“油壶”。我就赶紧给他送过去。他只管接过去,看都不看我。
9 {+ x0 `% ?1 Z" w4 a& L; C( ?# j$ U% p  快到晌午了,我核计别等川子舅喊饿了。昨天大头买的煎饼卷豆牙,挺好吃。我兜里还有四快钱,真回抚顺也足够。川子舅昨晚就没吃饭,今早儿也没咋吃,一头晌他也没闲着,肯定饿了。我用了不到一快钱,就能买了四份煎饼卷豆牙子,想给川子舅三份,我一份就够。买好了饭,我又倒上了两杯热水,走到川子舅身边。我这心就跳啊,不知道是再叫“舅”,还是叫“掌柜的”。得,我一咬牙,啥也没叫,小声说:“吃了饭再干吧。”1 J% Q; ~/ N! e( R0 \0 l
  川子舅回头看我,说:“咋又这副受气的架儿啊?跟小脚媳妇儿似的。”
+ Y$ d7 Z, K( `& }1 \3 p0 B8 ]  我强笑笑说:“我买了煎饼卷豆牙。还挺热你。”3 n  ], s' l, J* d* \9 Y9 e
  “哈哈。你也知道我得意这口儿?”川子舅敞敞亮亮地说:“真哦了。吃饭。”这就扔下工具去洗手。他看着桌子上的煎饼卷豆牙说:“买这么多啊。”就问我:“你吃几个?”
6 {2 t5 T" D- O% d2 O2 c  我说:“一个就够。”这个川子舅啊,早晨的事儿,这么快就忘没影儿了?心咋这大呢?
2 t! `  T7 h3 j' P  “喂猫呢?”川子舅擦着手,说:“你两个。我两个。不偏不向。”说着抓起一个煎饼卷豆牙,大嘴一张咬去大半个,把满是黑胡茬子的大鳃帮子塞得鼓鼓的。再一口,一个煎饼卷豆牙没了。他咕拥着大鳃帮子说:“好吃。”/ m& Y0 D6 C: q- Z& @+ V' I
  “那就多吃点,不够,我再去买。”看川子舅吃得挺香,我心里松快了一大半。
" h. A& f0 W( i' H  T7 E0 n  川子舅又抓起一个煎饼卷豆牙,咬了一口说:“对了,吃了饭,你回抚顺一趟。要不,老爷子就急疯了。”
/ s1 `( y& s) V  ]* L$ ]' ^4 }4 c- g3 T  哦,他还没忘了这事儿。我一阵高兴,说:“舅,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
& S; W; h4 N4 G) H( q- ~) o  川子舅也不容我说话,他说:“回去收拾收拾,把你爷和你妹子都接过来。家什,能要的就要,不能要的就送人。”& m2 n: J& Q! [) {' W
  “舅……”我想给川子舅好好说说。可川子舅还是一个劲地直管说他的。他说:“你别看你舅喝酒,你舅不糊涂。”川子舅掏出十块钱,拍桌子上,说:“冲你叔。你的日子,我也得接着”' }9 U0 n4 w7 ^- }6 t1 u: R
  “舅。”我心里很感激,可还是不托底,就说:“我把家都搬来,住哪儿啊?”
* K# J. s4 t) @3 B2 M! H  川子舅说:“你到底想不想在这干?”8 r9 b5 X) _+ Z+ z
  “想。”我说:“其实我来那天就打算跟你干了。可我看你……”
1 F  y3 Y& p! J, r5 ^9 @; ^1 Y+ O  “看我啥?”川子舅说:“是,昨个儿都说好了,咱去看你叔,这也没去上。今个儿吧,大头又回家了。你也看见了,我也没闲着。要说我和你叔呢,不说是一块儿光屁股长大的吧,那也是打小就要好啊。我也是真不知道他在奉天;不知道,那讲不了。现在知道了,咋的我也得当回事。你叔这事呢,你也知道,那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拉倒的,赶趟儿。眼下要紧的是你,那边还有老爷子和你妹子。现在我也不问你,在我这合适不合适的了。你别看我他妈的不吱声,就这两天半,我还真就相中了你。赶紧回去,把老爷子和小姑娘都接来。我都有安排。”
3 i# T2 P- A* ]" h; [, L  “那……”我说:“车行就剩你一个人了。我……”
- c6 H* y  ^& M2 V7 E# Y' E  “再磨叽,我踢你了。”川子舅又把眼瞪圆了。3 A) G! [" }& t( q1 Z
  下午三点多我到了抚顺。离家不远,我看门口大树底下还是静静的,啥也没有;我心格蹬一下子。核计,是不是赵爷又和张叔在咱家扯蛋呢?这就赶紧快倒腾了几步。走近了,再看,家的门开着;我心算是落了点儿地。我高兴地喊:“妞妞。”' X' Q9 ]. l% ?, Z* O: D6 S: w3 W
  从家门里出来的是张婶。她说:“俺那娘哎,可是回来了。”这就把我拉进屋。
$ t& U3 n; H& b% R  我看赵爷在炕上趟着,脚脖子上缠着药布,胳膊使药带子吊脖子下。我紧着上前问赵爷,说:“爷,你咋的了?”! w6 R7 f% s! Z$ L: @: A- Z( g
  “不中用了。”赵爷冲我摆摆手。
& K: \# e$ A3 I  妞妞跑过来依我身上,说:“爷爷让拿枪的打了。”
$ r& ]7 w9 w. i3 l# W  “都怪俺啊,”张婶说:“你走了,你叔就打发俺过来,给他爷俩做饭吃。前儿,就是你走的那天下晌,你爷说要喝小白菜汤,说要上街去买,俺可不依哩。俺说,俺家里有,俺回去做好了,给你端过来。俺还嘱咐他,可是不敢上街哩。可你说说,这老汉儿,他应得好好的。等俺回来,可就没见到人哩。俺这就放下钵子,撵大街上去寻。俺听着街上有闺女哭,心说这是谁家的闺女在哭啊?俺那娘,是俺那妞妞。你爷趄歪在地上,妞妞拽着他哭。俺跌豁着颠过去,问妞妞,这是咋了?妞妞对道俺说,拿枪的绑着一队人走,他爷俩闪不跌,爷爷给砸倒了。”9 p" ?- A1 {4 d. b6 c  X
  妞妞说:“爷爷胳膊肿那么大,脚也肿那么大。”
$ ]; T7 F8 L( R3 \  “赵爷。”我说:“伤得厉害不?”7 f- D- G& i4 {* h
  “没事。”赵爷说:“脚脖子,掉环了。胳膊挨了他妈的一枪托,断了。你张叔找来了大夫,打上药了。他妈的小日本子抓‘浮浪’,街两头一堵,见年轻的就绑,是年老的就撵。”
9 I9 U, O+ B8 ~2 F4 s  “大侄子,你回来俺可就放心了。”张婶说:“饭,俺都给你爷做好了,趁热,快带妞妞跟你爷吃吧。俺也得回去看看俺那个家,顶煞儿俺再来。”张婶说着,就走了。& k$ ^2 S! T& C0 i( \) t
  一看赵爷这样,我也没急着跟他说要往奉天的搬家的事。就盛上饭菜,那边让妞妞自个儿吃,我喂赵爷吃。赵爷像是挺着急,他问我:“你这几天都在你舅那?”
% w- y8 w  A) F4 e$ p  “嗯。”" B8 d" c6 ~. s( |& ^; B
  “你舅咋说?”
' t, C) }* B- i+ p; {' W: }  “吃了饭再说吧。”0 p. Q" P7 F- ^( M& E3 C" h. a/ _
  “你看,你这孩子。就不知道老的为你揪着心吗?”赵爷说:“吃了饭,赶紧谢谢你张叔一家子去。人家还给我找大夫、抓药;我给他钱,人家说啥也不要。咱踏着人家的人情,就够不落忍的了,咋还能占人家的钱呢?”赵爷说:“炕席底下,你临走留下的十五块钱,我花了两快。我估摸着,看病得个十快八块的。咋的也给人家,听见没?”' d* F: S- j( I
  “嗯”我说:“知道了。”+ U5 e* J# Z  w( b
  正说着,张叔来了。我赶紧让张叔坐下,说:“张叔,我爷正跟我说要去谢谢你。”8 W5 r& H- B+ a
  “谢啥。”张叔说:“没出啥大事就万幸啊。”# j, f( y$ g) G( d; @# Q" u- v# Q
  我把兜里川子舅给我的十块钱掏出来,递给张叔说:“我爷正让我给你送过去呢。也不知道够不够。”+ A- n7 z# z0 u5 x' p+ H! {- R- X
  “外道了不是。”张叔不接钱。8 v$ w# b( a$ o7 V& O3 h4 O
  “他叔。”赵爷说:“你别让我着急了。”
8 C" b7 M8 U' }! T* J) u  我吓唬张叔说:“张叔,你要不拿着,我爷就不让我上炕,不让我进家门,他就撵我走。”3 E) _8 I1 e% d: ~( [& O, {. @
  “大叔。”张叔跟赵爷说“你看你,难为他干啥。”1 N3 y9 t- _% s1 G9 K
  赵爷说:“那你就痛快儿拿着。”
- T( b) v( ?  I! M, O* n' n. [  “好好。我拿着。”张叔接过了钱说:“可我也没花这么多啊。”2 L" H$ J: @9 j* p; c
  “张叔,你就都拿着吧。”我说:“我走这几天,竟张婶给爷爷和妞妞做饭了。”
5 ?8 i3 w, b8 e7 u# ^  “那我就不客气了。”张叔把钱揣到衣兜里,对我说:“你小子,真不打算在这干了咋的?”
' }0 Y# r. j$ h  t# u; y( G) _  我没吱声。
: A% O# R0 J( K; a: o! L. ^6 f  张叔说:“你看你,说话呀。”
+ e0 \3 ]& U! y# Z/ C: H  赵爷也说:“你张叔问你话呢。”
$ L+ v) S7 t( ^% F! Z1 K  得,我一看这也耗不过去了。就说:“张叔,这里我是不能干了,可我还得谢谢你。”! l5 ~$ P% _) f( `/ _9 i
  张叔说:“竟说那没用的。”
7 W/ P$ v2 R- |) D  我说:“我在奉天找到了我舅,他在北站对面开了个车行,我过去就跟他干。我想把爷爷和妞妞都带过去。”说着,我看看赵爷。赵爷像早知道似的,他抓着我的手,拍了拍。. A7 i5 O/ Y' u3 m6 t; m  G) \
  张叔问:“啥时走?”) L' w, f% n4 U
  “我想快点,我舅那正忙着等人使。”我跟赵爷说:“爷,咱明天就走。行不?”
2 L( Z$ k9 ^& u8 A" h3 F1 c$ k/ x  赵爷说:“你打谱。”
- P! s  x4 Y2 ~. x+ G2 L- X  “也好。”张叔想了想说:“姓姜的才提了署长助理。我看公署那里,你也别去了。奉天那,那有你舅,比我强。”
& G# U8 r. E; J6 Q( r  “大侄子。”赵爷对张叔说:“你这么说,让我这老脸往哪搁啊。”  P' N' H* K  h* y9 o, s
  我也说:“张叔,我走到哪,都不会忘了你对我们的好处。”
' T* u* t! H2 j  张叔看看赵爷,跟我说:“老爷子这腿脚?”
2 Y* L) x, k* \  “没事。”赵爷说:“我还能走动,也能领住妞妞。咱家又没啥,行李还是你的呢。”; c, ?5 ~3 A- Y1 a6 _
  “是啊。张叔。”我说:“一会儿我就把房子退了。这里也没啥,你看能用的,就叫张婶来收拾收拾,拿回去用吧。”
2 e- S& m% Q% [1 G8 c5 F9 P  “好吧。”张叔说:“你真打算明天走。一会儿我陪你一块去退房子,省得房东这个那个的。”
2 Q' o: g/ s5 v  啥是好人,帮过你的人,不是好人吗?有时侯我一想到张叔,就总这么核计。可又想不明白,总觉着,张叔的好,就是和老叔不一样,说不上是咋回事。
+ Q6 s. E3 R) v. n* N  天刚见亮,吃了早饭,张叔一家子都来了。本来我已经收拾好了要带的东西,就一个提包。可张婶还是这也带着、那也别扔下地又给我包了一个大包,也把三床被子全都给我捆到了一起。" o  V" f* f- G- \9 H; H' M7 T( Y& a
  “我的好张婶啊。”我跺着脚说:“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背不动这么多东西啊。”
* M5 h* Z4 I2 X$ v0 o  “俺那孩儿哎。”张婶说:“你可是不知道哩,过日子缺了什么也不中啊。”
6 ?' k! t) N  N5 a3 C1 P  我就又求张叔,我说:“张叔。你就别让我带这么多东西了,我真背不动。”. p$ H( k' V; n) Q  X
  “挺大个小伙子,竟说那没出息的话。”张叔说着,就叫人力车,还一下子叫来了两辆。张婶也不管这个那个的,把东西都塞进一辆人力车里;看那劲头儿,比我都楞实。张叔就扶着赵爷上了另一辆人力车,也把妞妞抱了上去。看我还站在那打磨磨,张叔叫我,说:“快上车吧。”
; k$ T. o- [# p  张婶过来,抓着我的手说:“这老的老,小的小的,可是难为俺孩儿了。”说着,拽起衣襟就抹泪。( K0 y5 ~  S1 B, A6 r+ F* X$ a( p% P! `
  我也挺难受,说:“张婶,有空我就来看你。”
. Z. o, Z) r) W5 ^  “俺那孩儿啊。”张婶说:“有了难,别耗着。过不下去了,就再回来。”+ `& ]! {+ x, _& Q& V7 x. Y
  张叔在一边叫,说:“这个磨叽啊。”就把我推上了赵爷坐的那辆车。" |  V1 Y( t9 R9 C# M- o. H
  车跑了起来。我坐车上还是核计,这一大堆东西,还得扶着赵爷,还得拉着妞妞,可是要血命了。
+ w2 F4 Q& S6 s4 u* q  车子到了火车站。张叔“咵呲”蹦到我眼前。
' x4 g6 Y/ G  j& P7 p& S  “呀。”我说:“你咋跟来了?”5 j+ ^) I- Z) P
  张叔也不回我话,他忙着把东西卸下车,跟我说:“你在这看着,我去买车票。”
$ q- m5 v$ L4 O" L& ]0 V; ~  “我去吧。”我这还扶着赵爷,张叔就走远了。我紧着喊说:“给你钱啊。”( R# f3 x8 d8 m6 L
  上火车时,我背一个大包,扶着赵爷;妞妞拽着赵爷的衣襟。正核计那两包该咋办?张叔扛一个包,拎一个包,在后面拱我一下说:“快走啊。”这就都上了火车。这边我喘着粗气还没站稳,火车就开了。
5 `( K6 T1 L% K& T- b. P5 t: W; T  我回头看,张叔还在车上,心里这个过意不去啊。我说:“张叔,你看我多没用。”" X  H4 e* G' K" \
  “竟废话。”张叔说“快找地方把东西放下,给老爷子找个座啊。”7 I) Y- v6 I8 V) t( i
  车上人不咋多,东西放好了,人也坐下了,我跟张叔说:“张叔,耽误你上班了。这咋说的呢?”/ U# \0 ~3 Z% }2 ]0 q$ e5 [
  张叔笑着点上烟,抽着。他说:“你婶子让我跟来的。她托人,给我请假了。”' j# P0 Y4 [" s) |- c0 m* q" J( g
  要不说大人想事就是周全。张叔买的是到奉天北站的车票,出了火车站,我一看,前面不远就是川子舅的车行。我跟张叔说:“太好了,这可省老鼻子事儿了。”我让张叔在车站广场上等一会儿,就跑着去了车行。7 v- E/ V; M9 M' D/ M, R. _
  车行大门前,大头正蹲在那修车。我心里高兴,扯脖子喊:“师傅,我回来了。”! d4 Y; L5 }; j9 i) K& T- ]
  “你小子啊。”大头扭头看看我说:“想我了?还是想你舅了?这么快就跑回来了。”6 t1 f* l2 j& P1 [# ~
  “都想。”我说:“我舅呢?”' I9 ]9 T% S- `; o1 m2 a
  大头说:“屋里呢。”, q  p- a: {" _! j* ]7 R
  川子舅像似听见了我叫,他迎出了大门口。
. V6 i' }, K: _& f: S. H  “舅。”我高兴地说:“我爷来了。”5 n& o) n6 W6 K- x/ I) _
  川子舅问:“人哪?”4 I9 }- e# T2 L( K( U2 C, S
  我说:“他走不动了,在车站等着呢。”0 X! J( P; h5 T* T9 b
  “大头,盯着点啊。”川子舅回屋换了件卦子,就朝车站走。
+ u( N; y8 s5 E: K- C" a+ [  “舅。”我一路小跑地紧跟着川子舅,说:“多亏老叔的那个朋友送我们。”8 c& |+ Q6 F3 f0 j
  川子舅问我:“他叫什么?”
  ]6 k0 k* ~! @3 S( a1 B0 `3 P  “张保生。”我说:“我叫他张叔。”+ A: F" Q6 e+ @
  到了广场,我拉着川子舅来到张叔跟前说:“舅,这就是张叔。”
/ T; T+ A/ u' _; V; a8 Q- @# O  “幸会幸会。”川子舅双手抱拳举过前胸,说:“一定要到家坐坐。”
6 o- C& d& g% o8 v  “打扰打扰。”张叔也抱拳还了礼。
: o6 L! m" `- x* X8 X+ N( z  我这就去扶坐地上的赵爷起来。川子舅转身也来扶,说:“你老就是大爷吧,我是玉良的舅。”
8 \1 X; V$ Q) O+ }- g) u, C  “好人啊,好人。”赵爷抓着川子舅的手说:“来给你添乱了。”
# t8 N1 h# O  Q7 a7 `8 ]2 z) u  “一家人,咱不说两家话。”川子舅说“大爷。这手、脚都咋的了?”( h3 E4 \" |+ t- v6 k
  赵爷说:“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4 i/ x! a/ C0 a- m: c  我叫过妞妞说:“妞妞,快给舅舅磕头。”
! |+ J0 Y0 T4 q3 c; ^  川子舅拍了我一下。他蹲下去,拉过妞妞说:“这就是妞妞啊,多俊。咱家还有个大姐姐,这回你有伴儿了。”川子舅起身,回头跟我一立眼,说:“叫车啊。”6 v. B9 ?$ C+ b! _1 L7 z6 U$ B
  我这就赶紧去叫车。" V# }1 W6 A: B( a# ?8 S) p; G' O/ b
  川子舅冲我喊:“叫两辆。”4 a, ]5 O- q6 c+ }2 B
  把东西装上了车,人也上了车。川子舅拉住我说:“你去车行盯着点,让你师傅来家喝酒。下晚,你把车都收好,让二倔子留下,就赶快来家。”, r' t0 h7 G& \. p
  我说:“行。”就回了车行。2 E& D) B* C8 [3 y7 ]/ r5 C
  到车行,我把川子舅的话跟大头说了。大头说:“竟yinjing扯。正来活儿的时候,咋走?”就又接着干活儿。$ |, d& n2 i. _: U+ d# s
  过了一会儿,我跟大头说:“师傅,你生气了?”6 E8 o8 t' P+ Q, w! [' m# j' z
  大头看看我,说:“好好的,生哪门子气呀?”
, Q# `( E& }+ T( t- \4 d% I  我说:“我舅也是好意,他想让你去喝酒。”. `9 }( a9 V% W, C- I7 I
  “你寻思我跟你似的?”大头笑了,他说:“我估摸,二倔子今个儿准早回。早起,他就说跑肚拉稀。好汉架不住两泡屎。”' t; _# ^) ^# e# B7 |) z# G7 v8 R9 _
  话还真让大头说着了。四点刚过,太阳还老高呢。二倔子回来了,他人还没进门,撩下车子就往便所跑。不大功夫,他捂着肚子坐大门口直裂嘴。大头逗他,说:“要生了?”
& I8 W$ @5 e, Z# O  “哥啊。”二倔子说:“你就别拿我开心了。都yinjing拉淌黄儿了。”
1 Q4 Z6 m% e7 k7 j, j) m3 c+ Q  “活该。咋没拉死你呢?”大头说:“你不听我话呀。出车时,给你药,你楞充大个儿,说啥也不yinjing吃。”
5 a4 u$ l$ U5 H/ {0 O  “晌午饭我都没敢吃。”二倔子说:“亲哥,那药还有没?”
& K8 f8 x  _" @! V; q7 L  大头收拾着修好的车,说:“还在桌上呢。”& Z( C) o2 D  R# K" ]
  二倔子捂着肚子去了小屋。一会儿,他出来跟大头说:“哥,你这啥药呀?跟王母娘娘仙丹似的。这肚子立马儿不疼了。”- I1 T# l% g0 u; {' }, Q4 @' A$ l: u
  大头说:“告诉你是啥药,我也就不是你亲哥了。”" i, L7 I$ D2 _* E! K0 s0 a: `
  “好哥,我一辈子的亲哥。”二倔子抱住大头的大脑瓜子,“呱叽”亲了一口,说:“我不问啥药了。求你再给一包儿吧,就一包。”
5 b1 L; x8 k3 U5 E( R( M/ r5 N  “冲你那得瑟劲,真不想给你。”大头给了二倔子一撇子,说:“等我洗洗手。”
- u' n5 w- ?) |  “倒水。倒水。”二倔子赶紧给大头去倒水。
0 g# P1 D/ }7 R  大头又找出个小纸包给了二倔子,他跟二倔子说:“分两下吃。可别yinjing多吃啊。”: R  t( O" a4 j8 b+ W4 P" e
  “哎哎。”二倔子点着头答应着.5 \2 F0 u! E; s
  大头说:“今个儿你早回了,也别闲着。”$ w, E, I2 r' H" g/ c& f
  二倔子问:“干啥?”
: H5 J: A' j5 B0 {/ Z0 b- C  大头说:“一会儿给我把车收了。”' c* i- x' G2 L
  “亲哥。”二倔子嘻嘻哈哈地说:“想招我做女婿,你闺女还不知道在哪老娘们儿腿肚子里转筋呢。再说,也差着辈儿啊。嘿嘿。”
$ ?3 _6 Z( ~+ G* }  “小兔崽子。”大头狠踢了二倔子一脚,说:“我让你胡沁。”
  n/ W5 U* a. Y: A# W2 S  “不敢了。不敢了。”二倔子冲大头做着揖,说:“哥,你真这么信得过我?”
8 l" d$ x$ h( ?6 X9 g  _  “你只管收车;车钱,等明早我收。收好了车,门插好,等我回来你再走。”大头换着衣服说:“这会儿要有活儿,愿意动弹,你看着整,我也不记了。可别给我丢了东西,别惹祸。不愿意动弹,你就歇着,看好家。”
/ I- M" P! h. M( F4 J. U% \- C7 s  “哥。”二倔子说:“你都这么说了。再咋的,我也不能不知好歹啊。”) j# z) d* i7 e. L6 ]
  我和大头到川子舅家时,川子舅和张叔、还有赵爷已经喝着呢,妞妞让凤香领出去玩了。进屋,大头先给赵爷行了个礼,又和张叔拉拉手,就上炕坐下和他们喝了起来。川子舅让我也赶紧坐下一块喝。3 ~0 D$ \/ K- o4 e0 b
  赵爷跟大头说:“听他舅说,小全子在你手下干。让你多操心了。”
5 f3 w9 b+ p4 e- a/ r( q( y  “操啥心。”大头说:“大不了多挨点斥儿。我这人,没正经的。”
! p9 F1 A3 @: ]( w5 F  “孩子嘛。多说着点,好。”张叔对大头说:“我叫张保生,属狗。敢问师傅尊姓大名,贵庚多少?”
, D0 g: A) s0 x0 Y! l- ]5 X6 J5 t# F  “嘿嘿。”大头说:“大号郭建林。属猪,比哥哥小一岁。”
3 F0 Y: ?3 W+ o  “看郭兄弟也是个实在人。”张叔说:“来咱哥俩干一个。以后咱俩也是兄弟了。”% n: u; W; ^4 B4 l1 j% c
  “好话。”大头举起了酒杯,说:“德全在这旮儿,你尽管放心。”
' ^1 x0 J) k4 f7 V1 E0 |# c  “大哥也一起来吧。”张叔也举着酒杯对川子舅说:“大叔一家有了着落,我又结识了俩朋友,这都得感谢大哥啊。”
* K: F7 F1 T5 z: \/ u  “好。”川子舅端起酒。三个人,一饮而下。* A. e# r- o# c
  喝了酒,张叔说:“郭兄弟,我这真是为了等你,才又多坐了一会儿。大哥说你就是他亲兄弟,我核计,咋得我也得等你来,这不等来了。哈哈。咱们来日方长,今个儿,天真是不早了,我得赶回抚顺。”说着,他递给大头一张名片,说“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真到了抚顺,不蹬我家门,那我可不乐意啊。”
7 C9 I) i$ _5 c; J8 H  大头给过名片说:“咋的?哥哥要走?”+ k3 P  n0 X! b1 O& X+ h% a
  “是啊。”张叔说:“看一会儿没车了。”这就站起来要下炕。
2 ^" `9 a  k) M" L5 P1 ~; {  “那我得再敬哥哥一个。”大头连忙倒上酒。! q6 k% |; T$ z; k) |5 V' c
  “好。”
$ z/ G7 O) h2 C" ^  俩人又干了一杯,张叔就下了炕。他跟赵爷说:“大叔,我走了,哪天我再来看你。”8 |6 X% Z$ F  i: p3 s3 O7 i
  “全子,快送送你叔。”赵爷挪动着要下炕,让大伙给拦住了。
# O* o0 X& `  [$ c" u  川子舅让我把张叔送到车站,也嘱咐我一定要给张叔打上车票,还要给我钱。我说我有钱,就送张叔去了车站。
2 K) \5 {3 u0 Z  等我再回到川子舅家,凤香和妞妞正做屋桌子边那吃饭。川子舅让我赶紧上炕,让我给大伙倒上酒。  O' u2 G! |# m8 y
  川子舅端起酒杯,跟赵爷说:“大爷,我还得敬你一杯。喝了这杯,我有话要说。你老要觉得我说的不合适……”他拍拍大头说:“这是我兄弟,你就叫他替你老给我两撇子。”* F! X$ f& e- J7 ]2 t
  “我喝我喝。”赵爷笑着端起了酒杯。
2 V3 m6 A* l/ r1 B' N" y" E  “德全啊,你也得喝。”川子舅说着,先把酒喝了。2 N8 N4 A0 ^- h7 D1 h
  几个人就都喝了。川子舅喝了酒,大身板子就总是扭。大头叫“凤香”,说:“拿几个枕头来。这炕忒硬,咯得慌。”) i0 q2 J. Q6 V' e6 H& l
  凤香上炕,在被格那捞下几百个枕头扔炕上。川子舅先给赵爷一个枕头,说:“你老垫着点不?”
) y( Y% h2 S) X$ j3 q, O  赵爷摇头,说:“我这惯。”
; q* G6 D7 t- f* s# }# I) K  川子舅拽过一个枕头,自个垫屁股底下。问大头:“你要不。”5 K  i5 M  H( d2 ?+ f' B6 Q
  大头说:“我这肉厚。没事。”0 h8 f2 w, z' X3 l
  赵爷喝下酒,跟川子舅说:“大侄子,我是咋回事,才刚都跟你实说了。既是投奔你来了,那就是信得过你,我也不是个死葫芦——两头不通气的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y! n! k9 C) {; _2 I$ A
  “我让老郭来,就是让他替你老把我说的话全记住。”川子舅点上根儿烟,把烟盒子扔给了大头。他对赵爷说:“我呢,就这么一个闺女,这屋子,再存几个人还能装下。你们没来时,我都想好了。咱们就一块堆儿过吧。”
5 w; E) ^6 O, P5 n6 v3 J% @; I* l  “这不是给你添难吗?”赵爷有些过意不去。: q3 f3 F- M( Z5 o4 X
  “老爷子,我哥跟我商议过。”大头说:“让你们去租房子,就靠德全一个人忙和。回头,还是我哥的事儿。”
2 B7 Y5 m9 U( u9 K5 |9 R& N0 e  川子舅截住大头的话,说:“我这个家呢,过日子的事,我闺女当家。外头的事,我忙和。这回,我和德全俩人做事,养活咱五口,还维持得了。就是粗茶淡饭的,你老可得多担待点儿。我那闺女呢,有点小脾气,爱吵吵。她娘死的早,都是我惯的。她要是得罪了你老,你老就拿我出气……”9 o1 f+ e8 J  R
  “这咋说的,这咋说的。”赵爷红着脸紧着说。% z9 G: q! s3 Y3 M
  “我核计了,凤香领妞妞睡炕琴那边,咱几个爷们儿就在这边挤挤。他姐俩宽快点,闹个炕梢;咱爷们挤巴点,闹个炕头,热乎,不偏不向。哈哈。”川子舅说:“我和德全在车行,隔三差五的,还得住那。眼下,有了你老,我和德全就是回不了家,心也踏实了。再说,你老这手、脚又这样了,给凤香看个门儿,她也有个活动气儿。这丫头,总跟我吵吵哪也去不上。”& c" D3 M) _, R0 e
  “看我爹呀。”凤香在一边说:“人家啥时跟你吵吵了。”
& o  O# t! \( t8 S- M  “哎呀,是爹跟你吵吵了,行不?”川子舅说:“我这闺女啊,没别的毛病,就是心疼他爹。”
7 ^: h0 p( y! a/ A7 ~$ N  “让我说啥好呢?”赵爷急着跟我说:“小全子,快给你舅磕头。咱是遇上大恩人了。”
4 q6 E0 K4 x4 i6 V5 E/ U( n% A  “别别。”川子舅挡住我,说:“大爷,要不说咱俩家是缘分呢。德全这小子我是相中了,磕头的事以后少不了。我是想,明天得看看凤翔去。上回说去也没去上。”
; ]  c4 G1 ^3 g( |, J- V  “全子。”赵爷跟我说:“见了你叔,可得跟你叔好好说说你舅的好处。”
  K) x  m. H' P. [  “嗯。我知道。”我答应着赵爷,回头跟川子舅说:“舅,明天真能看我老叔去?”  Z! j9 m2 K$ S5 s  _9 _0 J4 y: z
  “能。”川子舅端起酒说:“喝酒。”
, f" |/ I+ e0 G5 b  那天的酒真是喝不少,到后来川子舅说话就有点儿走板儿。他搂着大头说:“你也别走了。”9 y+ o3 K2 I2 n
  大头说:“二倔子在那,我也不放心啊。”9 N+ G% x' f9 Y2 k) ^- A6 C
  川子舅说:“我正要试试,看他是不是快料呢。”说着,他身子扭得更凶了。
. k8 a. O: `! {' N8 {; _  大头跟赵爷说:“大爷咱不喝了,都来点饭吧。”' T7 o) s% v; c5 A! n7 c
  “中啊。”
1 G1 R* n0 Z1 ~  y  “都不喝了?”川子舅拿起酒瓶又要倒酒,说:“那我喝,高兴啊。”. e5 I# o, Z$ ?! x
  大头把酒瓶抢过去,递给我,说:“收起来。去,下地盛饭。”
" v- R) G8 C$ k$ l; q" N9 v8 G  “不用他,我去。”凤香说着去了外屋。& v) a" B4 |8 P
  大头跟我使了个眼神儿,我赶紧下了地。
1 W( b  |3 @4 l( T$ m  都吃了饭,大头说:“凤香啊,焐被吧,我也不走了。”他也叫我,说:“德全啊,你去倒点水,让你爷洗把脸。”4 \6 e% M. g3 B8 l* _
  这会儿,川子舅也想下地,大头拉住他说:“干啥去?”
% x! ]9 C/ i$ h. Q( H4 n  “尿尿。”
! _& ^! Q& s$ [+ Y/ n: e  大头马溜下地,扶着川子舅去了外头。# n; A' w0 E& S" T3 R
  屋里这边都收拾好了,被也焐上了。我扶赵爷躺被窝里。就去外屋帮凤香收拾碗快。凤香说不用我,说我不会干。我说:“你和妞妞去睡吧,我会。”# ]# l5 c0 j5 T0 Z2 P# S2 ~0 j
  我把碗筷都收拾完了,川子舅和大头还没回屋。看外头天黑得看不见人了。我核计这俩人去哪了,尿尿哪能这半天啊?就出外去找。
( i$ [% S6 v+ ~9 E  站院子那四下看看,一个人也没有。我想起来了,川子舅都是在房山头撒尿。我就往房山头那走,走近了,我听见有人在说话。
* m0 u) `9 _) P( w8 G, d  “……该。”3 W' w, z* B' Q8 S, v, F/ X
  “使点劲啊……好好救救哥……”
8 F' z: l0 u5 [. Z& q  “行不?”: O% b7 u6 r1 |  ~
  “强多了……”
/ ~, _4 j: P/ t: n( G, F* r6 z  “回去吧,一会儿看谁来找了。”9 B* _: L8 Q, z7 p+ F
  “……”$ s9 q5 B6 \7 d) ^+ [# p
  “听话,一会儿上被窝,我挨着你。”2 N# Q; K! x+ j$ X
  “你可得救哥啊。”5 {  c3 }4 c- e9 a  V. k" S
  “嗯。”3 F9 i5 t9 O. y2 _
  “……”1 v. S4 S' t0 G2 w3 E( [, i4 b
  我核计,这又是川子舅犯病了,要不咋和那天一样,总是“救哥救哥”的,一定大头给他……。大头咋给他……?我没去房山头那看,转身回屋了。
! B! ^! K- u7 I. Z  凤香和妞妞也在炕琴那边躺下了。我进屋坐屋地椅子上,喝了口水。赵爷好像也喝多了,已经轻轻的打起了呼噜。: U1 ]( L  K! g3 u8 ^5 n9 A
  大头扶着川子舅进屋了,他看我还坐着,就说:“你咋还不睡?”' a7 X( O8 D# H$ c2 E" [$ }) q
  “等你俩呢。”
  A* N, `. q6 W+ z2 U: u4 V  “你这孩子。”大头说:“咋不叫老爷子睡炕头呢?”
4 D9 ?/ X; W+ O' d. K- Y9 A6 l  川子舅一边脱衣服一边对大头说:“得,他睡着了,别折腾他了。你睡炕头吧。德全挨你爷。”/ F( _- y6 l8 U" P. W+ v* S8 s
  “我就怕烙。”大头脱巴脱巴上炕,钻进被窝,说:“你就坑我吧。”
+ \/ j1 I! N; ?8 e9 y+ Z. V% l  大半铺炕躺四个男人,挤了点。我往右手边挪挪身子,怕挤着赵爷。川子舅侧躺着,毛扎扎的大脸冲着我,喷着满嘴的酒气。
& T: b" d2 `, f! N9 v/ |: c! a+ K# {" e5 l% \  “闭灯了。”大头说着,拉灭了灯。) |* A9 o- Y" _: ~- A; J: z. [. X
  我闭着眼想着心事,明天能看老叔,真好;赵爷的手、脚这样了,不能让他去。真去了,老叔看他这样,那哪行?要说,我真得好好听川子舅的话,人家对咱这么好,叫谁也得想办法报答人家啊。见了老叔,我得跟他说,抚顺我是说啥也不能回去了。我在奉天有家了,还有了差事做,赵爷和妞妞我都养着。我得让老叔知道,川子舅帮了咱大忙。我还跟老叔说,等缓缓劲儿,都稳当了,我就去营口看看玉良。正这么想着,我听身边的川子舅猛地“嗯”了一声,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接着,他就死死地抓住我肩膀。我不知道咋回事,没敢动,还是闭着眼躺着;我觉着川子舅的大身板子在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得一下一下地向上涌,他把毛扎扎的头埋在我肩膀上,在低声地哼哼,哼的声音也是随着一动一动的身子,一下一下地往外涌。我知道那哼哼声,该是咋回事儿,心里发紧,鸡鸡跟着也要硬。& g% a0 `( D3 w' D3 B
  川子舅像是被撞得更厉害了,他动得更凶了。我的手被一只又厚又大的大手爪子狠抓着,那大手爪子在拽着我的手往下去,一下子就按在了川子舅半硬的yinjing上。天啊,咋这样呢。我装做睡了,懒懒地一转身,拿过我的手,把后背对着川子舅。川子舅还动着,他“呼”地抱紧了我,把我狠搂在他身上,他身上的毛毛扎着我后背,痒,也挺好受;可再好受也不能这样啊。我死了一样,告诉自个儿别去想,别去想,可我的大鸡鸡还是硬起来了。川子舅搂着我的肚子向他身上使劲靠,他硬起来的yinjing紧贴我后背上,那yinjing不长,挺粗,肉乎乎的。川子舅的身子紧着动,他的粗yinjing就在我后背和他肚皮中间也跟着紧蹭。我大气都不敢喘,也听见了川子舅身后大头的喘息声。天啊,川子舅的大爪子抓住了我的大鸡鸡;他没撸我鸡鸡,就那么抓着。他的粗yinjing在我身上蹭得更邪唬了,喘出的气也更粗了。我觉着川子舅的粗yinjing更硬了,是要……?川子舅轻声地狠“哦”了一声,更紧地抱住我。天啊,川子舅射了,一股股滚烫的精水喷了我一后背。接着,川子舅身后的大头也低吼了声“哥”,就不动了……8 S* ^/ r/ H- n) a, Y  F
  每天早晨车行里都是闹哄哄的,车豁子们呼号地拉大皴,多暂等把车都派出去了,这才算消停。这天车都派完了,二倔子磨磨蹭蹭地还没走。川子舅瞅了他一烟说:“咋的?看了一宿的车,就要工钱啊?”% X$ X, _2 X( z2 K- |) ~" J  ^
  二倔子挠着脑袋说:“不是。”5 A$ y& J# p$ x9 r( ]" d; g; D
  川子舅说:“我这正核计你小子是不是块料呢。就这么大肚量啊?”! R8 X1 b- \! o: k9 H1 C0 E
  二倔子嘿嘿地笑着说:“哪呀,掌柜的,你能瞅见我,我这就烧高香了。”
  ]3 B8 E: e) t; d2 N+ o4 T  R  川子舅说:“那咋还不出车?”; H/ g. y) C4 I, j9 s5 a
  “嘿嘿。”二倔子往大门外走着,说:“我这是想跟郭师傅说句话。”% ?) n0 G* g; ~  @2 Z0 l
  大头回头跟二倔子说:“有屁就放。”
: S* n0 H5 V2 d: I  “昨晚儿我可是贲儿都没打。”二倔子跟大头说:“亲哥,你可得跟给我在掌柜的跟前儿多美言几句啊。”
! Y  ~' u, \$ M* H+ K  “就这话?”大头忙着手里的活儿。
/ |3 H* j# r' F  “不是不是。”二倔子说:“昨天那药,太yinjing管用了。亲哥,再给点儿呗。”5 x" q, e+ |/ ~8 _
  大头问:“还拉不?”
: b, }% J7 J9 ^: v8 B0 N  二倔子说:“不了。”
& \8 ?2 G3 o7 P/ ?  大头给了二倔子一巴掌,说:“那还yinjing要啥,痛快滚犊子。”. [  t# o3 l- ^
  二倔子拉上车走了。
) P0 Q& l! O* u0 x) q  看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川子舅冲外面的大头说:“大头,我和德全出去一趟,你盯着点啊。”
0 }4 `3 D3 P. }! ]# s3 T+ y  P% q  “去吧。”
 楼主| 发表于 2012-4-15 20:23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喜欢这篇文章,但是贴的顺序错了,不好意思
发表于 2012-4-17 19:15 | 显示全部楼层

标题

很长。。。
发表于 2021-11-8 15:5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倒叙,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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