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祎庭沫瞳】重生靡音

楚公子 · 发表于 2019-5-14 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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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楚公子于 2019-5-14 17:49 编辑

　　上部·重生之爱

　　第01章重生

　　傍晚下过一场雨，Z市的路面显得有些潮湿，刚过午夜，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车子压过柏油地面发出湿粘的水声，安静中的唯一喧闹。
　　海景区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内，裹着被单露出整个肩膀的女子被打晕在地，浴室内发出一阵轻微的闷响，在水声的遮掩下几不可闻，一把消音手枪散发出淡淡的火药味。三十多岁全身赤祼的男人侧身倒在血水中，子弹直接穿透他的眉心，男人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便成了死人，睚眦的眼睛瞪着面前这个斯文淡漠的男子，脸上带着还未来得及退去的惊讶。
　　路凝夕习惯性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将手枪插进风衣内里的口袋，没再多看一眼地走出浴室，从散落在地上的西裤中找到一部男式商务手机，取出内存卡，随即起身向外走。
　　“解决。”拉开套房的大门，路凝夕对着衣领内的微型对讲机问道：“还有多久？”
　　“五分钟。”那边回答的声音比路凝夕多了几分轻松。
　　总统套房位于宾馆十六层，有着严密的监控系统，因此走动的人员较少，毕竟能住到这里的都是有些身价人物，往往这种人也最忌讳被打扰，做为酒店运营商也懂得尽量不去得罪这样的客人。
　　没再多话，路凝夕快步走进安全出口，从十六层一口气跑到地下停车场，小心地躲过巡逻的保安，闪进一辆不太起眼的黑色丰田内，驶出停车场。彼时十六层的监控器被撤掉虚拟画面，恢复其原本的功能。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分钟。
　　将取到的内存卡交给与他搭档的安栩，路凝夕回到自己的住所，准备休养生息，下周会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
　　……

　　Z市的黑帮有四股势力，这些家族表面看上去相安无事，暗地里却斗得你死我活，互不相让，并处心积虑地要吞掉对方的势力。
　　贺家在这四个势力中并不是最强的，它是由贺家现任少主贺煜的祖父通过走私军火慢慢壮大起来，直到现在，军火依然是贺家不可动摇的根基。贺煜四年前接手贺家后，便摒弃了家族之前保守性的做派，开始扩张生意网和人员。在老一辈人眼里，只能算做轻狂，但正是因为他这种狂妄但不焦躁的个性，才让今天的贺家在Z市的势力如日中天。
　　路凝夕是十四岁那年被贺煜“捡”回去的。当时路凝夕的父亲投资破产，被高利贷追杀，在甩开对方一个信号灯的时间后，路凝夕的母亲将他放下车，藏进一个小巷子里，随即与他的父亲驱车离开。
　　离开父母的路凝夕惊恐地躲在巷子里子，向上除了一个装满钱的背包什么都没有。但钱对于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孩子来说是没有任何存在感和安全感的东西。就这样在巷子里待了两天，虽然他一直希望自己的父母会回来接他，但冥冥中也了然这种可能性的渺小。
　　最终惊吓过度加上饥寒交迫，路凝夕晕到在巷子里。被当时路过的贺煜捡回了家。醒来后，路凝夕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父母发生车祸的报道，当时车子撞到山边的石堆上，汽油泄露发生爆炸，虽然车子已经面目全非，但他清楚地认得被爆炸冲击出来的那个烧掉一半的蓝色手提袋，那里装着他的琴谱。
　　之后路凝夕便留在了贺家，成了贺煜的第一个“弟兄”，贺煜长他三岁，对他也是照顾有佳，两个人同吃同住，转眼就是十二年。路凝夕知道贺煜身边是不会留废人的，所以当贺老爷子问他以后想不想帮贺煜的时候，他没有犹豫地答应了。随后路凝夕凭着较好的身体条件，成了贺家的顶尖杀手。当然，其中他也是有私心的，他要通过贺家找出当初追杀自己父母的凶手，且要亲手铲除。

　　采光充足的客厅里，路凝夕坐在琴凳上，琴盖上放着刚打开塞子的红酒，手中的资料被细细的翻过，这是三天后要进行交易的买主资料，路凝夕要负责当天的军火运送。这时，放在茶几的手机突然响起来，路凝夕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接通手机。
　　“煜哥。”
　　“干什么呢？”贺煜的声音多了一些温柔，与他硬冷的形象有些不相称。但对于跟了他十几年的路凝夕来说，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看资料。”坐到沙发上，路凝夕斜着身子，看上去有些慵懒。
　　“严杰的事走风了。”
　　路凝夕愣了一下，沉默地摘掉眼镜，揉了揉泛酸的眼角，仔细回想着自己做掉严杰时的经过，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且他和安栩合作了这么多年，对安栩的电脑技术也是非常信赖的。
　　“我怀疑有内鬼。”见他不说话，贺煜没有避讳，直接说出自己的怀疑。
　　“那三天后的交易……”
　　“照原计划做，我会加派人手。”贺煜顿了顿，“这事我会查，先不要打草惊蛇。你自己小心点儿，严家可能已经盯上你了。”
　　“知道了。”
　　严杰是严家下任接班人，但严杰出了名的好色，成是不足，所以严老爷子严世华一直没把位置让给他。这个严杰倒也不思进取，杖着严世华的名声在外不务正业，嚣张跋扈，结下不少仇家。但看在严老爷子的面子上，也没人敢动他。
　　但这次严杰雇用电脑黑客通过其他途径查到贺家私下不法走私的帐目，以此威胁贺家让出一半的军火生意给他，很没眼色地惹到贺煜。虽然严家在Z市的黑帮中是最有资历的，可贺煜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路凝夕按照贺煜的意思直接做掉严杰，并取回了带有账目的内存卡。其实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黑账，但都墨守成规地不去干涉。严杰一来是破坏了这种规矩，二来他并没有告知严世华，而是以自己的名义要挟贺家，用安栩的话说：“完全是死催的”。
　　所以这次严杰的死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贺家，但事情还是走了风，只能说明贺煜身边有不干净的人。

　　三天后，路凝夕坐上贺煜的奥迪，载着要交易的枪去向山顶别墅驶去，开车的是从小便跟在贺煜身边的纪叔。他也算是贺家的老人了，贺煜对他也相当信任。
　　虽然严家要为严杰报仇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但真正能做掉路凝夕的人屈指可数，即使在道上能排上数的也不愿意轻意冒险。再加上有贺煜在幕后撑着，大家都猜这事最终也不过是不了了之。
　　车子慢慢地向山上开，前后个跟着两辆军用吉普。这次是生意是贺家于沈家的第一次合作，彼此都相当重视。沈天奇刚接手沈家明面上的集团以及暗地里的帮派，为人也是颇为张扬，做事的手段与贺煜不相上下，两个算是志向相投，很快便商定下合作的事宜。
　　“你说也真是不巧，安栩竟然病了。”纪叔叹了口气，黑发间夹着几缕灰白，平添了几分慈祥，“我这老头子也不会和你们年轻人聊天，闷了吧？”
　　“没有。”路凝夕保持着惯有的警惕看着窗外。由于是郊区，通往山上的路并没有车辆，四周是山崖，崖下是海，路边用雕刻讲究的木栅围着，前面是一排低矮的灌木，又是白天，没有任何适合伏击的地方，“您也知道他身体向来不算好。”
　　“倒也是。”纪叔摇摇头，“你本来就话少，也就他能和你说得上来吧。”
　　路凝夕点点头，抬手推了一下眼镜。不是他和安栩有话聊，而是安栩可以自己说个不停，完全不需要他插嘴。
　　“来，喝点水。”纪叔丢给他一瓶水，自己也开了一瓶，“这还没到热的时候，怎么这么闷。”
　　“下车就好了。”路凝夕的确是渴了，拧开盖子喝掉一半。车子采用的防弹玻璃，车窗关闭后几乎不透气，加上天气有些燥热，通风不畅的车内就显得格外闷。
　　“要不要开空调？”
　　“不用。”路凝夕不喜欢空调，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车子依照80迈左右的速度继续前行。这时对面车道反向开来一辆越野车，玻璃和黑色的车漆反射出有些刺眼的光，路凝夕眯起眼睛，却莫明的感到一阵头昏，本能的发觉有些不对劲儿，转头看向后方，原本跟来的军用吉普不知何时不见了。随即困意突然袭来，让他瞬间模糊了意识。
　　朦胧中感觉到车子停下来，然后车身传来猛烈的撞击，不多时就只留下金属与石壁的磨擦声，天旋地转——车子冲破了不实用的木栅滚下山崖。咸涩的海水冲入鼻腔，没有想象中的难受，一切都变得不现实，最终落幕在一片死亡黑暗中——却由然腾生出一丝解脱……

　　安栩醒来已经是傍晚五点多了，这一觉睡得太沉，连手机响过也没听到。伸了伸胳膊，头还有些突突地疼，但和早上比已经好了很多。
　　昨天他和贺煜去参加酒会，遇到了之前和他一起学电脑技术的老朋友，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加上半夜回来时可能吹了冷风，今天早上醒来头晕的厉害，纪叔打电话来的时候他连床都下不了，随后帮他叫了医生，打过针吃完药就直接昏睡过去。也就没参加这次的交易行动。
　　拿过手机，上面有五通未接电话，全是来自罗笑的。原本早上应该来的医生是罗笑，但他临时有个急诊手术，走不开，只好换了其他人。安栩有些纳闷，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他接连重播五次。
　　回播过去，安栩的右眼皮突然跳得厉害。虽然他并不太信这种左跳财右跳灾的话，但心里不免还是打了个突儿。电话响了很久，在他已经准备挂断的时候才被接起。
　　“安栩。”
　　“笑哥，我睡晕头了，找我什么事？”罗笑是他认识的人中最好想处的，他闲来无事也会经常往罗笑的私人诊所跑。
　　“……凝夕出事了，我现在在医院，你过来吧。”
　　安栩一慌，手机“叭”地掉在地上，突兀的响声让安栩一下回过神来，拿起车钥匙就往外冲。贺家在Z市有家私人医院，从医疗水平到医疗用具都是目前全球最先进的，贺家的人受了重伤一定会被送过来。
　　闯了四个红灯，安栩的车子停在医院的正门口，一群穿着黑衣的保镖站在急诊室门外，个个面色凝重，气氛异常压抑。见到安栩，才自动让出一条路。
　　安栩恍惚地走进去，急诊室里路凝夕的尸体平放在床上，脸色苍白地发青，胸口已经没有了起伏，身上贴着的心跳呼吸探测线还没来得及取下，只有心脏停跳后的仪器发出刺耳的电子提示意敲击着耳膜。安栩僵在原地，迟迟无法做出反应。
　　罗笑站在床尾，紧握住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总挂着温和笑容的脸在敛去笑意后变得冷漠而暴戾。虽然看惯了生死，但今天躺在这儿的是路凝夕，本该淡定的心却起了波痕。
　　贺煜站在床边，脸色冷的吓人，连安栩也不敢走上去，怕惹怒了这只濒临爆发的狮子。低头着仔细地看着路凝夕的脸，手指轻轻地梳理了路凝夕凌乱的头发，然后拉起盖在他身上的白布，遮住那张苍白的脸。
　　“三天后办葬礼。一定要查出是谁干的，不惜一切代价。”语毕，贺煜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拍了拍罗笑，大步走出急诊室，留下一室寂静……

　　耀眼的光亮落在脸上，带着微微的暖意。路凝夕皱了皱眉，只觉得头疼的厉害，身体像被摔过似的酸痛，仿佛已经睡了很久了。
　　鼻间满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路凝夕没有立刻睁开眼，脑中如回放般的梳理着出事前的画面，他记得之前自己并没有吃过什么可疑的东西，可能存在问题的就只有纪叔递来过的那瓶水，因为水是之前就放在车里的，他也就没多怀疑。现在想想是越来越不对劲儿，与此同时，路凝夕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纪叔就是内奸。
　　睁开眼，入目一片乳白，床头挂着点滴瓶子，液体以极慢的速度流入手背的血管中。对于自己获救的过程路凝夕没有半点儿记忆，不过能活着还是值得庆幸的。
　　“你醒了？”病房的门从外面推开，衣着讲究的男人优雅地拎着保温桶走进来。
　　路凝夕稍稍偏过头，进门的男人他认识，是本市玖月高级会馆的老板凌宸。他与凌宸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在贺煜加入会馆会员的时候安栩查过关于这个人的资格，路凝夕也只是顺带地看了一眼照片。
　　不过……他为什么什么在这儿？而且一副跟自己很熟的样子……
　　“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放下保温桶，凌宸按响床头的呼叫器。
　　“你怎么……在这儿？”费劲儿地问出自己的疑问，刚醒来的声音有些干涩嘶哑，但却让路凝夕一愣，自己的声音向来都是略显低沉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清辙了？
　　“睡傻了？你在玖月门口出的事，我当然……”
　　凌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匆匆赶来的一群医生护士非常礼貌外加商量地请了出去，开始细致地为路凝夕做各项检查。而现在的路凝夕已经没有时间去管医生护士的举动，凌宸的话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维。
　　“玖月门口出的事”？他应该是在山顶路段发生的意外。抬起自己挂着吊针的左手，还是那样修长的手指，但手心处因为长年握枪而磨出的薄趼却不见了，手掌一片平滑，甚至白净的有些无力。
　　自从成了道上的金牌杀手，路凝夕就没再像现在这样混乱过。他确定这具身体根本不是属于自己的，而这一场明显有预谋的坠崖却荒谬地让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他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接受。
　　“凌先生请放心，已经没事了。”医生收起检的医用器具，让护士开门将凌宸请进来，“虽然送来的路上一度心跳停止，但并没有对病人的身体基能造成损伤。头部淤血的肿块也散了，由于脑振荡的关系，才使得他昏睡这么久，但所幸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等下午我们会再给病人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如果没有异常，一周后就可以出院。”
　　“好的，谢谢。”听完医生的话，凌宸点了下头。
　　“凌先生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送走了主治医生，凌宸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哪不舒服就和我说。这次的事会馆的确需要负一定的责任，等你出院我会给你一部分赔偿金。玖月助唱的工作合约还有一年才到期，我并不准备和你提前解约，当然，你也可以提出想要的补偿，我会考虑。”
　　路凝夕闭了闭眼，在心理叹了口气。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要弄清楚自己是谁，而不是什么劳神子的赔偿，“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不急。”
　　静下心，路凝夕又开始思考贺家的事，如果纪叔真是内鬼，那他就必需想办法通知贺煜。但是自己现在这样子就算站在他面前说明真相，贺煜也不一定会信。当然，路凝夕希望贺煜通过这件事能有警觉。而他现在躺在医院里，贺家那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只能往最坏的方向打算，往最好的地方想。
　　就整个贺家来说，他担心的只不过是贺煜而已。以前他待在贺煜身边，多少能为其抵挡一些危险，现在他是属于自身难保的。其实路凝夕也不知道自己对贺煜算是什么感觉，有对救命恩人的感激，有对一直照顾他的大哥的敬重，也有一些说不清的情绪以及爱慕，或者说是一种向往和支撑……
　　凌宸在病房里待到下午，被一个电话叫了回去。他走后，一直躺床上装睡的路凝夕坐起来，不灵活的身体还有些酸痛，只能慢慢挪到床尾，伸到拿出插在床着的病例，上面写着医生龙飞凤舞的字体：
　　楚音遥，男，17岁。车祸导致中度脑震荡，颅内有淤血，身上多处扭伤，未发现骨折。
　　而诊断的日期竟然是一个月之前……

　　第02章玖月

　　路凝夕的葬礼在西郊的一所墓园举行，这里虽然算不上是Z市最好的墓地，但风水却是公认的好。路凝夕在拿到贺家给的第一笔钱后，就在这里给他的父母买了块地合葬，虽然只是没有骨灰的衣冠塚。
　　今日将要埋葬路凝夕的这块地也是他自己买的，地址只有贺煜一个人知道。
　　来参加的人不多，大部分是贺家的人。还有一部分是这次与贺煜合作的沈家人，包括沈天奇。路凝夕的朋友不多，做杀手的最忌讳就是暴露身份，所以道上其他赶来悼念的也大多是看在贺煜和路凝夕非同一般的关系上，想借此与贺家攀上些关系。
　　“笑哥。”穿着黑西装的安栩走到罗笑身边，眼下的阴影有些浓重，眼睛也泛出淡淡地红血丝。
　　罗笑拍拍他的肩膀，“凝夕的事贺家已经在查了，你也注意休息吧。”
　　“嗯。”安栩抿了抿嘴角。他一直对自己没有跟着路凝夕一起运送军火的事耿耿于怀，并且固执地认为也许自己去了就不会出事，当然，一切都只能归结于“如果”。
　　葬礼办得简单而隆重，贺煜表情凝重，亲自将骨灰抱到墓地，又亲手为路凝夕下葬，中间没让任何人插手。
　　沈天奇在送上一大束雏菊包装成的鲜花后，走到贺煜身边，“节哀。”
　　贺煜点了下头，“那边的生意我会再去谈谈，不会让你损失的。”
　　“别这么说，和你比我根本算不上损失。”话语间，沈天奇看了一眼贺煜身后的墓碑。清秀淡漠的黑白照片下清楚地刻着路凝夕的名字。
　　贺煜沉默下来。这时，一个带着墨镜的保镖匆匆向这边走来，低调地尽量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少爷，咱们和沈少爷合作那批军火生意被严世华给抢走了。”
　　声音不大，却让贺煜和沈天奇听得一清二楚。

　　坐在客厅的窗台上，路凝夕打量着这间位于顶层一室一厅的房子——楚音遥的家。
　　卧室不大，一个衣柜加一张床，基本就满了。客厅的面积大概是房间的两倍，正中间放着一架价格不低的钢琴，虽然不及路凝夕之前的那台，但音色也算出众。这也是让他唯一有熟悉感的地方，自己的那架钢琴是在第一次成功完成任务后，贺煜送给他的奖励。如今想来，倒显得有些讽刺。客厅角落里放着一张书桌，上面满是散落的手写曲谱。墙壁上的书架上除了CD就是琴谱，最多也不过是教授乐理知识的理论书籍，不难看出，这个没成年的孩子对音乐的喜爱，在路凝夕看来，这种喜爱近乎有些偏执，同样也非常难得。书架对面是一张一米多长的沙发，上面放着毯子，可见楚音遥经常会睡在这里。
　　刚走进这个家的时候，路凝夕恍然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他记得先前母亲的琴房里也是这样四处摆着谱子，有些零乱。做为全国著名钢琴家的母亲的大部分时间都留在琴房里，一遍一遍地弹奏着优美的旋律。偶尔也把他带进琴房，让他弹给她听，但那时候路凝夕孩子的天性让他有些坐不住，趁母亲不注意便偷偷溜走。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温柔倔强的女人在把他藏进巷子后说的话，她说：“凝夕，以后要好好弹琴，妈妈喜欢你弹琴的样子。”
　　而这句话，也成了那个女人的遗言。
　　路凝夕并没有让他的母亲失望，他很好的遗传了母亲的天份，虽然没有正式地学习过，但随手捻来的曲子都能被他弹得自然流畅。
　　一次，身为贺家私人医生的罗笑问他，“如果没被培养成杀手，你想做什么？”
　　当时路凝夕只是摇摇头，“如果”的幻想对于一个身在贺来的人来说太过奢侈，但他心里知道，如果不做杀手，他更希望用自己的手指弹琴。
　　当然，这个幻想直到他意外死去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出院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已经慢慢开始适应新的生活，不必躲在家里，也不必小心翼翼的出门，这样简单的干净生活让路凝夕觉得是一种享受。如果不是家里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许他的生活应该就是如此吧。
　　凌宸放了他三个月的假，说等他彻底养好了再回来上班。虽然他对凌宸的了解不是太多，但这个人做事的绝对是有原则的。就拿放路凝夕病假这件事来说，凌宸可以客观的判断最长的时限，然后不吝啬的给予他能接受的时间范围，一看就知道是个老道的生意人。
　　给自己倒了杯茶，路凝夕坐到钢琴前，慢慢地翻阅着楚音遥写的曲子，有一些填过词的，有些却只有一个开头或是副歌。从这些音符中，他可以感受到这个男孩的情绪，愉快的、悲伤的、彷徨的、失落的……
　　这些不知何时已经从他的生活中消失的情绪，慢慢变得鲜活起来。
　　伸手端起放在琴盖上的茶杯，无意间看到映在钢琴漆面上的脸，让路凝夕微微皱起眉。每次自己看到这张脸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楚音遥不算矮，可能因为受伤住院的关系，身体还显得有些单薄，这些在路凝夕看起来都不重要。
　　路凝夕属于清秀耐看的，平时也是斯文淡漠多一些，而楚音遥实在是有些妖艳了，虽然并没有半分女气，但也绝对不符合他的审美。这也算是唯一让他觉得美中不足的地方，甚至一度动了整容的念头。
　　漂亮的桃花眼，黑色的瞳仁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微微上翘的睫毛会在微笑时遮住眼睛，笔直的鼻梁，让五官的轮廓更加深邃，淡色的嘴唇带着内敛的性感，略长的头发挡住了额头和耳朵，让原本就不大的脸感觉上略微有点儿尖。
　　五官分开来看都比较凌厉，但合在一起就失了那股气焰。好在路凝夕原本性子就偏冷，才让这个人多了一分低调，少了一些艳色。
　　红茶喝了大半，凌宸的电话打过来。
　　“音遥，恢复得怎么样了？”凌宸也属于很忙的那类人，毕竟管理一个高级会馆，人际关系的处理就是一门学问。而他一个月能想起来给楚音遥打个电话，也算是难得了。
　　“已经没事了。”路凝夕本来就不是个善于问候寒喧的人，说话向来也比较直接。
　　“有家唱片公司的制作人想买你写的那首《Do》，你想卖吗？”
　　楚音遥活着的时候写了很多歌，而他现在翻到的刚好是那首《Do》。通篇节奏舒缓，旋律也非常优美，里面时尔穿插着几个十六分音符，让整个曲子听上去比较饱满又付有一定的技巧性，乍听想是一首情歌，但在路凝夕看来，这只是楚音遥写给自己的歌——里面有他最真实的想法和感悟。
　　“不卖。”路凝夕拒绝了。
　　“嗯。”他的回答并没有出乎凌宸的意料，“我也觉得你不能卖，但怕你改变主意，所以多问了你一句。”
　　楚音遥的音乐理念与路凝夕有些相近，但他并不想用楚音遥写的东西为自己赚钱，他向来都只靠自己。而且现在他也不缺钱，凌宸给的那笔补偿金相当可观。
　　“什么时候回来上班？”说到上班，凌宸的语气里带上了笑意，“没了你这主力军，玖月已经换了三个助唱了。”
　　路凝夕有些犹豫，以前闲睱的时候他听过不少歌，但却很少自己开口唱。他不得不承认楚音遥声音很好听，但并不等于说他也能那样完美的演绎出来。
　　见这边没了动静，凌宸开口道：“今晚过来吧，工资给你算双倍。”
　　“好吧，我晚上过去。”路凝夕并不是因为“工资双倍”才答应去，只是他现在根本打听不到关于贺家的任何情况，而玖月这种高级会馆就成了他打探消息的唯一渠道。

　　玖月高级会馆位于Z市商业区的一幢十五楼高的小高层，装修奢华，品味独道，是一些政商名流的聚集地。会馆内以会员形式开放，这也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混杂人员的进入，保证客人的安全及隐私。
　　会馆内设有餐厅、酒吧、赌场、温泉、健身房、各类球室以及客房。提供的服务也是各式各样，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玖月办不到的。
　　路凝夕之前跟贺煜来过两次，一次是请合作方吃饭，一次是跟贺煜上床。前者是处于应酬礼貌，后者则只是一场酒后失态。虽然之后贺煜对他的关心更多了些，但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改变。
　　那个时候路凝夕是爱慕他的，但贺煜心里的那个人也许并不是他……
　　从后门直接进到会馆，门口的保镖显然是认识楚音遥，没拦他也没讯问。路凝夕习惯性地将双手插在衣兜里向内走，正巧迎面遇上凌宸。
　　“挺准时。”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凌宸转身往三楼休息室的方向走，“你先准备一下，乐队等你等得直嚎，这下应该安生了。休息一会儿简单磨合一下。”
　　“嗯。”路凝夕也没说什么，只是跟在凌宸后面走进休息室。
　　“音遥，你可算回来了。”一进门，路凝夕就被一群打扮时尚但并不花哨的年轻人围了起来。
　　“怎么样，身体都恢复好了？”
　　“那天可真是危险，就在门口打起来了。”
　　“就是，那群孙子乱斗竟然把你推到马路上了。”
　　关于楚音遥的死，路凝夕多少有些了解——往玖月走的他被一群乱斗的人误推到路中间，让对面疾驶来的车辆撞了个正着，就这么送了命。
　　“呸呸呸，别提这些晦气的事了，现在没事就好。”
　　路凝夕就这么站在那儿听着他们一句接一句的说，自己也没什么可说的，这些人也许楚音遥认识，但他却一个都不知道。
　　“行了，都别闹了，音遥还需要休息，等会儿去排练一下，今天别给我再演砸了。”凌宸微笑着走过来帮路凝夕解了围，让这群七嘴八舌的人散去练习了。
　　把路凝夕带到里间的休息室，凌宸从衣架上选出两套衣服递给他。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虽然和凌宸接触不多，但今天他积极的举动着实有些奇怪。平时的凌宸基本不会把什么事放心事，但现在似乎很是重视，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把衣服搭到沙发背上，凌宸拖了把椅子随意地坐到路凝夕对面，“有位重要的客人要来玩儿，今天绝对得把这主儿给哄高兴了。”听他的语气，这个人和他应该相当熟悉，而且来头不小。
　　虽然路凝夕很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也不方便多问。以凌宸的精明劲儿，若是看出什么破绽反而麻烦。
　　“你就只管用心唱就行。”这算是凌宸对他的唯一要求。
　　“嗯。”
　　凌宸离开没一会儿，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躺在沙发上的路凝夕睁开眼，一杯薄荷绿茶递到自己面前。
　　“喝点茶润喉。”端茶进来的男生微笑着坐到路凝夕身边，看上去不过二十一、二岁，帅气的脸彰显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活力，但同时，路凝夕也看到了他眼底的温和与沉稳。
　　路凝夕对他有印象，刚进休息室的时候，他正坐在一边调吉他，一群人围上来，他也只是坐在一边抬头看着，没有靠近。
　　“谢谢。”接过茶杯，路凝夕坐起来，刚才刚外面吵杂的环境让他有些头疼。
　　“身体没事了？”
　　“嗯。”
　　“上次我们去看你，你还没醒。”他似乎并不在意路凝夕冷淡的回答，接着道：“前一阵找来几个撑场的，磨合不好，乐队里的人也是怨声载道。”
　　喝完的玻璃杯被放到矮桌上，路凝夕实在不善于和比自己小的人打交道，虽然表面看来这个人比自己大一些，“我听老板说了。”
　　“嗯，晚上……”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门外来催的队员打断了。
　　“梓宁，开始练习了。”
　　“队长，等你呢。”
　　“来了。”梓宁站起来，拇指勾在牛仔裤的口袋上，“你先休息一下，等会儿我让他们通知你。”
　　“嗯。”
　　九点一刻，路凝夕坐上了酒吧舞台的高脚凳上，丝制的浅灰色衬衫配上亚麻色的裤子，保守又不失性感，完全出于凌宸的品味，身在他身上却异常合适。身后的乐队已经就位，灯光被渐渐打亮，在不算小的舞台上映出一片柔和。
　　酒吧里的人不算多，灯光一照，也看不到下面的情形。路凝夕没有说什么客气的话，调整好麦克的位置，便示意乐队可以开始。
　　“Loving you is easy 'cause you're beautiful……”
　　空灵的声音配合着淡漠的表情，没人晓得他在想什么，眼神如放空一般，却饱含着深刻的情感，而这种感情却不单单只有爱，甚至涵盖着亲情、友情。
　　在开口的那一瞬，路凝夕才充分的领悟到什么是天赋，这样独一无二的嗓音，时而空灵，时而真切，在飙到海豚音时完美地唱出每一个音节，没有半点虚音。而路凝夕自己也被这个声音牢牢地吸引住，不自觉地忘记先前的犹豫，屏蔽一切杂音，将所有情绪投入其中，释放着曾经深沉的积累。一曲终了，却依犹未尽。
　　回到休息室，和下一位上场的人打了声招呼后，准备换衣服走人。刚才下台时服务生端上来的托盘里有红包有洋酒甚至有酒店房间的钥匙卡，路凝夕只是一笑置之。他知道这些事凌宸那边会处理，路凝夕也不太关心。
　　“音遥，你在里面吗？”休息室的门敲响三声音，周叔站在门外问道。
　　路凝夕放下手里的衣服走过去开门，“周叔。”
　　“在就好，经理让你去酒吧找他。”这位“周叔”是从玖月成立起就跟着凌宸的，之前是某公司的经理，因为怀才不遇，才开始跟着凌宸做。
　　“知道了。”
　　整理好衣服，路凝夕跟着周叔进了酒吧。在正中间的大卡座上看到凌宸以及另外两个男人。一个精明俊雅，一个凌厉优雅。随性地坐在沙发上，边聊边品着杯中的红酒，一看就绝非善类。
　　“过来，给你介绍一下。”看到路凝夕，凌宸放下手里的酒，拍拍他的肩膀，“这是宋琰，上次他来的时候整好你受伤，没赶上。”
　　“你好。”宋琰伸出手，精明的眼睛打量着路凝夕。
　　“你好。”路凝夕也礼貌性的伸出手，一握即分。没有刻意地套近，倒多了些疏离。
　　宋琰并没在意，伸手让服务生多拿一个酒杯来。
　　凌宸让出里面的位子，路凝夕措身走进去，不经意地看到那双凌睿深沉的凤眼。栗色的头发，深邃的五官，无论单看还是放到一起，都几乎的无可挑剔。虽然看上去非常绅士，但身上的那股倨傲的气场却让人无法忽略。
　　“萧晟扬。”萧晟扬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他听清楚。
　　路凝夕一愣，在心里骂了一句。怎么会是他，难怪凌宸会那么慎重，还真是个得罪不起的主儿。
　　“楚音遥。”坐到萧晟扬和凌宸中间，路凝夕点下头。看来从今天起，他只能做楚音遥，而且要将“路凝夕”这个名字立刻忘记。

楚公子 · 发表于 2019-5-14 17:07

　　第03章人生

　　萧家的实力无论在黑道还是商场都让人望尘莫及。从上一代开始，祖辈维持的黑道生意慢慢被正规的萧氏集团代替，有人传萧家之所以开始经营公司，是为了洗黑钱。这句话传了十多年，却没有人查得出任何关于任何萧氏洗黑钱的证据。
　　到了萧晟扬这一代，萧家基本淡出了黑道势力，主攻萧氏集团的商业经营。但毕竟在黑道上混了三代人，想退得干干净净有些不太实际，而这股势力就成了萧氏如今排除阻力的有效后盾。现在萧晟扬并不参与道上的任何活动，若有什么动态自然会有人向他报告。
　　萧晟扬自从接手集团后，涉及的生意面又进一步扩大，凡是能想到的，有钱赚的行业都少不了萧氏的影子，让这位黑道太子爷一夜之间晋升为经济媒体的新宠儿。前不久他刚收购了一家娱乐公司，更名博雅娱乐后，更成了娱乐记者及狗仔队争相追逐的对象，只不过他们的目的不是萧晟扬的经营手段和管理理念，而是想看看被他挖去的一线红星未来发展，最重要的是想要挖出萧老板与明星之间的桃色新闻。
　　路凝夕不太关注新闻，财经和娱乐方面的更是没兴趣。他所认识的萧晟扬就是萧家的太子爷。当然，他们并没有打过交道，很多事情他也只是听说。
　　安栩和他说过，这个萧晟扬很神秘，别看他现在是个商人，但要查他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他也清楚，贺煜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代替萧家，做黑道之首。
　　接过宋琰递过来的红酒，楚音遥稍稍抿了一口，他不是很会喝酒，而且做杀手的要养成时刻警醒的习惯，所以除非必要，他不会特意喝上一杯。
　　“我上次说的要买你歌的就是晟扬的博雅娱乐。”凌宸放下酒杯，将果盘往楚音遥的方向推了推。
　　“嗯。”楚音遥不动声色地注意着三个人的关系，从凌宸的语气看来，他应该和萧晟扬非常熟悉。
　　“那首《Do》制作人拿了样本来给我听，我也觉得相当不错。”宋琰往每个人的杯里添了一次酒，“我让人来问凌宸的时候，他居然一口咬定你不会卖。”
　　“嗯。”楚音遥点了下头，“我听说了。”
　　“价钱好说。”宋琰的确是真心想买这个曲子，第一次听到样本时他就非常喜欢。当时也和萧晟扬说如果能成为博雅下一季的主打曲是再好不过了。
　　“不是钱的问题。”
　　“给我一个理由。”这次开口的是萧晟扬，他的目光从台上唱歌的男孩身上移开，微微转头看着坐在旁边的楚音遥。他总觉得这个孩子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深沉，眼神也总是冷冰的不带情绪。
　　对方带着命令性的语气楚音遥微微皱了下眉，“没人能真正理解别人的想法，又怎么能唱得好别人的人生？就像我也不可能替你过你的人生一样。每个人的生活都有唯一性，我不希望这首歌为此被糟蹋了。”
　　凌宸喝着杯里的酒，没说话。
　　宋琰稍稍抿住嘴唇，考虑着楚音遥刚才的话，也没开口。
　　萧晟扬反倒勾起嘴角，“你的人生是什么样？”
　　楚音遥略微垂下眼，拇指徘徊在杯口。一时竟然无法回答，做为路凝夕的他，他的生活一直是孤独沉稳的，但这些词都无法概括他的人生，那都只不过是他生存的法则罢了。沉默许久，楚音遥放弃了找寻答案，淡淡地开口道：“不知道。”
　　萧晟扬也没再追问，抬手喝掉杯里的酒，然后起站身，宋琰和凌宸也跟着站起来。
　　“回去吗？”宋琰将服务生拿来的外套递给萧晟扬。
　　“嗯。”萧晟扬套上外衣，侧身看向站在旁边的楚音遥，“如果你有想卖的歌可以让凌宸联系宋琰。”
　　“谢谢。”楚音遥礼貌性地道谢。
　　“这么快就回去？还没到夜场。”凌宸并没有强留的意思，只是觉得他们这个时间走有些遗憾，毕竟玖月的午夜场才是最热闹的。
　　“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宋琰跟在萧晟扬身后往外走，转头询问凌宸的意思。
　　“好。”凌宸欣然同意。
　　楚音遥跟着凌宸一起将他们送出门，黑色的雅致停在正门口，后面跟着两辆宝马。萧晟扬上车后，保镖恭敬地关上车门，车子渐渐驶离视线。
　　“你先去休息室等会儿，一会儿我顺路送你回去。”凌宸轻轻推着楚音遥的肩膀往回走，周叔将昨天的营业情况交给他。
　　“嗯。”

　　雅致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宋琰拿着PDA确定明天的行程。从他大学毕业后就一直留在萧晟扬身边做助理，帮他管理着萧氏集团。宋琰和萧晟扬的父辈就是关系颇好的挚交，而他们又恰巧考入同一所大学，两个人从认识那天起就很是合拍，宋琰欣赏萧晟扬的睿智和超前的市场眼光，萧晟扬则非常喜欢宋琰出色办事以能力以及优秀的人际关系，所以他接手萧氏的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宋琰挖过来，做自己的助理。
　　萧晟扬单手支着下巴看向车外，在车子驶入别墅区时突然开口道：“去弄一份楚音遥的时间表给我。”
　　宋琰愣了一秒，随即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萧少爷，你不是吧？那孩子还未成年。凌宸是觉得他唱得好才破例让人留在玖月的。那儿好歹也是自家生意，您还是高抬贵手吧。”
　　“你不觉得那个楚音遥很有意思？”萧晟扬没有回答，只是反问。
　　宋琰沉默。
　　“他眼里没有情绪。”没有期待宋琰的回答，“这点大概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晟扬……”对于他的说法，宋琰也略有察觉。
　　萧晟扬慢慢敛起嘴角的笑意，“既然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如何，那不如由我来承载他的人生吧。而且就因为是自家生意，自己家的人，才要格外‘照顾’。”
　　“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那些财团的小姐们整天打听你的时间，你要是闲得实在没事做，就先去应付一下她们吧。”看萧晟扬下了车，宋琰也打开门，探出半个上身。
　　“哪来那么多废话，当正事办。”
　　萧晟扬进了家门，宋琰微微叹了口气，坐回车里让司机送他回家。以萧氏集团现在的地位和实力，有多少人在打萧家的主意，想和萧家攀关系，宋琰自然是一清两楚。他也不太待见那些富家小姐，要么三五没事就哭哭啼啼，好似温婉，要么就狮子大开口的钻石跑车要个遍。
　　萧晟扬是个生意人，男人缘女人缘都颇好，但并算不上是个花花公子。凡对他有利的，别人自动送上门的，他多是来者不拒。最后也都好聚好散，从中套取利益的同时也从来不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正因如此，他也很少会主动开口要什么，除非……

　　楚音遥每周去玖月唱四天，时间上来说非常宽裕，赚得钱也足够养活自己。闲下来的时候也偶尔会翻出一些楚音遥以前留下的东西，综合一些零碎的文件，除了了然到他是孤独以外，并没有其他收获。干净的背影对路凝夕来说总是好的，只不过这孩子没留下一张有用的文凭，倒是一件让他头疼不已的事。毕竟他不可能在玖月做一辈子驻唱，以后即使去音乐公司应征，除了要有作品外，文凭也是必不可少的敲门砖。
　　转眼在玖月已经待了半个多月，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有见到每个月应该会来一两次的贺煜，不知道在忙什么。严家的人有时会看到，但也不像是有什么危机，依旧的花天酒地，所以有严杰之所以好色成名，也是有环境影响的。
　　周三傍晚，楚音遥和往常一样带着面包和咖啡来到玖月，由于晚上要上台，所以他不能吃太多东西，所谓饱说饿唱，也就是这么个道理。何况今天他要一个人撑足一个小时，原因是和他轮唱的那小子昨天SM玩大了，今天请了假，所以晚上能撑场的只剩下他和颜梓宁。
　　在玖月待的头一个星期，乐队里的人他也基本有了些了解，至少是能叫得出名字。鼓手邹远，负责键盘的董昇，弹贝斯的Phoebe，以及他们的队长兼吉他颜梓宁。他们都是来自不同学校的大学生，课余时间玩玩音乐，随便还能赚给零用钱。
　　在楚音遥来玖月之前，颜梓宁一直是乐队的主唱。而在他们第一次与楚音遥合作后，他就有意让出了主唱的位置。但当时凌宸并没有接受他的提议，他说：“你继续带好你的乐队，楚音遥将会成为玖月的主唱。”
　　颜梓宁的声音很有磁性，无论是慢歌还是摇滚，他的声线都能应对自如。凌宸也让他由之前的一周两天加到三天。楚音遥在听过他级具爆发力的歌声后也肯定了凌宸的判断，觉得他如果有意继续走这条路会很有发展。
　　将带来的蛋糕分给后台的人，顺便和颜梓宁商量着晚上的按排，邹远从咖啡厅的美媚那里几杯刚煮好的咖啡。
　　“你喝这个。”将刚煮好的咖啡递给楚音遥，颜梓宁抽走他自己带来的那杯。
　　“没事。”咖啡的热度贴住皮肤，有些烫手，虽然一路走过来，买的那杯已经有些温了，但还不至于到不能喝的程度。
　　颜梓宁没继续这个话题，拿了块蛋糕坐到旁边，将桌上的时间表拉过来，“时间的穿差定在十五分钟一换，中间加了一些舞蹈和互动游戏，你把今晚要唱的歌写下来就行。”
　　楚音遥大致看了一眼顺序，没有意见。其实原本他一个人连续唱一个小时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容易引起客人的视觉疲劳，颜梓宁的这样的安排也很合理。
　　“行，你看着弄。”吃完面包，楚音遥端着咖啡填上歌名。
　　“那个……晚上大家说去吃宵夜，一起吧。”颜梓宁犹豫了一下，看着他开口道。
　　楚音遥没抬头，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地敲着手里的笔，“下次吧。”他不喜欢参加这种聚会，也不会勉强自己，在他看来，自己和这些孩子之间缺少话题。
　　“哦……”如果他现在抬起头，应该能看到颜梓宁眼里刚闪过的一丝失望，但这些并不是他关心的。
　　敲定好内容，颜梓宁领的成员们去练习，楚音遥提着一盒咖啡菠萝包找到凌宸，正巧宋琰也在。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凌宸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和宋琰打了招呼，将盒子递过去，“凌哥，你要的菠萝包。”
　　自从上次楚音遥带到休息室，被凌宸吃过后，就三五不时的让他帮着带一些，而那个买面包的地方又离楚音遥家不远，买来也只不过是顺路的事。
　　“我等了一下午了，谢谢。”打开包装盒，凌宸分了一个给宋琰，“趁热吃，味道不错。”
　　宋琰略带疑惑地接过来，说了声谢。咬了一口，也是赞不绝口，“你这是哪儿买的？”
　　“我家附近新开的一家面包店。”楚音遥没有接凌宸分来的面包，说是已经吃过了，凌宸也不和他客气。
　　“你把地址写给我，我回头给晟扬带几个。”
　　“嗯。”拿过凌宸桌上的笔和白纸，楚音遥清楚地写下面包店的地址。
　　“字很漂亮。”宋琰端详着楚音遥的字，“你左撇子？”
　　楚音遥的字是当时贺煜买的字贴让他一笔一画练出来的，但他算不上是真的左撇子，只有写字和开枪的时候才习惯用左手。
　　“不是，其他时候还是习惯右手。”
　　“梓宁那里已经沟通好了吗？”
　　“嗯，有周叔在看着。”他离开休息室的时候周叔正进来催人，“对了，凌哥，你知道哪所学校可以报名高考吗？”他的高中和大学都是在国外读的，对国内的教育制度并不是很了解。
　　“终于决定考大学了？”凌宸一年前和楚音遥谈过，只是当时这个孩子一门心思的把时间放在音乐上，根本不想读读书。当然，这些路凝夕是不知道的。
　　“嗯。”
　　“国内的教育制度今年改革，你要复习起来也有难度。”宋琰将装面包的空纸袋扔进垃圾筒，“其实不考也行，凌宸有办法把你弄进去。”
　　“废话，吃饱了爱哪儿哪去。”凌宸白了宋琰一眼，转头笑道：“行了，这事你不用管，我办就行。”
　　“……”楚音遥有些犹豫，毕竟不沾亲不带故的，他不习惯这样被人帮忙。
　　和楚音遥相处久了，凌宸也自然知道他的冷性子，“你帮玖月赚了那么多钱，就当是奖励了。”
　　“谢谢。”毕竟他对考入大学的信心也不是很大，凌宸既然说是“奖励”，他也就没什么好推辞的。
　　心理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似乎松动了，但又不能肯定……

　　第04章枪场

　　室内射击场——
　　枪击靶场内传来一阵枪声，角落的位置，楚音遥戴着银框眼镜，左腿向前半步，上身挺直，左手持枪，凝住呼吸，扣动板机——接连五声枪响，动作一气合成。
　　没有看成绩，直接按操作器换靶。楚音遥将枪口向下，换上新子弹。
　　这是一家不错的射击俱乐部，教练都可以算是专业级别，从整体设计到枪支枪靶，都相当精良，这样的设施在国内也是屈指可数。
　　今天并不是假日，俱乐部的人并不多，下地靶场也只有他自己，显得有些空旷，枪声也格外明显。
　　楚音遥今天起得早，又没什么事要做，很久没摸枪的人也突然有了打靶的兴致。这个地方是以前安栩想学射击时，贺家底下一个兄弟提起的。楚音遥陪他来过一次，不过以安栩那种基本打不到三环以内的水平，来了两次也就兴致缺缺了。
　　由于这些枪都不是特别定制的，型号大小也基本无差，楚音遥用起来并不太顺手，直到一轮打下来才有了点感觉。
　　他本身并不是个喜欢血腥的人，杀人这种事他能给自己的解释只有两个字——麻木。可能是做得太多了，血在他看来不再是生命的维系，只是一种单调的颜色而已。不过做为贺家的第一杀手，他也有属于自己的原则——不杀女人，不杀无辜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和严杰在同一房间的那个女人能活下来的原因。
　　新的枪靶已经固定好，楚音遥打开保险栓，对准靶心。在准备开枪时，余光瞄见几个人从楼梯上走下来。这一走神，错过了最佳的开枪时间，楚音遥索性放下枪，拿起放在一边的水，也没再关注走下来的人。
　　沈天奇穿着一身卡其色的休闲装走进靶场，目光在楚音遥身上停了两秒，随后露出绅士的笑容，算是简单地打个招呼，显示出良好的风度。身边的男孩儿挽着他的胳膊，极为亲昵的靠在他身上，在看到楚音遥后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身后两个保镖将提来的东西依序摆在隔壁的位置上，然后恭敬地退到一边。
　　楚音遥在贺家时见过沈天奇一次，那天他来和贺煜谈合作的事，楚音遥从正好从书房出来，两个打了个照面，但没有过多的交淡。
　　沈天奇身上带着浓厚的异国气质，看上去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但实际上却是个很有拼劲儿的人。不过，说他是个花花公子倒是真的，他身边的情人几乎是三天一换，最多没超过一周，这也算是沈家的那些元老们对这位少主唯一的不满之处。
　　楚音遥放下水，站回枪靶前，开始重新调整状态。沈天奇单手搂着男孩坐在椅子上，眼神却时不时地瞟过楚音遥。
　　摘下眼睛，拿过一边的干布擦拭着镜片。他以前就有戴眼镜的习惯，开始是因为近视，后来做了视力矫正手术，但他还是喜欢戴着没有度数的平镜，原因是防止血溅到眼皮上，那种感觉会让他觉得不舒服。这种做法多少会让人觉得多此一举，但因为是路凝夕，便没人多加质疑。
　　而这次为自己配上眼镜，纯粹是为了低调地挡住自己这张不太低调的脸。只不过效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少爷，都准备好了。”保镖将专用的眼镜和耳罩送到沈天奇面前。
　　他怀里的男孩笑嘻嘻地接过来，“沈少爷，我也想试试，行吗？”
　　沈天奇笑着拍拍男孩的后腰，没有拒绝，“小心你的手指。”
　　“知道了。”男孩带上眼镜和耳罩，站到旁边的位置上，斜眼瞟了一下慢条斯理重装子弹的楚音遥。随后右手举枪，左手托住右手手侧及手腕处，对准远处的枪靶，打出子弹。
　　这边枪声刚落，楚音遥也抬手举枪，微微眯起的双眼注视着靶心，迅速选出他认为最合适的角度，干脆地扣动板机，收枪。
　　沈天奇从开始就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已经让楚音遥失去了继续射击的兴趣，虽然这种注视并没有任何恶意，但他也不喜欢无故被盯着看。
　　男孩按动电钮，将方才的枪靶移到面前，两枪空靶，两枪落在三环，剩下一枪擦过五环边缘。对于是个非专业的人士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男孩显然对这个成绩也相当满意，对着楚音遥挑了下眉，又跑到沈天奇身边邀功。
　　将自己的东西放进包里，楚音遥自嘲似的回想着自己第一次开枪的情形，打中几环已经记不清了，只能想起当时贺煜对他点头的样子，那样的不可一世，却露出微微的笑意。

　　回到家，楚音遥洗了个澡，又睡了两个多小时，这才收拾一下准备去玖月。
　　今天看到沈天奇，似乎并没有急躁的样子，还能有时间出来娱乐，想必与贺家的那次生意对他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那次的合作两家属于五五分，既然沈天奇还是那么自在，想必贺家也没什么损失，这倒让楚音遥放心不少。
　　虽然现在的他只希望过得平淡一点儿，但因为贺煜的关系，他还是不自觉地会对贺家的动向上心，不过更多时候也只是有心无力。
　　送食材的车堵在玖月的后门，楚音遥只好选择从正门进。从正门绕到后面的休息室要经过VIP包厢的走廊。这里处于酒吧的后面，和酒吧也是分开经营的，除了里面的电视能看到酒吧的舞台外，算得上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很多人喜欢在这里谈生意或开个小型的聚会。
　　楚音遥没走过这条路，只知道从这里可以直接穿到后台。但这四处交错的走廊还是让他有些转向，只能凭着感觉大概估计出方位。
　　穿过一条横向的走廊，前面的安全出口还没等让他欣慰完，就被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楚音遥本能的扶住这个莽撞的人，一张秀气的娃娃脸出现在眼前，竟然是个半大的男孩子。
　　楚音遥记得凌宸是严禁将未成年孩子带进玖月的，他算是个例外。小男孩衣衫零乱地看着楚音遥，墨黑的眼里带着惊恐。上衣的扣子已经崩掉了，露出白净的脖子，手臂上有几处明显的抓痕。他不是不经人事的人，这种强买强卖的事他也不是没见过，只是发生在玖月多少有些没把老板放在眼里，要是让凌宸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报复。
　　“在那里！”刚想着打电话让周叔来解决，包厢里就跑出一伙人，看到楚音遥怀里的男孩就叫骂起来，“你个小兔崽子，敢跑？！看本少爷今天不废了你。”
　　男孩躲到楚音遥背后，露出半个脑袋，“我……我不认识你！”
　　几个人走到楚音遥前面，站在最前面的男人上衣扣子全开，怒瞪着男孩，“操，老子给了你钱，你竟然敢跑？”
　　楚音遥皱起眉，看着前面这个骂骂咧咧的男人，一脸的猥琐，一看就是个是个败家子儿，杖着老子的本事嚣张跋扈。对这种人他向来没好感。
　　“我没拿你钱！”男孩大声为自己辩解着，小脸微微胀红。
　　“少废话！去把他给本少爷抓过来。”没理可讲的男人直接让聚拢过来的人上前明抢。
　　男孩双手攥紧楚音遥的衣服，又向他身后缩了缩。两个穿着棕色衬衫身型壮实的男人走上前，直接伸手打算把男孩拉过去。
　　楚音遥搂着男孩后退一步，躲开对方的手，淡淡地开口道：“这里不允许带孩子进来，事情闹大了你们占不着便宜。”
　　“少管闲事，赶快……”男人拔高的语气突然顿住，眼睛上下打量着他，暴怒的脸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这不是玖月的主唱吗？啧，这脸近看更漂亮。”
　　经男人这么一说，他身边的人也打量起楚音遥，目光没有半点儿单纯。
　　见他不说话，男人又看了一眼小男孩，“想我放了这小兔崽子也行，你来陪本少爷睡一晚上，要是伺候的满意，本少爷就不和你计较。歌唱得那么好，不知道叫床是不是也这么好听。”
　　话音一落，引起一阵哄笑。
　　楚音遥眯起眼，说实在的，他活了这么大，还没人敢对他说出这么下流的话。
　　“哥哥……”男孩扯扯他的衣服，一脸担心。
　　楚音遥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把他留在原地，随后任一群人推搡着进了包厢。他肯进去并不表示他会任人宰割，只是不想让走廊的闭录电视记下他揍人的影像。虽然这具身体是楚音遥，但骨子里的他却是路凝夕——一个不折不扣的杀手。
　　一进包厢，男人就开始迫不急待的脱衣服，解裤子，并吩咐身后人的打开带来的DV，“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厉害，一会儿可别哭。”
　　“老大，您玩完了别忘了我们。”
　　“放心，见者有份。”
　　楚音遥冷眼地看着这些自说自话的人，不屑的挑起嘴角，右手插在裤兜里，左手不着声色的去勾桌上的酒瓶，准备直接在半祼着走过来的男人头上开瓢，以这酒瓶的厚度及楚音遥的力道，不重伤也得直接昏迷。
　　就在他拎起瓶子看准时机准备砸过去的瞬间，包厢的门从外面被“呯”地踢开，楚音遥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手里的酒瓶就被人抽走，另一只手用力环住他的腰侧。
　　“原来你跑这儿来了。”萧晟扬赫然出现在包厢里，暧昧地搂着楚音遥，眼神瞟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暗昧的声音透着一股阴狠。
　　鼻间氲染着淡淡的香水味，萧晟扬比他高出十公分，温湿的呼吸恰好散在楚音遥的耳边，这样的姿势让他觉得极其别扭，但并没有推开。
　　“萧……萧少。”看到萧晟扬，男人的脸立刻变得刷白，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他身后那个举着DV的更是直接把它丢到地上，如同想撇清关系一般。
　　想来也没错，不管你是混商界还是混黑道，不认识萧晟扬都别想再混下去。
　　“你和他们很熟？”这句话显然是明知故问。
　　“不认识，他们把我抓进来的。”楚音遥自然不会说自己是为了收拾这些人才跟着进包厢的。而且萧晟扬出现在这儿也不一定是为了他，可能只是为了照着凌宸，毕竟这里是凌宸的地盘。
　　“嗯，”尾音微微上扬，萧晟扬将目光转回那些人身上，“陈聪，也不打听好了，我的人也敢碰？”
　　“萧……萧少，我真不知道他……他是你的人，要不哪敢啊。您当我不知者不罪，大人不记小人过……”被叫做陈聪的男人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并小心翼翼地看着萧晟扬的表情。
　　萧晟扬没说话，一脸冷淡地看着就快跪地求饶的陈聪。如果说之前萧少爷不能惹楚音遥只是听说，那么现在就是亲眼所见。虽然这只能算是小场面，但能让玖月会馆的VIP会员吓得面色苍白，那些随同的保镖噤若寒蝉，可见此人的手段和地位。
　　“楚少爷，我真不是故意的，您别跟我一般见识。”见萧晟扬没理他，陈聪又将目标转向楚音遥，早就没有了先前的嚣张，只一个地劲儿讨好他，“我嘴贱，有眼无珠，您高抬贵手，放过我……”话音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刚刚躲在楚音遥身后的男孩牵着一个斯文中带着严肃的男人的手走进包厢，并指着陈聪满脸委屈地说道：“哥哥，就是这个人欺负，他撕我的衣服，还要亲我……”
　　他的斯文和宋琰不一样，宋琰属于笑面虎，背后精明。而这个男人蓝色的眼睛里却全是狠绝和高傲。
　　“是这个哥哥救了我。”小男孩说着放开他哥哥的手，跑到楚音遥面前，身上披了一件不属于他的外套。刚刚楚音遥还真没发现这个小男孩竟然是个混血，只不过和他的哥哥相比，他的样貌更偏向于亚洲人。男孩握住楚音遥的手，然后礼貌地说：“我叫狄伦，谢谢你。原来你和扬哥哥认识呀。”
　　“不客气。”楚音遥没想到这个男孩竟然能与萧晟扬扯上关系。
　　狄伦口里的“扬哥哥”抬手摸了摸他细软的头发，“下次别乱跑，你哥差点让人拆了这里。”
　　狄伦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然后乖乖的点头。
　　陈聪大概也知道求情无望，拼命的使眼色给身后的保镖。但那些人早已经傻在那里，不敢随便招惹屋里这位太子爷。
　　“丹尼斯。”萧晟扬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似乎在等他的意见。
　　“我会处理。”丹尼斯过来，纤长的睫毛衬托着蓝色的眼睛更加深邃，“谢谢你帮了狄伦。晟扬我们的合作按原计划，我再让1％利润给你。”
　　对这个结果，萧晟扬显然是非常满意，“合约准备好我给你电话。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丹尼斯点了下头。萧晟扬留下自己的保镖，随后“亲密”地搂着楚音遥离开了包厢。门口站着十几个高大的男人，清一色的外国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丹尼斯的人。这让楚音遥对那个蓝眼睛的神秘男人更为好奇。狄伦笑眯眯地向他挥手，楚音遥也难得露出个笑脸，算是回应。
　　走到大厅，萧晟扬才放开环在他腰上的手，拿出手机播出号码。楚音遥不自在的整理的自己的衣服，眉头一直皱在一起。
　　“宸，丹尼斯在VIP包厢里，你二十分钟后带人去处理，有什么事再通知我。”眼角瞟过站在旁边脸色不太好看的楚音遥，“对了，楚音遥的场你让人顶了，他今晚跟我。”
　　说完也不顾凌宸电话那边的“叫嚣”以及楚音遥的不解，拖着他直接进了电梯，随即按下楼层的数字——电梯上行。

楚公子 · 发表于 2019-5-14 17:08

　　第05章人情

　　Z市海边的山顶别墅是贺家的老宅，从贺家在道上做出些成绩开始，就一直住在这里。通往山顶的这条路，就是路凝夕当时出事的地方，那段破损的木栅已经修好，完全看不出曾经强烈撞击的痕迹。
　　一楼宽敞的餐厅里，贺煜和沈天奇坐在长方型的餐桌前，享用着法国厨师精心准备的鹅肝，配着上好的红酒、精美的配菜，以及烤得香软的面包，到处都透着一股优雅和惬意。
　　“对严家这次抢生意，你怎么看？”贺煜端起红酒慢慢地喝了一口。
　　“你让路凝夕杀了严老头的儿子，他想报复也是常理。不过说真的，老头儿这做法不太明智。昭然若揭地硬碰对严家也没什么好处。”沈天奇切着鹅肝，慢条斯里的分析，“不过，贺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出内奸吧。”
　　“嗯，当时只找到凝夕的尸体，却没有纪叔的。车子的四个门都是锁的，而且变了开形，虽然车窗碎了，但纪叔被水冲车外的可能性不大。”贺煜的眉头又习惯性的皱在一起，时不时地注意着沈天奇的态度，“这件事我自然要查得水落石出，也好给下面的弟兄一个交待。”
　　“贺家的事我也不方便参与，不过路凝夕的死对你来说的确是个损失，很难再找到像他这样的杀手了……”沈天奇均匀地将黄油抹在面包上，说到路凝夕，他又突然想起今天在射击场里遇到的男孩，楚音遥走后沈天奇突发好奇地将他的枪靶移到前面——五个十环，完美的精准。
　　“的确，毕竟他跟了我十二年。”贺煜的声音低沉了许多，看上去对路凝夕的死还无法释怀，“就算为了他，跟严家这梁子也算结下了。何况是他儿子先惹到贺家。”
　　“严老头能把我们已经拿到手的生意抢走，还真是不简单。”贺家和沈家对于这次交易的细节、数量、价钱甚至买家都是保密的，按理来说严家绝无可能从中插上一脚。
　　“这笔生意要真让严家做成了，对我们非常不利。到时候在Z市可能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不过……”贺煜顿了顿，“沈家和严家也算是有些交情，你要是现在退出，严世华应该能给你条活路。”
　　从某种角度来说，贺煜和沈天奇算是一种人，聪明，善于心计，能为自己找一条最合理的出路。
　　“你不必用话激我，即使我现在不干了，严老头也不会那么轻意放过沈家。从我爷爷那辈开始就被他压着做生意，我没打算将这种不成文的合作在我这里继续下去。”沈天奇一口气喝光杯里的酒，淡笑道：“不然我也不会开始跟你合作。”
　　话说到这，贺煜眼中闪过一丝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

　　电梯平稳升到十二层，这里是高级套房区。开阔的视觉，高级的入住条件，以及齐全的设施，都恰好的衬托着客人的身份和会馆的档次。而在玖月，只有特定的客人才能拿到这里的钥匙卡。
　　“放手。”萧晟扬从进电梯开始，手就没从楚音遥的胳膊上拿下来，像是怕他趁自己不注意逃走一样。
　　楚音遥被他的动作弄得十分难受，他不太习惯和别人有过于亲密的举动，想挣开又怕驳了萧晟扬的面子，所以只能退一步用说的。只是他没发现自己说话的态度似乎也没有多有善。
　　萧晟扬并不在意楚音遥的态度，松开拖着他的手，走向最里面的房间，“我是很有诚意地想请你喝一杯。”
　　“你是得请我喝一杯。”楚音遥也没客气，松脱的手插进衣兜里跟在萧晟扬后面，“毕竟我帮你多争取了1％。”
　　萧晟扬露出笑意，抽出钥匙卡打开房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没有开灯的房间入目是一片旖旎的夜景，远处的大厦、幽熠的灯光、涌动的车流……到处彰显着这个城市的繁华和喧嚣。
　　楚音遥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感慨，萧晟扬便打开灯，按下摇控器，窗帘缓缓拉上，阻断了与外界的连接，屋内显得格外安静。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也许是布置舒适的客厅缓和了心情，之前的别扭也随之消失了多半。
　　“坐吧，喝什么？”钥匙卡随意地丢在茶几上，萧晟扬松开袖扣和衣领，径直走到酒柜前选酒。
　　“随便，我不会喝酒。”楚音遥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打量着房间内的装饰。而能引起他最大兴趣并不那个放了近上百种酒品的酒柜，而是正对面那套价格菲然的音响，日本去年推出的限量版，而且国内是没有买的。他也只在网上看过介绍，先不说效果，就是这银灰色的金属与木质交错搭配的外壳就足以吸引人的眼球，低调中掩盖不住的张扬。
　　“想听？”萧晟扬拿了一瓶威士忌放到桌上，又从冰箱里拿来冰块放进厚底的玻璃杯内。
　　“不用。”虽然那组音响是好东西，但现在他并没有安静下来欣赏音乐的心情，尤其是在莫名的被人利用之后。
　　坐到楚音遥旁边，两人中间不过一公分的距离。萧晟扬拨出瓶盖，将琥珀色的酒到进杯里，自己端了一杯，另一杯放到楚音遥手里。
　　“谢谢你的帮忙。”萧晟扬上身略倾过去，用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楚音遥的，“虽然你看上去并不太愉快。”
　　“你认为我应该高兴？”楚音遥浅浅地喝了一口，浓郁的酒香充斥着口腔，入口的冰凉和细腻的质感舒服地抚过每一处神经，滑入喉咙的辛辣让他有些想皱眉，但之后口中久留的香醇却诱发出再喝一口的欲望。
　　萧晟扬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索性反问道：“索尔迪斯家族听过吗？”
　　楚音遥摇摇头。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能说知道。索尔迪斯家族是意大利举足轻重的存在，但这个家族的人很难接近，生意也有基本固定的合作伙伴，所以当时贺煜试图与其联系，却始终未能成功。
　　“索尔迪斯家跟萧家一向有合作，但先前对外界这些是保密的。不过这次你的确帮了大忙，所以让你知道也无所谓。”萧晟扬转头看着他，不急不缓的继续道：“我奶奶是意大利人，之前和索尔迪斯家有很不错的往来，这才促成了他们与萧家的合作关系。”
　　萧晟扬有四分之一的意大利血统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从他的五官以及天生栗色的头发上也不难看出，只是没想到这种血统关系竟然对萧家的生意起到了巨大的促成作用。
　　“这1％我已经跟和丹尼斯谈半年，这家伙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慵懒地将胳膊搭在沙发上，萧晟扬有意向楚音遥的方向靠了靠，“今天你恰好救了狄伦，而丹尼斯唯一人性化的一面就是疼这个小他十三岁的弟弟没边儿。我也就顺水推舟把这个人情要过来，这样算我欠你的，其实你并不吃亏。”
　　“我倒不在乎欠不欠人情，只是不喜欢被利用。”他帮那个孩子只是处于好意，初衷上来讲与利益无关，他也不愿意被卷进这场人情战里。
　　“我道歉。”萧晟扬将自己的酒杯倒满，向楚音遥举了下杯，然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一口气喝尽，“我这次也算是势在必得。SO，下不为例。”
　　萧晟扬不管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和楚音遥说话，他始终是个商人，万事先会以自己的利益出发，在不伤及根本的情况下为自己谋求利益最大化。楚音遥不能说他错，他留在贺煜身边的时候，就遇见无数次类似的事。无法做出任何指责，只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
　　“你很聪明。”放下酒杯，萧晟扬又多松开两个扣子，胸前露出大片麦色的皮肤。呼吸也带上了酒味，但明澈的眼睛证实这个男人其实一点儿醉意都没有。
　　“嗯？”楚音遥晃着杯里些许溶化的冰块，又呷下一口。威士忌醇厚的口感和焦香的味道让他颇为留恋，即使他本身并不喜欢喝酒。
　　帮他把酒杯倒满，萧晟扬看着他喝酒的样子——手肘抵在沙发上，指甲平整的手指捏着杯沿，折射着灯光的酒色在指尖绕出一点光晕，自然的柔和。喝酒的节奏不快，并不是追求刺激或痛快，更像是一种品尝，似乎只是被这种味道所吸引。
　　“如果换做别人，应该会在我说出那番话后，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归属成我的人。你却在其中找到我说那句的真正用意。”
　　“那又怎样？”楚音遥放下杯子，虽然很喜欢这种酒味，但他也会适当控制住自己的量，不会放任自己喝醉。
　　“说明你对我根本不在乎。”萧晟扬右手撑住沙发，嘴唇混合着酒的味道靠近他。
　　楚音遥单手抵住他的肩膀，拉开两个人过于贴近的距离，“有这个必要吗？”
　　“没有吗？”萧晟扬看着抵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透过丝薄的衣料可以感觉到手指的温度，温暖的干燥。
　　“没有。”楚音遥揉揉开始发痛的额角，不想和他玩这种“有没有”的对话，这对两个成年男人来说太过幼稚。再者，他也没有任何需要在意的理由。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更谈不上什么感情，又何来在乎。
　　萧晟扬挑起嘴角，勾出一抹弧度，退出暧昧的范围，略显示正色道：“你可以慢慢考虑你的要求，想到随时找我。不过，我想说的是你今天的做法并不明智。”
　　因为酒精的关系，楚音遥的脸泛出一层淡红，明显可以感觉到自己快速突跳的动脉节奏，勉强看了一眼正在说话的人，懒得开口。
　　楚音遥带着醉意的迷离眼神，让萧晟扬的眸子也沉了几分，“你今天要是用酒瓶砸破姓陈的脑袋，玖月会有麻烦，你自己的麻烦会更大。所以从某种角度说你也应该感谢我帮了你。”
　　“……嗯。”这话说的没错，楚音遥再有本事，也不过是势单力薄，若真给陈聪那么一下，要收场估计就没这么容易了。一场利益交换外加附增的说服教育。既然已经谈妥，他也不需要再留在这儿，“没什么事我回去了。”刚站起来，就袭来一阵晕眩，喝的时候没觉得，没想到这酒的后劲儿这么大。
　　萧晟扬扶了他一下，才没让他狼狈地跌回沙发，“我刚刚就想说你喝太多了。”
　　“你不觉得现在说太晚了……”这种晕眩和头疼让楚音遥难受地闭上眼，也顾不得萧晟扬顺势拥住他的手，看来酒这东西他真的是不能再沾了。
　　萧晟扬笑扶着难得弱势的他往屋里走，“你去房间睡吧。看你挺喜欢，还以为你至少有点酒量。”他真没想灌醉楚音遥，只是看他喝酒的姿势很好看，一时忘记告诫他威士忌的冽性。
　　楚音遥的酒品算不错，喝醉了也不闹，只是困得想睡觉。在萧晟扬扶着他走进房间，躺到床上后就直接睡了过去。

　　只开了一盏台灯的房间里，楚音遥安静地睡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露在外面的脚裸和肩膀都预示着被子下面的赤裸。柔和的灯光照在好看的脸上，睫毛的阴影落在眼下，鼻间呼出轻缓的气息，冷漠中多了几分罕见的乖巧。
　　床的另一边微微下陷，刚洗完澡的萧晟扬坐到床上，用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顺手帮他拉了下被子。楚音遥睡觉很老实，从被脱掉衣服盖上被子到萧晟扬洗完澡出来，他都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连手的位置都没换过。
　　将毛巾扔到一边，萧晟扬拉开被子躺进去，上身附在楚音遥上面，手肘撑住一侧，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让平静的睡脸正向自己，指腹轻轻摩挲着手感极好的下巴尖儿。可能是觉得痒了，楚音遥皱了下眉，本能地转头躲开，下一秒，萧晟扬的唇强势地贴上来，阻止了他的动作。
　　湿热的吻，带着薄荷味的舌尖舔过嘴唇，混上了酒的味道，厮磨的唇齿诱发着吮吻扯咬的冲动，最大限度的贴进，火热的呼吸，让清醒染上迷醉。
　　萧晟扬单手托住他的颈侧，再次缩短两个人的距离。执意地探入，似有似无的舔舐，挑逗着对方无法闪躲，换来对方青涩的回应，最后演变成有力的的纠缠。楚音遥的感觉在被推到意识的顶点时，本能的发出一声闷哼，结束了这个男人执着热情的吻。
　　萧晟扬低笑了一声，慢慢地抽出已经滑到他背上的手，仔细地看着这个并没醒来的“孩子”。他很想知道，如果楚音遥在清醒时被他吻住，眼里会不会浮出他想看到的情绪……

　　第06章拒绝

　　阳光透过遮了一半的窗帘照在VIP客房的大床上，让开着冷气的房间少了几分凉意。楚音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醉宿的头疼让他皱起眉，显得有些浮躁，直到完全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陌生的房间里。
　　平躺在床上，皮肤与被子直接地磨擦带来的柔软触感让他知道自己并没穿衣服。梳理着昨晚睡着前的种种，他大致可以断定这是萧晟扬的房间，昨天自己喝多了，所以直接睡在这里。揉着发疼的额头坐起来，薄被滑到腰间，露出白皙的皮肤和偏瘦的身体。起先楚音遥只觉得是因为住院的关系，才让这具身体看上去有些单薄，但经过三个多月来的调养，他才意示到这身体是养不胖的，好在体质还算不错。
　　在床上静坐了一会儿，屋里没什么动静，看来萧晟扬没在。楚音遥甩了甩发紧的头，下床准备淋浴。
　　浴室里还带着未干的水汽，显然，不久之前刚被使用过。镜子里面的少年冷淡地看着自己，挺直的脊背带着一股骄傲，虽然醉宿的脸色并不好看，但清透的眼睛却让他有所偏爱。楚音遥不自觉的勾起嘴角，这张最初在他看来最为败笔的脸，现在倒也习惯了。
　　大开的水流顺着头顶撒下来，蒸汽模糊了视线，安静的空间只有水声。
　　楚音遥模糊地想起睡着的时候似乎有人在吻他，还有淡淡的薄荷味，但又好像是在做梦，有些不真实，也看不清对方是谁，现在想来连具体的细节都记不住。
　　“荒谬。”楚音遥小声的咕哢了一句，不是因为那个半梦半醒的吻，而是他突然将接吻的对象自动代换成了萧晟扬。
　　穿着浴衣走出房间，按下遥控器打开窗帘，阳光照进客厅，添上了属于上午的气息。外面川流不息的车辆，来来往往的人群，丝毫没有干扰屋内的安静。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复古时钟，刚过十点，很不错的时间。
　　门铃被按响，楚音遥将落在窗外的视线收回，纳闷的走去开门。他并没叫客房服务，萧晟扬要回来应该自己有钥匙卡，那……
　　拉开门，凌宸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外，一脸暧昧地看着前来开门的楚音遥，稍稍抬了一下手里的托盘，笑道：“看来我早餐送得很是时候。”
　　“谢谢。”楚音遥接下他手里的托盘，把人让进屋。他的确是饿了，昨晚就没吃多少东西，饿得差不多都没感觉了。
　　凌宸自然地坐在沙发上，四下看了看，“刚起来？”
　　“有一会儿了。”拿起盘子里刚做好的三明治，咬了一口，煎得恰到好处的培根勾起食欲。
　　“萧少去办事，临走的时候打电话让我给你送早餐。”凌宸眨眨眼，像是在等楚音遥的反应。
　　显然，让他失望了。楚音遥的精力都集中的吃饭上，虽然饿着，但吃相相当优雅，解决掉一个三明治，再拿起咖啡慢慢喝几口，一派从容。
　　“你不问他去哪了？”见他不说话，凌宸接着问。虽然身为一个高级会馆的经理，但凌宸还是有着八卦的一面，尤其是对他来说熟悉的人。
　　“你不是说他去办事吗。”楚音遥和凌宸截然相反，他对这种事没有任何兴趣。
　　凌宸无奈地叹了口气：“萧少从没让人在这个房间留宿过。”
　　“我喝多了。”楚音遥放下咖啡杯，“他要不留我，我就得去睡走廊。”
　　凌宸从他手里抢了块面包，“这不是重点。”
　　“换做你，他也不会把你赶出去。”楚音遥拿起另一块，慢条丝理的吃。
　　“他会。”
　　“你也不会把我赶出去。”
　　“……”凌宸无语地看着楚音遥，觉得这孩子简直沟通不能。
　　在凌宸不满的注视中，楚音遥只好把昨天的事原原本本地给他说了一遍，其中自动乎略了他拆穿萧晟扬在利用他的事，以及对方承诺的回报。前者是不需要，后者是没必要。
　　听完楚音遥的叙述，凌宸没表态，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今晚给你加场，昨天你临时被萧少拉走，可让不少人失望而归。”
　　“你看着办。”楚音遥在玖月很受欢迎，有不少人特意来点他的场。但谁都知道凌宸对这孩子看得紧，想带走是绝对没可能的。最多是送些东西，只不过他们不知道，那些东西楚音遥根本没看一眼就托周叔给处理了。
　　楚音遥愿意一直唱下去，是因为他喜欢这个声音，会让自己跟随溶入的声音，外加可以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弹琴，让他的生活多了一些乐趣，仅此而已。至于谁喜欢听，谁喜欢送东西，这些他都不关心，也不关他的事。
　　“对了，还有一件事。”拍了拍沾着面包屑的手，凌宸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些，“狄伦小少爷想让你今天陪同游玩，丹尼斯少爷的意思是外加看管，你觉得怎么样？”
　　楚音遥挑着眉角斜眼看他，“我能说‘不’吗？”
　　“很遗憾，我已经帮你答应了。与索尔迪斯家搞好关系，对玖月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你根本不需要问我。”
　　“我只是善意的提醒。”
　　楚音遥再次沉默。他不喜欢孩子，更不会带孩子，今天的标签已经提前被他打上了“无聊”两个字。

　　萧晟扬坐在宾利后座，闭着眼靠在坐背的软枕上。车子开得平稳，司机专心地看着路况，不敢打扰这位正在休息的太子爷。
　　他是被宋琰的电话叫醒的，说是严世华想请他喝茶。这几年，萧家和严家也没有多少往来，生意上也是各做各的，互不干涉。严杰的葬礼萧晟扬没参加，只是礼节性地送了个花圈，而今天这严老爷子突然找他，想必这茶喝得有门道。
　　一家古韵十足的茶楼，只在楼下有几桌零散的客人，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围在一起下棋聊天。大堂中央，一位身着旗袍的女孩优雅地拨着古筝，幽缓的曲调为这种古香的气氛凭添了一股心怡的淡雅。
　　对于萧晟扬这个在西方文化下长大的人，自然理解不了古筝的韵味，更多的只是觉得特别而已。
　　一进茶楼，等在下面的严家佣人就殷勤地将他引上楼。楼上是清一色的包间，关上门没人知道里边的人在聊什么。
　　“老爷子雅性不错，身子骨还行？”走进包间，萧晟扬看到坐在藤椅上喝茶的严世华，开口打了招呼。
　　其实对这位严家的家主，他并不放在眼里，这一声“老爷子”也只不过是出于对长辈的礼貌。
　　“萧家小子来了。”严世华放下青花茶杯，挺起上身，“还成，这老骨头还能再撑几年。坐，尝尝这茶怎么样。这可是昨天新到的。”
　　坐在桌边表演茶道的女子给萧晟扬倒上一盏，做了一个“请”的手式。
　　对于“萧家小子”这个称呼，萧晟扬挑起眉，除了几年前被他爷爷的好友们这样叫过外，还真没人再这么叫他。一口喝下杯里的茶，萧晟扬未于评价，你让他品咖啡、红酒、雪茄这类的东西，自不在话下，但是茶他还真是没什么研究。当初只为了讨自家老爷子开心，给他弄过不少，也陪着喝过。不讨厌，可也说不上喜欢。
　　“年纪大了就喜欢喝喝茶，说个话儿什么的。”大概也是看出萧晟扬对茶没什么兴趣，严世华也适时地转了话锋。“你特地派人来出席阿杰的葬礼，我一直也没跟你道声谢。你也别嫌我这老头子失礼。”
　　“我当时人在法国，也没来得急赶回来。”萧晟扬点了下头，一边的女子又帮他换了一杯。失不失礼的事拿到现在来说多少有些牵强，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不过说到严杰，严世华的确显得苍老许多。
　　“不要紧。杀阿杰的人也死了，这事儿我也不想再提。”叹了口气，严世华对泡茶的女子道：“你先出去吧，让门外的人也都撤了。”
　　“您慢坐。”女子弯了下腰，走出包间顺手带上门。
　　萧晟扬悠然地坐在椅子上，交措的十指放在相叠的左膝上。
　　“既然把你叫来，我也就开门见山的直说了。”严世华混浊的眼中闪出精明，“前一阵子，我挖过一批货，是之前贺家和沈家合作的那批。”
　　萧晟扬听着他的话，拿过桌上那杯半凉的茶喝了一口，没有接话。
　　“你也知道，严家和沈家有些交情，以往的合作也是相安无事。但沈天奇那小子接了沈家后转而和贺家合作，我一个做长辈的，自然不会和小辈计较。可也有必要教会他道上的规矩，野心大不是坏事，但也得看看自己有多少分量不是？”严世华边说，边注意萧晟扬的表情。
　　萧晟扬也是个练到家的主儿，有什么心思能让人看出来，他也坐不住今天的位置。
　　“因为这货被我抢了，沈天奇和贺煜竟然联起手拆我的台。虽然我严家并不惧他们，但也可综合考虑其他方面，毕竟家里还养着百来口人。”严世华原先的算盘打得是交易不成，沈、贺两家会反目，自己从中得利。只是没料到贺煜早他一步，拉拢了沈天奇。以至于现在倒手的肉却吞不下。
　　严世华的意思萧晟扬大概能猜到，只不过他不太乐意做别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再者……
　　“如果你同意，这笔交易咱们一人一半，怎么样？”严世华这句话才是约萧晟扬来的真正目的。
　　萧晟扬挑了挑嘴角，也没多客气，“贺家和沈家的那笔生意我也多少听过消息，虽然很诱人，但萧氏的资金在年前就做好了市场分配。实在是帮不上忙，您还是另想办法吧。”
　　贺家的那笔交易和他与索尔迪斯家的生意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也没有理由把时间浪费在这明显的三家争斗中。不管这三家最后谁坐了上位，在萧晟扬看来都动不了他的地位，既然如此，何必去管。再者，他若想要贺家的那批单子，又怎么会让严家与其平分。
　　“你……”严世华没想到萧晟扬会拒绝，而且没有任何转还的余地。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萧晟扬站起身，微微拉了一下坐得起了皱痕的裤子，虽然只有浅浅的一道，也让他觉得不舒服。随即连声“再见”都没有地走出包间。
　　他是个狂妄的野心家，而且是最讨厌倚老卖老的人，可那又怎么样？
　　茶楼外，宋琰靠在车门上和公司的秘书通电话，确定下午与索尔迪斯财团签约的时间。见萧晟扬从里面出来，宋琰交待了几句挂断手机，笑道：“还挺快。”
　　“你怎么来了？”之前说好在公司见。
　　“怕你把严老气出心脏病，正准备随时拨打120，顺便看看严家的遗产分配需不需要律师，我有好介绍。”宋琰打开车门，自己先坐进去。
　　“怎么？最近和律师搞上了？”萧晟扬关上车门，示意司机开车。
　　“别说‘搞’，只是相处融恰。”宋琰进言纠正。
　　“得了，这次打算玩几天？”以他对宋琰的了解，这家伙算不上没节操，只是偶尔会找个情人放纵一下。男人么，总会有生理需求。
　　“不知道，目前很合胃口。”宋琰在情人的问题上不会给自己一个期限，如果明天觉得够了，那明天就算是期限。“现在去哪？公司还是吃饭？”
　　“吃饭。下午让人开车去接丹尼斯。”萧晟扬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内门把手，“他让了那么大利给我，接他一次也是应该的。”
　　宋琰睨了他一眼，“萧少爷，你还能再小气点儿吗？”

楚公子 · 发表于 2019-5-14 17:09

　　第07章琴声

　　楚音遥带着狄伦在Z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乱逛，狄伦进哪家商店他就跟着进，狄伦要买东西，他付钱，卡自然是刷他哥哥的。楚音遥没有多少逛街的经验，以往买衣服也是固定的那么几家店，有时候更甚者挑好型号，让商家直接送上门。他知道什么衣服适合自己，所以也显少会换风格。
　　现在倒不能像以前那样不看价钱的直接刷卡，但他也会尽可能买一些质量好的衣服，让自己穿得舒服些。
　　狄伦兴奋的穿梭在这群里，不时地回头叫他一声。在他认为有趣的店里挑一些别致的礼物，说是要送给在意大利的朋友和同学。
　　吃完早餐他本想找个借口回家，谁知道狄伦牵着丹尼斯找上门来，把他堵在房间里。小孩一见到他就跑上来叫哥哥，让楚音遥放弃了拒绝的念头。狄伦十四岁的时候在享受着家人的宠爱，他十四岁的时候呢……正在经历着家破人亡，然后被迫去学会一些东西。事情过去太久，不存在什么怨念，他也不想破坏这个孩子的愉快心情，也就答应带着狄伦出来逛逛。
　　“哥哥，我们去吃冰淇淋吧。”逛够了的狄伦牵着楚音遥未提东西的左手提议道。
　　“累了？”
　　“嗯。”狄伦乖乖点头。
　　“走吧。”逛了两个多小时，别说狄伦，就连他都觉得累。按理来说开车出门比较明智，至少去吃冰淇淋不用步行，但即使他会开车，也没有驾照，即使他现在想考，也没到准考的年龄。楚音遥已经烦透了这种不上不下的未成年表象。
　　带狄伦吃东西自然要去高档的地方，随便找一家店，就算味道再好，小孩同意，他那哥哥也不一定同意。楚音遥也不想因为一顿零食惹上没必要的麻烦。
　　一家五星级宾馆的咖啡厅里，午后的阳光将室内照得透亮，空气中飘着咖啡的醇香，连绵的幽远。悠扬的小提琴乐曲点缀了这里的安静，让夏天原本燥热的心情感到一阵舒爽。
　　“吃什么？”印刷精致的硬纸甜品单放在桌上，楚音遥看着狄伦翻动甜品单的动作，阳光直射在桌子上，有些刺眼，抬手示意服务生将窗帘拉上。
　　“要冰淇淋拼盘。”指着上面一款多种口味混合的杯装冰淇淋，笑眯眯地看着他。
　　楚音遥点点头，对站在一边的服务生道：“再加一杯蓝山，两块芝士蛋糕。”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确定过点餐后，礼貌地微笑走开。
　　“为什么不吃冰淇淋？”狄伦将布巾铺到桌前，显示出良好的教养。
　　“小孩子才喜欢吃吧。”楚音遥逗着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孩子。
　　狄伦撇了撇嘴，“宸哥哥说过，你只比我大三岁。”
　　楚音遥自嘲的挑了下嘴角。他很想告诉狄伦自己其实比他大十二岁，但这也仅限于想想。
　　甜品送上来，狄伦舀了一勺递到楚音遥嘴边。楚音遥摇摇头，轻轻推开，“自己吃吧。”
　　狄伦虽然看上去挺乖，但也遗传了索尔迪斯家的那股倔劲儿，楚音遥不吃，他就那么举着，不说话，眉头也皱起来。
　　被这小孩儿的倔劲儿弄得没办法，让狄伦总这么抬着手也不是办法，楚音遥拿过他手里的勺子，反送到他嘴边，“我胃不好，吃不了凉的，你自己吃。”
　　听楚音遥这么说，狄伦才舒展了紧崩的表情，吃掉勺子里已经开始溶化的冰淇淋，“为什么会胃不好？”
　　在咖啡里兑上适量的奶和糖，慢慢地搅动，“没按时吃饭。”
　　其实楚音遥的胃并没有问题，而有问题的是路凝夕。当初繁重的学业加上严苛的训练，让他几乎是回到家倒头就睡，根本没有精神吃饭，这样有一顿没一顿的最后从胃炎变成胃溃疡，很多东西都不能吃。所以即使现在他是楚音遥，也仍然保持着忌冷的习惯，虽然吃了并不会怎么样。
　　“扬哥哥没照顾好你。”
　　“嗯？”
　　“他没让你好好吃饭。”狄伦单手托着下巴，表情颇为认真。
　　“关他什么事？”的确是和萧晟扬没关系。
　　“你不是和扬哥哥在一起吗？”
　　“谁说的？”楚音遥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我哥。”小孩子一脸理直气壮。
　　楚音遥一时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无论否认还是承认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好处，所以只能给出一个中立的答案，“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他。”
　　那个时候路凝夕确实不认识萧晟扬。但……其实认不认识似乎也没差别。
　　“哦。”狄伦理解地点头，拿起叉子尝了一口刚做好的芝士蛋糕，“宸哥哥还说你唱歌很好听。”
　　“还好。”浓郁的芝士味溶在口中，楚音遥将蛋糕推到一边，没有再吃的打算。这家咖啡厅他以前和罗笑来过，当时看罗笑吃的时候感觉很好吃，今天自己点了一份却并不合他的口味。
　　想到这儿，楚音遥似乎有些明白，很多东西看上去好，但不一定适合自己——就像贺煜。
　　贺煜从来不碰蛋糕之类的甜品，但罗笑买给他的芝士蛋糕他却非常喜欢，这也许就是两个性格不同的人却能够互相吸引的原因——即使在路凝夕死的时候他们依然没有在一起，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感情。
　　“下次我让哥哥带我去听你唱歌。”
　　“你还没成年，凌宸不会让你进酒吧。”虽然玖月的酒吧相对来说并不乱，更像是个休闲吧，但像狄伦这种被保护的很好的孩子进去，多少有些不合适。
　　“那怎么办？”解决掉一小块蛋糕，觉得味道这错，又开始对楚音遥那块下手，“要不你单独唱给我听。”
　　“现在？”
　　“好像不行……”四下看看，他也发现这里不是表演的地方。
　　“先吃吧。”看出狄伦脸上属于孩子的失望，楚音遥难得柔和了表情。

　　“贺先生这边请。”服务生不大不小的声音让楚音遥下意识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贺煜一身米色的衬衫配着同色系的休闲裤走进咖啡厅，身后没有跟保镖，看上去只是来喝杯咖啡。他几乎忽略了罗笑知道的地方贺煜怎么会不晓得。
　　再次见到贺煜，他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是那样傲然的冷酷。楚音遥并没有太多惊讶，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淡了，或者说更明朗了，只是他还没有确定。
　　“认识的人吗？”顺着楚音遥的方向看了一眼，狄伦问道。
　　“不算。”将目光收回，他并不打算让贺煜注意到，“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
　　“那还是陌生人。”
　　陌生人？楚音遥反复掂量着从狄伦口中说出的这三个字。他现在是楚音遥，即使他对贺煜的一切习惯很熟悉，也不会无知到站到他面前告诉他自己就是路凝夕。况且他也并不想那样，已经被这种安逸的生活惯坏了，不想再过回以前的生活。虽然对贺煜和动向他还是会上心，但并不打算参与。
　　贺煜在服务生的引位下坐到了里面位置，也没有注意到楚音遥的存在。
　　“弹琴听好不好？”贺煜的出现并没给狄伦带来什么关注，很快又把话题拉回来。并指指楚音遥身后不远处摆放的钢琴，“我想听，宸哥哥不让进酒吧，我听不到你唱歌，弹琴补偿一下。”
　　楚音遥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架钢琴，“那是摆着看的，大概连音都没调过。”
　　狄伦这回没听他的，抬手招过来一位服务生，“姐姐，那架钢琴能琴吗？”
　　服务生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轻声道：“可以，那个原本就是给有兴趣的客人提供的。”
　　于是，在狄伦“不准抵赖”的笑容中，楚音遥被服务生带到台上，并细心地帮他搬开琴凳。
　　钢琴正对着贺煜的桌子，楚音遥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脸。坐在琴凳上，轻轻反压着指节。已经记不得上次在贺煜面前弹琴是什么时候了，每次他在弹，贺煜就在一边坐着或站着，偶尔手里会端上一杯酒或咖啡，就这么安静地一言不发，直到他弹够了合上琴盖，也不会听到他多说一句话。
　　手指落在琴键上，弹奏着自己不算太熟悉的旋律。他没矫情到弹一些经常在贺煜面前弹奏曲子，凭此勾起些什么回忆。那些回忆对他并不能说没有意义，只是这并不是表达其意义存在的方式。
　　目光始终留在琴键上，他只是挑了一首狄伦可能会喜欢的曲子。没有华丽的短音符承接，也没有高难度的指法。舒缓的节奏表达着一种遥不可及的向往……当然，这种向往只是曲子本身的意境而已。
　　琴声落下最后一个音节，楚音遥偏头看向坐在位子上的狄伦，小孩显然是满意了，一脸笑容并轻轻地拍着手。
　　站起身向留在一边的服务生道谢，并无意外的对上贺煜看向他的眼睛。楚音遥微微颌首，没有漠视，也并不亲近。如同对待陌生人一般。
　　——这也许就是他们现在应该有的态度。
　　“回去我也让哥哥给我买一架，我也会学得很好。”狄伦拉着楚音遥的手，意识还停留在刚才的那只曲子里。
　　“嗯。”拿出卡结账，“走吧。”
　　“好。”
　　楚音遥从琴台上下来，贺煜的眼睛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他让贺煜恍然产生了一抹熟悉感。曾经也有一个人喜欢在下午或晚上坐在钢琴前弹上四十分钟，也只有那个时候，那个人抿紧的嘴角才会扬起微微的弧度，眼镜后面冷漠的眼睛才会染上柔和的温度。他会那样静静地弹给他听，转眼就是十二年，却不需要他的任何评价。
　　他清楚地知道路凝夕喜欢弹琴，喜欢在闲下来的时候听一上午的音乐。他也知道如果放开路凝夕，让他弹自己喜欢的曲子，做自己喜欢的事远比把他绑在身边更有价值，说不定也可以从他脸上看到更多笑容。但即使知道，贺煜也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无法找到像他那样肯为自己挡子弹，肯为自己去死的人，所以他放不了手……
　　也是因为他的自私，路凝夕直到死去，也没过过一天放松的日子……
　　很多事，在路凝夕死后他才开始慢慢明白，却也于事无补。贺煜看着楚音遥牵着狄伦离开的背景，抿住嘴角。
　　——如果当时给他自由，也许他可以像刚才那个孩子一样……愉快。

　　丹尼斯又带着狄伦在Z市玩了半个月，加上开学临近，这才让狄伦满意地回了意大利。临走时还和楚音遥说等他学好琴会回来弹给他听。
　　他虽然不喜欢小孩子，但和狄伦相处久了也觉得其实孩子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闹人，或者说狄伦并不闹人。走的时候，楚音遥也应了他的要求去送机，小孩笑眯眯地抱了抱他，才和丹尼斯一起进了特别通道。
　　同时这个夏天也到此落幕。

　　玖月的酒吧里，吧台一角摆着十几款不同类型的酒，凌宸坐在吧台前的高凳上，向刚从台上下来的楚音遥招招手。
　　“唱得不错，来挑一杯。”
　　楚音遥坐到他旁边，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水，“我不喝酒。”
　　“我知道。”凌宸抽掉他喝了一口的水杯，“他们新研究出来的，女士饮品。里面大多是汽水或果汁，没什么酒精含量，所以才让你试。”
　　看了一眼色彩各异的低酒精饮料，楚音遥选了一杯金棕色的，看上去很像威士忌。喝了一口，却尝出了可乐的味道，实质上无非就是加了些柠檬汽水和琴酒。
　　“这一杯要卖多少钱？”放下杯子，楚音遥并不打算喝第二口。
　　“169。”凌宸丝毫没有愧疚感地报出一个数字。
　　“你抢钱吧。”换作以前，他并不觉得一杯普通的酒买上几百块有什么问题。但自从一次无意中在凌宸那儿看到酒品的进货价后，才开始了解其中的差价。标价越高，说明这个酒吧的档次越高，至少凌宸是这样向他解释的。
　　从吧台靠内的位置拿出一个文件袋递过来，“这个给你。”
　　“嗯？”楚音遥接过袋子，边拆边问：“是什么？”
　　凌宸挑了下眉角，没说话。只是微笑地示意楚音遥自己看。
　　将文件袋里的东西抽出来，放在最前面的是一封来自S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面依次是报到入学的时间安排，学校的规章，选课表和一些个人信息登记表之类的文件。
　　“已经和学校方面说好了，你可以在报到的时候再选系，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说着，凌宸随手拿了一杯蓝色的新品，碰了一下楚音遥的杯，“恭喜。”
　　“谢谢。”拿着这厚厚的纸袋，楚音遥的惊讶远远大于激动，毕竟是读过一次大学的人，已经没有了当初迈进校门的兴奋，而更多的是佩服凌宸的办事效率，好一阵子没动静，楚音遥差点以为凌宸把这事忘了。
　　“还是谢晟扬吧。”将杯子放下，凌宸也不太喜欢这种没什么味道的酒，“开始我本打算把你弄到A大去，前两天吃饭的时候和晟扬提起来，宋琰今天就把S大的通知送来了。”
　　S大在国内属于绝对的一流大学，严进严出的教育制度让那里的学生非常抢手。楚音遥原本是想有一张本科的毕业证就好，现在看来是不得不下一番工夫了。
　　“见到他我会和他说。”不管是凌宸还是萧晟扬，楚音遥觉得在这件事上他们道一声谢也是应该的。

　　第08章电话

　　这段时间，楚音遥发现严家之前几个玖月的常客几乎是不来了，偶尔出现一次也是形色匆匆，早已没有了之前玩乐的样子。
　　他也变相地问过，凌宸也说不知道。但以凌宸的情报网，楚音遥觉得他应该知道些什么内幕，只是不想说。
　　而能对严家下手并够成威胁的，贺家的可能性最大。如果真是贺煜，那应该说明他已经查到内鬼。这个结果是楚音遥最想看到的，但对付严世华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毕竟严家在Z市的根基很深。如果想将严家连根拔起，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自拿到录取通知以来，楚音遥也没再见到萧晟扬，宋琰来玩的时候说他出国开会了，所以那一声“谢”到现在还没找到它的主人。
　　秋高气爽的九月中旬，除了中午热得让人有些不耐烦，早晚倒是会凉快些。这天一早，凌宸便开着车来到楚音遥家楼下，准备带着他去报到。
　　红色的法拉力跑车带着低调的张扬高速使进S大，引得走在校园内的学生纷纷回头。良好的车子性能对每个驾驶者来说都可谓是享受，而这款新车的不菲价值也足以让人咋舌。凌宸喜欢开快车，这点楚音遥已经见识过很多次，现在行驶在学校里的所谓高速其实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慢行。
　　在指定的报到处楼下停好车，一进大门，迎面急步走来一位体态丰盈，满脸笑容的女士。
　　“您是凌先生吧。我姓刘，是S大教学科主任，校长临时有个会议要开，特地让我在这儿等您。”
　　“麻烦你了。”凌宸礼貌地点了下头，摘掉挡住半张脸的太阳镜。
　　“哪里哪里。”刘主任客气地将他们往楼上带，“这位就是楚同学吧，报到处在三楼，咱们上去再说。”
　　这是楚音遥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关系户的特权，刘主任将他们带到报到处，倒上两杯茶水端过来。问过他想就读的专业后，便抬手招来一位负责报到的校职人员，将楚音遥的资料递过去，交待了一声，那位负责人便积极地帮他办起了入学手续。
　　拿到通知书后，楚音遥自己也考虑了很久。按理来说以他现在的身份，去读个音乐系，学个音乐创作之类的，看起来比较合情理。但他进学校是为了拿一张有用的文凭，以备不时之需要，而音乐这条路说实在的，对来他讲太过狭窄，并不能成为他谋生最好的选择。
　　思量来思量去，最后他还是选择自己以前读过的管理系。一方面他对这个学科有一定的了解，而且当初学习成绩也相当不错，即使旷课他也有能力通过考试，不需要花费太大精力，另一方面，相对音乐，理智的来说，管理学给他的生存空间会更大。
　　他没办法预测自己的未来会怎么样，所以先抓住一样最可靠的东西比较实际。
　　刘主任坐在凌宸对面，热情的向他讲述S大的教学体系以及优秀的教育成绩。凌宸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像是在认真听对方说话。但楚音遥看得出来，这人根本没往心里去，要是刘主任这时候反问他一句，估计得到的也是一句挨不着边儿的回答。
　　茶杯见底，去帮楚音遥办手续的人也拿着一堆要填的申请走进来，内容自然是填好的，只等他签个名就成了。
　　刘主任拿过表格，仔细地看了一篇才递给楚音遥，“学习的事也不要有负担，只要期末考试来考就行，其他的都无所谓。”
　　听她这话，楚音遥有些想笑。就因为自己是萧家送来的人，学校竟然能把要求降低到这种程度。说白了，自己不用上学也能有张不错的文凭，虽然接下来要学习的东西他已经有所掌握，但为了讨好萧家做到这种地步着实让他有些烦感，仅管他也了解这只是S大寻求赞助的手段。
　　“那音遥以后还请你们多多照顾了。”相对楚音遥的烦感，凌宸的态度就显得理所应当的多，他认识萧晟扬这么多年，这种事也是见怪不怪，“以后这孩子有什么事就直接找我。”
　　“凌先生客气，应该的。”
　　将签完字的申请表交过去，楚音遥抬头问道：“学费去哪交？”昨天他细仔查过存折，里面存着的那笔钱可以让他读到大二，至于后面的费用，他在玖月唱两年应该够了。若实在不行，他也可以动用路凝夕之前的那笔存款。
　　帮他办手续的人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刘主任。刘主任也顿了两秒，随即笑道：“萧先生已经付过你四年的学费了。”
　　听到这话，发愣的换成了楚音遥，一开始他觉得萧晟扬帮他进S大算是看在凌宸的面子上，当然，可能也有因为狄伦那次欠了自己一个人情的关系。但现在连学费都帮着付，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凌宸并没有太多惊讶，虽然这事萧晟扬和宋琰都没和他提过。重新带上太阳镜，伸手搂住楚音遥的肩膀，“走吧，既然有人愿意出钱，你就先用着。”说完和刘主任以及帮楚音遥办入学手续的老师道了声谢，便带着他离开。

　　车子以凌宸能接受的最低速度开出学校，楚音遥将一些零散的入学文件大体看了一遍，然后装里纸袋丢到后坐。
　　“晟扬这人不太按常理出牌，你也不必太在意他帮你交学费的事。”前方的信号灯转成红色，凌宸停下车子，看了看手肘支在门把上撑着下巴的楚音遥。
　　“嗯。”虽然这事有些意外，但还不至于让他在意太久，何况他现在并不了解萧晟扬的意图，也不需要太矫情。
　　“宋琰前天也去法国了，等过一阵子他们忙完回来我再问问。”
　　楚音遥淡淡地应了一声，没再多说话。
　　选课的事颜梓宁以“过来人”的身份用玖月的电脑帮他抢的，也多愧凌宸的这台电脑够快，才让楚音遥顺利地挑到最好的老师，只是老师虽好，他去不去上课另算。
　　唱完夜场，楚音遥疲备地回到家，昨天他有些失眠，好容易睡过去，没四个小时就醒了，他没有赖床的习惯，在床上躺得头疼就干脆起来，下午也没补觉，直接导致今天的声音都是哑的，听得凌宸直皱眉，一下台就被直接送回来。
　　他现在着实是很困，但略有些洁癖的楚音遥是绝对不能忍受不洗澡就直接躺到床上，当然，睡在萧晟扬房间的那次除外。
　　下身围了条浴巾从浴室出来，感觉清醒不少，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响起来。这部手机是一周前买的，款式和路凝夕以前用的那只一样，楚音遥的手机在车祸中摔得面目全非，凌宸嫌找他不方便，催着他去买了新的。
　　“喂。”放下喝了一半的水杯接通电话。
　　“还没睡？”
　　楚音遥握着手机迟疑了一下，才认出对方是萧晟扬。一闪而过的惊又很快回到最初的平静，“要睡了，萧先生。”
　　萧晟扬轻笑了一声，打开窗子，呼吸着早上的新鲜空气，“打扰你了？”
　　“没。”那边的楚音遥只说了一个字就没了动静。
　　虽然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不多，但萧晟扬已经感觉到他身上那种薄凉的个性。算不上闷，可能只是不喜欢啰嗦。而对于楚音遥的这种性子，别人可能会敬而远之，不过萧晟扬倒是挺喜欢。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他很少会主动让别人叫自己的名字，在他看来这是双方熟悉的第一步。
　　楚音遥沉默下来，“晟扬”两个字他根本叫不出口，一方面是不习惯，另一方面他并不想和萧家的人过于接近。
　　“叫不出来？”萧晟扬似乎看得到楚音遥那张皱起眉的脸，“那就想一个能让我满意的称呼。”
　　坐到沙发上，楚音遥转移了话题，“谢谢你帮我办了上学的事。”这句谢他是不会省略的。
　　“去学校了？”
　　“嗯。你其实不必费这种心，去哪所大学都一样。”
　　“只是举手之劳。”对萧晟扬来说这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算是你还我的人情？”
　　萧晟扬拉开卧室的门，轻笑道：“不算，这并不是你提的要求。如果一样是上学，我觉得去个好学校是有必要的。”
　　对方的解释很合理，楚音遥也不想再深究。
　　“你只管好好读书。”
　　“学费我会还给你。”揉着泛困的眼角，楚音遥走进房间。他很清楚不能欠萧晟扬太多，如此会让自己很被动，到头来等他还不起的时候，前面等着他的也许会是一个永远跳出不来的陷井。这个原则不光是对萧晟扬，也包括所有能让他无力扳回的人。
　　“你慢慢还。”他自然了解楚音遥的想法，从某些方面来讲他们的想法很像，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所表现出的谨慎，萧晟扬不知道是应该称赞还是纠正，“困了？声音都哑了。”
　　“现在是半夜1：59。”看了一眼床头的闹中，即使不是昨晚没睡好，按往常这个时间他也已经睡下了。
　　“睡吧。”从凌宸那里拿到手机号，萧晟扬就直接打了过去，没的考虑到时差的问题。从懂事到现在，从来都是别人迁就他的时间办事，他一时也没想过那么细致的事。

　　挂了电话，宋琰带着丰盛的早餐走进房间。
　　“有什么高兴的事？”看着萧晟扬脸上还没淡下去的笑意，宋琰拿出一张钱币递给把餐车推上来的服务员。
　　萧晟扬没说话，将手机丢到一边，准备吃饭。
　　宋琰挑了挑眉，笃定道：“和音遥通电话了。”
　　“少管，吃饭。”就在被宋琰询问的这点儿时间里，他已经恢复正色，“严家那边怎么样？”
　　宋琰无奈地摇摇头，这位少爷一遇到不想和别人分享的事，就会直接将话题引到公事上，洗过手坐到萧晟扬对面，宋琰开始不紧不慢地说着严家的最新情况。
　　“严家那笔从贺煜手上抢来的生意因为资金不够，又回到贺家手里，不过时间太长，运送时又受到一次小型的阻击，对方缩减了购入军火的数量，估计不会有大赚头。严世华以大价钱买了原本沈家志在必得的那块地，不过那块地对严家来说没什么用，可能只是想杀杀沈家的锐气。”
　　“D市西城区的那块地？”萧晟扬优雅地切着烤得恰到好处的香肠，不甚在意的问。
　　“嗯，我查过了，那块地的地质不适合建楼，位置也偏，十年内D市的城市交通规划不包括西城郊区，唯一的选择就是做墓地，不知道风水行不行。”
　　萧晟扬点头，接过宋琰递来的面包，“严老头算是砸手里了，沈天奇应该是故意放出反消息。”
　　“自从路凝夕那件事后，这三家斗得厉害。贺煜和沈天奇一道，严家这关不好过。”宋琰一脸事不关己的态度，反正损失的不会是萧家就够了。
　　“贺煜没有路凝夕，根本算不上威胁，至于沈天奇，就让他折腾去。”显然，萧晟扬根本没把这两个人放在眼里。
　　“话说回来，路凝夕死了还真是个损失。”他萧家这么多年也没培养出一个能和路凝夕相比的杀手。
　　“呵，贺煜大概没觉得。”萧晟扬冷笑着勾了一下嘴角，所以他从不认为贺煜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对手。

楚公子 · 发表于 2019-5-14 17:10

　　第09章围攻

　　转眼开学近一周，只要没什么特别的事，楚音遥都会尽量去上课，即使偶尔迟到，教授也不会找他麻烦。
　　他原本就不善长与人沟通，所以在一些成群结队的学生中总显得很另类，也让一起上课的学生对他颇为好奇。每次一进教室，都会收到来自别人的注目礼，楚音遥自然不会探究这些目光的含义，通常也只是无视地找一个不错的位子，听完课直接走人。更加不会知道自己早已经成了班级女生中热议的话题。
　　在楚音遥看来，自己比这些人大很多，根本没有共同话题，也就没有交流的必要。由于萧晟扬的关系，他也不必和其他学生一样去挤六个人的寝室，只是耗在路上的时间要比别人多一些。
　　上完早课，楚音遥准备去超市买些东西。玖月那边今天没有他的场，一天的时间需要好好规划一下怎么过。
　　S大的社团活动很丰富，新学期开学正是社团开始招募的时候，校内路边的人行道上到处是社团的标语以及摆着桌子坐在那里招募的社团成员，给严谨的学习气氛添上了些许轻快。凌宸也建议他参加一些活动，可以丰富课余生活。楚音遥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也就没有了下文。如果有个枪击社，他大概会有一点兴趣，其它的在他看来都只不过是小孩子的娱乐。
　　“同学，有没有兴趣参加学生会？”肩膀被身后的人拍了一下，一张表格递到楚音遥面前，俊秀的脸挂着善意的笑容出在他眼前，“我们宣传部正在招人，可以的话请填一下表。”
　　“不用，谢谢。”楚音遥没有多加考虑地回绝道。这样的表格他之前已经收到不少，最后都被当成废纸丢进纸篓。
　　“要不考虑一下公关部？我觉得你挺适合。”男生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楚音遥推了推眼镜，虽然他以学生的身份回到校园，但着实很难溶入他们的群体。即使身体上同样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和活力，却找不回那种附有热情的心态。
　　“我没兴趣……”
　　“薛部长，主任找你。”楚音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不远处站在桌边的女孩打断。
　　“哦，来了。”男生将表格塞到楚音遥手里，“考虑好可以到学会生找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等他的反应，匆匆跑向女孩的方向。
　　而那张纸的去向也和之前一样，楚音遥将它丢进路边的垃圾箱里，走出校门。

　　凌宸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手边放着刚煮好的咖啡，慢慢翻着手里的报纸。今天的娱乐版头条又是萧晟扬和博雅力捧的新声代女星叶茹的绯闻。这种报道从半个月前两人一起从夜店出来开始，就陆陆续续地登上各大报纸的版面。最近一周，在叶茹参加一次颁奖典礼中有意无意地说起两人的关系，更是引起多方面的各种猜测。
　　经济版讨论最多的是萧叶两人个交往之后，给博雅带来的经济利益，娱乐版的重心则围绕着叶茹何时能嫁入豪门成为萧太太。对此萧晟扬始终抱着不闻不问的态度，根本不在意。而叶茹单方面的言词，在凌宸看来更像是一场独角戏。
　　看了眼时间，凌宸拿起坐机，播出一串号码。
　　刚走下跑步机，馆内的服务人员就将一直在闪的手机送过来，看了一眼来电，萧晟扬接通电话，“凌宸。”
　　“萧少爷在忙？”上扬的语调透出调侃笑意。
　　拿掉搭在脖子上的毛巾，走进他专用的休息室，“在跑步。”
　　“还真有闲心，有空就麻烦您处理一下您和那个叶茹的新闻吧，这都一周了，看得我眼疼。”
　　服务生敲敲门，将水送进来，随后识趣地迅速离开。萧晟扬拧开瓶盖，他早料到凌宸找他不会有什么正事，“你就不能看点有用的东西？”
　　“问题是财经版也有报道。”此时的凌宸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在不务正业。
　　“那就退订。”
　　“我要退订谁告诉你最近娱乐圈的动向。”喝着温度刚好的咖啡，凌宸算是他这个圈子里最不怕萧晟扬的人，“我说，我可不想叫这女人‘大嫂’。”
　　“你可以叫她姐姐。”他和叶茹闹出绯闻只是个意外。
　　“……”面对这个恶趣味越发严重的人，凌宸也非常无奈。
　　那家夜店的老板和宋琰有些交情，弄了瓶好酒给他。晚饭后宋琰就约着萧晟扬一起去喝酒。当时叶茹和一群人也在店里，见到他便贴上来套交情。毕竟他是博雅的正牌老板，女明星讨好老板似乎已经成了圈子里的潜规则，萧晟扬也没多说什么。就在这时，混进店内的记者拍到了叶茹给他倒酒的照片。
　　宋琰怕萧晟扬因为记者的偷拍动气，弄出更大的新闻，就让他先带叶茹离开，剩下的事自己处理。只是没想到，埋负在夜店门口的狗仔队更多，最后就被断章取义成现在这样。
　　这种场面萧晟扬见得多了，博雅的明星拿他炒作自己，只要不过份，他都不会管。何况他要忙的事很多，对这种小事根本不会上心。只不过他的这种不在意，在叶茹看来倒成了一种默许，所以言论上也越发放肆。
　　加上博雅的高层也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卖点，也就默认了这种行为。
　　“这不是一个黑道太子应该有的形象，你最好快点澄清。”凌宸将报纸甩到一边。
　　“我只是个正经商人。”萧晟扬低声笑道：“行了，这事我会处理。”
　　两个人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挂了电话。凌宸看着报纸上叶茹的照片，冷笑着将它丢进废纸袋扔到门外。

　　从造型沙龙出来，楚音遥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影子，对这个利落时尚的发型还算满意。前阵子头发长了，凌宸严令禁止他乱剪，特地预约了这里的发型师，让他牺牲了下午的时间弄头发，而这两个多小时也让他坐得有些烦躁。
　　周末市中心的人总是特别多，此时街灯陆续亮起，把步行路照得格外热闹。楚音遥走进一家不太起眼的小店，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纸袋，里面是一罐安神茶。最近他睡得不太安稳，总是梦见以前的事，但醒来又记不得具体内容，也经常因为睡眠不足导致头疼。这种安神茶他以前喝过，还是罗笑介绍的。今天正好顺路就想起买一罐。
　　看看表，离他和颜梓宁约好的排练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足够让他从这里走到玖月。夹杂在人群中走出近百米，楚音遥直觉身后有人在盯着他。自然地稍稍转过头，通过路边服装店的橱窗发现离自己两米左右的地方，有两个染着黄发的男人正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其中一个还在通电话。
　　按理说，偶尔有几个同路人的并不奇怪，可当这些同路人看你的目光不善时，就很难将他们的动机归为单纯。楚音遥并不认识他们，从着装看也不像是正经人。回想着自己从出院以来，也没和谁发生过冲突，现在的生活更是三点一线，安稳的平淡。不过这两个人既然是冲自己来的，以他的性子就绝对不会躲。
　　略微加快了步伐，楚音遥不时地注意着身后的两个人。通电话的人站在十字路口向对面开来的车子挥了挥手。早料到要劫他的肯定不止两个，他速度地穿过马路，同时，变绿的信号灯释放了横向的车流，阻断了车子及两人追上来的举动。
　　嘴角挑起一点弧度，沉静许久的神经发出苏醒的兴奋，楚音遥拐进一条人流不多的单行路，闪身躲进巷子里，耐心地听着对方的动静。
　　“人呢？！”脚步进慢慢接近，跑在最前面的人大声叫骂道：“一群蠢货，连个半大的孩子都看不住！”
　　这个声音楚音遥似乎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老大，我看到他往这个方向跑的，反正就这么点地方，咱们找找。那小子跑不了。”
　　“那还不他妈的快找！”男人的声音又拨高了几分，使得原本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们纷纷避让。
　　“是……是。”看着男人难看的脸色，几个人也快速向前跑了几步，开始搜人。
　　“找我？”楚音遥侧身站在巷子里，微低的脸转向外面，看着几个拎着铁棍几乎要错过这条暗巷的人，低声开口。
　　巷外的人愣了一下，在看清里面的人后大喊道：“老大，在这里！”
　　没多会儿，追过来的几个人涌入巷子，楚音遥才认出找他麻烦是之前在玖月被丹尼斯教训过的陈聪。
　　“你小子有种，竟然没跑。”陈聪晃悠地走进来，一副败家子的纨绔模样，固定着石膏的手吊在胸前。
　　楚音遥没说话，不屑地瞄了对方一眼。起初陈聪给他的印象是无能，而现在则是废物。
　　“老子现在这样儿全是因为你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今天非得给你点教训，别以为有姓萧的在，老子就不敢动你，你也不过是那姓萧的玩儿两天就扔的货。”陈聪像只疯狗一样的乱吠，手执棍棒的七八个人将楚音遥围在中间。
　　“没胆找萧晟扬就闭嘴。”楚音遥皱起眉，根本不想和废物说话。
　　“你……你好样的。”被戳中了心思，陈聪恼羞成怒，“给我上，打到他断气为止！”
　　听到陈聪的吩咐，站在楚音遥对面的男人操起铁棍直接挥下来。楚音遥轻身一躲，抬手抓住男人的手腕向外方向一拧，伴着骨骼的错位和男人的惨叫声，迅速闪到他身后，手肘狠狠地击在其后颈脊椎上，男人瘫软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围着他的那些人被这短短几秒的动作惊地愣在原地，楚音遥拿起丢在地上的铁棍，他熟悉的路凝夕似乎又回来了。

　　罗笑交接完医院里的事，准备从今天起给自己放个长假。自从路凝夕死后，他的心里一直放不下。虽说做医生的已经看惯生死，但亲手送走自己如同亲人般看待的朋友，始终无法释然。
　　贺煜曾答应过他会查出真凶，四个月过去了，下面的人将矛头指向严家，却找不到任何证据。现在贺煜的精力又放在同沈天奇一起吞并严家上，路凝夕的事情也就这样被搁浅。
　　他不能说贺煜是错的，但在他看来贺煜为路凝夕做的远远不够……
　　从医院大门走出来，罗笑放弃了开车，打算步行去玖月坐一会儿，晚一点如果安栩忙完了，或者还有空陪他吃顿宵夜，反正回到家也只有他一个人。
　　医院离玖月并不远，走近路只需要十五分钟。转进单行路，走了十几米，他隐约听到前面不远的巷子里有动静，医生的本能让他在听到呻吟声后快步赶过去。
　　巷子里，楚音遥借住墙壁的惯性迅速转身挡住了身后来人的攻击，将顺势一脚踢在对方的肚子上，男人手里的棍子落地，整个人蜷缩着倒地，手捂着刚才被踢到的地方。和他一样倒在地上的还有四五个。
　　罗笑惊讶地看着被几个人围攻的男孩，衬衫背部因为蹭到墙壁沾上一小片泥灰，额头渗出一层薄汗，却没有丝毫狼狈，淡漠的眼睛像是能透视对方的一切动作，巧妙的避开并给予最有力的回击。
　　他本想阻止这场以多欺少的围攻，却突然愣在那里——同样冷静的以少对多，同样灵活的身手及精准的出击，罗笑恍然间将男孩与路凝夕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他记得路凝夕曾无数次的将他们挡在身后，独自处理掉找那些麻烦的人。
　　——这个“他们”包括自己、包括安栩，甚至包括贺煜。
　　张了张嘴，罗笑听到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那个压抑到嘶哑的声音在叫，“凝夕……”

　　第10章纠正

　　熟悉的声音，久违的名字……
　　楚音遥动作一滞，以为出现了幻听，刚要转身却被手臂传来的顿痛拉回神志。
　　陈聪看着自己带来的人陆续倒在地上，呻吟着无法站起，便掏出自己藏在后裤腰上的短刀，向楚音遥冲过来。此时，楚音遥恰好突然转身，才使得刀刃错过胸口，落在右手的手臂上。
　　血顺着刀口渗出来，楚音遥皱起眉，拎起铁棍狠狠地砸在陈聪吊着的手臂上。原本就没长好的骨头再次断开，陈聪松开握着短刀的手，护住石膏碎裂的胳膊，弯腰痛呼着往后退。楚音遥看看自己被血染红的袖子，起初的兴奋因子渐渐激出一股怒意。上前几步，坚实的铁混直扫对方的门面，陈聪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被敲碎的鼻骨流出一股殷红。
　　罗笑盯着前方的楚音遥，慢慢开始将脑海中重叠的影子分开。这个男孩的身高和路凝夕差不多，却比他瘦了许多，头发也长了些。刚才虽然只转过来不到半张脸，也足够让罗笑认识到两人之间的不同。
　　楚音遥捡起掉在地上的短刀，向已经疼的无法移动的陈聪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用两个人才听得道的声音冷漠地说道：“下次别指望自己还活着。”语毕将短刀扔到陈聪面前，刀尖浅浅地插在土层表面，楚音遥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这时罗笑才完全看清楚楚音遥的脸，与路凝夕的清秀完全不同，让他原本加速的心跳平息下来，人也染上了一抹失望。
　　再次见到罗笑，楚音遥的心情非常复杂，有愉快，有激动，也有一些茫然和自己说不出来的东西，但这些东西最终只能留在心里，他不能认，也不能多说一句话，和贺煜一样，他们现在只是陌生人。
　　其实说到罗笑，路凝夕跟他要比跟贺煜亲近。贺煜对他的关心总是停留在表面，会帮他添置需要的东西，解决不必要的麻烦。而罗笑的照顾很细致，会注意路凝夕的喜好，会在空闲的时候找他聊天，在他受伤的时候更是亲自照顾。所以虽然他跟了贺煜十二年，但最了解他的却是罗笑。
　　“你的手需要尽快包扎。”回过神的罗笑看着楚音遥被血浸湿的衣袖开口道：“我送你去医院。”
　　看了一眼被划伤的地方，伤口并不深，血也开始有止住的趋势。弯腰拿起放在一边装着安神茶的袋子，同时让自己恢复冷静。楚音遥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和罗笑扯上任何关系，“下次见到别人打架不要随便出声。”
　　“你……”罗笑看着他从他身边走过，一时说不出话。
　　此时，一个细节闪过脑海，刚刚楚音遥手里的袋子他有印象，那是一家茶店特有的纸袋，上面印着茶店的标志。而这个茶店知道的人并不多，他也只和路凝夕提过一次……
　　想到这儿，罗笑转身追出巷子，却不见了楚音遥的影子。难道这些真的只是巧合？罗笑低头思索着，却找不到任何解释。

　　已经失去了去玖月的心情，抬手拦了辆的士，他现在只想回家睡一觉。
　　楚音遥走进玖月，正遇见从楼上下来的周叔，一看到他的样子，周叔赶忙三步并两步地走过来。
　　“音遥，你这是怎么……”
　　“没事。”楚音遥轻拍了下周叔的胳膊，继续向休息室走。
　　周叔皱起眉，招过站在一边的保镖，让他上去通知凌宸，随后跟上已经走到二楼的楚音遥。
　　这点伤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况且现在血已经止住，只是有些疼而已。但在休息室里聊天的乐队成员可不这么想，看到他这个样子，下意识地认定楚音遥是被人欺负了，被汗水浸过我准头发也被自动代换成狼狈。
　　“怎么弄的这是？”
　　“操，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了，和哥说。”
　　“对，咱们帮你揍回来。”
　　……
　　队里的人围着楚音遥，脸上尽是不满。吵嚷的声音引来了其他休息室里正在准备的。
　　颜梓宁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但却未发一言地找来药箱，对着挤在休息室里的人道：“都别吵了。”
　　由于他的这一声，休息室立刻安静下来。颜梓宁也没管那些人尴尬的表情，将楚音遥按坐到椅子上，开始帮他处理伤口。沾着酒精的棉签擦拭着伤处以及手臂周围的血渍，楚音遥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剧烈运动后的酸疼开始由四肢蔓延到全身，让他对这具缺乏运动的身体有些无奈。也是，自从适应了这种悠然的生活，他似乎也忽略了运动的问题。而颜梓宁这种小心翼翼的神态也让他有些别扭。
　　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凌宸踩着短皮靴走进来，身后跟着刚才陪他进来的周叔。
　　“你这怎么回事？”走过去看着楚音遥已经处理过的伤口，凌宸的脸难得严肃起来。
　　“不小心划破了。”示意颜梓宁帮他包上沙布。
　　显然凌宸对这种轻描淡写的回答并不满意，但他也清楚，楚音遥不想说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薄料的西装外套盖到楚音遥身上，凌宸顺势将他拉起来，身上酸软的神经也让他懒得去管凌宸要做什么。
　　“梓宁，你去顶音遥的场。周叔，这边的事你处理一下。其他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说完便带着楚音遥向外走。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周叔跟了凌宸这么长时间，自然了解他话里的意思，并立刻吩咐身边的人帮凌宸把车开的正门。
　　将楚音遥送到医院，经过医生的检查确认只是普通的刀伤，外加轻度肌肉拉伤，并无大碍，只要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护士帮楚音遥重新包扎过手臂，并在凌宸的要求下打了针破伤风，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才走出医院大门。
　　楚音遥坐进车里，凌宸站在车外接了通电话，说了两句便挂断坐进车里。车子拐出医院停车场，开上公路。
　　转过一个十字路口，凌宸难得地减低车速，看似不经心地开口问：“陈聪？”
　　“嗯？”原本看向窗外的视线转回来，平淡的尾音微微挑起。
　　“你的胳膊。”凌宸咬重了这四个字。
　　楚音遥没说话，眨了下眼，再次看向窗外。既然凌宸能问出，自然是查到了什么，他承认或否认都没区别。而现在他最好奇的倒是凌宸高速的情报网。
　　“你还挺会打架的。”在他眼里，身边的这个孩子不过是只安静的家猫，不过刚刚经周叔这么一说，家猫俨然成了一只野猫。虽然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陈家的败家子再次入院，可见伤得不轻。
　　“我以前学过。再说，总不至于等着被打。”这是实话。他不会主动挑衅，也不喜欢被动地被挑衅。
　　“你这孩子真是……”凌宸简直不知道怎么说他好。
　　楚音遥单手支着脸腮，“其实这事也不必太上心。”
　　凌宸不悦地皱起眉头，声音也严肃起来，“瞎说什么呢？！你是玖月的人，我一直把你当成弟弟，这事我上心还错了？”
　　面对他突然提高的声量和脸上明显的怒气，楚音遥沉默下来。
　　“音遥，你应该相信关心你的人。”凌宸索性将车子停在路边，“我早就想跟你说，你这孩子的防备心太重，从我见到你那天你就这样，现在更严重。就拿你上次在晟扬房间喝醉那件事来说，表面上看你是没有戒心，在一个对你来说还很陌生的人面前喝得不省人事。但晟扬说那只是意外，你已经在控制了，只是酒比你预期的烈，等你放下杯已经晚了。”
　　楚音遥没说话，自己的思维方式从十年前就已经是这样了，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生活环境的关系，他已经放松了很多，只是细心的人还是会查觉到。
　　“你有吗？相信的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凌宸这种问题，也许是今天与罗笑的偶遇揭开了心里柔软的那一部分……吧……
　　凌宸笑了笑，“当然，晟扬和宋琰都算。”
　　楚音遥再次沉默下来，他现在还不了解凌宸和萧晟扬之间的关系，也不能轻意的发表意见。
　　“先不说别的，至少你应该接受别人的好意。”凌宸发动车子，但这次却调头驾向与之前相反的方向，“就像梓宁，所有都看得出他对你的关心，你呢？别告诉我你没发觉。”
　　“我知道。”他不冷淡但并不等于迟顿。
　　“你可以不接受，但不能无视。”加快的车速很快消失在公路尽头，甩开身后安全驾驶的车辆。
　　法拉利停在郊区的一所院落前，楚音遥没来过这儿，院门上市立孤独院的牌子让他大概了解自己的所在地。凌宸打开车窗，夜晚的新鲜空气涌进车内，九月的天气还有些热，清爽的夜风吹进来，带来些许舒服的凉爽。
　　凌宸点了只烟，吸了一口，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没再动。淡淡地烟草味混在空气里，并不呛，反倒带出一丝薄荷味。
　　“还记得这儿吧。”
　　楚音遥没说话，透过凌宸的语气他知道他该记得，但是却完全不记得。
　　凌宸也没等他回答，只是一个人说着，“我也是从这里出来的，而我出来那天你刚好进去。我在院长的办公室里见过你，当时院长说你父母意外去世后，你患上了轻微的自闭症。所以你对我没印象是正常的。”
　　他一直在试图查找楚音遥的身世，却没有任何头绪，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从凌宸口里得得知的。这样的身份对路凝夕来说很好，不会给以后惹来什么麻烦。
　　“在玖月再见到你，听到你开口唱歌，我就决定把你留下来。”按熄燃了一半的烟，“我把这当成是咱俩的缘分，所以你不用怀疑我的目的。这话我只说一次，以后不会了。”
　　停了半响，楚音遥才“嗯”了一声。有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凌宸很像罗笑，罗笑也会在闲聊中纠正他不正确的心态，会和他说一些两个人能知道的心理话。
　　不过凌宸并不是罗笑，他能体谅来自他的关心，却无法将他划成无害的那一类人。

楚公子 · 发表于 2019-5-14 17:11

　　第11章吃饭

　　上午打扫完房间，罗笑坐在书桌前，发愣地看着桌上像框里的照片，那是三年前在贺家花园里照的，照片上他和路凝夕坐在院子里的木椅上喝茶，当时安栩拿着他新买的相机找他们，刚好将那一瞬间抓拍下来。路凝夕表情柔和地端着茶杯，认真听他说话，而他已经记不得当时自己在说什么了。
　　自从上周见到楚音遥，罗笑就时常对着这张照片发愣，路凝夕留下的照片不多，这里算是里面最自然的，他一直将它摆在桌上。其实他也清楚那个人并不是路凝夕，却总不由自主的想起，想起那个背影，想起路凝夕……
　　门铃声将他从发呆的空间里带回来，起身去开门，进门的是几天没见的贺煜。
　　“在干什么？”走进屋内，贺煜打量着这间被罗笑收拾的一尘不染的房间。
　　“没事做，今天怎么有空？”倒了杯水给他，罗笑坐到贺煜对面。
　　将薄外套脱下来搭在沙发上，贺煜解开袖口的扣子，“看看有没有机会和你一起吃午饭。还有，晚上有个聚会，你要是有空陪我去就更好了。”
　　罗笑点点头，轻笑问：“在家吃还是出去？”
　　“在家吃。”贺煜看着站起来准备进厨房的罗笑，“来你家当然得让你做。”
　　罗笑没反对，即使贺煜不过来，他也要做饭。而且贺煜也是不挑食的人，随便做一些也方便，“那你坐会儿，我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嗯。”罗笑走进厨房，贺煜左右无事，便走进书房想找些新书来看，每到月末，罗笑都会从书店订些新书回来。
　　阳光暖暖地照在书房的桌子上，平躺在书桌上的相框玻璃折射出刺眼的光。贺煜拿起已经晒得有些热度的相框，看着这张他看过无数次的照片，照片上的路凝夕那种淡淡的表情似乎在一瞬间灼伤了他的神经。那个曾经在他身边停留的男人，现在他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
　　“煜，家里有海鲜，我做些意面……”穿着围裙的罗笑走进书房，话语截止在贺煜拿着相框的手上。
　　“你想凝夕了？”贺煜的声音很平静，但眼中的沉重最未曾遮掩。
　　“……我最近总梦到他。”罗笑拿过贺煜手中的相框，用袖口轻轻擦拭着玻璃上留下的指纹，挂在嘴角的笑容也微微僵住。
　　贺煜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在生我的气？”
　　罗笑不语，看上去更像是默认。
　　“我没忘记凝夕的事。既然表面上找不到证据，只能拆解了严家找。”贺煜点上一只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我不会让凝夕白死的，还有他父母的仇，我也会为他讨回来。”

　　休息了一个星期，伤口已经结了痂，楚音遥走进玖月应付着来自别人的关心，然后礼貌的说声“谢谢”。虽然在别人眼中他仍然是个孩子，但他懂得成人间的相处方式，只是更多时候不想应付而已。
　　休息室里，颜梓宁正拿着不同餐厅的宣传单挑选。乐队每个月的月末都会有一次聚餐，也会顺便带上当天表演的人，这个习惯已经持续了一年多，凌宸没事的时候也会参加，最后付钱的自然就成了他。
　　见楚音遥进来，乐队的成团也发挥着同伴精神，讯问他的伤口情况，已经被问了一路的楚音遥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倒是颜梓宁好心地拉开椅子，把他从人群中解救出来。
　　“今天晚上有聚餐，凌哥也来。你挑个地方吧。”把宣传单塞给楚音遥，颜梓宁也没问他想不想去，笃定地算上他一份。
　　楚音遥拿着一张张印的花哨的单子，慢慢翻找。其实他并没有想去的意思，只不过如果凌宸去，估计他想拒绝也没机会。
　　见他没回绝，颜梓宁逐一向他介绍起各家菜色。楚音遥基本不挑食，对菜品也没什么研究，一般只要不难吃都可以。颜梓宁正说得起劲儿，楚音遥的手机响起来。
　　“不好意思。”打断了颜梓宁的介绍，楚音遥拿着还在响手机走进里间，他不喜欢在人多的时候接电话，这也是以前养成的习惯。
　　“喂。”
　　“在玖月？”那边是自上次通话后就没了动静的萧晟扬。
　　“嗯。”没有太多意外，楚音遥坐到沙发上，等着对方的下文。
　　“晚上一起吃饭，我去接你。”
　　没想到他已经回国，楚音遥顿了一下，“有约了。”比起和萧晟扬吃饭，他比较想选颜梓宁这边。
　　“嗯？和谁？”
　　“凌哥和乐队里的人。”话音刚落，里间的门被敲了三下，凌宸开门走进来。
　　楚音遥指指电话，凌宸点了下头，关上门倚在妆台上。
　　“嗯……”萧晟扬应了一声，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与此同时，凌宸放在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
　　“怎么的，萧少爷？”挑了下眉，接起电话。
　　“我晚上要和楚音遥吃饭，他说约了你。”萧晟扬这边的电话没挂，只是拿起另一支打给凌宸，也让楚音遥在电话里听得清楚。
　　“嗯，我们聚餐。”凌宸抬眼看着楚音遥，眼角勾起笑意。
　　“改天。”萧晟扬的语气带了点不容拒绝的意思。
　　凌宸笑道：“我是参与人，不是发起人。”
　　“想办法。”萧晟扬要听的只是结果。
　　“行了，我这儿是没问题，但音遥想不想跟你吃饭我可管不着。”直接抢人事他绝对相信那位主儿能干得出来。
　　“有你这话就行了。”说完，也不能凌宸回话就挂了电话。
　　“凌宸那儿我已经说好了。”接回楚音遥的电话，萧晟扬接着道：“帮你办了学校，陪我吃顿饭不为过吧。还是你想让我去绑你。”
　　“……我听到了，凌哥在旁边。”楚音遥无奈地看着凌宸，凌宸狡黠的眼神让他感觉很不自在。
　　萧晟扬似乎并不意外，“那好，五分钟之后我到玖月，你来停车场等我。”
　　“嗯。”楚音遥倒不是怕萧晟扬来绑他，只是认为既然接受别人的帮助，去吃顿饭也无可厚非。即使那个“帮助”只是借口。
　　“去吧，萧少要人我可不敢不放。”凌宸笑着从衣架上取下一件风衣外套，“穿着，晚上降温。”
　　套上衣服，楚音遥双手插在衣兜里，不急不缓地向外走。颜梓宁刚想叫他，却先一步被凌宸叫住去顶场。

　　萧晟扬从法国回来没几天，一直忙着处理出国积压下的等待签字的文件，今天将收尾工作交给宋琰，他才得以喘口气。没让随行的保镖跟着，坐进车里就直接打电话约人吃饭。
　　黑色的SpykerC8快速地穿梭在城市的主干道上，低调的颜色遮掩不住原始的张扬，和这位萧太子的个性当好相称。还没到交通的高峰期，车子跑起来还算顺畅。一进停车场，楚音遥刚好从电梯出来，萧晟扬略微加速以一个漂亮的弯度停在楚音遥面前。
　　按下副驾坐的车窗，“上车。”
　　楚音遥退后半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位前呼后拥的萧少爷今天竟然没让人跟着。
　　“想吃什么？”车子打了半个圈，驶出停车场。黑色的毛衣配着同色系的裤子，外面是一件浅栗色的风衣，这让萧晟扬多了几分温和的气质。
　　“随你。”和他吃饭，自然不能随便找个地方。
　　“去吃意大利菜？”萧晟扬提议。
　　“行。”

　　街边的路灯逐渐亮起来，一家高级意大利餐厅，萧晟扬和楚音遥坐在窗边。这家餐厅楚音遥以前来过一次，客人并不多，但意饭非常好吃。
　　“喝咖啡吗？”翻到甜品栏，萧晟扬问道。
　　“嗯。”餐厅经理和服务生客气地站在萧晟扬旁边，不时地介绍着今天的新品和推荐菜。楚音遥只点了意饭，其余地由萧晟扬决定。
　　“两杯Expresso，一份杏仁曲奇。”合上菜单，“牛排要七分熟，再开一瓶红酒。”
　　“好的，萧先生。请稍等。”
　　楚音遥将头转向窗外，玻璃上清楚地映着经理热情的笑脸。没多会儿，服务端着红酒走过来，经理亲自接过去，并请示是否开瓶。萧晟扬点了下头，经理将开瓶后的酒倒进高脚杯里。
　　“想什么？”萧晟扬摇了摇杯子，将还未醒透的酒放到一边。
　　“恭维。”楚音遥转过头，慢慢地吐出两个字。
　　萧晟扬看着他脸上那种淡漠的神情，轻笑道：“做生意的就是这样。除非萧家倒台，不过这种可能性可以忽略。当然，我也不介意你恭维我两句。”
　　“恭维谈不上。”楚音遥端起酒杯，他上辈子没恭维过谁，包括贺煜，现在更不会，“说句‘谢谢’倒是应该的。”
　　“你已经谢过了。”萧晟扬也没拒绝，拿起杯子与他轻轻碰了一下。
　　“两回事，当面比较有诚意。”将喝了一口的红酒推到一边，“你可是以这个理由把我叫出来的。”
　　“凌宸说的没错，你这人不能威胁。”喝掉半杯酒的萧晟扬失笑，他开始相信凌宸对楚音遥的形容，“陈聪的事我听说了，不过凌宸说这事他来处理，我也不好插手。”
　　“嗯。”他也觉得萧晟扬还是不参与比较好，以免引起出更大麻烦。
　　“对于给你带来的麻烦，我道歉。”在这方面，萧晟扬向来分得很清楚。
　　“我接受。”在楚音遥看来，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可道歉的，毕竟最开始惹上陈聪的是他。若不是萧晟扬拦着，那只酒瓶早就砸在陈聪的头上了。
　　前菜送上来，服务生分别为两人铺好方布巾。
　　切着烤好的鱿鱼圈，萧晟扬开始说正事，“其实我叫你出来是有别的事。”
　　“什么？”
　　“博雅的经理今天向我提议，想把你从玖月挖过来。”萧晟扬放下餐刀，“我也早有这个意思，怎么样？认真考虑一下。”
　　楚音遥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萧晟扬投给他一个很大的诱饵，如果是之前的“楚音遥”，想必会毫不犹豫的接下来，但他毕竟不完全是“他”。
　　“博雅的待遇不会比玖月差，如果你想继续留凌宸那儿，我也可以考虑。”端起被倒满的酒杯，萧晟扬微微偏着头，食指顶在耳边，打量着楚音遥的眼睛透出一丝玩味，浅笑道：“这样也比较容易潜规则你。”

　　第12章追逐

　　潜规则？
　　看着萧晟扬那种似笑非笑的样子，楚音遥没做任何表示，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被盯着看，对方换成萧晟扬，他即没觉得扫兴，也不觉得尴尬。相反，倒是有些博弈的愉快。
　　前菜见底，盘子被辙下去，换成汤和主菜。萧晟扬也不再逗他，拿起刀叉，优雅的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并将小块的牛排分到楚音遥的意饭里。
　　“味道不错，尝尝。”
　　“谢谢。”烤好的牛排散着淡淡的百里香的味道，很好的勾起了他的食欲。
　　两人安静地享用着地道的美食，期间有服务生送上配菜和面包。餐厅里放着轻快的田园音乐，给冷清的环境增添了些许充实感。
　　醇香浓郁的咖啡放在餐桌上，中间精致的竹筐里码放着杏仁曲奇。
　　楚音遥将杯把转到左边，开口道：“我拒绝加入博雅的邀请。”
　　“嗯？”萧晟扬看上去有些意外，调笑地看着他，“怕我潜你？”
　　楚音遥摇摇头，刚刚吃饭的过程中，他就仔细地想过去博雅的问题，而现在这个选择也与萧晟扬之前的话无关。
　　“虽然我是有这种想法，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你也不必为此拒绝我。”放下咖啡杯，萧晟扬靠到沙发背上，等他给出理由。
　　“我是觉得我的性格不适合那个圈子。”楚音遥发现在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他不善长交际，可能适应不了那种环境，“我说话一向很直接，不想说的就不说。也不会套出一堆官方性的发言，你觉得这样的人适合吗？”
　　微微皱起眉，做为博雅的上层，萧晟扬自然希望能有楚音遥的加入，但楚音遥也提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先不说他能不能应付，也许他连想都不想，“公司可以帮你配一个一流经纪人，他会安排好这些事。”
　　楚音遥微微挑起嘴角，“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考虑了一会儿，萧晟扬点了头，“你说的对。不过这个邀请仍然有效，如果你哪天改变主意，可以优先考虑博雅。”
　　“嗯。”虽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改变主意的一天，但博雅这个选择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如果你想签歌手的话，我倒有个可以推荐的人。”
　　“谁？”楚音遥的话似乎挑起了他的兴趣。
　　“颜梓宁。”因为性格的关系，他往往看人比较客观。
　　“乐队的那个队长？”萧晟扬对这个人有些印象，但肯定不如见到楚音遥时那么深刻。
　　“嗯，他的音域很宽，对各种类型的音乐都能驾驭。重要的是性格好，和玖月的人互处的都很融洽。”像颜梓宁这种哪都吃得开的人，在楚音遥看来非常难得。
　　萧晟扬十指交措，手臂搭在扶手上，眼底沉了几分，“你对他的评价很不错。”
　　“客观事实。”拿了一块曲奇送进嘴里，细软的口感融合着牛奶与杏仁的味道，尚可接受，挑了下眉，楚音遥轻声道：“当然，你也可以潜规则他。”
　　伸手拿开楚音遥手指伸向的曲奇篮，萧晟扬上身倾向桌面，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低沉的声音附上一层温柔的暧昧，“我只想潜你。”
　　楚音遥眨了下眼，没有表情的脸以相同的姿势靠过去，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清，“萧先生，现在还没到睡觉时间。”
　　萧晟扬轻笑一声，拉开两个人的过近的空间。他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不保证楚音遥不会拿瓶子砸他的头。他承认自己对这个孩子很感兴趣，但却并不想惹火他。
　　“好了，我开个玩笑。”将手边的曲奇放到楚音遥杯子旁边，萧晟扬恢复正色，“你的推荐我会和博雅的新人部商量。”

　　沈氏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里，贺煜和沈天奇坐在小型会议桌的两边，分析着手头上关于严家的资料。
　　“就D市西城区那块地还不足以整垮严家。严老头是太自负才会上钩。”沈天奇看着D市土地的估价报告，与严家现有的明面上的账目做对比。
　　贺煜将看过的文件直接丢进一边的碎纸机，“严家毕竟在Z市混了这么多年，没那么容易垮台，但就这一下也已经动了严世华的根本。下面人说他前一阵子找过萧晟扬。”
　　“嗯？”沈天奇饶有兴趣地看着贺煜。
　　“具体说什么不清楚，但现在来看，萧晟扬并不准备帮严家。”想知道萧晟扬在哪很容易，即使不去查，电视报纸上也会有报道。但想知道他说过什么，目前还没人能办得到。
　　“萧家不参与，对我们比较有利。”沈天奇的放入下手里的文件，仰倚住结实的皮椅。
　　“不过说不准萧晟扬会不会返扑。”贺煜捏了捏发酸的眼角，“还是应该防他一下。”
　　“也是。”沈天奇的神色也沉下来。
　　沈天奇之前已经和贺煜谈好，严家道上的关系全部归贺家，他只要严家明面上的资产，毕竟沈天奇现在要做的是漂白沈氏。吞下严家资产加以使用需要一段不短的周期，如果这个时候跟萧氏扛上，沈家将很难占到便宜。
　　“萧氏的动向我会让人注意。”贺煜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站起身。
　　“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拿过衣架上的外套，沈天奇向门口待命的秘书吩咐了几句，回头道：“一起吃饭？”
　　“下次吧。”他和临来这里之前就跟罗笑说好回去吃饭。
　　前天罗笑陪他参加完宴会后，贺煜就直接将人带回贺家。原本以为让罗笑放个假，放松一下，心情能好些，但这个想法似乎并没达到它应有的目的。
　　当然，他也并不知道罗笑遇见楚音遥的事。
　　“行。”走进电梯，沈天奇盘算着要不要把家里那个“小朋友”叫出来，刚想播号码，手机就适时地响起来。
　　没避讳贺煜，沈天奇接通，“喂？”
　　电话那边的人声音不大，即使在同一个狭小空间里的贺煜也没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是吗？那就这么办，嗯。”沈天奇应了两句，挂断电话的同时，嘴角扬起一抹不明深意的笑容……

　　从餐厅出来，夜晚的天气开始起风，楚音遥将风衣的领子立起，抵挡着渗进脖子里的凉意。
　　“冷？”萧晟扬走下台阶，注意到他的动作。
　　“还行。”楚音遥与他差了一个台阶的距离，手里还拎着出来前多点的一份杏仁曲奇。
　　走出去没几步，一个光亮的红点立刻引起楚音遥的注意，他的第一反应是红外线阻击枪，下意识地刚要去推萧晟扬，却被同时发现光点的萧晟扬拉住手腕奔跑起来。随后的一阵光闪让他意识到光源是来自一台照相机。接着，有更多闪光灯对准了他们的位置。
　　萧晟扬骂了一句，解开车子的自动锁，“上车，扣上安全带。”说完快速坐进驾座，发动车子。
　　楚音遥也没多问，快速坐进车里，关上车门。
　　过了高峰期的路面车辆不算多，性能一流的SpykerC8加速行驶在路面上，时速达到180迈。后面跟着两台出租车，车窗内探出几个举在照相机的人，还在不断利用各种不同角度抓拍。
　　萧晟扬的驾驶技术很不错，超车、并道，尽可能甩开身后的人。但车子再好，在市区的道路上依然不能发狠地狂飙。而在这个城市里总有一批人比谁都熟悉这里的路况，这就是出租司机。
　　坐在车里，楚音遥沉默地看着面前的路。如果不是那些记者突然出现，他都忘了这个正在开车的人是现在报纸上正红的绯闻男主角。虽然对整件事情不是太了解，但玖月几个女孩子几乎每日必提，他也多少知道一点儿。
　　一回国，宋琰便开始着手处理这件无中生有的新闻，并且也被很好的压制下去。没想到竟然还有不死心的，而他今天最失策的就是没让保镖跟着。
　　他萧晟扬要只是萧家的太子爷，下车直接动手揍人也无所谓，最多就是破坏点儿风度，只是现在的他还挂着萧氏集团的总裁的头衔，砸掉记者的相机要考虑的不但是风度，还是萧氏的形象。萧晟扬并不是怕，只是在用理性衡量商业问题。
　　车子终于在驶进别墅区后开始减速，尾随地出租车也被训练有素的保安拦在小区外。摆脱了这场不太愉快的追逐战，萧晟扬将车子停进车库。
　　“抱歉，今天只是个意外。”
　　“嗯。”比起这次意外，楚音遥更在意的是他现在在哪儿。
　　“少爷，您回来了。”车库的内门被打开，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出来，布满皱纹的眼角露出和蔼的笑容，硬朗的身体挺得笔直。
　　“梁叔。”萧晟扬从车上下来，对随之下车的楚音遥道：“这是萧家的管家梁叔。”
　　“您好，楚音遥。”对于长者，楚音遥会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
　　“你好，欢迎你来坐客。”梁叔打量了一下他家少爷带回来的孩子，加深了笑意。
　　“让保镖去处理一下门口的记者。”将车钥匙递给跟在梁叔身后的佣人，伸手拥着站在原地的楚音遥向别墅里走，“今天他住这儿，让人准备房间。”
　　“是，少爷。”未等楚音遥开口，梁叔已经微笑着应了萧晟扬的话。

楚公子 · 发表于 2019-5-14 17:12

　　第13章油画

　　萧晟扬的手搭在楚音遥的肩膀上，手掌的温度似乎通过衣料重叠在一起，“外面的记者没那么快打发走，今天你先住这儿，晚上开车躲记者不安全。”
　　楚音遥不置可否地被他搂着向主宅走，垂眼睨了下肩膀，淡淡地开口说了一个字，“手。”
　　他不习惯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萧晟扬的话不无道理，大晚上在市区的公路上飙车的确不是明智的选择，但让他留下来的理由总觉得有些借口的成份。好在楚音遥不是个喜欢计较这些的人，既然如此能免去一些麻烦，他也没反对。况且就算现在拒绝也不会被萧晟扬采纳。
　　萧晟扬轻笑着收回手，指尖擦过楚音遥的腰线，让他微微皱起眉。
　　萧家所在的这片别墅区算得上是Z市最顶尖的地段之一，小区内从设施绿化到治安监控都无可挑剔。每隔两百米就会看到一幢别墅，且每幢房子的样式风格都不尽相同，同时为房主提供了足够的私有化空间。远远看去，更像是一副融合各地建筑特色的艺术品。
　　当初，萧家看准了它优越的地理位置，买下了相临的两套别墅，合并再建成一个整体。即扩大了房子的面积也增加了院子的空间。主人与佣人的住处也相对独立，最大限度地保留了私人空间。
　　房子的装饰采用现代与古典相结合的方式，雕装别致的镂空屏风，繁复华丽的水晶吊灯，宽敞的楼梯设计，细致的细节摆设……简约中多了一些奢华，却并不落俗。给人的整体感觉是漂亮而舒适。
　　将外套递给迎上来的女佣，萧晟扬带着楚音遥往楼上走，“家里没什么人，你随意就好，有什么需要就和他们说。”
　　“嗯。”房子虽然大，但并不显得空旷，空间的利用和布局都很合理，一些细节的处理在也为房间增添了几分温馨。让他恍然觉得这里与贺家比，似乎更接近一个家。
　　“客房大概要收拾一会儿。”萧晟扬的脚步停了一下，等到楚音遥与他踩到同一层阶梯才缓缓开口道：“如果你愿意住到我房间，我很乐意让她们马上去休息。”
　　楚音遥抬眼扫过萧晟扬略带玩味的眼睛，“行，你睡客房。”
　　萧晟扬无奈的摇摇头，他知道在楚音遥嘴里绝对听不到自己想听的话，但还是会想去逗他，想从他脸上看到更多的表情。
　　推开位于三楼走廊左边的房门，随手打开屋内的壁灯。萧晟扬的房间属于复式结构，以深色高为主，中间参杂了些许灰色和用以点缀的暗红，尽显色彩带来的低调的倨傲。有独立的洗手间和换衣间，靠窗摆放着一组米色的布艺沙发，前面茶色的茶几上摆着新鲜的水果，对面是一套小型的家庭影院。复式的高面上放了一张KingSize的双人床和两个复古的床头柜。整体看上去十分简洁宽敞。
　　“进来吧，随便坐，我换件衣服。”说着便直接进了衣橱间。
　　而此时的楚音遥并没有听清萧晟扬的话，他的全部注意力最落在了挂在房间墙壁上的那副油画上。
　　这副油画看上去有些年岁了，画上一位穿着水蓝色晚礼服的女人正坐在剧院的舞台上弹奏钢琴，女人感觉上有三十多岁，虽然只是一个侧面，却可以看得出姣好的容貌。紧身的礼服包裹着有致的身材，略微低下的头和闭起的双眼让人可能感受到那种动听的陶醉。
　　而在她身后伴奏的管弦乐团俨然已经成了布景，所有的焦点都积聚在这个女人身上。
　　楚音遥眨了一下看得发涩的双眼，这个女人，这样的背影，她的动作，眼睛，甚至高高挽起的卷发，都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
　　那个女人，那个会在天气晴朗的午后哄着自己入睡的女人，那个把他藏进巷子让他好好弹琴的女人……回忆像卸了闸的洪水，咆哮着奔涌而来。
　　他对自己母亲的脸已经有些模糊了，但很多之前以为已经遗忘的片段，再次拼凑出的记忆，在他心底滋生出属于亲人的羁绊。
　　走近画作，楚音遥在画的左下角看到作者和日期。
　　——一位不知名的外国画家。
　　——十三年前的秋季。
　　时间过去太久，他不能肯定画中的女人就是他的母亲，但冥冥之中又觉得异常相似……
　　“喜欢这副画？”萧晟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楚音遥立刻平复波动的情绪，回到最初的淡漠。
　　“随便看看。”他知道有些东西解释不清楚，最好的做法就是隐藏。
　　换好家居服的萧晟扬走到他身边，双手环在胸前端量着眼前这副画，“这是我前几年去英国的时候在一家画廊发现的，当时那家画廊正在展示主题为‘灵动’的画展，一圈看下来，只有这副画让我有‘灵动’的感觉，就直接买下来。因为不是什么出名的画家，价格也比较便宜。”
　　楚音遥沉默着。这次不是他不想说话，只是想不出要说什么。
　　“少爷。”房门被敲了三声，梁叔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进来。”萧晟扬也将注意力从画上转回来，脸上恢复正色。
　　梁叔开门走进来，站在距萧晟扬两步远的地方，“楚少爷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小区外还有几个没走的记者，我已经让保镖晚上加强夜巡的人手。”
　　“嗯，知道了。”萧晟扬点了下头，“都去休息吧。”
　　“是，少爷，您和楚少爷也早些休息。”说完微笑地看了楚音遥一眼，退出房间。
　　“过来坐。”萧晟扬坐到沙发上，指了下身边的位置，“家里一般很少有人来，最多是宋琰经常过来。”
　　楚音遥坐过去，安静地听他说话。眼神不经意地再次瞟过油画，原先那种冲击感也慢慢淡了下去。
　　“除了我妈每年会回来住几天，办个Party热闹一下外，家里基本都很安静。所以偶尔有个客人来，梁叔都很高兴。”
　　萧晟扬的父亲在将萧氏交给他后，带着自己的妻子定居到加拿大，离开的理由是——慈母多败儿。不可否认，萧夫人对自己的儿子几乎到了溺爱的地步，不过好在萧晟扬没把自己放纵成一个败家子。
　　退居幕后的萧父每天过着悠闲清净的生活，他不需要儿子养他，同样，也不会管萧晟扬的决定，只要不把萧氏整垮，萧父都不闻不问。父子两的感情谈不上疏离，至少在萧家的问题上两人还是比较容易达成一致。
　　楚音遥对萧家人的关系并不是太了解，当初也只是偶尔听贺煜提起，而他也没往心里去。

　　时钟划过凌晨一点的交界线，萧晟扬还未睡沉，隐约听到缓缓的钢琴声，不是很清楚，却非常真实。睁开眼看了一下时间，坐起身套上搭在椅子上的睡衣，萧晟扬拉开门走下楼。
　　一楼的偏厅里，鹅黄色的壁灯将整个空间蒙上了一层柔和的美。楚音遥坐在黑色的三角钢琴前，专注地弹奏着熟悉的曲子。额前的头发微微遮住眼睛，低下的侧脸看不出表情，手指在琴键上下落，倾泄出一段动听的旋律。
　　——旖旎的，隐隐透出一抹忧伤……
　　陌生的环境让他很难睡得安稳。院灯折射出的影子幽幽地映在窗帘上，将整个夜晚衬托得更加寂静。楚音遥身躺在床上，看着窗帘上的影子蓦然想起萧晟扬房间里的那副画。
　　时间过去太久，久得让他说不出对母亲是什么感觉，但偶然想起，也不免勾起一些晦涩的情绪。
　　罗笑曾经和他说：“凝夕，你很强，但很孤独。”
　　他不是太能理解罗笑所说的“孤独”，但这一刻，他似乎也体会到了那种所谓的孤独。不难受，只是很空洞。
　　睡不着的楚音遥走出房间，看了一眼旁边萧晟扬关着的房门，走下楼。
　　这个时间，屋里的佣人都已经休息了，客厅窗外可以看到巡视的保镖。楚音遥漫无目的地在房子里走动，穿过客厅在偏厅里看到这架立在中间的钢琴。
　　打开琴盖，试着弹了几个音符，纯粹的音质让楚音遥露出一点笑意。随即坐在刚琴前弹起那首已经多年未弹过的曲子。
　　这是他母亲最喜欢的曲子，每天总要弹上一次。小时候的路凝夕也在母亲的要求下弹过几次。旋律比较简单，也比较容易上手。
　　现在再次弹起，一些细节的音符已经记不清了，只能凭着感觉和记忆将它们组在一起，可能不全对，但依然是首动听的旋律。

　　一走进偏厅，萧晟扬就看到了坐在琴后的楚音遥。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半个侧脸。幽暗的灯光里，楚音遥只身坐在那儿，指尖划过黑白相间的琴键，身上散发出冷淡的疏离感。将这种疏离剥落，留存下寂寥的孤独。
　　萧晟扬退出偏厅，倚在的半开的木门边，安静地欣赏着被拼凑在一起的钢琴曲。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楚音遥弹琴，然而那个弹琴的身影却比乐曲本身带给他的冲击性大得多。
　　琴声一次次地重复，最后每一个音符都想是砸出来的。萧晟扬沉默地离开门边，挑起笑容的同时眼神也沉了几分……
　　压了压酸疼的手指，楚音遥合上琴盖。
　　其实每段曲子的演奏都附含着弹奏者的情绪，只是没人在意而已……
　　走回房间，屋内的床头灯亮着，旁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奶香的味道渐渐晕染到空气中……
　　楚音遥讷讷地看着床头的马克杯，抿紧的嘴角放松下来，眼角也染上了一丝柔和。
　　坐到床边，端起温热的牛奶，慢慢喝完。这才躺回被子，好眠睡去……

　　第14章绯闻

　　早上八点，楚音遥睁开还有些困乏的眼，从床上坐起来，如果没有早课，他很少会在九点之前起床。虽然喝过牛奶后睡得很好，但毕竟不是自己家，睡眠的时间也会相对缩短。闭着眼清醒了一会儿，下床准备洗澡。他习惯在起床后简单地冲一下，可以完全醒过来。洗漱用具都是新的，浴衣上还有着棉料特有的味道。
　　沐浴过后，楚音遥随意地围上浴衣走出来，门如同算好一般地被敲了三声。
　　“进来。”擦过头发的毛巾丢进浴室的衣篓，楚音遥拢了拢浴衣。
　　“楚少爷，早。”进门的是梁叔，脸上依然挂着平和的微笑，手里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睡得还好吗？”
　　“很好，谢谢。”
　　“少爷帮你准备了干净的衣服，昨天那套等洗衣店洗好会送到你家里。”将衣服放到床尾，梁叔拉开一边的窗帘，阳光增加了屋内的明亮度，为房间添上一抹光耀。
　　“嗯，麻烦您了。”楚音遥不太喜欢说这种客套话，但现下又处于礼貌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他不喜欢住在别人的家的原因之一。
　　“别客气。”说着话，眼角注意到了床头那只空的马克杯，笑容里引伸出一层看不透意味，并别有深意地看了楚音遥一眼。
　　虽然只是一个不算明显的眼神，但还是被楚音遥抓住了细节，“有什么问题？”
　　那只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白色马克杯，上面画了一副极为抽象的画，看不出什么特别，但似乎又有那么些特别之处。
　　“哦，没有。”梁叔轻轻摇头，拿起杯子，“如果你用不上，这杯子我拿下去了。”
　　“好。”既然他说没有，楚音遥也不想多问。
　　“早餐想吃点儿什么？”梁叔将话转到早餐上。
　　“随便。”他不清楚萧家的饮食习惯，也不想打麻烦。
　　“好的，我会让厨房准备。你换衣服吧，我先出去了。”
　　“嗯。”
　　待梁叔走出房间，楚音遥拿起衣服开始往身上套。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T恤外面加了一件茶色的外套，将他衬托出一股学生气。如果戴上眼镜掩盖住眼中的那种淡薄，会更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不过凌宸似乎对他配上眼镜并不满意，在玖月不让戴，所以只在平时上学或在家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
　　走下楼，有三两个女佣正在擦拭客厅里摆放的工艺品，两个保镖站在门口，一脸严肃。萧晟扬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黑色的休闲裤搭配着青灰色的V领毛衣，给人一种不羁的自由感。颀长的又腿叠在一起，手边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清水，手里翻着彩印的厚本杂志。
　　收拾房子的佣人最先看到下楼的楚音遥，窥探过去的目光引起萧晟扬的注意，转头看向走下来的人，同时也对自己帮他选的这套衣服表示满意。
　　“早。”放下手上的杂志，“过来坐。”
　　“嗯。”客厅里门窗微开，早上的温度让他觉得有些清冷，坐到沙发上，一杯清水被送到茶几上。
　　“先喝点水。”看着楚音遥端起杯子，萧晟扬吩咐道：“把窗关了吧。”
　　“是，少爷。”听了他的话，佣人速度将窗子关好，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少爷，这是今天的报纸。”送报纸进来的保镖看了楚音遥一眼，有些迟疑地将几份撂在一起的报纸放到萧晟扬手边。
　　楚音遥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并没多加在意。微咸的清水滑入口中，虽然很淡，但他依然不喜欢。
　　萧晟扬随意地应了一声，拿起最上面的财经日报简单翻阅，而撂在财经报下面的每日晨报让楚音遥端着杯子的手一顿，微微皱起眉。
　　放下玻璃杯，伸手拿过晨报展开，首页正下方印着他和萧晟扬从餐厅走出来的照片，旁边黑色的粗体字标题写着——萧叶间出现“第三者”，萧少爷偕男孩亲昵用餐。
　　虽然不是头条，但也足以引起关注。
　　按着标题下的提示，楚音遥将报纸翻到B版第一页。上面赫然印刷着吃饭时萧晟扬将牛排放到他碗中的图片，以及两个“牵手”奔跑的证据。左上角有一张叶茹的时装照，像是在近一步说明其中的关系。
　　报道的内容他没看，猜也无非就是些添油加醋，无中生有的臆测，和一些不负责任的推断。记者在这种事情的报道上总是十分聪明，即能引起各方的高度关注，提升当日的发行量，又会用一些例如“据说”之类的词推卸其言论不实涉及的法律纠纷。
　　楚音遥将报纸往茶几上一放，又拿过撂在上面的Z市晚报和全周刊，不出所料，每份报纸上都有对此不同程度的报道。可能因为其实不确定的因素较大，所以报道的篇幅并不大。
　　三份报纸被依次翻开，平铺在桌面上。楚音遥看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萧晟扬，即使他再淡定，也不免对这种失实的报道感到不满。以他原本的意思，根本不想和萧晟扬扯上什么关系，以他这种敏感的身份，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但却不知道那里出了错，总会因为各种事情被连在一起，而且一次比一次麻烦。
　　萧晟扬并不是迟钝的人，从第一份报纸被丢到茶几上开始，他就注意到楚音遥的低气压，却未动声色。直到他不甚高兴的眼神看过来，萧晟扬才放下手中的财经报，扫了一眼刊登着两人照片的版面。
　　“抱歉，我昨晚忘和你说可能会有无聊的报道写出来。”意识到楚音遥对此事的不满，萧晟扬先开口道歉。同时，也为这个孩子肯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一点儿情绪感到愉快，虽然这种“情绪”更多算是他的感觉。
　　楚音遥没说话。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对这种无稽之谈的嘲讽。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绯闻的主角。
　　“媒体也要靠这些有卖点的东西吃饭。”萧晟扬让人把报纸收起来，“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处理。”
　　“我只要结果。”对于处理这种事他现在实属无能为力。
　　“嗯。”其实他并不在意这次的报道，况且对方是楚音遥。但看楚音遥反感的态度，这事儿还真不能等它得过且过。
　　“少爷，楚少爷，早餐准备好了。”梁叔从厨房走出来，暂且缓和了低压的气氛。
　　萧晟扬点了下头，站起身，“吃饭吧。”
　　“嗯。”楚音遥将之前的那点儿情绪波动收平，和萧晟扬一起走进餐厅。

　　连续两日，萧晟扬和楚音遥的报道就没停过，内容也是不甚相同，包括他从萧家坐车出来、两人对此事的态度等等，现有甚者关于叶茹对得知此事后的反应。
　　当然，这些楚音遥是不知道的，但不是那种闲来无事会买份报纸回来看的人。玖月的人见到他，也和以前一样嘻嘻哈哈，说些有的没的。在凌宸的警告下，都绝口不提这件事。毕竟是玖月出来的人精儿，自能分出轻重。

　　沈天奇与合作商吃过晚饭，看时间还早，便吩咐司机开车去玖月。这几天他家里的小朋友很忙，基本也不回家。他回去也没事做，索性去放松一下。
　　虽然他几年前就办了玖月的VIP会员，但除了偶尔与合伙人去吃顿饭，基本很少去玩儿。那里并不是他的大本营，他要找乐子自然会有人主动送上门。
　　“沈先生，晚上好。”一进大门，大堂经理迎了上来。对玖月来说，沈天奇可谓是金主加稀客。
　　金壁辉煌的大堂里，走动的人不少，沈天奇自然地成为交点。只沈家家主的身份就绝对高出一等。
　　“沈先生想去哪坐？”大堂经理虽然热情，但并不殷勤。微微的笑容显出良好的职业风度。
　　“去酒吧。”除去其他，沈天奇给人的印象也是温文而雅，算是服务业里最让人待见的客人。
　　“好的。”明确了要求，大堂经理招来站在一边引路的服务生，叮嘱了几句便将沈天奇请上楼。
　　酒吧的七点场，楚音遥帮今天请假的助主顶场。酒吧内灯光幽暗，只有舞台正面有一束强光打亮，《Right here waiting》的旋律与空灵的歌声充斥着整个昏暗。
　　楚音遥坐在舞台的高凳上，自我地轻唱着，对客人的反应并不在意。右后方，颜梓宁坐在白色的钢琴前为他伴奏合音，眼神不时地落在楚音遥身上。
　　沈天奇迈进酒吧，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虽然楚音遥并没有带眼镜，但沈天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那天在室内射击场打靶的男孩。依然是那种疏离的态度，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
　　将外套递给酒吧内的服务生，沈天奇并没有选择卡座，而是直接坐到吧台前，点了杯芝华士，远远地看着台上的人。
　　在射击场时，他并没有听到楚音遥说话。今天偶然见到他唱歌，着实惊艳了一下。似乎这个人总能带给他惊讶，先是准度，后是空灵。
　　七点场持续十五分钟结束，颜梓宁去后台安排午夜场的彩排，楚音遥走到吧台，调酒师笑递给他一杯苏打水。今天凌宸有事不在，他的固守阵地吧台显得有些冷清。接过杯子坐在高脚凳上，楚音遥并没注意到距离他不到一米的沈天奇，或者说他不会去注意酒吧里的任何人。
　　“晚上好。”沈天奇点了一杯“蓝调”，起身移了一个位置，坐到楚音遥旁边。
　　转头看到沈天奇，楚音遥自然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和沈天奇并不熟，虽然与贺煜是合作关系，但就楚音遥而言，对他的出现并不会有太多情绪。
　　“蓝调”被推到他面前，沈天奇浅笑道：“请你。”
　　“谢谢。”按以往，客人请的酒都会被凌宸巧妙的挡回去，但今天他不在，楚音遥只能自己应付，“不过，我不会喝酒。”
　　沈天奇并未介意地晃了晃自己杯里的酒，含下一口，“是不会喝还是不喝我请的？”
　　“有区别吗？”对楚音遥来说区别只限于喝与不喝，而不在于对方是谁。
　　“当然。”沈天奇向来是个很会调情的人，只不过这些用在楚音遥身上并没有任何效果。
　　蓝色鸡尾酒中的冰块慢慢溶化，楚音遥慢慢喝着加了少许柠檬汁的苏打水。
　　“我看过你打靶的成绩，真是意外的精准。”沈天奇并没有打算结束交谈，只是适时地换了话题。
　　楚音遥微微眯起眼睛，没他想到沈天奇竟会做这么无聊的事。虽然这事对他来说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麻烦，“你想说什么？”
　　沈天奇钩起嘴角，食指在杯壁上点了一下，带着笑意的眼角闪过一丝精明，“不知道你除了打靶和唱歌之外，其他方面如何……”

楚公子 · 发表于 2019-5-14 17:13

　　第15章桌球

　　楚音遥斜睨了沈天奇一眼，淡漠道：“不怎么样。”对于“其他”这种意义广泛的词，最好的方法就是断掉话头。
　　沈天奇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手臂平抵住吧台，距离楚音遥的手肘不到一厘米，“好坏得有我评价。”虽然感觉得到他的冷淡，但沈天奇还是很想听他说话。
　　喝空的苏打水杯放在吧台上，楚音遥踩住高凳的棱阶站到地上，“不需要，我们不是同一种人。”
　　伸手挡住他的去路，沈天奇的手微微蹭过楚音遥肩膀，声音低沉问：“我是哪种人？”
　　楚音遥对沈天奇谈不上讨厌，最多只能算无感，即使那天在射击场被他盯得不舒服，也没挂在心上。但对方现在的举动让他莫名的感到厌烦。抬手挥开沈天奇的手，“与我无关。”
　　沈天奇愣了一下，在楚音遥与其擦身而过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随即收起包含挑逗意味的笑容，换上了最初那种绅士的表情，“生气了？我没别的意思。”
　　楚音遥没说话，抽出被沈天奇拉住的手。他并没生气，以他的性格其实很少生气，除非是真的被惹恼了。至于现在，楚音遥只是不喜欢和沈天奇相处的气氛。
　　两个人的举动引来酒吧内客人的注意，作为楚音遥本身，也知道沈天奇是得罪不起的客人，否则自己会有麻烦，凌宸也会很难做。
　　似乎也注意到了别人的目光，沈天奇收回落空的手。他虽然爱玩儿，但从不勉强，例往的情人床伴也都是自己主动送上门，图得也无非就是个钱。
　　“陪我打场桌球。”沈天奇可谓是阅人无数，看楚音遥的态度就知道对他不能来硬的，“看看你打球是不是也和打靶一样准。”
　　没有拒绝，楚音遥率先向外走。沈天奇这种人懂得进退，而往往这样的人最难应对。他可以顺着你的方向走，而你却摸不到他的意向。

　　桌球室，沈天奇要了个单间。房间里有两张球桌，窗帘被开门的服务生拉上，暖黄色的吊灯将单间照得透亮。服务生在送进酒水后，便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沈天奇倚在球桌边，看着他，“想怎么玩？”
　　楚音遥抽出两个装着斯诺克球的盒子，将彩球捡出来，盒子里剩下的十五个红球分别随意地倒在桌面上。红球在上面滚动了一会儿，形成两个完全不同的桌面位置。
　　“选哪桌？”
　　沈天奇看了一眼，指了指自己倚的球桌。完全没有可比性，选哪个都一样。
　　将母球放到开球线的中心点上，楚音遥宣布规则，“先将红球全部击入袋中算赢，未进袋换人。”
　　沈天奇点头表示同意。楚音遥掷出硬币，决定沈天奇先开始。
　　他之所以请楚音遥来打桌球，一方面是像他说的，想看看是不是也和射击一样准，另一方面，是想找一个两个相处的机会。
　　红球的位置落得很零乱，几乎找不到母球直线击球入袋的路线。沈天奇只能利用球击球，保持红球入袋并控制母球的停位。在球入袋后，他会微笑地看楚音遥一眼，而楚音遥也只是看着球桌，没什么表情。
　　在打到第七个球时，从沈天奇击球的角度看过去，刚好与他平视。
　　——光亮打在楚音遥脸上，把皮肤照得有些透明，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剪影，将眸子衬托得更加深幽。也就这一眼，让沈天奇错过了击球的时机和角度，连红球的边都没擦到，白球就直接掉进了右上方的袋子。
　　沈天奇看着母球消失，自嘲地笑了笑。他不得不承认，楚音遥很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
　　没有因为对方的失利露出半点快意。楚音遥从球杆架上拿了一只球杆，压成正方型的滑石粉块在顶部磨了两下。不急不缓地走到桌前确定目标点的位置，将袖口拉上去一些，右脚向前半步，弯腰伏在桌面上，左手执杆，右手撑在前端。嘴角抿住，眼睛微眯，看准角度推杆击球。红球在一声清脆的击撞声后入袋。
　　桌球算是他以前少有的娱乐项目之一，将就了安栩的运动神经差和罗笑的不愿动弹，三个人一起，玩的基本就是这个。有时候贺煜也会加入，如果只有安栩和罗笑，他从来不曾输过，但却很少赢贺煜。而这种没有彩球的玩法也是贺煜想出来的，降低难度的同时也增加了另一种难度。
　　沈天奇站在桌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楚音遥的动作。自然的娴熟，不觉将他与那天在射击场的样子重叠到一起，一样的眉眼、嘴角和表情……散发着某种疏远的气质。
　　一球、两球、三球……楚音遥走动着寻找合适的位置，每打进一个球就用滑石粉块磨一次杆，偶尔借助架杆将球送进袋内。露出半截的白皙手臂让人很难想像其所蕴含的爆发力，就像当初沈天奇见到他第一眼，并不认为这个孩子可以举枪一样，但结果往往出人预料。
　　十分钟过去，桌面上只剩下最后一颗红球。母球与红球的位置并不在一条线上，而红球的位置又恰好可以进袋。楚音遥围着桌边走了一圈，最后在白球左边十五度角的位置站定，瞄准，推杆。母球撞到桌沿改变角度，正好碰上红球直接进袋的那个点。而母球也随着红球一并入袋。
　　楚音遥几不可闻的呼出一口气，将球杆丢在桌面了。沈天奇翘起嘴角，并没有因为输球表现出不快，从楚音遥打入第一个球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胜算不大。
　　开球到现在，楚音遥都没注意他落在身上的目光，只是冷静地分析着下一球的方向，淡定地将球打进去……那种与其年纪不符的气势散发着有力的吸引力，让沈天奇的目光一秒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放下球杆，沈天奇轻笑道：“果然很准，漂亮。”
　　“谢谢。”用湿巾擦了擦残留在指尖的粉沫，那种干燥的灼热沾在手上，很不舒服，“球打完了，我要回去了。”
　　沈天奇点了下头，走过去拿起矿泉水的同时，微微偏头，呼吸落在楚音遥耳后，“下次我会再来找你玩。”
　　楚音遥不置可否地扔下湿巾，头也不回地走出球室。
　　看着球室的门关合，沈天奇打开水灌了一口，嘴边的笑容也染上些许诡异。
　　在酒吧见到楚音遥，除了想到射击场的初遇，还有最近报纸上争相报道的绯闻。只是他并不想把楚音遥和萧晟扬划到一起，所以缄默地对此只字不提。
　　在刚看到报道时，他还有些不屑一顾，现在却似乎笑不出来了。
　　不过……

　　沈天奇来玖月的事并没有引起内部人员的任何热议，凌宸特地将他叫到办公室讯问一番，得知没什么事，也就没再提。
　　楚音遥像往常一样去学校上课，前几天因为睡得晚，干脆偷懒翘了课。
　　一进学校，他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路上会有不少同学在背后指指点点，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楚音遥大概能猜到原因，那条新闻虽然没被大面积报道，但也顶不住每天都上来那么一出。照片虽然距离较远，但人照得还算清楚，只要认识他的人都不难认出。何况学校这种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一言我一语事情传得也快。
　　不过这件事既然萧晟扬说会处理，他就暂且相信他。至少目前来说，这些报道还没给他的生活带来麻烦。
　　推开教室门，早到的同学投来的目光更加怪异。楚音遥微微蹙起眉，找了一处空位坐下。教室不大，周围的说话内容也多少能听到一些——报纸、叶茹、第三者、GAY……这些词让的嘴角越发紧抿。直到教授走进教室，才平息了这些稀索的议论。
　　在教室里坐了两个小时，楚音遥在教授宣布“半小时自由提问时间”后，收拾东西走出来。他很少早退，今天只是为了避开下课高峰时可能引起的过度关注。
　　刚迈出教学楼大门，眼前就忽然闪了几下，随即一群人涌上来将他围住。
　　“你就是楚同学吧？”
　　“请问你和萧总裁是什么关系？”
　　“有人说你是第三者，是真的吗？”
　　……
　　楚音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眼前的话筒、照相机和摄像机让他刚舒展的眉心又皱起来。这种阵势也不免引起路过的学生以及学校工作人员的关注。
　　并不打算和这些记者硬碰，楚音遥转身迈进大门内，将原本向内大开的双扇门推合过去，没有防备的记者和摄像师被挡在玻璃门外。楚音遥也趁此往回跑。
　　教学楼有前后两个门，楚音遥没有选择躲在楼内，而是从后门跑出去。毕竟教学楼就那么大，只要堵住出口，他也很难逃出去。而校园就要大得多，出口也多，想守在大门外等他是不可能的。
　　偌大的校园，楚音遥其实并不太熟悉，只能凭感觉跑。被关在门外的记者也很快反应过来，拿着设备紧追上来。
　　他跑得很快，匀称的呼吸并未显出狼狈，风衣因为奔跑扬起轻微的角度，引来他人侧目。穿过几幢辅助教学楼，楚音遥站在白色的楼前有些转向，追在身后的记者并没跟上来，但可能听到四下寻问的声音。
　　正在犹豫应该往哪边时，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拽进白色的楼内。
　　“躲这里比较安全。”

　　第16章不信

　　被人拉着胳膊拽里楼内，眼前的男孩有些面熟。片刻才想起来就是那天塞给自己的申请表让他进学生会的人，隐约记得当时好像有人叫他“薛部长”。
　　“先在这里待一会儿吧。”男孩把楚音遥带到一楼转角的屋子，从窗户向外看了看，随后拉上窗帘，“这是学生会办公的地方，没什么会来。”
　　“嗯，谢谢。”楚音遥点了下头，对男孩突来的帮助有些意外。
　　屋子不大，桌子收拾得非常干净，从窗子可能看到外面的情况。楚音遥坐到倚子上，一次性纸杯装着白开水放到他面前。
　　“我叫薛俊，现在是宣传部部长。”看他的态度，明显是知道楚音遥被围追的原因。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又有几个人是不知道的？
　　“楚音遥。”打量着这个与他有过两面之缘的薛俊，楚音遥只简洁地说了名字。
　　薛俊的身高比楚音遥矮一点儿，有一张看上去长不大的娃娃脸，笑容里透着一股干净的纯粹，明亮的眼睛笑起来起会微微弯起，给人感觉非常随和。清秀的可爱，十分耐看。
　　“上次把申请表给你，你也没来找我。”显然他还记得这么回事。
　　跑了一路的楚音遥端起纸杯一口气喝完，清凉的温度缓解了奔跑的燥热，“我说过没兴趣。”他以为那天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薛俊没说话，拿过喝空的纸杯走到饮水机前接满，又放回楚音遥面前。此时从后面追上来的记者站在距楼前五米左右的地方四处张望。薛俊看了楚音遥一眼，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楼外，记者见有人从楼内出来，立刻围上去讯问。
　　“同学，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浅灰色风衣的男孩从这经过。”说话间还不时地向楼内寻看。
　　“没有，这里是教职楼，不允许闲杂人等入内。”薛俊一副优等生的形像，很容易博得别人的好感和信任，“你们往那边找吧，这边都是教职区。”指了一条通往寝室区的路，薛俊说得一派自然。
　　“谢谢啊。”记者观望了一下那边的路，走动的人的确比这边多得多，也就不疑有他的向寝室区方向追去。
　　看着记者走远，薛俊这才转身返回楼内。
　　从他一言不发走出去的时候，楚音遥就发现越是表面看上去很温和的人，其实骨子里越是有一种执拗的固执。当然，他所说的“固执”并不是个贬义词。
　　回到屋内，薛俊坐到他对面，“等会儿再走吧。”
　　楚音遥点了点头。只有两个人的屋里，相对的沉默让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只有挂在墙上的表发出嘀哒走针的声音。
　　“你参加别的社团了？”安静的空气，先开口的还是薛俊。
　　话题又转回原点，楚音遥知道今天不给他一个交待，这事肯定不算完。看着薛俊固执又认真的脸，楚音遥不禁回想，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过如此执拗的时候。可能因为经历的事多了，看得人多了，多数时候也懂得避讳或忽略。也是因为如此，让他失了属于十七岁孩子应有的冲劲儿。
　　“我要打工，没时间。”难得地做出简单的解释，虽然这并不是根本原因。楚音遥并不讨厌他，甚至还有那么点欣赏他的性格。
　　“这样啊。”听到他的话，薛俊又露出弯弯的眼睛，恢复了笑脸，“是我误会了。”
　　“没事。”楚音遥看了一眼窗外，那些记者并没有返回来，“我走了。”
　　“嗯，你走北门吧，别和他们撞上。”
　　“嗯。谢谢。”走出教职楼，楚音遥走向与寝室区截然相反的方向。

　　萧氏集团大楼内，萧晟扬坐在办公桌前，批示签署着秘书送进来的文件。下午的阳光直射入玻璃窗内，百页窗扇被稍稍旋暗，让室内的光线不那么刺眼。
　　木制的大门被敲了几下，萧晟扬没抬眼，宋琰直接推门进来。
　　“这是新楼盘的评估售价，以及宣传的前期费用，你看一下。”两个文件夹落到最上面，宋琰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嗯。”签完手里的文件，萧晟扬大体翻看着宋琰送来的评估报告，“你怎么看？”
　　“比我们预期的价钱要高一些，不过中间还有可继续抬价的空间。至于楼盘内的具体细节规划，要等建成一半后再请专业人士实地设计。”
　　萧氏一年前中标的地皮按原计划本月开始动工建设。由于这批楼盘是萧氏本年度的重点项目之一，所以公司上下都全力以赴地投入到这次工程中，下到销售部，上到财务部，到处一片忙碌。
　　萧晟扬做为萧氏总裁，每一个决策都关系着集团未来的走向，加上与丹尼斯的合作也在紧张的进行中，现在的他也可谓是身分乏术。
　　“以这个评估价为标准，每平米至于增价50％。”萧晟扬将看过的文件推给宋琰。
　　“50％？你真是比凌宸还能捞钱。”以他原本的估计，在配套设施齐全后，每平米增价30％还比较靠谱。
　　“能在这一区买房子的人除了钱还有什么？我们只是帮他们花销一下多余的部分。”萧晟扬不以为意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宋琰颇为无奈地收起文件，跟了萧晟扬这么多年，他自然知道这位少爷在商场上从来不会吃一分钱的亏，算起账来也是快准狠。
　　“对了，杂志社那边怎么样？”这几天他几乎都是醒了就来公司，也没有时间去关注报纸上他和楚音遥的新闻到底怎么样。不过幸好这种忙碌的日子一年大概只有一两次，才没让他手下的一干能将操劳到挂急诊入院。
　　宋琰摇摇头，“一直在报道，我觉得是背后有人在推动这件事，不让它平息。”
　　在报纸竞相登载的第二天，宋琰就按萧晟扬的吩咐着手处理此事。宋琰也动用了博雅的公关部和自己手上的媒体关系，但事情却并没得到根本上的解决。
　　按以往，萧氏想平事，媒体多少都会给些面子，毕竟双方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弄得太僵并不明智。但这次像是有人在鼓动媒体的舆论方向，而萧氏目前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地产项目的开发上，而在这件事的态度上就显得不那么明确。
　　萧晟扬微微皱了下眉，抬头问道：“音遥那边呢？”
　　“凌宸没来电话，应该没什么事。”
　　钢笔在指尖转了一圈，萧晟扬在文件左下方的空白处大气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查查谁在后面折腾，这事尽快解决。”
　　“嗯，放心吧。”

　　楚音遥刚到玖月，就被凌宸一个电话叫到楼上。距他上次在学校被记者围追已经过去三天了。那些记者没有再出现在学校里，他也就没和凌宸提。
　　“这个给你。”一张金色的会员卡递到楚音遥面前。
　　“什么？”从那次凌宸飙车把他拉到孤儿院，与他坦然交谈后，楚音遥在他面前说的话就明显多了些。
　　“玖月的健身卡。前一阵你不说想锻练吗？”
　　自从上次和陈聪打架轻微的肌肉拉伤后，楚音遥就意识到这具身体是的确应该加强锻练。
　　“谢谢。”当时他也就是无意地提了一句，颜梓宁还说要和他一起办，没想到凌宸到是上了心。
　　“不用，你别给我练得太夸张就行。”楚音遥的身体就一个男人来说的确有些偏瘦，锻炼一下也有好处，但并不等于他希望这孩子把自己弄得和馆里的专业教练一样。
　　“老板。”周叔敲了下门，在门外唤了一声。
　　“进来。”
　　周叔走进来，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楚音遥，一脸正色地开口道：“大门外等了很多记者，看来是冲音遥来的。”
　　“嗯？”凌宸站起来，开窗看向楼下，虽然光线不是很充足，但还是可能看到几个走动的人。
　　楚音遥皱起眉，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堵到玖月来了。
　　“想办法把他们打发了，一个都不准放进来。”凌宸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向来讨厌这种无聊的跟拍。
　　“知道了，我这就下去加强人手。”
　　“嗯。”
　　楚音遥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手里反转着那张薄薄的金卡。他开始怀疑自己相信萧晟扬说会处理的话是不是个错误。从开始到现在，大大小小的报道就没间断过，而且有越发麻烦的趋势。
　　——也许萧晟扬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或许从开始他就不应该相信他……
　　凌宸的手按在楚音遥的肩膀上，打断了他的思索。
　　“那些记者周叔会处理，晚上我送你回家。”
　　“嗯。”他清楚这个时候独自离开回家，并不明智。
　　“晟扬那边我会跟他说。”凌宸拿出手机，翻着电话薄里的号码。
　　“不用。”在楚音遥看来，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凌宸停住手上的动作，看着他，也没再说话。

楚公子 · 发表于 2019-5-14 17:14

　　第17章暂住

　　这几天，楚音遥的情绪一直不是很高。也许之前他还愿意称那些四处围堵自己的人为“记者”，但现在已经降格成了“狗仔队”。至此也让他见识到狗仔队的八卦力，即使当天他没出过家门，第二天也会有不少不靠谱的报道，且当事人并没做过那些不靠谱的所谓“事件”。
　　自从凌宸得知他在学校被追堵一次后，就明令禁止楚音遥去学校，以免让他在校方造成不利影响，而学校方面，凌宸也出面帮他请了长假，学校也没提出任何疑义地准假。至于凌宸如何知道他在学校里的事，楚音遥就不得而知了。校方向他汇报的也说不定。
　　玖月最近的保镖人数直线上升，凡进门消费的非会员者，表面上依旧是热情接待，一下秒就将其老底翻了个遍，有可疑的立刻暗晦的将人“请”出门。
　　楚音遥对凌宸这样的做法并不赞同，因为他影响玖月正常的营业运作怎么看都有些小题大做，但凌宸一句话就让他没了反驳的意思。
　　他说：“这是晟扬交待的，你可以不在意，但他不行。”
　　这句话重点在后半句，“你可以不在意，但他不行”
　　——一层意思是萧晟扬很在意自己的形象。
　　——另一层意思是萧晟扬很在意楚音遥的形象。
　　虽然楚音遥并不清楚到底哪层意思的分量重一些，但还是下意识地选了前者。在他看来，如果是后者，萧晟扬怎么会事发至今连面都没露一下。
　　由于凌宸的严防，目前还没有狗仔队混进玖月。晚上由凌宸开车送楚音遥回家，直接从他的私人车库出发，一般很难被发现。
　　因为这阵子不用去学校，楚音遥的作息时间也没之前那么固定，昨晚看了一通宵电影，直到下午三点才起床。
　　简单的洗漱一番，走进厨房看有什么能吃的。冰箱里还有他上周买的新鲜蔬菜，放久了菜叶子有些蔫，但并没枯坏。楚音遥挑了几样需要尽快解决的菜，准备简单炒一下，再闷上一锅米饭，够他吃个两三天的。
　　他很少做饭，但并不表示不会。在外国读书的时候，每天牛排沙拉，实在让人吃不消，他便上网查了一些中餐菜谱打印下来，边琢磨着边做。开始做出来的东西连他自己都觉得没卖相可言，但却被贺煜吃得干净。自那之后，楚音遥也会三五不时地做上一顿，慢慢地越发像样了。
　　从国外回来后，饮食上就由贺家厨师包办，没多久他搬出贺家独住，也就渐渐懒得自己做吃的。基本都是在外面解决，一年能做上一次算好的。
　　不过从他成为楚音遥开始，自己下厨做饭的时候倒是多了不少，主要还是为了节省生活费，毕竟现在不比以前，也没什么立场挥霍无度。好在他本身也不是奢侈的人，这种日子对他来说并不坏。
　　吃过饭，收拾了一下昨天筛选出来的下个月的新歌，穿上衣服准备出门。
　　楚音遥住得是一所老房子，表面看上去有些残旧，没有电梯，每天上七楼只能靠走楼梯，但好在水电煤气俱全，楼道也被每天早上勤恳劳动的清洁工扫得干净，距离车站夜市都很近，生活也算方便。
　　锁上门，下到四楼转角，楚音遥步伐一顿。
　　三楼的走廊蹲守着几个拿着相机的年轻人，这几天躲避把他磨练的异常敏锐，见到一身打扮随意，手里拿着相机话筒的人，立刻就能认出他们的身份。
　　在心里骂了一声，转身快步往楼上跑。而等在三楼通向四楼阶梯口的两个人也在楚音遥转身的同时发现了他。
　　“在上面。”
　　“快，快追，在楼上。”
　　随后一阵脚步声尾随而至。
　　楚音遥三步并两步地跑上七楼，并以最快的速度开门进屋，关门反锁。
　　其实他早该料到，那些人在玖月找不到他，指定会想别的办法。只是没想到还没走出楼口就被反堵回家里。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门外传来蹲守狗仔的询问。
　　“楚先生，我们知道你在里面，开下门好吗？”
　　“我们想了解一下你和萧先生的关系，请您开下门。”
　　“是这间没错吧？”
　　“没错，我看到他关门了。”
　　“再敲敲。”
　　……
　　敲门的时间持续了三五分钟，最后被邻居以扰民的警告制止。那些狗仔队也讪讪地等在门口，一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架势。
　　楚音遥脱下外衣，将今天要拿去商量的歌单丢到一边，自己索性躺到沙发上。不管外面说什么，他也绝对不会开门。他也知道这些人没那么容易离开，既然看到自己，这个攻守战是磨定了，就看最后谁先妥协。
　　闭了会儿眼睛，楚音遥拿出手机播通了凌宸的电话。
　　“音遥？”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
　　“我今天不能去玖月了。”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凌宸那边顿了一下，“病了？”
　　“门外有记者堵着，出不去。”楚音遥也懒得磨叽，直接说明自己现在的处境，“刚刚一出门就被堵回来了。”
　　“什么？”听了他的话，凌宸了声音略微提高了些，“你没事吧？”
　　楚音遥坐起来，看了一眼夕阳渐变的天色，低声道：“没事。”如果这里是二楼，他还有能力从窗户跳出去，但七层的高度真是让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况且他住的这一面连导水管都没有。
　　“你在家等着，我一会儿给你电话。”说着也没等楚音遥答话，就挂了电话。
　　楚音遥没所谓的将电话放到茶几上，打开电视打发时间。
　　彼时，刚挂断电话的凌宸，立即有新电话打进来。不用看来电，光听铃声就知道是谁。
　　“干什么？！”
　　“怎么了这是，欲求不满？”宋琰似乎习惯了凌宸这种随时而变的态度，轻笑地调侃。
　　“我欲求不满肯定先把你办了。”
　　“行，我等着。”
　　他和宋琰这样的说话方式已经是习以为常，倒也没什么避讳的，“你在哪呢？”
　　“正要去买面包，就上次音遥带给你的那个，想问你要不要？”宋琰今天没什么事，早早地离开公司。考虑到明天的早餐，就突然想起楚音遥上次带来的咖啡菠萝包。当时写给他的那张字条还放在车上，找出来看了一下地址，打算去买几个。
　　“你要去那个面包店？正好。”凌宸刚才还在想让谁去接楚音遥比较好，“我这边有点儿急事，脱不开身。音遥被狗仔队堵在家门口，你去把他接玖月去。”
　　宋琰收起笑脸，微微皱起眉，“行，你告诉我地址。”这件事一直也没平息下来，萧氏又为最近的项目忙得不可开交，让博雅去查绯闻的幕后推手，现在还没结果。楚音遥这次被堵在家里，他多少也有责任。
　　凌宸也没和他啰嗦，将地址报给他。怕旧城区君那块宋琰不熟悉，又简单地说了一遍路线。
　　“知道了，等把他接出来给你电话。”
　　“好。”
　　在结束通话后，宋琰打电话回萧氏调了几个保镖，以免突发麻烦。等他的车子七拐八拐地开到楚音遥楼下，萧家保镖的车也正好停在路口。
　　“宋先生。”为首的负责人带着从车上下来的四个保镖走过来。
　　宋琰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如果楼上有人找麻烦也不用客气。”
　　“知道了，宋先生。”

　　楚音遥将电视频道转了一圈，这个时间段没有什么值得看的节目，最后只能将电视关上，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屋子一安静，皮鞋踏在楼梯上的脚步声就格外明显。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楚音遥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脚步声停在他门外。随即，外面爆发出一阵吵杂的说话声，能听到等在外面的狗仔队在询问，却分不清楚具体内容。
　　手机短信响了几声，楚音遥刚拿起手机还没来得及看，门外又响起敲门声。和之前砸门似的声音不同，敲门的人显得十分有礼，轻敲三声然后停下，声音不大，却能让里面的人听清楚。见里面的人半天没反应，又敲了三下。
　　楚音遥拿着手机走到门前，透过门镜看出去——宋琰站在门外，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继续敲门。跟他一起来的保镖拦着楼道边的狗仔队，禁止他们上前和拍照。
　　见是宋琰，楚音遥打开门，一时间，各种提问爆发式的接种而来，吵得楚音遥额角突跳，不禁皱起眉。米色的薄外套罩到楚音遥头上，宋琰左手拉住他的胳膊，右手环过他的后腰抓住另一则的手臂，没理会旁边的人，径直走下楼。
　　有保镖在楼上堵着并处理后续，宋琰顺利地将楚音遥带离他人的视线，送上他的银蓝色玛莎拉蒂，绝尘而去。
　　拿下罩在头上的外套，楚音遥拨了一下额前散乱的头发，将外套丢到后坐上。
　　“谢谢。”翻开手机，刚才的短信是凌宸发的，通知他宋琰会去接他。
　　摒弃之前的严肃，宋琰露出微笑，“实在不好意思，给你带来麻烦。”
　　楚音遥没说话，反正麻烦已经形成，现在说抱歉太晚了。
　　“这阵子公司很忙，晟扬昨天去了意大利。记者的事我也是听凌宸说的。”宋琰很有耐心的向他解释，也并未在意他冷淡的态度，“这件事晟扬交待过，但和媒体方面遇到了点儿麻烦，我们还在协商。”
　　在没准确的结论之前，宋琰不会告诉楚音遥这件事的背后有人在推动它的发展。
　　“嗯。”无从考证的事楚音遥也不愿去想，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已经很糟糕了，再乱一点儿其实也不会怎样。
　　见他似乎不愿多说，宋琰开口道：“你给凌宸打个电话吧，他好放心。”
　　楚音遥点了下头，电话回播给凌宸告诉他自己现在在去玖月的路上。凌宸叮嘱他几句，让他在玖月等着，晚点儿他回去再说。
　　玖月的人自然不知道楚音遥被堵在家门口的事，一切还像原先一样有条不紊的进行。宋琰在将他送到玖月后，先行离开，楚音遥也没多问。
　　夜场演唱结束时，凌宸才匆匆赶回来，脸上透出一丝倦色。
　　休息室里，楚音遥倒了杯红茶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凌宸，自己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没想到那些狗崽子还没消停，不理他们，他们倒是来劲儿了。”凌宸抿了一口烫人的茶水。
　　楚音遥没接话，之前他是去不了学校，这倒没什么，但现在连家可能都回不去了。
　　果然，凌宸放下杯子，捏了捏眼间的穴位，“你暂时住玖月吧，宋琰已经去处理这事了。要拿什么东西你给我列个单子，我回去帮你带过来。”
　　“没什么要拿的，帮我装几件换洗的衣服就行。”这算是必需品。他不想矫情这些事，在绯闻处理完之前，玖月是最好的选择。
　　“行。”说着从皮夹里拿出一张房间卡放到楚音遥面前，“晟扬叫我给你的，让你先住他那间。”
　　“嗯。”楚音遥没反对，反正住哪对他来说都一样。
　　翌日，报纸上肆无忌惮地报道着萧晟扬包养楚音遥的新闻。原因是昨天楚音遥被宋琰接走，而宋琰又是萧晟扬最得力的帮手，毕竟别人不知道楚音遥是谁，但肯定都知道宋琰的身份，加上其中还动用了萧家的保镖。至此引发这场“包养”事件的出炉。
　　只不这件事楚音遥并不知道，凡玖月里出现的所有相关此事的报纸已被凌宸下令处理干净。
　　在玖月住了三天，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住得倒也自在。饭会有人送上来，楚音遥也就这样待在房间里看电视，上网，以及听听那台价值不菲的音响。
　　今天没有他的场，在楼下的健身馆里运动了两个小时，楚音遥回房洗了个澡，打算早点睡。昨晚填了一首曲子弄到很晚，早上又被早餐的客房服务叫醒，着实有些困乏。
　　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正要喝，门铃突兀地响起来。放下瓶子，楚音遥以为是送宵夜的。
　　打开大门，看到的却是面带微笑的萧晟扬——
　　那个人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米栗色的休闲裤下蹬着一双黑色的男式皮靴，墨绿色调为主的格子衬衫外套了一件深灰色的英伦风呢子大衣。
　　萧晟扬微笑地看着楚音遥，沉声道：“我回来了。”

　　第18章包养

　　楚音遥倚在门边，看着穿着讲究，面带微笑的萧晟扬，眼睛眨了一下，淡淡地抛出一句，“嗯，好走不送。”
　　语毕，房门被毫不留情地甩上。
　　被关在门外的萧晟扬摸摸差点被撞到的鼻子，轻笑着摇摇头，从皮夹内拿出房卡，开门。
　　玖月——凌宸的办公室，主人正翘着腿翻着手里的文件。
　　刚才宋琰来电话，说萧太子已经回国，正在去玖月的路上。凌宸也没多问，算算时间，既然太子爷没进自己的办公室，那所去之处自然是不言而明。
　　凌宸也清楚最近楚音遥的心情不是太痛快，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跑去充当那两个人的炮灰。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几声，凌宸随意地喊了一声“进来”，颜梓宁的脸出现在门外。
　　“宸哥，你找我？”进门，屋里只有凌宸一个人。凌宸一般很少把人叫到办公室，如果有什么事也是让周叔去传达，或者自己溜溜达达地走到休息室吩咐两句。
　　“坐吧，要喝什么自己倒。”凌宸没有助手，所以到他这里只能自己动手去里面的茶水间弄喝的。用他的话说，一个自由职业者要什么助手，请助手也要给钱的。
　　“不用了。”上来之前颜梓宁刚喝了一罐可乐。
　　“那成，帮我泡杯咖啡。要银色包装的那种。”虽然他没助手，但下面能帮他泡茶倒水送外卖的人还是很多的。
　　颜梓宁在玖月这几年，多少对凌宸的习惯有所了解。没有任何疑义的走进里间给老板冲了一袋包装上全是德文的咖啡。
　　喝了一口宋琰上周送来的德国进口咖啡，凌宸满意的点头，并把自己手里的那份文件推给颜梓宁。
　　“博雅新人部的经理昨天送来的，想把你签去做歌手，那是合同样本，你可以考虑一下，有什么问题可能提。”
　　看着手里的这份《博雅娱乐签约歌手合同》，颜梓宁有些发懵。虽然做音乐对他来说是从小的梦，但却从没想到会有得以现实的一天，但是……
　　“为什么不是音遥？”在某些问题上，颜梓宁是一个很客观理性的人。在他的意识里，楚音遥绝对是更有资格签约的人。可博雅为什么选了他？
　　凌宸显然并没纠结这种问题，“本来是找他的，但他不愿意签。而且向博雅推荐你。”对于其中的过程他也清楚，只是不会和颜梓宁细说。
　　颜梓宁没说话，脸上崩紧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因为凌宸的解释而释然。
　　“如果你想做这一行，博雅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选择。虽然放你走有点损失，但相信你会有更好的前途。”颜梓宁在玖月的驻唱里面也算小有名气，这样放走他凌宸自是不情愿，但宋琰以博雅旗下当红歌手每月来玖月演出两场为交换，才让凌宸松了口。
　　握着合同，颜梓宁并没有看，皱起的眉头表现出本质上那种倔劲儿。虽然他也知道签入博雅指定前途可观，但没了那个人，好像有些东西就失了原本的味道……
　　阅人无数的凌宸自然看得出他的心思，毕竟是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孩子，还不懂得如何遮掩自己的想法，何况即使他藏得住，也瞒不过凌宸的眼睛。
　　“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去问音遥。虽然他不太喜欢说话，但把你推荐给博雅一定有他的理由。”
　　“我知道，谢谢宸哥。”点了下头，颜梓宁站起身，“我会好好考虑，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嗯，有事可以直接上来找我。”凌宸也没多留，该说的事已经说完，剩下的都得他自己去想。
　　离开凌宸的办公室，颜梓宁坐上电梯，指甲平整的手指在选择键上停留了一会儿，最后按下第十二层。
　　几乎所有在玖月工作的人都知道，酒吧的主唱楚音遥最近住在萧太子的VIP套房里。只是凌宸不许提，下面的人也都牢牢地管住自己的嘴，不想惹事。但颜梓宁知道，在一些凌宸看不到的地方仍然会有人小声的议论，毕竟玖月这种声色场所也是人多嘴杂。
　　“叮”地一响，电梯停在十二层，走出电梯刚转过拐角，颜梓宁突然顿住脚步。
　　此时，萧晟扬正从皮夹里拿出房卡，在刷过电子锁后，提示声轻微地响了一下，门被打开，萧晟扬走进房间，并反手锁上门。
　　而颜梓宁则生生地站在原地，握紧手里已经捏出折痕的文件，久久没有离开。

　　萧晟扬开门进来并没有让楚音遥感到惊讶，他知道自己手里那张只是这间套房的备用钥匙卡。将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放在冰箱上，转身准备进屋，却被正好走过来的萧晟扬的把拉住。
　　“长这么大，还没人敢把我关在门外。”
　　“如果你想继续尝试，我不介意再关一次门。”楚音遥现在实在没心情应付这位太子爷，他也没料到萧晟扬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没介意手里拉着的人看都没看自己一眼，萧晟扬把他按坐在沙发上，“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但我现在需要一些时间。”
　　“半个多月，时间短吗？”看着被狗仔队搅得一塌糊涂的生活，想到现在还不得不住在玖月的套房里，大门都出不去，楚音遥就觉得很烦躁，甚至有些生气。
　　“我最近一直很忙，根本就无睱顾及这种事。”看着楚音遥面色不善，萧晟扬也觉得很恼火。他一下飞机就直接到玖月找他，这孩子不但不领情，连个好脸色都没给过。
　　“你无睱顾及至少也不应该让他们这么肆无忌惮的说我被你‘包养’，你堂堂一个萧家太子爷，连这点能力都没有？”被包养的传闻一出，凌宸就让人处理掉全部玖月内所有相关的报纸，连房间内的电视也被周叔以坏掉为由，搬了出去，为的就是不让楚音遥看见。但百密一疏的是玖月整幢楼内都可以收到的无线网络。
　　楚音遥支着凌宸从家里帮他带来的笔记本上网看电影打发时间，无意间就看到一条关于《萧氏总裁包养男孩》的页面新闻，带着些许怀疑地点进去，是一条娱乐新闻的截取，报道的正是萧晟扬包养他的事。
　　随后又到搜索引擎上一搜，数十万条的新闻跳出来，而包养的事件还排在最面前。楚音遥最近在玖月一张报纸也没看到，着实感觉有些奇怪。他也想过可能是有一些报道凌宸不愿让他看，才故意将报纸收起来。
　　虽然考虑过可能爆出的内容，但在看到这种无稽的报道后，还是不能完全淡定地当做没看见，他性子冷，但并不表示他没情绪。
　　“被我包养很丢脸吗？我今天就是要包你，你能如何？”虽然楚音遥并不是这个意思，但在萧晟扬听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滚。”楚音遥冷着脸，狠狠地吐出一个字。现在的萧晟扬在他看来就是不能沟通。
　　萧家人虽然已经基本漂白，但该狠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手软。萧晟扬站起来，一把扯住楚音遥的浴衣领子用力向卧室里拽。
　　卧室门被“呯”的一声踢开，楚音遥被他丢到大床上。未等他起身，萧晟扬已经居高临下地将他压在床上。
　　“放手。”楚音遥挣了一下被他按压住的手腕，萧晟扬突如其来的举动将他先前的那点儿睡意全部驱散。
　　萧晟扬冷笑一声，微微伏下身，贴住楚音遥因为被甩到床上而半露出的胸膛，在他耳边低声道：“现在就让你尽一下被包养的义务。”
　　说话间，细碎的吻不断地落在楚音遥的脖子上，让他轻微一颤，瞬间清醒过来。本能的曲起没被压住的腿，膝盖用力的顶上萧晟扬的小腹，萧晟扬未加防备的闷哼一声，松开禁锢着他的手，楚音遥又顺势一拳打向他左肋下两寸处，好在萧晟扬反应较快，一侧身只稍稍擦过皮肤。
　　“我一开始就不应该相信你。”楚音遥反身下床，重新系上被扯松的浴衣。他并不是有意想和萧晟扬打架，他也清楚和萧晟扬动手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但既然做了也只能静观其变。
　　萧晟扬皱着眉坐在床尾，楚音遥的一句话将他的怒气吹散的无影无踪。被膝盖顶到的地方还有些火辣辣的疼，他已经多少年没被人打过了？他刚才的确是想要了楚音遥，却忘记了眼前是一只有爪子的猫。
　　沉默持续了一刻钟，楚音遥拉开衣柜打算换上衣服离开。
　　“去哪？”
　　“和你无关。”楚音遥没有避讳的套上裤子，盘算着去让凌宸给他再开一个间房，
　　萧晟扬走过去，抢下他手里的衣服，脸色依旧很沉，“今天给我睡这儿，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见他不说话，萧晟扬伸手环住他的腰背，低头叹息似地说道：“你说你相信我。”
　　“那是之前。”楚音遥冷淡地反驳道。
　　抬手想拉开两人过于贴近的距离，却再次被萧晟扬带到床上，并扯过叠在床尾的被子盖到他的下巴尖，压紧。
　　呼吸再次贴近，萧晟扬压住被子的手置于楚音遥脸侧，拇指摩挲着他的腮边，深邃的眼睛看进楚音遥的眼底，“既然相信过，我又怎么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楚公子 · 发表于 2019-5-14 17:20

　　第19章梓宁

　　没有犟过他，楚音遥最终还是留在房间里过夜。一晚上两个人一人睡一边，萧晟扬没再有任何越界的举动，而楚音遥更不会主动去骚扰他，也算睡得安稳。
　　第二天一早，楚音遥醒来时，萧晟扬还在睡，虽然看上去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睡相还算不错。他很不喜欢和睡觉不老实的人躺在一张床上，会让他完全无法入睡，安栩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一次他和安栩一起去度假，由于没有提前预定宾馆，要入住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双人间。他当时也没多考虑，坐了太久的飞机着实有些疲倦，就干脆订了下来。哪知安栩的睡姿简直是不能想象。刚要睡着，就被一记手肘扫到胸前，要不就是被踢到小腿。最后忍无可忍的他直接将安栩用被子卷了丢到沙发上，这才安稳地睡到天亮。也是至此，他便很少再愿与人同睡在一起。
　　阳光虽然没有照入房间，但透过厚重的窗帘还是可以感觉到外面明媚的天气。楚音遥将手掌贴在额头上，清醒了一会儿，才下床进浴室洗漱。
　　等他裹着浴衣从浴室出来，萧晟扬也已经起身了。起床的两个人并没有太多交流，在互道“早安”后，萧晟扬进去沐浴。楚音遥打开窗子，换出屋内浑浊的空气。
　　随后两人一起吃了早餐，萧晟扬将抹好黄油的面包递给他，楚音遥也将牛奶倒入杯中放到他手边。谁也没有开口，早晨的宁静成为此刻的一种享受。淡淡的陌生蕴涵着温馨的默契，像是这样的生活已经重复很多年，但其实只是第一次。
　　换上衬衫，萧晟扬套上西装外套，在要出门前对端着咖啡坐在沙上的楚音遥道：“这几天我不过来，你就住这儿吧，自己注意安全。”
　　“嗯。”转头看了一眼站在玄关处的人，楚音遥点了下头。
　　嘴角露出微微的笑容，其实一个Goodbye kiss才是他现在最想要的，不过涉及到猫儿的底线，他还是选择收敛。想起今早淋浴时腹部留下的淤青，他知道昨晚小孩儿并不是真的想打他，而他后来也收手了。萧晟扬发现楚音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要收服他自己必需要换一种方法。

　　送走萧晟扬，楚音遥打开电脑，准备选几个不错的英文歌做下周主打。他本打算吃过早餐找凌宸帮他换一个房间，但听萧晟扬说这几天不过来，楚音遥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早上对方毫无逾越的行为还是让他比较满意的。
　　要说萧晟扬这个人，的确很危险。但楚音遥似乎总也逃不开这种无形的危险之中。他不是个喜欢被动的人，既然对方有意不许逃离，他要做的就只能是应战。
　　在电脑前坐了一个多小时，楚音遥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脖子，时间不过刚过十点。门铃在他起身时刚好响起，放下电脑走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人让楚音遥有些意外，颜梓宁穿着一身运动装出现在他面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开口问道：“打扰你了吗？”
　　“没有，请进。”把人让进屋，楚音遥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给他。按理说这个时间颜梓宁并不应该出现在玖月，他上班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以后，而往常这时候，颜梓宁应该还在学校上课。
　　坐到宽大的沙发上，颜梓宁接过水，不算明显地四下打量着，像是在找什么。
　　“怎么？”他的举动自然引起楚音遥的注意，在顺着颜梓宁的视线环顾整个房间后，不解地问。
　　“没什么，就你自己在？”收回视线，颜梓宁拧开瓶盖，故作不经意地问。
　　“嗯。”将电脑关掉，楚音遥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有事？”
　　“嗯。”颜梓宁喝了口水，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是关于博雅的事。”
　　“他们找你签约了？”他说到博雅，楚音遥最先想到的就是前一阵子自己拒绝萧晟扬的提议并向其推荐颜梓宁的事。
　　颜梓宁点点头，“宸哥说是你向他们推荐我的。”
　　“嗯，你若是不想签可以拒绝。”楚音遥并不需要他为此表达谢意。
　　颜梓宁也知道他并不图自己一句感谢，低了低头，轻声道：“为什么你不签？”
　　楚音遥迟疑了一下，难得耐心地做出解释，“性格不合适，我不会逢人就笑，也不愿应付那些记者，不想照着本子读一些官方性发言。还有，我接受不了那个圈子里的潜规则。”
　　在他还跟着贺煜的时候，虽然对那些娱乐公司并不了解。但偶尔在一些派对上看到台上光鲜的明星在私下被玩弄陪笑的不堪形态，也多少对那个圈子里生存的潜规则有所了解。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不喜欢。
　　楚音遥之所以愿意向他解释这些，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好心。只是客观的觉得颜梓宁是个有实力和发展前途的人。而他说这些，也只不过是作为一个长辈的思维对颜梓宁以后可能遇到的种种事件的一次提醒。毕竟这个人的确对楚音遥关心颇多，就像凌宸之前说的，他不能无视。
　　颜梓宁双手捏住着水瓶，眼神直视着楚音遥，有些犹豫着正色道：“音遥……我觉得你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根本不是原来那个“楚音遥”，肯定会有不同的地方。从进入玖月，他就保持着低调的态度，虽然凌宸也说过他的防备心比之前更重，但也没有下文。
　　“怎么说？”对他来说，颜梓宁不过是个孩子，并不像凌宸那样难应付。如果能从中多了解一些原来的“楚音遥”，对他也没有坏处。
　　“你没出车祸前，虽然话也不多，但至少还会笑笑，眼神也没有现在这么……”颜梓宁顿了一下，似乎想找出一个合适的词，“嗯……这么漠然。”
　　“是吗……”楚音遥垂下眼，前者也许他还有改的余地，后者……
　　颜梓宁放下水瓶，坐直上身，“虽然我们认识才一年多，以前接触的机会也少，但至少还能经常看到你笑。我问过宸哥，你是不是因为车祸有什么后遗症。宸哥说可能和你小时候的病有关。”
　　楚音遥接收着来自颜梓宁的信息。“小时候的病”这大概才是没引起凌宸过多怀疑的原因，不过换句话说，除了上述的两点不同，自己与楚音遥表面来说应该还是相似的。
　　“……能告诉我是什么病吗？”
　　“自闭症。”
　　听到他的话，颜梓宁的脸色变了一下，随即释然般地叹出一口气，“难怪了。”
　　楚音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所能解答的这些也都是从凌宸那里听来的，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不免旁生枝节。
　　“你决定签博雅了？”
　　“嗯。”颜梓宁原本因为楚音遥没答应签约有些失望，但听到他的解释又突然让他觉得楚音遥不陷入娱乐圈是对的。
　　临走前，颜梓宁站在门口，转身看着楚音遥，半天才问道：“你和萧太子……在一起吗？”在套房里坐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是他由始至终最想问的话。
　　楚音遥抬眼看着他，没想到颜梓宁竟然会问得这么直白。
　　抿住嘴角，颜梓宁坦白，“我昨晚本想过来找你，看到他正好进门。”原是怕楚音遥生气，但这个疑问却像鱼刺一般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异常难受，最后还是一股脑儿的抛了出去。
　　“没有。”楚音遥否定了他的说法，却不想解释太多，“等签了博雅，那些媒体报道的可信度有多少，你自然比我清楚。”
　　“嗯。”没再多问，颜梓宁走出房间。楚音遥说没有，他给予的就是相信。

　　在萧晟扬离开玖月后的三天，萧氏跨过博雅，直接动用宣传部的人力，将他与楚音遥的暧昧报道压到了传闻爆出以来的最低点。而玖月门口的狗仔队一时间全部消失是楚音遥最直观的感觉。那些原本被凌宸清理掉的报纸也在最近重新出现在玖月的咖啡厅及休息室里。
　　在事件有所平息后，楚音遥提过想回家去。但被凌宸以再观察两天为由驳回。只不过并不限制他出去走走。
　　随着绯闻的呼声骤降，另一条消息在玖月的范围内澎起一阵暗动——严家经济出现资金周转问题。
　　严家出现经济问题，楚音遥最先想到的是贺煜。其实严世华倒台，得到好处最大的正是贺家。沈天奇和萧晟扬现在处于明显漂白的立场，严家黑道生意这块肥肉两家倾吞的意向性并不大。如此一来，贺煜就成了这股势力最大的占有人。
　　在路凝夕死后，贺家原本几个对贺煜有反对意见的长老也摒弃前嫌，一股劲儿地帮着贺煜保住贺家，毕竟贺家倒台，他们更没好日子过，至少贺家在，他们还能活下去。如今，贺煜身边的人算是紧聚在一起，一致对外，这对贺家吞并严家后的内部人员调整也是十分有利的。
　　至于严家，虽然在Z市他的根基算得上稳固，但在生意场上，严世华向来利己的合作条件早已引起多方不满。所以在贺家与沈家联手挖空其经济支撑力后，其他人也是抱着墙倒众人推的态度，要么幸灾乐祸，要么静观其变，谁都不愿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以免最后血本无归，得不偿失。
　　于对玖月里议论的种种，楚音遥始终保持着不动声色的态度。一是他根本无力做什么，二是他什么都不想做。知道现在贺煜很好，就足够了。
　　在玖月待久了，就算里面的配套设施再完善，也不免让他觉得单调。和凌宸说了一声，楚音遥穿上外衣，戴着周叔给他准备的太阳镜，走出玖月大门。
　　其实他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但从那个“大笼子”里出来，多少还是会有些放松的感觉，门外没见到记者，楚音遥心情较好的坐上公车，准备去买几本书，然后找个咖啡厅坐一下午。
　　这间位于市中心的咖啡站不算太起眼，至少和那些标榜着小资品牌的地方比很容易被忽略，但这里安静的气氛却十分适合看书，在他还是路凝夕的时候曾经来过一两次。
　　靠近店里则的沙发上，楚音遥翻着刚买到手的书，醇香的蓝山放在手边，前面是一盘未动的点心。午后的阳光落在桌沿，温暖的并不晃眼。
　　店里的客人不多，大多也是和楚音遥一样在看书的人。安静的环境承载着时间的过渡，在玻璃门被哗的推开后，安稳的宁静被顷刻打破。
　　一个穿着低胸洋装的女人抬头挺胸地走进咖啡店，擦着晶亮唇彩的嘴唇，染成橘色的头发，遮住眼睛的红色太阳镜，高跟鞋的声音突兀地踩在地板上，如同孔雀一般骄傲走到楚音遥桌前。他认得她，那个之前与他一并出现在报纸上的——叶茹。

　　第20章新宠

　　叶茹的出现显然引起店内客人的关注，服务生将被推开的玻璃门关好，略显无错地站在收银台前，上前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楚音遥淡漠地看了一眼自顾坐在对面的女人，将手里翻开的书用附赠的简易书签一别，放到一边。
　　在娱乐圈里，叶茹算得上漂亮的，虽然相对来说还只是个新人，但那种明星架势却一点儿也不输于前辈。无论是平时打扮还是言论，都处于高调姿态，而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新人能够爬到今天这种高度，也称得上是有些手腕。
　　只不过上位太快，也很容易失人迷失，看不清以后的局势。
　　“长得不错。”红色太阳镜后面画着浓重眼妆的杏眼来回打量着楚音遥，声音不见特色但很透亮。
　　端起温热的咖啡慢慢喝了一口，楚音遥并不清楚这个女人的来意，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找到他的。只不过叶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觉得相当不满。对楚音遥来说，叶茹只是一个女人，其他的什么都算不上。
　　“如果你没什么事，请不要在这儿打扰别人。”
　　“我警告你，少得意。”叶茹上身挺直，高傲地扬着下巴，露在洋装外的半个圆胸顶在桌边，声音比先前降低了些，但每个字都咬得非常用力，“别以为和晟扬传了几天新闻就觉得自己身价倍增，你除了会用那张脸勾引男人还能干什么？我劝你还是早些走人的好，别等晟扬开口叫你滚。”
　　晟扬？听到这女人过于亲切的称呼，楚音遥讽刺地勾了勾嘴角。他虽然对萧晟扬了解不多，但就萧太子的名声，极少会允许别人这样直呼其名。至于叶茹和萧晟扬的绯闻，他也从来没信过，尤其是在刚平息的那个更不靠谱的报道之后。
　　放下咖啡杯，楚音遥不急不缓的说道：“你说的那个人似乎不是我。”
　　话音刚落，引起临桌客人和旁边服务生一阵嗤笑。
　　叶茹脸色一变，狠狠咬住下唇。
　　身价倍增与勾引这两个词用在他身上显然没有叶茹来得合适。虽然楚音遥并没明说，但听到的人都心知肚明。娱乐圈这东西即使外行人对内幕不尽清楚，对所谓的潜规则也多少听过些皮毛。
　　在楚音遥与萧晟扬的绯闻传出前，叶茹的各种代言和演出活动就被博雅高层削去了一半，并有意减少她的公开亮相。给出的理由是言论过于放肆，需要反醒。之后的“亲呢”、“包养”事件出炉，让叶茹单方面认为是楚音遥抢了她的风头，在萧晟扬面前挑拨离间，才致使自己出镜率下跌，身价也同比下降。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博雅之所以不给她接工作，和楚音遥并无关系。而是由于凌宸先前打给萧晟扬的电话，让他维护一个太子爷的形象造成的。当然，这种半雪藏的指令肯定不是萧晟扬下的，而是那个陪太子读书的宋琰。
　　一方面宋琰在萧晟扬的默许下要维护外界的形象，另一方面他与凌宸是一直处于同一条战线的盟友。
　　“别以为晟扬宠着你，你就无法无天了。用不了几天你也就过气了。”叶茹捏紧的拳头抵在桌面上，从进门就没消下去的火气烧得更旺。
　　比起她的不甘，楚音遥就显得淡然得多。没有生气，也没有特别的情绪波动，似乎如同一个局外人一样正视着眼下的闹剧。微微偏过头，叶茹身上的香水味让他闻得头疼，虽然是高档奢侈品，但也经不起喷得太多。
　　“与你无关。同样，你和萧晟扬的事，也与我无关。”他不歧视女人，但面对这种头发长见识短，胸大无脑的类型，楚音遥没有任何继续说话的欲望。
　　“说得好听，你也不过就是个出来卖的。”叶茹站起来，颇有些口不择言的态势。
　　楚音遥抬了下眼，穿上外套准备离开，在与叶茹擦肩而过时，低声道：“如果萧晟扬真选了你，只能说他和你一样无脑。”
　　“你……”在愤怒地吐出一个字后，叶茹拿起原本放在旁边的手袋被丢向他。
　　楚音遥转身接住手袋，并用另一只手抓住她欲挥下来的巴掌。原本淡漠的眼神也染上了一抹寒气。他不打女人，但也并不表示要被女人打。
　　“放手！”叶茹掰着他捏住自己手腕的手，在感觉到楚音遥散发出的寒意后挣扎起来。
　　松手一推，叶茹跌坐在沙发上，手袋被拍在桌子上，楚音遥丢下钱直接向外走。
　　手刚握上门把准备拉门，玻璃门外一批拿着相机的人就从四面堵过来。意识到这些人的来意，楚音遥迅速拖过一张桌子顶在门边，暂时挡入记者的进入，转头问一边的服务生哪里可以躲人。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服务生发愣地指指换衣间的门，楚音遥道了声谢，拉起还坐在沙发上没反应过来的的叶茹躲了进去，并将门反锁。此时，记者们也将桌子移开，挤了进来。
　　“这……”进到休息室内的叶茹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形势有些无错，但很快反应过来，开始给自己的经纪人打电话，但播了两次都没人接。
　　见到这种情况，咖啡店里的客人都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或干脆站在门外观望。服务生被蜂拥而来的记者挤到外围，握着电话的手举起又放下，又举起，反复的动作犹豫着要不要报警，但似乎这种事又不是警察的管辖范围。
　　门外的记者试图将换衣间的门打开，但因为里面上了暗锁，拽了几次门把无果，又不能破坏店家的财产。楚音遥透过门上的门镜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如果就他自己，避开他们跑出去不成问题，但旁边还有一个女人。
　　以叶茹今天的打扮连跑都费劲，要是把她留在这儿，又不得不防备她说出什么不合实际的话，引来更多麻烦。
　　“干什么去了！！”意识到严重性，叶茹拿着总也打不通的电话，愤愤地对着无人接通的手机喊道。
　　楚音遥靠在门边没说话，外面传来记者大声的询问。
　　“叶茹小姐，请开开门，我们只是想采访一下两位。”
　　“楚先生，刚刚看到你和叶茹大打出手，是为了什么？”
　　“叶茹，你今天来找楚先生做什么？”
　　“是因为萧总裁吗？”
　　“楚先生……”
　　“叶茹……”
　　……
　　敲门声夹杂着诸如此类的问题不断从门外转来，叶茹急躁地拨弄着头发，早已没了之前骄傲的样子，似乎也没料到会被人堵在这儿。
　　看着叶茹终于打不通的求助电话，楚音遥拿出手机，播出凌宸的电话。这个时候他如此被动也不是办法，那女人根本指望不上，只能通知凌宸。
　　凌宸那边很快接通，“音遥，怎么了？”
　　“宸哥，我被堵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里。”未了补充一句，“还有叶小姐。”
　　“什么叶小姐？”凌宸问道，但很快反应过来，“叶茹？”
　　“嗯。”楚音遥向内走了几步，外面的记者吵得他听不太清。
　　“她把记者带去的？”凌宸的声音沉下来，听起来很不高兴。
　　楚音遥拉出椅子坐下，“不清楚。”
　　“你等一会儿，我去接你。”
　　将详细地址报给凌宸，那边就挂了电话。
　　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发现叶茹正在看他。
　　“你打给谁呢？那些人是不是你惹来的。”
　　楚音遥将脸转到一边，懒得看她，“我没你那么闲。”
　　叶茹咬住下唇，“你是不是要向晟扬告状？”
　　嘲讽地笑了笑，“你想让外面的人听见就接着喊。”他真不明白这个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虽然他接触的女人不多，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女人却总是那么优雅坚强，这也固定了他对女人最初的定位。
　　叶茹沉默下来，拿着手机接着按。
　　得不到任何回应，记者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但并没有离开。二十分钟后，门外传来一阵喧哗，门再次被敲响，外面传来宋琰的声音。
　　“是我。”
　　叶茹愣了一下，连忙跑去开门，和他一起进门的还有一位三十出头的女人，打扮不算出众，但全身透着一股干练的气质。
　　“宋先生，您怎么来了，萧总裁……”
　　没等她把话说完，宋琰便避开挡在身前的叶茹，走到楚音遥身边，微笑道：“没事吧。”
　　“没有，宸哥呢？”他记得凌宸说自己过来。
　　“在玖月。”像上次把他从家里带出来一样，宋琰将西装外套披到楚音遥身上，“博雅的事还是我出面比较合适，出去的时候把脸遮住。”说着瞥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叶茹。
　　“刘姐，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都接不通，你上哪去……”收到宋琰的眼神，叶茹不自学地缩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下去。
　　“地下室没信号，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被称作“刘姐”的女人皱起眉，有些不满地看着她。
　　“我……”叶茹一时间不知怎么说才好。
　　“宋先生，你看……”没理会她，刘姐将目光转向宋琰。毕竟宋琰是博雅大老板的助理，每句话在萧晟扬面前都很有分量。今天叶茹惹出来的事，搞不好也会给她这个经纪人带来麻烦。
　　“一会儿我们先走，你们跟后面，上车直接回博雅。”没了笑脸，宋琰吩咐着出去后的安排。
　　“那萧……”
　　叶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姐打断，“知道了，宋先生。”
　　宋琰也没多话，拉起楚音遥，将西装扯高了些，单手环住他的肩膀向外走。叶茹低着头，在刘姐的保护下跟在身后。换衣间的门一开，记者手里的闪光灯就闪个不停，喧嚷的提问充斥着耳膜。同行的保镖拦住拥上前的记者，让出一条可供两个通行的过道。
　　在快走到门口时，一只手越过保镖，抓住楚音遥盖在头上的西装。宋琰眉头一簇，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向反方向一拧，举着相机打算在西装扯下后抓拍的男人痛呼一声，一下没站稳向后倒去，同时也挤倒了站在身后的人，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没在理会这些，将楚音遥带上车，宋琰坐进驾坐，扬长而去。
　　“谢谢，每次都麻烦你。”见没有车追来，楚音遥放松地靠在坐背上。
　　“没事，就两次。”一次是因为博雅老板，一次是因为博雅艺人，他不想管都不行。说话间，宋琰的眼睛扫过楚音遥，淡淡地叹了口气，谁让萧太子对他有兴趣呢。
　　楚音遥没接话，脸转向窗外。
　　“估计明天有会有新闻出来，才刚消停了两天。”左打方向盘，车子开上主干道，“这几天你还是先待在玖月吧，这件事我和晟扬商量后会尽快处理。”
　　“嗯。”
　　“之前的事你也别怪晟扬，他的确很忙。”作为朋友，很多事情宋琰觉得有必要为其做出解释。
　　“没有。”经过那个不太愉快的晚上，楚音遥也懒得再去管，况且后来报道的确是被压了下去。
　　“那就好。”宋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回到玖月，宋琰简单地向凌宸说了经过，便驱车赶回萧氏集团。

　　听完宋琰的汇报，萧晟扬右手支着下巴，左手食指慢慢地敲着皮椅扶手，“你怎么看？”
　　坐在他对面，宋琰将杯里的红茶包拿出来，“明显是有人有意策划的，不然哪来那么多巧合被一群记者恰好遇见？叶茹最近没什么出镜机会，新闻点也少，根本没有被跟的必要。狗仔队也不是白给的，不可能没爆点的时候还跟她。”
　　“嗯，看来是有人不想让我闲着。”萧晟扬的笑容里带上了几邪气，“既然明面上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用用家里人。叶茹那边找人问问，就让她休息去。”
　　萧晟扬所说的家里人指的是萧家黑道的势力，而他一句休息，恐怕就得让博雅的上层好好酝酿酝酿了。
　　“音遥那你不去看看？”说完正事，宋琰开始打趣萧晟扬。某人腹部的那块淤青，他已经在晚上泡温泉时见识过了。
　　“明天吧，想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虽然楚音遥每次见他都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儿，但萧晟扬并不讨厌，尤其是在那晚听到他弹琴之后。
　　“我说萧少爷，明知道他不待见你，你还撩拨他？”从开始他就不是很赞成萧晟扬染指楚音遥，虽然那孩子平时一副淡薄的样子，但若惹急了说不定会很激进。
　　萧晟扬轻笑着喝完杯里的咖啡，“我待见他就行了。”
　　宋琰挑眉，“你有被虐倾向？”
　　“只是放不开手。”
　　不出所料，第二天的报纸再掀回头风，标题上一号字赫然写着——《当红女星叶茹为萧太子与太子新宠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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