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中年警察的故事：我们的诗篇

james1314 · 发表于 2020-3-4 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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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和中年警察的故事：我们的诗篇
【作者】丞王子
【类别】其他
【状态】连载
【更新】2012-01-01已更新至90章
【本册章节】第1-90章
【简介】稳重成熟对爱执着唯一的老警察爱上了一个入狱的贪污犯的儿子，将永恒的誓言许诺给了这个孩子以后，在世俗与人性的善变与无情中捍卫这段感情，他们一同走过风雨，经历磨难，未来的旅途却变幻无常。他们将如何去诠释永恒与唯一...
---开始阅读---

[1]第一章
  他曾说，要是觉得孤单，就抬头看看这片曾经属于我们的天空，当天依旧还是那样蓝，就不应该有遗憾，就不应该有眼泪。我试过一路上漫步，回头，却已经看不见那些曾经一起走过的轨迹，留下的，就只有那漫天的回忆罢了。假如上天没有让你我相遇，这一切是空，或许就应该庆幸，但令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坚定与执着却在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幸福的痕迹在白纸上划过了，不后悔也不心痛，那一切都是上天所赐予的最美好的东西，虽然或许短暂，却能在模糊的人生中，让自己找到感动的理由，让自己知道，自己原来也会为一个人心痛到绝望，自己原来也会为一个人哭到泪水枯竭，自己原来是真的有爱，真的爱过了，句号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
还是在怅惘与幻想的孩童时代，步入成人的殿堂并不算久。二十岁的初龄，却倍感骄躁与无奈，因为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对一些不该注视的事物产生了情感，那是毋庸置疑的大错特错，可自己却真的很渴望有人可以陪我这样错一次。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QQ里的小人头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他不是第一个，却名副其实地成为了最后一个。从一开始谈天说地，到猛然的心血来潮打开视频，痴情的种子便这样撒下来了。
我说我很喜欢很喜欢他。那不是假的，从来没有人，让我有那样一眼看去就彻底陷入最极限的渴望之中。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从他的言论中，完全淋漓地展现出了一个完美的，极至的，真实的好男人形象。已是年过四十的他，正好命中了我对成熟大人的渴望与迷恋，他却总说自己老，自己丑，尽管我一再强调我是真的只对年纪大的叔叔类的人有那样的感觉他还是一直很自卑的好像不相信我说的话，总觉得我是在奉承或是开他的玩笑。才开始那段时间，他总是很苦口婆心地劝我怎么怎么好好在学习上用功，少想这些东西，跟我聊天的内容也总是贴切真实的生活，真实的情感，从不敢多跃雷池一步。我一直也是很尊重他，把他当作自己的长辈，跟他聊天，说话对我来说一直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他也一直保持着退避三舍的距离，不知道是在惧怕，还是在压抑。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有一天，他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说要见面，虽然我们认识了快半年的时间了，在网上几乎也是无话不谈，可以交心的类型了，甚至还都在同一个城市里，他却从来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过，当然我更是没有那个勇气了。不过我对他的信任甚至已经超过其他所有人了，包括我自己。那天他好像也是鼓足了很大的劲才吐出这几个字的。说完之后甚至没有说地点与时间，就把电话给挂了。不过这也正是他可爱的地方吧。
没过几天，周六的中午时候吧，我们宿舍一寝室的哥们在一起玩着电脑游戏，他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我接起来的时候，他居然说他已经到我的学校门口了，我吓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说话都在发抖。片刻之后，我鼓足了平生所有的勇气，换好衣服，尽量故作镇定地跑到校门口，当时，我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我也可以肯定他并不在里面，不过我还是依旧坚信他是不会耍我的。我开始站在那里，低着头，内心乱成一团，等待着。
附近停着一排车，离我最近的是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上面映着几个大的拉丁字母的“POLICE”，好像发动了油门，蠢蠢欲动的样子。我怕我挡着它的路了，往后退了几步，却看到那辆警车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身着制服的公安警察。当时我并没有用心去看，当然也并没有认出来，直到他在朝我叫，朝我挥手，我定睛望去，看了看他，还是不怎么清楚，我蒙了，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吗，可是又实在想不起来。当他慢慢朝我走过来，我这才看清楚他的样子，原来是他。当时我大吃了一惊，原来，他是干这个的。
“走吧，上车！”他二话不说，直接切入主题。我望着他，再望了望那车…沉默了。
“怕什么啊，哈哈，叔叔不会吃了你的。”
“不是，我……我忘了带钥匙。”我很尴尬地想要往回跑，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小子，今天你得全听叔叔我的！”
被拖上那个“车”之后，我开始稍微静下来一些了，却抱怨起来：“我说警察叔叔，你不能‘正常’一点吗？”
“啥正常一点？”他一边掌握着方向盘，一边转过头望了望我。
“我是说…”我又看了看旁边的他，上下注视一番之后说道，“穿个‘正常’点儿的衣服，开个‘正常’点儿的车呀。”
“哈哈哈哈…”他笑的声音很爽朗，很霸气，这是成熟男人才独有的声音，它深深吸引了我，当时我的脸有些红。“抱歉呀，吓到你了，我刚下班，我们这个工作，一天到晚都得穿这，我也没办法。”
“是这样啊，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呢？”
“你说，想去哪里？”
“呃，我不知道，随便您吧。”
就这样，两个原本没有交集的生命线被扭曲地拉到了一起，原本谁都有可以逃脱这场宿命的纠缠的，却一次次，一次次地放任自流，或许是随波逐流吧，谁也没有想到，有些东西一旦燃烧起来，会是那么可怕。
那天中午他带我到一个很小的饭店里吃饭，虽说店面很小，但是生意却很红火，可能这里的味道比较好吧，他说他经常去那儿，很喜欢那儿的环境，让人感到很放松。
最后，菜上好了之后，他却开始一个人喝闷酒，我感到很不理解，从不喝酒的自己陪他干了两杯之后，就看到他自己一个人开始猛灌。我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有很大的不对，是对认识了半年之久的我感到失望吗，我想这种可能性应该很小，毕竟我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况且我的外表也不是算差的，我们也在视频里见过无数次了。于是我忍不住问了他：“你怎么了，心情好像不太好？”
说着，他依旧是把刚倒好的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鼻子眉头皱了起来，脸已经开始泛红了，他放下筷子望着我，问道：“还有谁可以相信？”
“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们这些小孩子哪知道什么是感情？”他有些喝迷糊了的样子，“你走吧！”
这弄得我尴尬起来，但是片刻之后我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喂，老大，你在耍我吧？”我站起来，正要转身，他那只手却又抓了过来，嘴里还叫道：“星儿，不要离开老爸！”
“我晕，什么星儿的，你喝醉了吧？”我挣脱他，感到极其无比的莫名其妙，但是一肚子的火还在，我往外走了几步，却又想到他喝成了那个样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又有点放心不下地转过头，那一刻，我居然看到他在那边流泪。！
[2]第二章
  “喂，你没事吧？”我走过去，第一次看到那么大个人在我面前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我们是选了一个小包房间，他的丑态还不至于被别人看到。
“你到底怎么了？”我问他，“星儿是谁呀？”
他听到这个名字，立刻猛地抬起头，吓了我一跳，那样子像要吃人一般，“不是个好东西，你们都没一个是好东西！”
恐怕我十有八九已经猜到了什么了，我感到很无奈很气愤，但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好像实在没有办法做出其他什么过分的举动。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那样一个老好人了，我费了很大的劲把他扶起来，他真的好重，我扶着他满头大汗地在街上找了辆出租车，当然，叫他现在开车，除非我自己活腻了.
那个该死的出租车司机一路上问这问那，我都不知道怎么胡搅蛮缠地编了一大堆的话把自己为什么把这个醉醺醺的警察同志弄上车的解释清楚了。终于找到一家比较便宜的旅店，我第一次这么丢脸地把他弄上床，帮他把外套脱鞋子脱掉，脚真的是够臭。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搞定完这一切，累了个半死。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他静静地躺在一边，我有一种很冲动的感觉，当然我还是知道克制的，他比视频上要好看多了，我是这样认为的，皮肤很白，脸上的肉松松的，胡渣不多，却看起来很性感。额头上的皱纹写满了沧桑与成熟，他真的是那种令我发狂的类型，但是他身上不为人知的故事或许还太多太多，我不敢轻易走进去，真的一点也不敢。
我走了，悄悄地走了，临走时，我还听到他在叫那个名字：“星儿……”
回到学校之后，我一度很不敢相信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感觉到自己突然长大了，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了，而且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了。虽然恐怕事实上看起来没有我说的这么堂皇，但是我真的感到自己这一次做的一点错都没有。但是那个影子，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了，我偶尔会想起来，揪心地痛，然后逼自己去忘记，逼自己摆脱。谁知道，年少轻狂的我，却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这一关了。
我以为事情会就这样结束了，虽然我换了QQ号码，电话欠费了也不准备去交了。所谓的缘分发挥作用的时候却又到了，某周的体育课上，一大堆的大领导带着一大堆的小领导来我们学校检查工作，里面有几个穿制服的，谁知道其中一个就是他。其实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次完全可以不用来这个学校陪领导视察安全教育工作的，完全是为了碰一碰运气，没想到被他给碰到了。呵呵，这个东西，真的或许就是无巧不成书吧。
我那天很糗的，体育一向很差的我，那天恰好是五十米短跑考试的补考，老师的命令是必须要跑过8秒才能算过，不管你跑多少次，在这节课之内过不过的了就看自己了。最后就只剩下我和几个女生在跑了，我累地上气不接下气，跑了快5次了，怎么都是在8秒几几的成绩中徘徊，我内心在呼喊：“上帝呀，别折磨我了，让我过了吧，我可不想体育还下学期重修！”
妈呀，上帝怎么会是那个样子。不对，那不是上帝，站在操场对面有个戴帽子的男人在那边张望，还不是一般的帽子，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故意用手去遮脸，有什么用，老师一声令下，我不得不冲出跑道，丢脸死了，一紧张还在中间摔倒了，这一下想不成为焦点都不行了，而且我看到那个人的目光已经锁定这边了。
啊呀，在往这边走了，我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绝望，尽管我曾经也朝思暮想过，但是真的好丢脸，至少别在这个时候走过来啊！
体育老师跑过来扶起我，问道：“王子丞，你还行吗？”
我委屈地抬起头，望着那个体育老师道：“你看我的手，一大片皮都掉光了，您就高抬贵手放了我吧。”老师看了看我血肉模糊的手臂，叹了一口气，“你小子咋就那么不小心。”
“您看啊，这8秒3跟8秒没什么区别吧，就看在我少了一块肉的分上，放了俺吧！”我装可怜地乞求道。那老师的心也是肉做的，他依旧还是叹了一口气，“好啦，好啦，来，”他叫旁边的其他同学，“麻烦你们把王子丞送到医疗室去包扎一下！”
“那我的体育成绩呢？”我还不忘地叫道。
“知道了，给你过了还不行吗？这死孩子！”
“噢，谢谢啦，我谢谢您啦，上帝会保佑您的！”我得意忘形起来，看样子这摔一下也值了。
啊，对了，我忘了他。当我转过身，被几个同学搀扶着正要走的时候，那个害我摔倒的‘上帝’冲了过来。
“你没事吧，伤的严重吗？”他一来就拉起我的手，左看又看起来，“得马上处理一下伤口，不然会感染的！”
我当时面无表情，一脸的尴尬跟不知所措。其他同学也是很诧异地看着我们俩。还好我灵机一动，不然我可不想别人被莫名其妙地乱猜。
“叔叔呀，您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我对他使了个眼色，“叔母还好吧，这些日子没过去看你们，你怎么穿着这身行头来我们学校了？”
“噢！”不愧是警察同志，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她还好，我来你们学校视察工作的，没想到碰到你摔伤了，要不要叔叔送去医院啊？”
“橙子（我的外号），这人是你叔叔呀？”
“你叔叔还是警察呀，哇……”
同学们议论起来。
“呵呵，是啊，呵呵……”我暴晕，他每次的出现总要搞出这么多事来。这叫个什么事呀。
我最后只好装作被他带去医院跟他一起走了出去，其实，或许更多的是我自己自愿的吧。我觉得自己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上了车，他还真要把我送去医院。我说：“你不用工作了吗？我这点伤是小事，没关系的。”说着说着，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3]第三章
  他看着我，很郑重地样子，看到一个警察这个样子看着自己，我还感到有股莫名的压抑。
“上次真对不起，小丞，谢谢你帮叔叔做了那么多事，叔叔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
“没关系啦，朋友一场嘛！”我倒是故作的很豪放，其实心里面在打什么算盘只有自己知道，但是自己确实也没打什么坏算盘呀。
“看的出来，你是个好孩子，你喜欢叔叔，对吗？”他突然正中题目，“你是不是很喜欢叔叔？”
“呃……”我的额头上悬着豆大一滴汗珠，“是…朋友的那种喜欢！”因为我又想起了那个什么“星儿”。
警察就是警察，连别人在想什么都猜的到。他立刻解释起来：“关于那天，我可能给你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其实，星儿是我认识的另一个朋友，也是……”他说不出来了。
“也是你喜欢他他喜欢你的那种？”他帮他说了。
“对，我们在一起快一年了。”他说，“他为了我，不惜从遥远的甘肃到这儿，尽管工作一直很不顺心，但他还是为了我坚持了这么久。”
“他可能真的很喜欢你吧！”我晕，快一年了，那我算什么，在网上之前他从来没有说过，我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三角恋吗，天哪，这么恶心的事怎么会找上我。但是我现在真的发不起火来，请问怎么跟一个穿着制服的大人发火，我恐怕还不会。
“其实他要走是必然的，我知道，他的父母一直就很反对他留在这儿，但是，我真的很不理解，我很希望他留下来，我们的感情都那么深厚了，他也看的到的，为什么最后还是走了。”说着说着，他的眼眶又红起来。
“拜托，不要这样！”我说，“我最受不了你哭了。”
“呵呵！”他马上破涕为笑，我被他弄地快发疯了，简直是专业演员才能做到的。“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才能表达叔叔对你的歉意，那天刚好送他离开，我第一个想到了你，我就想找你说说心里话，叔叔知道自己好自私，你能原谅叔叔吗，小丞？”
看起来是可怜兮兮的，可是我好像心里又堵的慌，这么听他说的话，我应该是在扮演什么角色呢？他的出气筒？
“总之先去医院吧！”看我没说话，他把车发动起来，“那个伤口得早点处理，可别弄地感染了。”
“真的不用了！”我打开车门，“呵呵，谢谢您，希望您可以开心一些，看的出来您的心里一定承受了很多我想像不到的伤痛，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坚强。呵呵，至于我的伤，我去医务室弄一下就行了，小问题了！”我故作洒脱地走下车，头也不回地望学校里走去，当时，我深深地记得，心真的好难受好难受啊，甚至有一种要破碎了的感觉。
我真的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苦恋了那么久的白马王子已已经是别人的了，在悔悟与痛心的同时，我镇定地想过，谁都没有错，我们从来没有谈到过这些问题，尽管它是维系我们关系的主要力量。可是我好喜欢他，没见过他之前就很喜欢，尽管见过之后知道了某些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我还是依旧的喜欢，甚至是更喜欢了。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给自己找一个台阶这样走下去。
那段时间我经常做梦，老是梦到自己要么是小偷偷了东西被警察抓住了，要么是被小偷偷了东西在警察面前做笔录，而每一次出现的那个身影，不变的还是他。我甚至有一次还在梦里很不耐烦地对他大叫过：“你到底要怎么样啊，换个招行吗？警察抓小偷不流行了。”这句话刚说完，我就猛地从梦中惊醒，同寝室的老猪同学还在稀里哗啦地打着呼噜，而我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我打开电脑，倒一杯白开水，发呆地坐在椅子上看他给我留下的上百条留言。其中不乏有他对我的歉疚以及什么忘不了我之类的话，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重新认识他了。还是跟以前一样无话不谈吗，或者就这样形同陌路？
我终究还是被他所打动，或者我根本从来就没有怪过他，这个本来也就没什么错与对，只是最根本的原因是当我想起他有那么深刻的爱给过另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孩子时，我就觉得好窝火，我甚至根本就没有过那种福利。我到现在还不敢肯定，他只是不想失去我这个可以谈心的朋友，还是真的爱上我了。
终于他没有穿制服了，但还是有开那个漂亮的白色警车，因为他只有这一辆私人用车，虽然被刻上了公家的印记，但所有权与使用权还是他的。他很健谈，一个话题总是被他说地天花乱坠一般。而我只是坐在某商场下面的咖啡店里一边喝着苦涩的咖啡，一边看着对面那个令我心动的男人罢了。
“你跟他不同，你懂得为别人着想，他却始终是那么幼稚。”他不停地在说，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那么多优点了。“我真的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你，小丞。”
“其实，我觉得，只要您自己觉得开心，没有刻意去伤害别人，就谈不上什么错的，错在于他，不懂得珍惜您这么好一个人。”
“那你会珍惜吗？”他突然问我，“你不会跟他一样了，叔叔说的没错吗？”
“可我怕我会跟他一样，如果他没有走，您会选择我吗？”我的反问让他楞住了，片刻之后，他喝了一口咖啡，给了我一个我本该高兴，却高兴不起来的答案：“会！”
“那么就是说，我的理解中，即使他依旧爱着您，您还是会离开他。”我说。
“他压根儿就不我要找的，你知道。”
“可您能确定我就是您要找的吗？”我继续反问，“我或许没有他那么大的勇气，可以爱上您那么深之后，却又潇洒地离开。”
“孩子，有的东西你想的太复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总之叔叔一定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
“叔叔，要是我放开地去爱您，我怕，有一天……”
“不可能的！”他很坚决地望着我，“我们，都，只能用行动，去说明一切！”
“行动？”我迷惘地看着他。
“对，行动！”！
[4]第四章
  其实根本不需要，很多时候，华丽的开场都是很是会以很悲的结局收场，然而我和他，虽然看起来似乎有些晕晕的，但终究还是开始了。
他早在几年前因夫妻关系不和跟妻子离婚，一对儿女也跟着妈妈移民去了国外，现在，就他一个人住在单位给分的那栋小房子里。虽然是一个在住，但房子里去出奇地干净，整洁，有一间很温馨的客厅，然后有三个卧室跟一个书房和一个厨房，有一个卧室里堆满了杂物，好像是以前用过的旧东西，或许那里面有很多他自己都不想去勾起的回忆吧，他死都不要我进那里面去看看。他的厨房虽然很小，但他却习惯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做得了一手的好菜，我第一次吃到他做的菜，有一种很感动，很感动地，想哭的感觉。不是菜味道太差，相反，那种特有的中年男人所制作的佳肴，虽比不得外面那些豪华大酒店里的名菜，却还是香地别有一番风味。每次在他家吃饭，我都会出奇地比平常多吃很多很多。
之后，他会让我在沙发上看一会电视，他就会去洗碗，却绝对拒绝我的帮忙，他总说我在学校里辛苦了一周，到这边就该好好休息一下，但我通常不喜欢看电视，我一般都会跑到他的书房去玩电脑游戏。尽管他很想剥夺我使用电脑的权利，但是这似乎并不太容易。
跟他在一起，我才发现自己这个人原来很容易被很多微小的细节感动，我渐渐终于从对他的陌生与羞怯到了知心爱人的那一步了。于是我也开始放肆起来，他也开始暴躁起来。但最后，无论怎么样，我们都发觉，自己早已经离不开对方了。
终于，那些令人遐想了仿佛有几个世纪的第一次终于也发生了。
第一次我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他的胡渣很刺脸，但他却喜欢听我被他的胡须扎地哇哇叫的声音，他说像笑又像再哭，不知道是笑还是再哭。我开玩笑地威胁他，再用那个“核武器”刺我的脸我就跳床，当然不是跳楼了。他却很得意地还是要靠过来，“哈哈，我让你跳！”
“哎哟！”这一次他的下巴碰到了我的鼻子，“我真跳了！”我拍地一声从床上翻到地板上，咯咯地笑起来，“你不刮胡子就休想，嘿嘿！”没有想到，他跟一头狮子一样也扑了下来，刚好压到我身上，当然他的重心全放在手掌之上，没有压疼我。当时，我看到他满头大汗地望着我，两个赤裸的身躯纠缠在一起。第一次，他的舌头伸进了我的嘴里，那种感觉仿佛是从很高很高的天空徐徐下降，让人欲罢不能。他的手也慢慢游弋到了我的命根处，一把握在手里，我的手也不听话地去握住了他的，我吓了一跳，他的宝贝是我这辈子在现实中看到的最大最粗的一根，说吓人一点都不假，我的手也只能握住一半多罢了。这时，他在嘿嘿地看着我笑。
“宝贝，你是爸爸的宝贝！”他突然把自己的称呼都变了，叔叔变成爸爸，这个转换过程还挺快的。我只是漠然无语，好像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已经弄地我在兴奋中失去了意识与感官了。
我记得我当时不顾一切地把他那个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那种满足感，虽然以前我曾在幻想中多次试验过，但真正含住他的那东西的那一刻，却真的是太不一样了，明明味道很骚很臭的东西，我却发了狂似的让它在自己嘴里喉咙里打转，好像只有那样，才能达到自己最兴奋的状态。第一次这样，我并不太会，我的牙齿有很多次弄疼了他，他都只是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继续着。他不厌其烦地教我，往里点含，怎么用舌头在的周围打转，怎么样的力度去吸，才会更让他觉得舒服。他的脸变得通红，最后很没想到，居然在我嘴巴里就开炮了。
我一口吞了下去，因为网上的小说都那样写的。
“笨蛋，怎么不去吐了？”他问我，“觉得怎么样了？”
“水，我要水！”我叫道，胃像快要翻过来了一样，那个味道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涩涩的，腥腥的。我喝了一大杯水，那个味道还在口中徘徊，他则在一旁哈哈大笑，“傻孩子呀，哈哈哈哈！”
我望着他，也笑了起来。虽然可能做了什么实在很幽默的事，但是想起来却一点都不后悔，甚至是爱上了那个味道。
就是从那之后，我开始叫他爸爸了。也索性认了他作自己的干爹，这几乎都是在我的家庭朋友圈还有他的社交圈公开的事了。我听到过在路上碰到他的熟人介绍我时，他的那个朋友会问他：“又认个儿子啦，老曹你可以真有福！”每当此时，他的脸上挂着尴尬，而我的脸上是挂着迷惘。
“你跟他不一样！”他老是爱在我面前说这句话，无论是我在玩游戏，还是在帮他洗衣服，或者一起洗澡的等的时候，“你比他好多了，儿子！”
“爸爸，我没有怀疑过！”我会淡淡地笑着回应他，“我很幸福，有您这样的爸爸。”我会亲亲他的脸，然后笑眯眯地走开。
周一到周五还是得在学校，他开始跟学校里的人沟通，让我搬去回他家住。但是本校规定是很严格的，学生一律全部必须住在学校。但是……
“天哪，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我亲眼看到他手上拿着校长亲笔的证明时，我瞢了。
“这下，休想每天通宵玩游戏了！”他很得意地说，“很失望吧，宝贝儿子？”
“我反对，你怎么可以收买校长！”很明显，如果真的跟他住一起了，就只能跟心爱的魔兽世界说拜拜了，“我最讨厌开后门啦！”
“你甭管老爸怎么做到的，总之你这个孩子生活一点自律性都没有，我放心不下！”
“您是放心不下俺弟弟吧？”
“啥？”他想了一下，“你这坏小子，看老子回去怎么修理你！”
“要搬可以，寝室里的东西我可不想动，要么你自己去搬，要么去找搬运公司。”我咯咯地笑着，“除非今天晚上让我看大鸟。”
“坏东西！”他摘下头上的警帽，狠狠往我头上敲了一下。
他让我搬过去，并不是想像中那样，为了可以更亲近，更方便欲望的发泄。而是他真的在履行一个做父亲的职责。我开始发觉他的定力几乎是非正常人可以比拟的，我可以肯定他是对我有感觉的，可他却可以在周一到周五在我的每天的美男体诱惑下保持百分百的禁欲，真的很不可思议。
[5]第五章
  其实，没有人可以想像的到，他诠释的爱，有多么伟大，多么崇高。
但他毕竟也是人，在理智的背后，总有那么一股激流，使他有时候会显得有些不可思议地疯癫。
在某天的半夜三更突然被他的胡子扎醒，然后就听到他沉重的喘息：“儿子…我的儿子！”
他从上到下，他疯狂地亲来亲去，最后跟头狮子一样压在我身上，“爸爸想要你！”
“怎么要啊？”我很不理解地看着他。
“小东西，你太诱人了！”说着他把自己那粗大的东西拔出来放在我嘴上，我条件反射似的衔住了那半个。
越来越大，越来越粗。那天晚上他几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大汗淋漓的额头下，一张已经扭曲变形的脸，我也被他的激情推上了一个又一个的高度，就快到天堂了。然而他突然把那东西从我嘴里拔出来，猛地把我翻了个面，我面朝下背对着他，八成也已经想到了他想要做的事了。
我有些害怕了，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那样的事，尽管我有想到这一天终究会来临。但是对未知的恐惧还是占据了我大半个心灵。而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失去自我了一般，我小声问了问他：“是不是会很痛？”
“爸爸会轻轻的，好吗儿子？”他已经蓄势待发了，看样子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可是那个地方只有那么小啊，您的那么大，能行吗？”虽然以前在网上看到过这样的影像资料不只一次，但是我还是不敢肯定自己也可以做到。
他哪有听我说，我还没有注意，一阵崩裂般的剧痛便从后面传来……
我的第一次,就这样给了他,除了他当然也不可能是别人.
然而，那仿佛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毒瘾，当那毒瘾暂时消除之后，恢复理智，他甚至像变了个人一样。
那一次之后的第二天早上，我久久地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早上的课我没有去，一直躺在床上。他很早就穿上制服上班去了，好像走之前还对着镜子叹了很久的气。隐约当中我有听到他在叫：“混蛋！”不知道他是在骂谁。
中午他回来的时候，看到我还躺着，就很疯狂了。
“起来，可恶的小子，你没有去上课？”他进门就朝着我大叫，连鞋子都还没有换，好像要吃了我一样！
“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你给我起来！”他过来掀开我的被子，才看到我的脸色发青，人也一直在哆嗦，两只手背在后面抓着自己的臀部。
“咋搞的，感冒了？”他的声音终于正常一些了，“哪里不舒服吗儿子？”
“痛……”我委屈地，虚弱地说。
“哪里痛？”他很心疼地把我抱起来。
没有人能够想像，第一次被那么大个东西侵入之后，还能活着是什么感觉。
“就是后面那个地方！”我说，“没有关系，已经好多了。我下午就去上课，爸爸不要生气好吗？”
“对不起！”他突然说道，而且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起来，“爸爸不是好东西！”
“没有的，我喜欢爸爸！”我勉强露出笑容，“我还想来一次！”
“去你的！”他说着，突然眼眶里有些东西闪亮起来，他的眼睛湿润了，“我还是他妈一个警察，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原则给违背了，我…我不是个东西，是混蛋！”
他说完那句话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早上他骂的也是他自己。我又笑了，觉得眼前这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很傻，傻地可爱。我用手拭去他眼角的泪珠，轻轻说道：“您还想避免？如果您能避免，那您的世界里就不可能有我了，知道吗？”
“可你还是个孩子。”他说，“你知道吗，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对杨星（他以前喜欢的那个孩子，就是星儿）保持绝对的距离，那么久，一年了，我都从来没有越过那条线，他曾经也苦苦地渴望过，但我的理智还是战胜了那所有的一切，却对你，连一个月都没有，我的防线就彻底崩溃了，我真的好……”或许在一个理智的大人的印象中，特别是他那样一个正直的人的思想中看来，那是万恶的，没有任何可以解释赎罪的，是害人也害己的魔鬼，那是一种人最可怕的本性，若是在对“应该”的人的面前，这样的罪过才能得到发泄与救赎，可在一个男人，不，是男孩的面前，他的理解中，这或许就成了万万不能，万万不允许的事了。
以前他在网上谈到过这个问题：所谓的零与一，会让一个人完全的堕落，会像染上毒瘾一般，永远陷入地狱无法自拔。他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因为这被引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作为一个毒瘤的他，一点也不希望自己会害到另一个人。
“这不是错啊爸爸！”我拉大嗓门对他叫道，“为什么您不能把这个看得更单纯，更理智一些，您知道吗，所有存在的东西都是有理的，没有谁伤害谁，我们你情我愿，没有做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有什么好自责的呢？”
“你不懂，傻孩子！”他默默地说道，“是爸爸害了你！”
“你是害得我好痛，但是也好开心！”我说，“我有权利选择这样的痛吗？”
“没有！”他回答的很直接，“爸爸会好好补偿对你的这些荒唐事的。”
“补偿个头！”我终于发火了，顾不得身体的疼痛猛地从床上跃起，开始穿衣服。
“你要干什么，屁股不痛了吗？”他问我。
“不关你的事！”我穿好衣服，冲出了卧室。他跟着后面追过来，朝我叫道，“王子丞，你给我站住！”
“对不起，警察先生，我不是犯罪分子！”我打开门，跑了出去。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发那么大的火，但是心里那股不知道是从来里来的，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气愤已经完全布满了整个心灵，我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
他还是追了出来，在我还在下楼梯的时候，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粗鲁地往回拖。
我朝着他大叫起来：“放开我，好痛啊，你松手！”他的劲使得很大，也不管我怎么叫，直接把我拉回屋子，丢到沙发上，把门砰地一声关了过去。
他不说话，两眼直楞楞地看着我。我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心里的气还没有消，但是他的样子此时真的很可怕。
“你要干什么？”我弱弱地问，“我…我…”
“你可不可以听话些啊！”他突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语气变地低沉而绝望，“爸爸也不容易，不是吗，你这个儿子要多为爸爸想想啊！”
我完全听不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坐在一旁用迷惘的眼神看着他。
“我先去做饭！”他转身正要走，“等一下，你小子要是再跑了怎么办！”他突然从自己的制服衣兜里掏出一个手铐，当然是铐犯人用的。
“你要干什么？”我还是那样问他。
“没什么，又不痛的！”
“啊，放开我！不要这样好不好，很难看的，拜托您了，我不会跑的，我什么时候骗过您！”我乞求着，这个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警察老爸已经快把我逼疯了。不管我怎么说他都还是没有听进去，我的手和茶几被那个铐子给铐在了一起。然后他二话不说地进厨房去了。
我恼火地看着自己的被戴上手铐的那只手，做梦也没有想到，我这个合法的公民也会有这么一天
[6]第六章
  下午上课的时候，后面还是很痛。我屁股在凳子上动过去动过来，弄得坐在旁边的一个同是选修日语的大一小妹妹很奇怪地看着我。
“你没事吧？”她问道。
我开始并没有回过神来，还在想到底是要把屁股悬空比较好还是重力挤压一下比较好，这时她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啊！”我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正眼看了一眼那个甜甜的长发女孩，“没事，这个凳子好像不太稳！”
“是吗，那你可真够倒霉的！呵呵。”她捂着嘴笑了起来，“嘿，你是美术系的王子丞吧？”
“呃，你认识我？”我有些诧异。她立刻很得意地笑了笑，说道：“王子丞在本学院帅哥排行榜中名列第三噢！”
我做了一个汗的表情，然后很难以置信地问她：“还有这种排行榜？”
“对呀，一看你就很少去我们学院的官方论坛吧，就在灌水区置顶的那个帖子，不过好像新来的旅游系的王昆的票数要超过你了，你恐怕要掉到第四名了。”她振振有词地说道，好像自己的专业就是那个。
“是吗。”我面无表情地转过去，“那真是恭喜他了…”
“那可不行！”她叫起来，“我是铁杆的橙子，你不能被他打败！”
“橙子？”
“就是你的粉丝统称橙子啦，你居然还不知道啊，我好伤心，你根本都不关心自己的FANS。”
“什么跟什么啊，小姐，拜托不要这么无聊好不好！”
“你居然说无聊，天哪，你居然说无聊！”她突然发火地跳起来，把书朝我的脸上扔了过来。正中我的鼻头，“我们那么支持你，在你参加学院歌手杯比赛的时候，手机短信按地手都要断了，还不只这，为了你的票数可以冲上去，好多橙子通宵为你刷票，你就一点都不知道？”
“天哪，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吗？”我捂着鼻子，“今天真是多灾多烂的一天！”这个时候，上面讲课的老教授终于忍不住把目光移了过来，一颗粉笔顺势砸到了我的额头，这死老头还挺准的，我心想。
“あちらの2位に授業が終わって後でそのまま残るように面倒をかけます。（下课那边两个人给我留下）”死老头还用日文，这下惨了。
我和那个叫况黎的女生中招了，放学之后，那个老头开始折磨我们了。
先是罚抄了N遍的新单词，然后又背课文，然后还被他上了很久很久的政治课。
“都大学生了，在课堂上还不规矩！”他郑重地说，“这是课堂，不是你们谈恋爱的地方！”
“等一下，老师。”我望着死老头尽量保持平静地说，“您刚才是说…？我想您或许误会了吧？”
“对呀，谁会跟他这么一个讨厌鬼谈恋爱？”况黎毫不留情地说。
“喂，小姐，你有没有搞错，什么叫我这么一个讨厌鬼？”
“就是讨厌，怎么了，讨厌死了！”
我有一种想反胃的感觉，但是还是尽量保持绅士一些，转过头对老师说：“这可能是一场天大的误会，因为……”
这个时候，我看到教室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老曹突然来了。
他径直走到我面前，表情似乎不太好看。
“您怎么来了…”我望着他。他没有理我，转过头对老师道：“对不起老师，我是这个孩子的父亲，请问他是不是在学校里惹了什么祸了？”
“什么啊？”我叫道，“我？”
“闭嘴！”老曹狠狠地朝我吼道。我第一次被他给吓到了，深深地吓到了。
“你是他的父亲？”老师看着老曹说道，“说实话，孩子都大学了，这些事本不应该多管，但是你这个孩子的确有些过分了……”他开始添油加醋没有止境地在老曹面前说起来。
其实当时我有想到，老曹毕竟不是自己的生父，就算怎么样也不会怎么样，但是我想错了，他之后的态度甚至比我在小学有一次老师把我老爸请到学校就我某科考试的成绩挂零时老爸生气的样子还要夸张。
“上车！”老曹把我带到校门外，真的很像押犯人一样地把我押到那辆POLICE车上，然后自己坐上去。他没有发动汽车，而是发飚了。
“你自己说说，你的父母把你送到大学来容易么？”
“哟，还开始训人了。”我极度嚣张地看着他，“要你管啊？”
“你！！！！”他青筋暴露，“你他妈要叫我爹我能不管？”
“那我不叫了还不行吗，可恶！”我去开车门，却又被他拉住了。
“现在后悔来不及了，你知道你爸经常给我打电话，他有多关心多挂念你你知道不知道？”他的攻势虽然一波比一波猛，但我还是没有接招。
“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很讨厌！”我抓住他抓住我的那只手，“放开我，我不是来认爹的，你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我不能放任你去做不该做的事！”他的态度依旧很坚决！
“我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了，你以为我是你，什么事做了都认为是不应该的？”我反问他。他气地几乎要跺脚了。
“给你说，遇到我曹永文，对付你们这种性格扭曲的小孩，我还不是第一次，你休想我会放弃，就算是大家都不得安宁！”
我真的是败给他了，我开始迷惘了，在他心目中，我究竟是什么。儿子，爱人？界限在哪里？
[7]第七章
  他花了很多时间，把另一个空着的房间滕了出来，收拾的很干净，整套被褥床单都是新的，不为别的，就为了把我和他分开睡。
我真的是哭笑不得，他好像对这些事还很来劲了。
“得找个时间请你的父亲来一趟，就你的事好好的谈谈！”吃饭的时候，他几乎是没有任何表情地说的这句话。我有点惊讶，然后是满脸的不相信。
“你不会的！”我轻声地说道。
“为什么不会？”他反问我。我露出一副撒娇的样子看着他道：“老爸，别搞那些无聊的事了好不好嘛！”
他放下筷子，眼睛盯着我道：“无聊，什么叫无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不能让你因为这耽误了自己的一生！你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
“什么什么样啊，没有您之前俺还不是这样，我没有您想像的那么不可救药啦！”我伸手去扯他的衣服，带着哀求的语气，“我想好好的和您在一起，别的事咱们都别去搀和了好不？”
“丞儿，老爸知道！”他的语气终于有些缓和下来，但是他的个性依旧还是那样，很少有人说的动他，“爱一个人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以后会明白的，总之老爸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怪就怪好了！”
他果然是说道做到，饭后没多久，就把电话给我父亲打了过去。
“喂，老王啊，哈哈是我呀，孩子他干爹……”
禁欲的第六天了，他做到了，我却感到很可悲，当然也很难受。俗话说，眼不见为净，我以前没有他的时候日子不是照样过吗，虽然有时候会感到寂寞，但现在他这样一个大活人天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却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搞什么嘛！
网吧的过客依旧匆匆，好久没有一个人到外面来上网了，还记得高中的时候经常逃课跟几个死党一起藏在网吧里玩《梦幻西游》，有罚一起受，有甜一起吃。哎，那些儿时的情谊一去不复返了。
我一个人呆呆地望着电脑屏幕，手不停地按着鼠标。
“靠，怎么可能，密码错误？”八成是魔兽的号又被盗了。我气不打一处来，才多久没玩了，就出这种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以前盗号的事可是我的专长。还好我有密码保护。哼，跟我斗。
填写完找回密码的页面之后，游戏公司要等几天才能发回密码，我又郁闷了。
从网吧里出来，看到路边有个很可怜的拉二胡要钱的老爷爷，我把身上剩下所有的零钱一把抓出来丢到他那个烂铁盆里了。他连连对我点头致谢，我只是微微一笑，然后继续往前走了。
“还挺有爱心嘛？”一个轻蔑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转身一看，正是那天那位给我找麻烦的大小姐况黎。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问我，“难道你也是？”
“什么？是什么？”
“买答案呀？”
“买答案？什么答案？”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里前面的教育局在悄悄倒卖卖英语四级的答案。”
“不可能吧？”
“反正试一试啦，网上说这一次的是真的的可能性很大噢！”
我有点来劲了，一把把她拉到街角边，郑重其事地问道：“真的有英语四级的答案在卖？”
“骗你干什么！”她说着，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张白色的纸，上面陡然印着英语四级试题几个大字，一看时间还正是今年的。“不用去买了，我这里有，你拿去复印就行了！”她笑眯眯地看着我。
“你有这么好？”我很怀疑地看了看她。
“哎呀，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们怎么说也还是朋友吧，我当然还是有些小小的条件的。”她的脸变得有些阴险，“除非你不要再理工商管理系的那个节目主持人罗娜！”
“啊？”我的表情是汗，“她怎么了？”
“她公然支持第四名的王昆啊，她还在网上发表过帖子，说你的气质不如王昆的！”
我在一旁木然地站着，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我就真的不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怎么就会有这么一群无聊的人，反正我的目的就是她手上那分东西，管他们咋整呢。
我连连点了点头，她这才心甘情愿地把那分所谓的试题答案交到了我的手上，“记得复印好了还给我噢！我还得用。”
“我知道！”我收好试题，“那，谢谢你啦，我就先走了。”
“就走了啊？”她有些不甘心的样子，“可不可以…”
“什么？”
“可不可以一起去吃个饭呢？”
“啊，不可以的，我老爸还在家等我吃饭呢，回去晚了要遭殃的。”这句话是大实话。说完我便转身离去。只见那个疯狂的小女生在一边跺着脚嘴里还振振有词地说着：“讨厌，都大学生了还要老爸管，不过真好可爱呀！！！真讨厌……”
还没到家门口，便听到房子里面有人在吼在叫的声音，我敢肯定还不只老曹一个人。
“哈哈，老王，你说的太对了，这杯酒就当我敬你！”老曹一张脸已经泛红了，桌子对面坐着另一个中年男人，正是家父了。旁边还有两三个穿着制服的家伙。
“那怎么行，曹哥为长，该小弟敬你！”
“所长，你们俩就别推过去推过来了，喝了这杯酒，咱好吃菜！”
“吃个头，我儿子还没回来！”醉醺醺的老曹还不没有忘记那个让他头疼的小家伙。
“别等他了，那小子以前就野，一疯出去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落屋，我们吃我们的！”父亲倒还了解我，可是…
[8]第八章
  “野，那可不行，老王，这孩子不管是不行了，你不知道，他小子上周跟一女孩子……”老曹话还没说完，我立马从门外扑了进来，拉大嗓门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爸，什么时候来的呀！”我亲热地扑到我父亲的怀里。父亲咯咯地笑起来，道：“还不是你小子把你干爹气着了，他招架不住啦！”
“哪有的事！”我转头看着老曹，露出一副可爱可怜的样子，“干爹老爸，我很乖的，您说是吧？”
“乖个头！”老曹是毫不留情的，“老王，这次请你过来，主要就是这孩子的事，我是真心挺喜欢这小东西，滑头又聪明。但他老是不服我管哪！”
可恶，手铐都用上了还说我不服他管。
“哈哈，曹哥为警一生，竟然为这小子头痛到如此地步。”
“见笑了！”
“没什么，我给你说，王子丞，你听着。以后，要明白，干爹跟老爸是一样的，他的话你不能不听，他的管教你不能不受！”父亲逼我拿起酒杯，满上一杯白酒，然后一起举起来，“曹哥，这孩子能跟你有缘遇上，有幸成了你的儿子，这是咱的福气，以后，这孩子就是你的，你要怎么管怎么教都是应该的，他要再不听，就是跟我过不去！王子丞，今天，这杯酒，当着你干爹的面，喝了，以后干爹就跟老爸没有分别了，你要再气他，就是气你老爹我，知道不！”
“老王，你言重了，其实也没有到那么夸张的程度。毕竟认了这个儿子，我就想好好地去做个父亲，今天有你这些话，我就放心了！”说完老曹一饮而尽。父亲也跟着毫不犹豫地喝下了那杯酒，然后盯着我，我当然没有选择的余地了，皱着眉头，喝光了杯里的酒。
“你们先吃着，我去厨房看看！”老曹离开了，他从派出所哪里找来几个小警察在桌子上又开始对我父亲展开攻势了。
“王台长（我父亲工作于电视台），听说你们那个地方出美女，什么时候给介绍几个？”
“那有啥问题，有机会跟你们所长一起过来，一定好好让你们玩个够。”
“哈哈，那倒不用啦，这话给咱所长听到了我们的小命就不保啦，来，敬您一杯，祝您…”
我偷偷潜入厨房，老曹正在弄汤，味道还不错，远远地就闻到香味了。我悄悄藏在他背后，最后在他耳边吼起来：“说，你给我老爸吃了什么******？！”
“死小子，你吓我一跳！”他叫道。
“哟，警察还会怕吓啊？”我狠狠地看着他，“你到底怎么收买他的，你说啊！”我的手已经死死掐在他的肩膀上了。
“你想谋杀亲夫？”老曹得意地开起玩笑，“亲夫不对，是亲父吗？哈哈！”
“可恶，你这只老狐狸！”我气地想跳起来了。他不慌不忙地把汤乘进碗里，脸色看起来依旧很平和，好像这些事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进展的。
“快走开了，我要给你老爸灌迷昏汤了。”他推开我，拿着汤走出了厨房。
饭后，几个人拉着我老爸出去又唱歌又打牌，那两个人就跟亲兄弟似的，呆在一起的时候别提多亲热了，弄得我都开始在怀疑那俩爸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但我有什么发言资格呢，在他们俩面前，我现在的权利是彻底被剥夺的一干二净了。
我只能乖乖地呆在家里，等到了时间就去睡觉，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突然觉得很累，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了。挂在客厅墙上那张老曹的大照片，身着制服，威严地看着我，好像随时准备把我吃掉一样，我没好气地朝那张照片扔了个橘子。
“杰克，我不能没有你！”
“罗斯，你怎么那么傻”
“你说过，你跳我也跳，我不能就这样丢下你！”
“罗斯…”
“杰克…”
电视里正在重播爱情史上的经典之作—《泰坦尼克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里突然湿湿的，好像有一种很揪心很揪心的感觉。我不知道，在我的世界，像罗斯与杰克这样的爱情还会有吗？
第二天中午送老爸到机场，突然觉得他变老了很多，他看我的眼神很迷离很迷离，就真的很像是要把自己心肝宝贝的子女给嫁出去的老父那样。忧伤而神情恍惚。一旁的老曹很认真很认真地对他说：“孩子不会有问题的，你放心吧，好好把自己的事做好！”
“多辛苦你了，老曹！”父亲的眼神有点奇怪，只见他摸着我的头，笑着对我说，“记住，儿子，干爹跟你亲爹一样，你要好好听他的话，好吗？”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总觉得好像这里的场面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就是有一种怎么也说不出来的心酸。
父亲终究还是拖着那沉重的脚步登机飞走了，我和老曹站在机场跑道的外面，目送着飞机的远去，老曹的额头上好像又多了几根深深的皱纹。
“你知道什么是父爱吗？”老曹突然问我。我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说道：“有人说，父爱是山。”
“对，父爱比山高，比海深。子丞啊，你一定不可以对不起你爸，他有多爱你你根本想像不到！”
我漠然地望着老曹，仿佛此刻高深莫测的他，又多了一幕揭不开的神秘纬纱，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到底想让我知道什么，他的话中有话，可到底是什么呢？我被这个老头弄得浑浑噩噩的了。
[9]第九章
  秋天悄悄的来了，老曹在阳台上摆了一大盆桂花，他自己总爱有空就端着长椅坐在阳台上一个人沉浸在那片浓烈的香气中沉思。入秋后的夕阳总显得特别特别的鲜红，映照在他的脸上，那一串深深的皱纹里。他喜欢在阳台上悄悄观察我背着一大包书，慢吞吞地爬上楼来，然后总会念叨几句：“这孩子，该多锻炼锻炼了。”
我一直很纳闷，一个大男人，还是工作量最大最繁忙的警察，但他总做得一手好菜，令人无法想像的好，那味道，总能让一颗疲惫的心灵在享受美味的同时得到最大程度的解放，到现在，这也成了我每天晚上回到这个家里唯一的盼头了吧。
今天晚上他准备了一大锅稀粥，还有他亲手发酵和面做出来的葱油饼，再配上他独门密制的腌咸菜，虽看似简单，却真的很有一番风味，有那么一股清幽香甜的味道，仿佛让人觉得乘坐在一叶小舟之上，飘荡在悠远寂静的河流中，天色暗淡下来，只有月光还在抚慰你的皮肤的感觉。
“在想什么？”吃着吃着他突然问我。我回过神来，慢慢地看了他一眼，不穿制服时的他显得更慈祥更亲和了，但我始终却无法也不敢轻易主动做出任何的举动来满足自己渴望的心田。我只是笑了笑，随声说了句：“当然在想你呀。”
“有啥好想的，人就在你面前。”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优雅的笑，“乖乖地吃饭读书睡觉，老爸会一直陪着你的！”
“老爸就会骗人！”我很不爽地说，“睡觉隔着十万八千里的两张床，怎一个苦字了得？”他听了我的胡语，用他那结实硕大的拳头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道：“什么十万八千里，死小子尽胡诌。”他的脸颊上泛起一片红晕，那样子真是又帅又可爱。
“您说呀，这日子还怎么过啊，我也是人呀，老爸。您这样天天当老神仙，可我还不想当小神仙哪！”我很不满地抱怨起来，既然今天抓到话柄了，我可就非得说他个够。他当然明白我的意思，提着筷子捂着自己的嘴哈哈地笑起来，看他笑得越来越欢，我用一个很愤怒的眼神盯了他一眼，道：“还好意思笑呢，‘嫁’给你真的是太痛苦了，不知道能不能‘离婚’呢，我得去找一个不当神仙的老爸！”
“你敢！”他拉高了嗓门朝我叫道，那气势还真吓了我一跳，“你要敢那样，老子就一枪毙了你！”
“哇，恐吓我们这些小平民呀警察大人？就是您不毙了俺俺还是得要生活呀，这样下去俺人会枯萎的！”我捂着嘴偷笑起来，我还以为他不会有反映呢，没想到他的反映还这么大。他喝了几口稀饭，眼珠看着天花板转了几圈，然后低下声来说道：“谁给你说的你老爸要当神仙，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神仙！”他突然猛地把我从凳子上“提”了起来，一把翻到背上背着，我吓地猛叫起来，他把我丢到沙发上，把脸凑到了我鼻子前面。
“王子丞，你这个小坏蛋要是敢对不起老爸……”话还没说完，我便听到他的呼吸已经急促起来，我也变的越来越紧张，但是…我好像闻到了一股咸菜的味道。
“等一下，你还没擦嘴巴！”
“等什么等，这是你小子自找的！”
“啊，救命呀…杀人啦！”
……
相拥而睡的日子终于又回来了，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又，仿佛在那就是我从没有感受到的温柔与幸福，每一天每一次都那么清新，那么美妙。我深深地体会到了，他有多么的爱我，一次又一次地崩溃了自己的信仰与原则，只因为在他身边的那个孩子，他已经失去了自我。他的性情开始变得极不稳定，他总是在忏悔与爆发中过活着，而我，每一次，都不忍看到他那深邃而迷惘的眼神。
我变地活泼开朗了很多，每一天每一刻都像跳动的音符一样轻快而富有节奏。但我始终还是太过于幼稚，不容易把握住老曹的个性，因此也总无意识地撞到他身上那些隐形的“刺”。
那段时间，其实是还在没认识老曹之前，有那么一个孩子，他也是属于恋老一族，比我要小一点，今年二十，我二十一了。我们是在某聊天室认识的，他那个时候老是劝我，他的每一次经历无一都以失败而告终，他总说真正的老少恋情是不存在的，也是这个世界上不允许存在的，让我最好别在这个圈子逗留。当他得知我和老曹的事以后，并过多的反映来回应我，只是呵呵笑了笑，并且送上了祝福，同时也送上了一句话：千万不能太过投入，力所能及则已，且不忘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这个小老人精每次说的话总会让我大跌眼镜，他的思想总是背负着很沉重很沉重包袱，你只能感觉，却无力看清。
这个孩子却出奇地跟我谈地来，我们从帅老头的话题到游戏，乃至衣服牌子薯片牌子等无所不谈，他最喜欢的就是穿着圆口布鞋儒雅亲切型的中老年，当我告诉他老曹有时也要穿布鞋时，他发了狂地要我有机会带他去看看老曹。
[10]第十章
  当然，我们是同一个城市的。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告诉了我他的真名字——何栋，他让我叫他小栋就行了。他是一个一点也不压于我的活泼可爱型的孩子，我们年纪相仿，当然共同话题也比较多，我有一次发现他对着我拿给他的一杯珍珠奶茶发呆，最后竟然哇地哭了起来。追问之下，原来是他以前的“老爸”经常会买给他喝，并且会陪他边喝边靠在一起看着天空，两个人傻傻地一起笑着。他告诉我，他虽然不大，认识见过的“老爸”却并不少，总有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当然也有在他记忆中模糊而零碎的影响片断的过客，而会给他经常买珍珠奶茶的这个老爸，是他最爱的，也是最爱他的一个，在小栋的记忆中，老爸脸圆圆胖胖的，还顶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圆球肚皮，头顶的头发虽已稀少，但一点也不影响他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气质与魅力。据说他是在某出租车公司工作的的哥，在一次交通意外中，不幸离开这个人世间，离开了他最爱也最放心不下的这个孩子，小栋。
那个时候他就一直哭一直哭，趴在我的肩膀上，他有说不完地对他老爸的依恋与追忆，现在这一切都在个瞬间永远地凝固，成为永远无法抹灭的痛了。其实我也不太会劝人，只好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哭，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直重复这几个字：别伤心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是用真心去爱的，他是这么说的，如果有，就千万千万得懂得珍惜。
我还是觉得他有的时候或许是故作的沧桑以显示他自己老成，但是悲伤或多或少有些是真的，毕竟他还处于幼稚的年龄状态，要成熟能成熟到哪儿去呢。说我也大不了多少？所以我也没有否认自己的幼稚呀。
他指着街对面的有辆警车问我：“你确定你要的是他吗？”
“我确定！”我笑了笑，“这一辈子，只有他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会背叛你，或者你会背叛他？”
“哪有那么多背叛？”
“你太幼稚了，丞哥哥！”
“是是是，我幼稚，好了，我的老人精，我们该回去了！”我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他望着我，坏笑地说：“怕回去晚了警察叔叔会发飚？”
“切，谁怕他，哈哈！”
“口是心非！”他胸有成竹地说。
“好了，我要走了，随便你怎么说啦！”
“你走吧！”
“你不回家吗？”
“我没家！”
“没家？你住学校？”
“我也没上学！”
“那？”
“别问了，你快回去吧，你警察老爸在等着呢，回去晚了可是要被上手铐的！哈哈。”
“你先告诉我！”我追问起来，我觉得这个浑身是迷的孩子，眼睛里写着不可思议的往事。可就在这个时候，刚才我们指指点点的那辆带着大警灯POLICE车朝着这边开了过来，我还在想，不可能这么巧遇到他吧。
果然，我万万地没有想到，老曹飞速地从那辆车里跳了出来，直奔这边而来。
“说中啦，真有警察叔叔过来啦，哈哈！”小栋开玩笑地说，哪知道这是真的。
“你真说对啦，就是他！”
“不会吧，你骗我，哪有这么巧的？”
“我也觉得很奇怪，他老是无所不在！”说到这里我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他没有穿布鞋呀，而且也不太老呀！”小栋打量起来，但老曹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
“穿什么布鞋，人家现在在上班，穿着制服呢，要回家才会换布鞋！没骗你，别老是不相信人！”
“看你那副春光柞泄的骚样，哈哈！”小栋开起玩笑没个限度，说话老是这样，不过我也已经习惯了，毕竟他并没有恶意，“小心他今天晚上陪你玩SM！”
“什么是SM？”
话还没说完，我看到老曹已经走过来了，正当我要向他介绍这个朋友的时候，我却发现老曹的脸色很奇怪，很难看，而这个时候，小栋的表情也由刚才的调皮嬉戏变得呆滞起来。他，们俩互相端望了一下，然后老曹立刻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我的手臂往回走。
“你干吗啊，放开我！”我叫道，同时摔开了老曹的手，老曹就在那一瞬间突然爆发了，并且朝着我大肆地吼叫起来：“你一天什么不好玩，怎么跟那些人混在一起了，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我怎么了我？”我被老曹弄得摸不着头脑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老曹跟这个小栋是已经认识了的。
小栋走了过来，笑呵呵地说了句：“原来丞哥哥的警察老爸就是曹所长呀，看来这个城市真的是太小了！”
他的话中有话，但是我听着却总觉得很不对劲。老曹的样子也很奇怪，他并没有理睬旁边那个孩子，而是更坚决拉起我的手，连推带扯地把我拉进了他的车里。但是他自己并没有立刻上来，而是走回到小栋面前，两个人对峙着，嘴巴动了几下好像是在说话，我在车里面根本听不见，最后老曹回头朝我走来，我却看到小栋呆呆地站在原地，神情委屈而迷惘。
[11]第十一章
  老曹开着车，一言不发。我也一直呆呆地坐在旁边，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但是心里面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乱。前面又是红灯了，老曹停下车来，点了一根烟，转过来看了我一眼，又继续看着前面，嘴里轻轻冒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和他混在一起的？”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反过头问他道：“你又是什么时候和他混在一起的？”
“他是派出所的常客！”老曹平静地说，“偷摸拐骗，打架，淫乱，MB什么都来！”
“你说小栋？”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老曹点点头，还是很郑重而平静的语气，“总之以后不准和他来往了！”
我还是很不解地看着他，又想起那个小栋，我认识老曹快一年了，小栋甚至是比老曹更早就聊在一起的朋友了，当然我们并非那种关系，只是一般的朋友罢了，只不过我们俩都属于恋老的孩子，可我从来没有从那个孩子身上感受到一丝的邪恶，更别说老曹口里说的那些了，那简直对我来说太难以接受了，可是印象中的老曹也不是会对我说假话的人，我到底该相信谁呢。
我一言不发地坐着，车又缓缓开动起来。我想起小栋那些绝望而深沉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是用真心去爱的，如果有，就千万千万得懂得珍惜。
有时候会想，老曹在这个所谓杂乱纷扰的同志世界中，真的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兰吗，那么我真该感慨上天的厚待，让自己可以遇到他。可有时候我也会陷入矛盾之中，想到这么平凡的我，真的有资格让老天把老曹这样好的一个人赐给自己吗？也许，现实比我想像中的要糟糕的多？
有人说，矛盾是激发事物向前发展的根本原因，而我们俩之间平淡却又有时起伏的生活，会将我和老曹推向一个怎么样的未来呢。
跟往常一样，平静地躺在他的怀抱里听着他的鼾声准备入睡。但今夜，我却发现难以入眠了。脑子里总是小栋望着老曹的背影，孤单而委屈的面庞，我悄悄拿开他压在我胸前的手，光着脚轻轻走过客厅，走到了对面的阳台上。轻轻拨下小栋的电话号码，那边却传来很大很嘈杂的音乐声。
“你还好吧，这是在哪儿呀，这么吵？”我皱着眉，尽量笑声地问道。但是他好像一点也听不到我在说什么，于是我又把声音放大了些：“我问你在干吗呢？”
“在外边玩呢，你呢，这个时候应该在陪你爸睡觉吧？哈哈！”他还是那种吊儿郎当的语气。我心想与他磨蹭下去还不如直截了当的进入正题，于是我问他：“小栋，你老实告诉我，你和老曹，怎么认识的？”
“哈哈，曹所长呀，大好人哪！”他一边对我说着，另一边还叫着：“喝，干了！”
“什么大好人，你小子什么时候了还在外面喝酒，滚回家去！”我气急败坏地叫着。
“跟你老爸一样呀，老爱管别人闲事，而且还挺来劲！”他说着，我已经从他的声音中感觉到他隐约有些醉意了，“那时候呀，说起来也是，我又不是他儿子，他硬要到处都插一脚，完全超出了他一个警察的职责范围了，我挺烦他的，不过毕竟也是为我好嘛，还是该谢谢人家，不过现在，谁也不欠谁的了。”
我听地糊涂起来，老觉得这两个人一定有什么故事，但是我并没有太多的往某些过火的方面想，但是那颗悬着的心却被吊地越来越高了。
小栋胡言乱语的说了什么我没怎么太搞清楚，但是他与老曹的关系，肯定并非警民之间这么简单吧，无论是出于好奇也好，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心理原因尽管自己不愿意承认的，我决定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明白。
第二次在人民公园再次约他出来的时候是星期天，我看到他是被一辆银白色的奔驰最新款送过来的，那车离开的时候他还不忘对着挥手微笑。我开始对这个小孩的态度有了一个很明显的转变了，起码不再觉得他很幼稚了。
我背包里装了很多他给我说过的他爱吃的东西，毕竟还是朋友，我看着他笑眯眯地一边吃薯片一边喝着可乐，那样子真的很可爱很可爱，我内心又开始产生矛盾，总觉得他不应该是会被邪恶所玷污的孩子。
“我知道你叫我出来做什么，丞哥哥！”坐在草地上的他，他边吃东西边凝视着远处公园里散步过往的人群，露出神秘而特别的微笑，“你放心吧，曹所长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我想什么样子了，吃你的东西吧！”我不耐烦地把一包东西推到他面前，他笑了笑，继续说：“其实我觉得很对不起他，不过看到他现在能有你，很开心地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小栋，你告诉我，你和老曹究竟以前是怎么认识的，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当然，你不愿意说的话，哥哥也不逼你的！”我急切地想知道所有的一切，小栋也很明白地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望着我，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时而眉头紧锁，好像让思绪陷入了一段痛苦的回忆中，但立刻很快地又恢复了往日乐观的笑，他开始决定要带我走进更深的，关于他的世界。
他说，那是一段让人沉沦的岁月。来自农村的他，跟随父母早早地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打工，仅仅只有初中一年级文化的他，也只能随父母一同吃住在工地上，年纪太小的他当时只有十五岁，他总是负责为其他很多工人料理一些比较烦琐的生活上的小事。当然还有他的母亲，他们每天为别的工人做饭，伺候他们生活上的一些事，如洗衣，洗鞋袜，甚至还有内裤等，那个男人当道的劳动群体里，他们属于没有任何体力劳动能力的人。每天只知道拼命的干活，也没有顾及自己干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活，只要每天有吃有住，还能在月末分到一些微薄的工资，就已经很满足了。当时的小栋或许才真正称的上是单纯而幼稚，他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他活着，就只知道应该听从父母的话，让干什么自己就干什么而已。然而，这个处在社会最下层的群体，总是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龌龊而愚蠢之事，他是这么说的。母亲在随后不久，跟另一个同在一个工地上的男人发生了关系，并且此事很快传到了他父亲的耳中，父亲一奴之下跟她的女人大吵大闹，还拳脚相加，最后小栋的母亲竟然亲手用手上的菜刀砍死了自己的丈夫，自己也浑身是血的她，被公安民警带走了。
他不只一次地找到那个派出所，苦苦哀求那些警察让自己见见自己的妈妈，每一次都会无功而返。但每一次他都没有想过放弃，尽管父母之爱在他的世界中显得那么模糊而杂糅，但这个世界上的亲人，毕竟也只有他的妈妈了。带着父亡的悲痛与母亲被抓的事实，他俨然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儿，没过多久，他自己也被无情地赶出了那一直生活工作的工棚里。他在街头流浪，在派出所门口徘徊，脏兮兮的脸蛋，充满了无助与恐惧。在饥饿与疲惫的折磨下，他靠在派出所门口的墙边，依旧无助的望着过往的人们，期待着有几个硬币或是饼干之类的东西会被好心人扔下来，很多天，他都是靠这样过活着。
老曹第一次看到他，没太在意，第二次第三次也只是当普通的讨口者一样，认为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离开。然而在第N次看到他之后，小栋终于引起了老曹的注意，他慢慢朝那个饿得头晕眼花的孩子走去，令他诧异的是，这个孩子一看到穿着一身警察制服的老曹就猛地朝他扑了过去，抱着老曹的腿，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警察叔叔，求求你们放了俺妈，我就只有俺妈一个亲人哪，求求您啦！”
[12]第十二章
  “孩子，你先起来，慢慢跟叔叔说，你妈妈是谁？”老曹很怜悯地拉起小栋，小栋的眼泪依旧不止，几乎是哇哇地哭着说出了妈妈的名字。老曹眉头一皱思索了片刻，记起来了是有那么一个因谋杀被逮捕过来的女人，但他并不知道，这个女人甚至还有这么一个孩子。看到小栋那惊恐而令人怜惜的眼神，虽然干了那么多年公安的老曹，这样的画面也见得不少，但是这次却不知道为何，自己却那样出乎意料的因为这个孩子而动容了。
他先是将小栋带上了自己的车，然后开到附近一家面馆。一身风尘的小栋见到食物就如一头饿极的了狮子一样扑了上去，不知道吃完第几碗拉面后，他才回过神来望着坐在他旁边的老曹，有些畏惧的样子，轻声问道：“谢谢警察叔叔，俺现在可以去找俺妈了吗？”
老曹的笑带着几分苦涩，他望着眼前这双水灵灵充满无助与期望的眼神，心里像打翻了无味瓶一样不知是什么滋味。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这个无辜的孩子就可怜了啊。老曹叹了一口气，问小栋道：“孩子，你家里没有别的亲人在了吗，爷爷奶奶，叔叔婶婶那些呢？”
“都没的，俺就俺爸妈，爸爸死了，俺妈也被你们抓了，叔叔，求求你们放了她吧！”小栋乞求着。
可这事哪是他那样一个孩子想像的那么简单。老曹只能苦苦笑笑，然后带着他到派出所拘留犯人的房间，小栋的妈妈已经在这儿呆了几天了，头发蓬乱，眼神呆滞无神，一点精神都没有，她就快要被送到法院审判了，眼下看来，她自己也明白自己难逃法律的制裁，当她看到小栋时，将小栋一下拥入怀抱中，什么也不说，眼泪刷刷地往下掉，而小栋此刻终于也有力气放声大哭起来。
那是小栋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没过多久，母亲被执行了死刑。那个时候还住在老曹家里的小栋发了疯似的对老曹乱吼，一边哭着一边叫道：“你骗我，警察都是骗子，都是骗子！”尽管老曹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他任何不可能的承诺，但如今，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任由小栋发泄着自己痛苦不堪的内心，老曹一直拍着小栋肩膀，叫他坚强，叫他要学会成熟，学着长大。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小栋终于声嘶力竭地抽泣起来，老曹将他拥入了自己的怀中，慢慢抚摸着他的头。
“哭吧，孩子，哭出来就会好了……”
小栋最后是被老曹送到了市孤儿院里，在那里，比起以前的日子来，或许要好多了。但是小栋却再也无法从那段阴霾的时光里走出来了。他的性情在孤僻与自闭中慢慢转变，最后变得几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他在孤儿院里认识了几个和他年轻相差不多的少年，那是一群仿佛被世界遗忘之后，被邪恶吞噬过的一群年轻人。小栋开始频频和他们在一起，打架，闹事，什么坏事几乎都有他们的分，弄得孤儿院不得安宁。于是，他们成了被关注，被更严加管教的一群孩子。
毕竟是没有父母的一群孩子，压迫越是大，他们的反抗情绪就更加高涨。他们试过一次又一次的逃跑，妄想逃离这片束缚他们的天地，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这对他们来说更好一些。但孩子终究还是孩子，在这里，这样性格扭曲的孩子他们也不是第一个第二个，这里的工作人员并不会很容易地让他们得逞。无论是翻墙还是钻墙角的地洞等等任何方式，无不以失败而告终。但令人诧异的是，在他们的字典中，却从来都不曾有放弃这两个字。
那个时候，老曹会偶尔来看他，他会带很多小栋爱吃的东西。而这个小鬼甚至一点都不知道知恩图报，反而还算计起这个好心的叔叔来。他以想出去走走看看为由，骗得老曹将他带了出去。
就是那一次，人生中的一次绝对性的转折，命运的痕迹永久地刻在了那一瞬间。
老曹带着他走到街上，人群中，公园里。他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好奇的目光从来不曾停止过，但他始终也没有忘记自己内心最终的使命。
待到两个人终于走累下来，坐到公园里的长椅上休息的时候，小栋提出要一个人去上厕所，英明一世的老警察第一次被一个小鬼给骗了。小栋慢慢走到公厕附近，躲在围墙后面望了望坐在椅子的老警察，然后往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说到这儿，小栋有些漠然。他看到我很不理解并且带着几丝愤怒的眼神，用一种淡淡还有一些高深的语气对我说：“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我当时的感受，你总是被幸福包围着，你不明白一个人在迷失自我的时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后来我真的很歉疚，特别是对曹所长，但是我得到了那种心灵的解脱，完全的，彻底的解脱！”他说，“曹所长发了疯的找我，我知道他很生气很生气，几乎发动了那个派出所里所有的民警，我那个时候真的很害怕，害怕再被他们抓回去，而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其实一直依旧还是藏匿在那个公园里罢了。记得跑出来之后的第三天晚上，我又饿地快不行了，我明白了，自己必须要找到一种方式生存下去。你绝对不知道我之后又遇到了什么，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那个人！”他咬牙切齿地说。
那天晚上他藏在厕所的一个角落里，他意外地从垃圾桶里拣到了别人丢掉的半袋饼干，而公园里的一个保安发现了他。那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当他看到小栋正在吃从垃圾桶里拿出来的东西时，邪恶地笑着，并且向他靠近。
“小鬼，这么晚在这里干什么？”保安吼道。小栋抬起头，他一看到穿制服的第一反映就是跑，没跑几步，手上的饼干掉到了地上，他却还不顾一切地去捡，就是那一刹那，他被那个壮壮的高个子保安按到了地上。
“放开我，我不是坏人，我什么都没做！”
“小叫花子，敢跑！今天落到爷的手上，最好乖乖的听话，不然有你好受的！”邪恶的保安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小栋眼冒金星之余，看到一张满嘴烟味的嘴朝着他的脸死死亲了下来。
他怎么可能有力气反抗，他被吓得全身发软，任由这个无耻之徒淫虐着他的身躯，他被强地张开嘴，一根骚味冲天的直插他的喉咙，越来越大，越来越粗。小栋泪水和反呕出的口水交织在一起顺着下巴流下来。他的衣服被剥光，裤子被拉了下来，被按着趴在草坪上，漆黑的夜里，第一次被这个甚至还没看清楚样子的男人给剥夺了。他忍着剧痛，哭喊着乞求着那个恶人饶恕他，但是，夜还那么长，这个贪婪的男人又怎么会轻易将送到嘴边的美味给吐出来呢。
那是小栋这一辈子，感觉到最黑暗最恐惧最痛苦的一个晚上！
[13]第十三章
  “但这一切只是漫漫漆黑长夜的开始。”他说。他有几次话说到一半都会突然停下来望着我，当他看到我的眼神是那样怅然和惋惜，并没有像是作为一个看客一样欣赏这部离奇而少见的故事时，他坚强地笑了笑，或许是为了不想让我因为这个故事的凄惨而悲落。我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着转，有几次差点都要落下来了，而小栋，自始自终都那样平静而洒脱，他的麻木，开始让我觉得震惊。
“那个人的性欲很强，一个晚上来了很多次。”小栋面不改色地说，甚至偶尔还会露出不屑的笑。“很快，没过多久，我便没有把这当一回事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久了之后真的会觉得很刺激，很舒服。他还不算太坏，至少他会给我一些钱，虽然不多，但足够我每天吃点东西填饱肚子了。从那时开始，我的生活就成了白天呆在公园的角落里左躲西藏，晚上便会去找他。他是这个公园里守夜的保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我不知道那算不算交易，总之，至少那个时候我能感觉到一种特别的快乐，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当我觉得应该知足了的时候，命运却又来捉弄我了。”
“想不想多赚点钱啊小栋弟弟？”有天晚上，那个男人突然问他。
“当然想啊。”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男人阴阴地笑着，一边抽着烟，一边把小栋的头往自己的下按……
那是一个混乱而阴暗的天地，小栋并不知道那个男人心里的如意算盘。最后一次看到那个人带着神秘的笑容乘上出租车扬长而去之后，他的心又开始慌乱起来。
有的时候，他自己都带着质疑的心问自己，真的是被逼的吗。仿佛他也渐渐地觉得，或许自己生来就该属于这片天地，尽管这片天地总是乌烟瘴气，总是混乱不堪。
那是一个并不寻常的酒吧，而小栋的工作便是做为这里的男客人服务的MONEYBOY。那就是传说中俗称的MB。
小栋说，从第一次接客开始，他就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甚至一滴泪水都没有。他只是在期待着那些客人，最后满意地丢下钞票扬长而去。他几乎从来没有迷惘过，他只觉得生活在告诉他，这就是求生之道。
但他从来没有忘记仇恨，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公平可言的世界；恨那些男人，特别是第一次带给他恐惧的那个男人。
从MB的工作中，他开始和一些所谓黑道上的人物打交道，他频频接触他们，无论是为了生意也好，或是某些利益也好，他们开始称兄道弟，好像建立起了无坚不摧的情谊一般。其实，小栋从来就明白，他也看的出来，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能更安稳地活下去的手段罢了。
终于有了他“羽翼丰满”的一天，他费尽很多心思，终于等到了有能力“复仇”的机会了。
那天，他带着一大帮人，来到那个让他深深憎恨的男人所在的公园，因为他是那儿的保安，小栋记得那一身肮脏的制服，在他脑海里无比的深刻的扭曲而丑陋的嘴脸。
在公园门口，那个男人很惊讶地看着小栋，仅仅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的小栋那张脸上，带着无比的愤怒。或许这也是这个男人终究会得到的报应，那些人在突然狠狠地朝着那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扑了过去，他还没反映过来，自己已经被按在地上，无数的拳头朝着他的脸上身上挥舞，无数的脚在他身上乱踩乱踢。
而此刻的小栋，嘴角微微上翘，看着正在地上受着折磨的那个男人，露出了满足而邪恶的笑容。
他开始求饶，声嘶力竭地叫着：“饶了我吧，求求你们！”
小栋走过去，抓住那个男人的头发，满脸是血的他终于在那一刻认出了小栋。
“是你？”
“知道吗，这都是拜你所赐！”小栋狠狠地说，“我会一个一个的，让所有欠我的人，得到他们应得的报应！”
“咳```咳……你……”
“我？”小栋望着天空，放肆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我应该谢谢你！”说着，他拔起路边的垃圾桶，狠狠地朝那个男人的头上砸去。
很快，远方传来警车的警报声，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仇人”小栋满意地示意其他人纷纷散开，而自己更是不慌不忙地朝门外走去。
那一切看起来没有一点瑕疵，在社会的最阴暗面活着走出来的小栋，对一切仿佛都麻木了。他潇洒地走在人行大道上，看着旁边一排排的警车驶过，他依旧还是笑了。
“你一定很诧异我是那样的人吧！”虽然在我面前的小栋从来都没有显露过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状态，然而他的话却一点也不像是编出来的。我茫然地看着他，他依旧还是笑，但却看不出来有任何一丝的邪恶。
“再次见到曹所长恐怕也是必然的。”他说，“警察也不是吃白饭的，但是他们找到我也没辙，只是再次面对曹警官之后，他就像不散的阴魂一样开始缠着我。”
在派出所里和那个伤痕累累的保安当面对质的时候，那个男人竟然因为懦弱而放弃了。
“不是他！”
“真的不是？”
“真不是的……”
小栋面无表情地笑了，当他准备离开派出所大门的时候，却有人叫住了他。
“何栋！”
转过头，看到老曹那张不苟言笑的老脸时，小栋也只还是用笑容来掩饰自己当时复杂的内心。
“曹所长你别来无恙吧。”一年不见的小栋突然表现出来的成熟与老练并没有让老曹觉得欣慰，干了一辈子公安的老曹，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在这个孩子身上一定发生过很多无法想像的事。
“你还记得我，证明你这小子还不是完全无药可救。”老曹走到小栋面前，他发现那张以前淳朴而天真的孩子脸已经变得饱经风霜，沧桑而成熟了。他轻轻摸了摸小栋长长的头发，带着怜惜的口气问道：“告诉叔叔，这一年，你都干什么去了？”
“没有那个必要吧曹所长！”小栋语出惊人，令老曹大跌眼镜。
“你说什么？”老曹气愤地说，“你知道不知道你是一个人，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对自己负责？”
“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我现在好好的，并没有怎么样，谢谢关心，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得走了！”小栋迫不及待地转身，他的内心并没有像表面上那样冷漠，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了。
“你站住！”老曹叫住了他，“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今天你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那个受害者一开始点名道姓地指认你，现在突然变卦，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警察说话是需要证据的！”小栋背对着老曹说。
“现在我不是要追究你什么，孩子，我只是想帮你而已！”
“我说了，不需要！”
“你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曹怒吼起来，一把抓住小栋的手，“今天你不说清楚，我不会放你走！”
“我可以投诉你的曹警官！”
“好啊，尽管去！我就不信有我搞不定的小孩！”还是那句从来没有变过的朴实的话，“你要么不要认识我，只要我认识你，我就不会让你为所欲为！”
话音未落，小栋张开嘴朝老曹的手上狠狠的咬去。
“哎哟！”老曹痛得把手一缩，小栋便一溜烟地跑了。他追了过去，却已经不见了那个孩子的身影。望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行人和车辆，老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14]第十四章
  他的故事很长很长，但始终跟老曹的交集中，我并没有找到任何我所想像的情节，但故事并非只有这么简单。
这个孩子的内心完全被阴暗面所笼罩，在他的世界中，邪恶才能生存的真理已经根深蒂固。但走上这条路，也并非是想像中那么简单的。
黑道上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与各种各样的人性心理是完全无法预料的，他当然也不能每次都靠自己漂亮的脸蛋和身材来当作万能的救命稻草，想真正安宁地过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他参与的黑恶事件越多，自身的安全保障就越来越薄弱。然而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这样。他一边要跟随自己的“弟兄”们驰骋“战场”，一方面要时时警惕自己的仇家伺机报复，就这样活在不得安宁的环境中。
他从来没有因此厌烦或苦恼过，在他的意识中，活着就应该是这样。直到，那个真正可以改变他的人出现了！
那天晚上下着雨，小栋和同行的几个哥们从KTV里面出来，醉醺醺地走在路上。突然从远方驶来几辆白色的面包车，从上面下来了一大群人，个个手上提着钢管或砍刀，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之辈。
恶斗很快在这条狭长的小巷中展开了。寡不敌众的小栋和那几个哥们被早就埋伏好的对手围攻起来，身中数下的小栋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拼命地往前跑，他知道，若是自己不赶快逃，在这儿丧命是完全有可能的。
鲜血从头上手臂上，乃至全身到处都渗了出来，白色的T恤被染成了鲜红。他忍着剧痛，就那样拼命地朝前跑啊跑啊，最后终于无力地倒在了一条公路旁的绿化带中。幸运的是，他终究逃过了对方的追击。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从绿化带中爬出来，浑身上下的伤，使他所爬过的地方都有一片很明显的血迹。他满头的汗水和鲜血汇聚在一起，在疼痛中再次倒了下去。
远处隐约传来一阵灯光，照得小栋的眼睛发痛，然后他听到了汽车的声音，他开始害怕，以为又是那些人追来了，但他已经无能为力，现在的他是怎么也不可能站起来再跑的了。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他听到一个很沉稳很富有磁性的男人声音，“坚持，孩子，要坚持，我会救你的！”……
有的时候，有的东西，你不知道是一种怎么样的力量在催使自己，让它们莫名地滋长起来。这个看似规律的世界根本不足以让一个人完全沉浸在一种状态中永远无法自拔，幸福也好苦难也好，所有的一切，降临到你的身上，除了逆来顺受之外，别无他法。
在睡梦中，仿佛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声音，那样熟悉，那样温和，是心在唱歌吗，他在问，是什么在用尽全力打开我的心门，我没有脆弱过，为什么会感动，为什么会流泪？
在那微弱的眼神中，只有一个门，还有一双穿着黑色老式布鞋的脚来来回回地走着。
“没事了，孩子，你醒了！”
意识变得清晰，他看到一张黑黑圆圆的脸，皱纹和胡须整齐地排列在那张脸上，小小的眼睛中迸射出坚定而怜悯的目光让他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你是谁，这是哪儿……”他的声音还有些许微弱，但他迫不及待地想从床上坐起来。那个穿着布鞋的中年人立刻过来阻止了他。
“你受了很多伤，孩子，这里是医院你安全了，那些伤害你的人不会再来了！”两只大手轻轻放在了小栋的肩膀上，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亲切，还是感动，或许囊括了这所有的一切，他呆呆地望着那个穿着布鞋的男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别担心了孩子，你的父母呢，告诉我他们的电话，我马上联系他们过来看你。”
听到那两个字，小栋立刻又恢复了那之前的脸色，他二话不说，用力推开那个好心的中年人，开始拔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头。
“你干什么，这孩子怎么说不听，你要对你自己负责知道吗？”中年人急切中无意的一句话竟和老曹曾经说过的一样，小栋再次僵住了。
“我父母都不在了，我是一个人。”他有絮不乱的说，“谢谢您救了我，但我必须得走了！”他从病床旁的椅子上找出自己的衣服，从衣兜里拿出几百块前，递到那个中年人面前：“就只有这些了，如果不够我以后会还您的，谢谢您！”
“不够，不够！”中年男人叫道。
“什么？”
“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父母。”中年人感慨地说，“听叔叔的话，在这里先把伤养好，其他什么也别管，你是在上学还是在工作了，要请假的话叔叔可以帮你，但身体上的伤千万耽搁不得！”
“我说了，不需要！”这个倔强的小栋果然还是没有被好心的男人劝住，他拖着左摇右晃的身体走出病房，那个男人依然没有放弃，跟在他的身后，一把抓住了他。
“无论怎么样，你必须回去躺着！”
“拍—”桀骜不驯的小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个人再次推开，却无意地把他推到了墙角，男人的头被门框狠狠的碰了一下。那一刹那，小栋有一丝的后悔，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带着无比歉疚的目光再看了看那个男人，心一横冲了出去。
这一回，那个人再也没有追过来。
他回到了那个他认为他应该回去的地方，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酒吧的人已经人去楼空了，剩下的只有一片的狼籍，警察已经赶了过来，并将这里围起了一条长长的警戒线。很明显，这里也恶斗过。
小栋的第一反映就是跑，他转回头，却看到背后有一双犀利的眼神正在注视着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老曹。
“你站住！”老曹朝他叫道。他并没有理睬，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开了，可毕竟身上有伤，跑也跑不了多远，老曹也在往这边追过来，而就在这时，他看到前方停着一辆青绿色的出租车，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快，开走！”他叫着，却突然看到坐在旁边的司机正是那个救他的穿着布鞋的中年人。
“是你？”他诧异地问。
“我还是放心不下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司机认真地问道。小栋还来不及回答，他看到警官老曹正朝这边走来，那一刻，他突然做了一件让人震惊的事。
他转过身，抱住那个司机的头，朝着他的嘴唇深深吻了下去。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做的意义，当他再次抬起头，看到那个中年人满脸写满了诧异与惊讶。
“求你，快开车，拜托了，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小栋乞求着。
中年司机回过神来，有那么几秒，他的手在颤抖，只见他慢慢发动了汽车，转着方向盘，将出租车开离了这条小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在三环路郊外的一个稻田边熄下火来。今夜的星空璀璨，而这四周一片静谧，只听的见远处的虫叫，还有河流的声音。一切好像终于平静了。
两个人默默地坐了许久，没有一句话。小栋慢满抬起头，听到那个中年男人沉重的喘息声。
“没事了，谢谢你！”他对着惊魂未定的出租车师傅说道。
中年人深吸了一口冷气，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你…刚才……”
话还没说完，小栋再一次抱住了那个男人，将自己的嘴唇再次贴到了他的嘴上。
“不关你的事，都是我自愿的！”小栋抬起头，神情坚毅而肯定。
“你没事吧，喝点水！”他拿出矿泉水，小栋接过瓶子猛地往嘴里倒。
“你放心，叔叔会对你负责，对不起！”
“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你负什么责！”小栋怒气冲冲地叫道，“是我自愿的，自愿的，好吗？”可说是自愿，就连他自己也还在迷惘中。
老司机不再说什么，他慢慢扶起小栋，走上车发动了引擎。
“去哪儿？”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放心吧孩子，叔叔保证不会害你的！”
小栋望着他，从来不相信任何人的他，此刻却显得异常的平静，他看着老司机那穿着布鞋的脚踩动了油门，看着身边的景物开始慢慢倒退，却看不到自己走上了一条永远都不可能回头的路……
[15]第十五章
  老司机将小栋带回了自己的家，而他的家，是一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三口之家。顺着那老旧的楼梯爬到三楼，老司机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生锈的防盗门。这个时候，首先传来的，是一个温和而动听的女人声音。
“老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又是帮别人顶班吗，我说你也是的，孩子马上考高中了，你就不能多关心关心？”
从内屋走出来一个女人，披散着的头发湿湿的还在滴水，她只穿了件睡衣，很明显是刚从浴室里走出来，当她看到自己的男人带着一个年轻的孩子时，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情。
“这孩子是谁呀？”女人轻轻地问了句。
“这孩子挺可怜的，父母都不在了，一个人在这里打工，我在路上碰到他被一些坏人追赶，弄得遍体鳞伤，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他带了回来，老婆子你不会介意的吧？”说着这个被女人亲切地称做老谢的男人傻傻地笑了笑。
“真是造孽，看他被吓的。”女人轻轻地走到小栋面前，“看不出来老头子还知道做好事，值得表扬。”说着，立即拉着小栋的手往屋里走，让他在沙发上坐下。
“孩子，你多大了啊，怎么会遇到坏人的。”
“我……”
“放心吧，叔叔阿姨都不是坏人，到了这里就安心了，别怕啊，吃饭了吗，阿姨去给你弄点吃的。”
“谢谢，阿姨，我不饿！”
“老婆子我饿了，给小栋也弄点东西吃吧。”老谢坐了过来，“他很久都没有吃东西了。”
“你叫小栋啊？”女人的眼里充满了无限的怜悯，“真可怜，都说了到了这儿什么都别想了，就当是自己家一样，阿姨去给你弄点吃的，你好好休息一下！”说完她轻轻地摸了摸小栋的头朝厨房走去了。小栋当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种温馨和亲切让他的眼泪顿时间开始在眼眶里打起滚来。老谢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注视着老谢那和蔼而慈祥的面庞，不由得感到自己身上充满了力量，一种新生的力量，仿佛感到自己从那无限的阴霾中重新走出来的一般，他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如断线的珠链一样滑过脸庞。
很快，客厅的桌子上便摆满了一些简单的菜肴，有稀饭，还有面粉炸的油饼，炒了一大盘的花生米，还有一些烂肉粉丝和咸菜。虽说是简单，但味道并不比很多高档的菜品差，很久没有吃东西的小栋饿得头眼发昏，夹了一个大饼，和着稀饭狼吞虎咽起来。他甚至感觉到这是他来到这个城市三年以来吃到的最香的饭菜了。
看到小栋那副样子，女人心痛地皱了皱眉，说道：“小栋乖，慢慢吃，还多，吃完了阿姨再给你添。”
“谢谢你，老婆子！”老谢坐在一庞发自内心的说。
“谢我做什么，就只准你做好人啊。这孩子看着真叫人心痛。”女人边说边从柜子里盛了半盅自家泡的白酒老白干拿到老谢面前，“今天你是英雄，我还真没看出咱当家的还会有这分心，所以今天破例让你喝一口，算是奖励了。”
“嘿嘿，还是老婆最懂我！”老谢高兴地合不拢嘴，一边泯了一口酒，一边拍着小栋的背，因为他实在是吃的太快了，他怕小栋噎着。
“别光顾着喝酒，你也吃点东西。”女人不住地往老谢和小栋碗里夹菜，此刻，这一切看起来仿佛就如一副和谐而美好的画卷一样。
吃饱喝足，小栋和老谢坐在沙发上，老谢的爱人把老谢的拖鞋拿到他跟前，轻轻地为他脱下那双布鞋，穿上拖鞋。他们之间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理所当然，那么和睦相亲，有那么一瞬间，小栋看在眼里，心里却有一种很闷很苦恼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呆呆着望着老谢的脚，眼神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愤怒。
老谢有一个在上初中三年级的女儿，她晚自习回到家看到多了一个帅帅的大哥哥，别提有多兴奋了，可她不得不被父母催促着回自己的房间复习功课准备迎接升学考试了。
由于这个家里只有两张床，按照老谢爱人的分配，老谢和小栋睡在他们的房间里，而她自己则只好和在女儿的房间里挤一挤，这个好心的女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正在将自己最爱的男人推向一个她完全预料不到的“情敌”身边。
夜深了，躺在床上的小栋和老谢都没有睡去，他们平静地躺在对方的旁边，而小栋的心里还回荡着那个女人对救他的这个老司机的片片温存，这使得他心里杂乱如麻，怎么样也安定不下来。而这个时候，老谢说话了。
“小栋，你还没有睡是吗？”
“怎么了？”
“没什么，叔叔想和你说说话，当然你不愿意的话，就早些睡了吧。”
“你说吧。”
老司机想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了：“我以前听说过，男人跟男人的事，他们叫那同性恋，你……”
“没错，我是！”小栋还没等老谢说完便开口了，“我不仅是，而且还是一个专门以满足这样的男人而做那事为工作的MB。”
“MB？”男人有些不解。
“就是卖的。”小栋的回答很直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对眼前这个对他这么好的人隐瞒什么，“你对我这么好，值得吗？”
男人沉默了，但片刻之后，小栋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这都是不公平的命哪！”老谢感慨地说。在他的心里，或许，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情感在被这个孩子解放之后，他深怀感激，一向做事果断的他，即使是在现在，也没有一丝的迷惘与犹豫。
“值得，绝对值得！”老司机坚定地说，“缘分让我们相遇，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的迫害了，孩子，再也没有人逼你干你不喜欢干的事了。”
“可是我已经不能回头了叔叔！”小栋的眼泪顺着侧面流到枕头上，“我不知道还怎么为自己负责，我做过太多太多的错事，我不能了！”
“别说了小栋！过去的事就都让它过去吧，现在好好的过好自己以后的生活，答应叔叔，好吗？”老谢用自己粗糙的手抹去小栋脸上湿润的泪水。透过窗外明亮的月光，这个年轻的孩子专注地望着他，轻轻地说了声：“嗯！”
[16]第十六章
  在这座看起来随时都像是会让自己窒息的城市，总是将自己用冷漠与无情包裹起来以保护自己的小栋，当真实的感情真正降临到他的身边，这个孩子终究还是无法抵挡地着了魔。那个影子，仿佛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颜色，他多想和这个中年男人的心彻底地融为一体，尽管他还在质疑真正的幸福是不可能有他的份，但是，这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情却已渐渐将他所有的执着化为不复存在的烟云。
他从来没有那么认真过，他总是很听老谢的话，在老谢的帮助与安排下，他安分地在一家饭馆里当小工，负责饭馆里洗碗端盘等零杂的活儿，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五百多块的工资收入，虽然很累，但是每天老谢总会抽出时间来看看他，这仿佛是他用来化解所有疲惫的灵药，老谢会在有空的时候带他出去走走，他们总会相约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双双来到公园里，看看风景，说说心里的话。两颗炙热的心交织在一起，却都再也找不到一个连接点，将自己完全给另一个人，尽管这是他们都渴望的，但伦理与恐惧束缚着老谢，他想的更多的是，不想因为自己而害了这个孩子，而实际上呢，他错了，彻底的错了。
老曹还是找了过来，几乎没有他做不到的事。站在门口注视着正在专心致志打扫着刚走的客人留下来的餐具的小栋，他有那么几丝震惊，直到老板娘走过来招呼他小栋这才抬起头看到了他。
“哟，警官，吃点什么？”老板娘热情地招呼老曹，老曹的脸从来一般都是威严而肃穆的，他只淡淡地说了句：“我来找人的。”然后走到小栋面前。
小饭馆后面有一个狭窄的小院落，是用来堆放杂物的。确定没有任何人会打扰他们的谈话之后，老曹轻轻地弯下头，看了看小栋的脸说，
“你长胖了！”
“呵呵，是吗？”小栋显得有些紧张，两只手紧握着拳头，手心里全是汗。
“我想知道的是，你和出租车公司的谢大全是什么关系？”老曹并没有因为小栋显得紧张而放弃问他他想知道的问题。
小栋用犀利的眼神注视着老曹，仿佛就像在看一个侵略者一样，目光中充满了防备。但他知道，老曹对他的了解不亚于别的任何人，他开始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方面，他不希望老曹知道他更多的事，另一方面，他更不想老谢因为他蒙受到任何的伤害。
“不关你的事！”他狠狠地说。在小栋的意识中，只有变得更狠才能捍卫自己的权利，即使在警察面前也一样。
老曹似乎早以预料到会是这样，他依旧很有耐心地看着小栋，不慌不忙地点起烟抽起来。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知道，迟早的事，我只是想提醒你，在这个社会中有很多事，有的是该干的，而有的，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干的。”
“我没有做错什么，你凭什么来教训我！”小栋满身的刺在此刻突然重新竖立起来，对着老曹豪不留情地说，“即使警察也不能什么事都管吧，曹警官，您老若是看我不顺眼，大不了可以直说，以你的权利要对我们这样一个小百姓怎么样我看也不是啥难事，何苦要兜这么多圈子，真让我受宠若惊啊。”
老曹的手中的烟头在半空中停留了一阵，突然猛地被他用力地扔到地上，他的脸上已经青筋暴露，他生气的时候是很吓人的，这一点小栋是完全认同的。
“你他妈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烂事，你在BATH吧做MB，参加聚众斗殴，什么坏事没干过，我只是不想说，给你小子台阶下。现在，我绝对不可能让你再去做伤害别人利益的事，这不只因为我是一个警察，更多的是为了你，你这个浑小子你明白不明白你？！”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不用你说！”小栋恐怕是如今唯一一个敢跟老曹对吼的人，“这一切都是你们这些自称好人的人害的，到现在，我并没有要埋怨报复什么了，我只想好好的过，为什么这都不行，自称捍卫人民利益的你为什么就只会对我那么残忍，为什么！？”
“闭嘴！”老曹的手很重，一耳光打到小栋的脸上时，他头一甩，再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头晕眼花，而且还流着鼻血了。老曹并没有因此罢休，依旧站在自己认定事实上，对小栋说：“在我的眼皮下，没有人可以干任何坏的勾当，特别是你，何栋！”说完，他转身离去。
“你永远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感情！”小栋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鼻子，委屈地蹲在地上，轻轻地重复着这句话。
[17]第十七章
  还是在黄昏的时候，老谢交了车，来到小栋所在的饭馆，却看到一张令他心痛的，绝望的脸。
“孩子，你怎么了？”老谢坐到他身旁，关心地问。小栋什么也没说，只是勉强地支撑着笑了笑，然后解开系在腰间的围裙，脱下工作服，拉起老谢的手，“谢叔，我想和你出去走走。”
“傻孩子，叔叔这就带你去走走！”老谢温和地笑着，紧紧地拉着小栋的手，双双消失在别人的视线中。
黄昏下的枫树林显得那么美丽，一片片的红色，很有节奏的拼凑在一起，地面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有风的时候，像是顽皮的孩子一样的枫叶，会没有目的的飘来飘去，婆娑的声音像美妙的旋律一般，将这整个世界的嘈杂掩埋。他多希望，这平静的世界，和老谢慢慢走着，就是他的永远。
四下无人，只有风的声音在他们耳旁，老谢的身子有些发福，还是那双黑色的布鞋，走在绯红的枫叶铺满的地上，看起来是那么美妙，那么和谐。
两个人靠着一颗大杆的树下坐了下来，老谢慢慢地点起烟头，烟雾飘到小栋的脸上，清香而又令人浮想联翩。
“我从来不知道，活着可以有这么快乐的时候！”小栋若有所思地说，“我好想可以就这样，永远就这样和您呆在一起。”
“傻孩子，你还会有更美好的人生，我一个老头了，有什么好的！”老谢虽然这么说，但其实自己也感觉到了，和小栋在一起的日子里，生命中所有的事物仿佛都变的活跃起来，仿佛有了一种力量，有了一种盼头，让已年近五旬的他又找回了年轻时的感觉，又找回了那种最原始的冲动与向往，那种感觉，他深深地知道，自己已经不能自拔了。而当回归现实的时候，他也总能理智的告诉自己，不可以那么自私的对一个孩子，他还仅仅只是一个孩子罢了。一切的一切，或许都只是他一时惘然所导致的，他应该要有更幸福的未来。
而小栋的心，他不明白，他的幸福已经永远定格在自己这个穿着布鞋的圆圆胖胖的老头身上了。
小栋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自己的心意，在他眼里，老谢的话永远都是最平凡最真实的真理，即使他再怎么不愿意，他也要欣然接受。但，他依旧还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无限的痛苦。
“您可以抱抱我吗？”小栋渴望地看着老谢，老谢也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将自己还有些颤抖的双臂张开，而小栋立刻带着无限的感动扑了过去。
靠在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的肩膀上，他的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虽然只是简单的拥抱，比起自己曾经任性的举动根本不算什么，但此刻，他却真正真正地感受到了那种源自灵魂的快慰与幸福。
“您喜欢我吗，我要您说实话！”
“孩子，我当然……”
“我说的是爱，您爱我吗？”
“我……”
两个人就那么抱着，依旧还是沉默，小栋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他要的答案，他多想现在还能有当初那样的勇气，在老谢面前，做他想做的任何事。可现在他完全做不到了，他已经渐渐明白，真正的爱不是自己单纯地眷恋着一个人，放肆地从他身上索取激情与满足。对于老谢，他更想要的，是发自老谢内心真实的渴望与关怀，这个信号没有从老谢身上传达到他心里，尽管只是想亲亲他的脸，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奢望。现在能这么抱在一起，他已经感动地天翻地覆了。
“答应我，一定要快乐，一定要幸福，好吗？”小栋抬起头，望着老谢成熟的脸。老谢这才看到他满眼的泪痕，不知所措地替他擦着眼睛。
“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告诉叔叔好吗？”
“不，没有，我是开心地哭。”小栋说，“我真的没有想到，这辈子还可以遇见您，什么都值了，真的！”
“你怎么那么傻啊，孩子！”老谢心痛的快要哭出来了，他抱着小栋的头，无奈地说，“我一个老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给你承诺什么啊，孩子，我也不敢，真的不敢，原谅叔叔，好吗？”
“我知道的，叔叔，对不起，让你为难！”小栋连连点着头。
“叔叔答应你，快乐幸福，你同样也要答应叔叔，好吗？”
“嗯！”孩子充满感激地望着中年男人。他轻轻地低下头，对着老谢穿在脚上的布鞋吻了下去，那一吻，那一刻，两个人的心紧紧地连在了一起。小栋慢慢地从自己背着的包里取出一双崭新的布鞋，跟老谢脚上穿的样式一模一样。他一只一只脱下老谢穿旧的布鞋，再把新鞋一只一只为他穿上，这一切，老谢看在眼里，无尽的感动在心里，他纵横的老泪在好多年之后第一次流了下来。
然而，没有什么比现实更残酷。
第二天，小栋悄悄的收拾好行李，其实也没什么行李，一个挎包，里面装着老谢穿过的旧布鞋。上面还有他脚上轻轻的味道，那是他最爱的人身上的味道，小栋无比眷恋的味道。
火车站人山人海，人人都在忙着为自己的下一站奔波，而小栋呢，他的下一站在哪里。售票窗口排着长龙，小栋从来没有这么平静地等待着，等待着离去，等待着遗忘。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向他走近。
[18]第十八章
  “哟，这么急是去哪里呀！”带着讽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栋慢慢回过头，看到一张狰狞的脸。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第一次带给他恐惧的男人，那个被他打过的公园保安。小栋的心跳的很快，但脸上依旧还是保持着沉着与冷静，他淡淡地一笑，说道：“看门狗没有看门，怎么还有心思来火车站转？”
“你这个婊子，到现在还敢这么跟你大爷说话！”男人恶狠狠的说，“也是败你所赐，我毕竟是一个大人了，也不想跟你这个小屁孩多纠缠，既然今天老天让我们在这里相遇，看样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就对不起他老人家了。”
“好啊，看看是谁给谁颜色！”小栋表面上装的很沉着，但内心已经完全被恐惧占据，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跟他硬拼他是一点好处都捞不到的。他下意识地望了望售票厅旁边的警务室，他深深地知道，现在可以救他的，或许就只有那儿了。
男人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并露出邪恶的笑：“走吧，我们去外边谈谈？”
“好啊！”小栋微微一笑，突然猛地甩开那个人的手，疾速的朝那边的警务室跑去。而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么顺利，他感到身后被猛的踢了一脚，然后迅速倒在了地上。立刻，四周立刻传来阵阵尖叫和惊呼声。而在附近巡逻的警察也看到了这边的异常，正快步地望这边跑来。
那个被愤怒与仇恨冲昏了头的男人，竟然猛地抓起小栋的头发，将他的头提了起来，用尽最大的力气狠狠地往硬实的水泥地面上摔去。顿时，小栋的头上鲜血四溢，他的意识模糊起来，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
……
故事到了这里，我无法不让自己沉浸在震惊与同情之中。看着小栋时而淡漠又时而怅然的神色，我已经不再忍心让他说下去了。但我深深地知道，他和老谢到此并没有画上句号，而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小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笑嘻嘻地说：“下次，下次再继续讲故事。你回去晚了曹所长不会给你什么好果子吃，呵呵，我了解他。”
只是他随口的一句“了解他”，却又让我陷入了无尽的思绪中，到底老曹，小栋，还有那个老谢之间，究竟还有着怎么样的一段往事，我一无所知，我带着疑惑与惘然慢慢地送小栋上了公交车。我突然想起他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我没有家！”那么，他会去到哪里呢。这个漫长的故事，我并非主角，但我却无法抗拒地被深深地吸引了，仅仅是因为那个故事牵扯到一个我在乎的人罢了吗？
我漫不经心地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那个“家”，站在门口，我开始深思起来，我和老曹到了现在这一步，好像一切都是在不经意之间，任由着自己内心最原始的渴望主宰了一切，可是对于那个老警察，我究竟了解多少呢，我不希望自己只是为了和他在一起而在一起，那样我会觉得自己真的很失败，充满了迷惑与自责。我好害怕，自己终究也会成为这些世俗不容的脆弱的感情世界中的一个小小的牺牲品，我更害怕，自己终究还是老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门没有关，我轻轻地推开走进去。他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我一声不响的走进来结果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跑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他眼睛盯着电视，也不看我一眼地说。
“我…在外面跟同学玩,今天不是周末嘛.”我下意识地对他撒了谎，因为我压根儿就不想让他知道我去见小栋了。
只见他慢慢地转过头，用那常见的犀利目光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千万不要对一个干了几十年警察的人说慌。”我心一惊，无言地站在一庞，他真的太厉害了，厉害到了可怕的程度，在他面前，我究竟还能算计什么呢，或者只能是被他算计的份？
“你又去见那个何栋了是不是？”
“是又怎么了？”
“我说过了不准！”
“我又不是你派出所的下属，凭什么不准？”
“我说不准就不准！”我料到他会吼起来，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声音比我想像的要大。
“炸药包老头！”我顿时火冒地叫道，“是不是非要人人都按照你说的做你就爽了，你以为你是上帝呀？”
“何栋又给你说了什么？”他朝我走过来，站到我面前，我的眼睛只看的到他的下巴，他好像要狠狠的把我给压下去似的，我往后退了几步，有点害怕地看了看身后的防盗门。我深觉得在这样一个炸药包身边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还好门没关，呆会冲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我鼓足了勇气说道，
“你害怕了呀？”
“害怕你个头，他那些都是他自找的，你知道不知道，我不希望你也变成那样！”他突然说。这句话终于让我找回了信心，看样子做了几十年的警察也不是无敌的，他根本不知道小栋并没有把所有的都告诉我，看样子我或许可以从他口里得到些什么。
“你觉得你一点责任都没有？”我慌慌地问，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存在，可我还是问了。可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沉默了，半天才说了句：“这不是你应该管的，马上要考英语四级了，你复习好了么？”
“少来岔开话题。”看样子我找对了突破口了，“我真的好失望，为什么你要那样？”
“我哪样了？”他不解地看着我，“你觉得我应该哪样？”
“我觉得你应该小声点！没人跟你吵架啊！”我转过头，按照刚才的计划，我要跑出去了。现在我已经把脸拉下来了，虽然内心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愤怒，但是面子还是得要的。我知道我会被他拉回去，果然，我刚要走到门口就被他死死的拽住了。
“想往哪跑，告诉你，周末这两天哪都不许去，乖乖地给我呆在家里！”
“放手，啊，好痛！”他每次这样抓住我的时候总是把我的手腕反转了三百六十度，痛的要命，可能是因为职业习惯的原因吧。
“听见没有，哪都不许去，呆在家里！”
“听……听见了……！”我虽然很不满，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打不过他是事实，此人只能智取，但是他的智商似乎也不低，我想我碰到了一个棘手的家伙了。
“要是英语四级没考过，你小子就完了！”他终于松开我的手，然后一脚把门给踢上，“冰箱里有饭菜，自己去热热！”没想到，他依旧还记得我没有吃饭。
在他的暴力之后再度感受到他的温存，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我又一次陷入沉思，老曹啊老曹，你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19]第十九章
  在那思绪飘飞的季节里，容颜在灿烂中找寻感伤，若是一张无暇的白纸，还有什么豪言壮语能捍卫灵魂。
是英语四级吗，我只知道，如果这次考不过，老曹一定会很生气，我当然不是怕他的脾气，无论如何他暴躁，我都完全明白，并且是带着感动领悟到，老曹所想的就是想方设法地让我好，无以伦比的好。
但我还是在感动中恐惧，恐惧他失望的眼神，恐惧他无奈的脸色，恐惧他会觉得是因为自己而导致了一切一切的不应该，恐惧他发狂地告诉自己不能害了这个孩子。
很久没有这样复杂的心理了，至少不会再让自己觉得空虚。有一个人可以担心，有一个人可以害怕的感觉，真好。
我到处找那张况黎给的英语四级答案，虽然不能肯定那百分之百的是真正的试题答案，但是至少可以给我一个安慰吧，毕竟这次考试要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我记得我是放在这个抽屉里的，可怎么也找不着。该不是会被老曹发现了吧，可依我的经验来看，若是被他发现了他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但是，他做事的风格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猜的到的，就连我也是很迷糊的。我觉得我有必要去他的书房里找一下。
可这里除了一大堆文件还是一大堆文件，我甚至翻便了他常穿的衣服口袋，仍然一无所获，正当我准备离开书房的时候，一份压在老曹警帽下的文件上的几个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关于王震明……”
王震明？我父亲的名字，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慢慢拿开老曹的警帽，赫然出现在我面前的几个字将我完全震惊了
“关于王震明贪污受贿的相关资料整合集”
有那么几秒，我觉得这一定是个玩笑，要么就是我在做梦。可这种东西明明就在我眼前，我猛然觉得嗓子有点干涩，心跳也骤然加速跳动起来，我感到脸上阵阵地发烫，顾不了太多，我抓起那本东西翻阅起来……
老曹下午回到家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我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的口信，他先是很生气地到处寻找，打我的电话时我也已经关机了，因为那个时候我正在飞机上。正当他怒火冲天准备要想什么惩罚我的办法时，他发现了那个放在他书桌上的文件，细心的老曹看出来了，那个东西的位置被移动过，刹那间，他明白了。他急地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后悔地叹息道：“天哪，我这个老糊涂，怎么把这个东西放在这儿，真他妈该死……他一定是看到了……”
下了飞机我就以最快的速度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家门。当我拿出钥匙打开防盗门后，首先映入眼帘便是一片狼籍的整个屋子，茶几上到处是烟头和啤酒罐，沙发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脏衣服，我连鞋子也没换直接冲上二楼，我的房间依旧还是那样，但是当我走到书房门前时，我看到了他，我的父亲。
只见他双目无神地坐在窗边，窗户没有关，风吹进来，窗帘在一旁摇摆，还有四周本应该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书籍等已经散落在地板上，窗台上，书桌上也堆放的到处都是，风吹地它们沙沙作响。而老爸，就那样一直坐着，没精打采地坐着，好像早已经忘记了身边的一切，甚至都没有察觉到我回来了。
早就预感到了很不妙的我，此时此刻内心无比沉痛。但我到现在都还不愿意相信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的双手在发抖，我慢慢走进书房里，轻轻叫一声：“爸爸。”
父亲慢慢抬起头，露出额头上那驳的皱纹，才数月未见，他的仿佛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似的，突然发觉他的白发越来越多了，长长地盖住了他的眼睛，他穿着西服，领带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只剩下一件外套披在肩上，裤子上也满是灰尘，而且光着脚连鞋都没穿。那一刻，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我猛地扑上去，倒在父亲的怀抱里哭闹起来。
“爸，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告诉我啊，到底怎么了？！”
父亲好像是过了很久才意识到我的存在一样，他紧紧地抱着我，跟着我一起哭了起来，甚至声音比我还要大。当时，我说不清楚那种心里感觉是恐惧还是迷惘，那是从母亲去世以来到现在最令人难受的一次。就那样，抱着父亲，只知道哭罢了。
“子丞，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对不起你啊！”
“爸爸，不会的，爸爸不会的！”
“原谅爸爸好吗，你一定要原谅爸爸！”
“我从来没有怪过您，爸爸，您永远都是我最爱最爱的爸爸！”
“我不是……我不是！！！”
他突然猛地把我推开，那一刹那，我看到了他萎靡的眼眶里含着的泪珠。
“你干吗要回来，你干爹为什么要让你回来，他不是答应过我的吗？！”
我含着委屈的眼泪说道：“为什么要瞒着我，凭什么要他瞒着我，我是您的儿子不是吗？”
“儿子…”他绝望地看着我，“不，我不能！”
“爸爸？”
“别叫我爸爸！你爸爸是曹永文！！！一个刚正不阿的人民警察同志！”
“你在放屁！！！”我不知道突然从哪来的那么大火，或许是跟老曹在一起呆久了耳濡目染，沾染了些他的作风。我朝着父亲大声地吼着，我从来没有那样对他吼过。片刻之后，我意识到自己错了，低下头，轻轻地对他说了句：“对不起，爸爸。”
父亲依旧还是漠然，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好孩子，要听爸爸的话，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或许是上天帮我，让你遇到了你干爹，他真是一个好人，把你交给他，我真的可以安心了！”
“我不要你这么说！”我开始任性地哭闹起来，“爸爸，不准把我给别人，谁都不准把我爸爸夺走！”我眼眶里的泪水不停地涌出来。
“你答应过爸爸的，子丞，好好听干爹的话，他很喜欢你，他会帮爸爸好好照顾你！”
“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爸爸，您根本不知道……我……”我想说，我想把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可我不可能有那个勇气，我不可能告诉他，我和老曹之间，并非父子之情那样而已。但现在的父亲，已经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我又如何能够忍心再给他一刀。
“是他告诉你的吗？”
“不是，我自己无意间看到了他留在桌子上的关于你的那个文件。爸爸，你告诉我，那一切都是真的吗？”
“爸爸对不起你……”
“不会的！！！爸爸，一定还有救的！我不要你有事，我不准你有事！”
“别傻了，听爸爸的话！”
“我不！！！！！！！”我再次吼了起来，“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可以让你有事，知道吗爸爸，我不能失去你，无论怎么样，我不能再失去爸爸了！”
“子丞…….”
“爸爸……”
父子俩再次紧紧相拥起来，那一刻，我不管是出于任性还是幼稚，我已经暗下决心，无论要我怎么样，我都不能让父亲受到任何的伤害。
[20]第二十章
  第二天手机刚一开机，老曹便打了过来。我犹豫了好久才接起来，我以为他又会对我大吵大闹，但实际上他的声音温和多了。
“安全到家了吗，你爸怎么样了？”
“还好……”
“别想太多知道吗，既然你已经回去了就多陪陪父亲，学校里我会去给你请假的。”
“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
“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我爸会怎么样？”
“……”
“你说话啊！！！！”
“知道吗丞儿，作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学会坚强。”
“我不要听这种废话，我要你告诉我，到底会怎么样？！”
“王子丞，你不要这个样子！！！”电话那头，老曹的声音越来越大，“你父亲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你知道吗，有很多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我们只能坦然面对！”
“坦然面对就是瞒着我吗？”我反问道，“等到我爸爸被警察抓了蹲在监狱里之后才让我知道吗？！”
“这是你父亲的意愿，他不希望让你看到他这个样子，他太爱你了！”
“你不会了解的，我早早的失去了母亲，我不能再没有爸爸了！”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要坚强，孩子。”
“我不能没有他！”
还没等老曹说完，我便挂掉了电话。这个时候，父亲的房里已经没有人了，我急地跺了跺脚，一直骂着自己为什么要睡着，此时已经过了中午，我打了父亲的电话，才发现他手机压根就没有带上，而就在客厅的沙发上。我无力地坐在地板上，苦苦思索着他会去哪里。我故作坚强地让自己理智理智再理智，我知道此刻无论怎么样，都不可以被任何的心理压力打倒。突然，我想到了一个父亲很有可能会去的地方……
已经是快到秋天了，天气也在慢慢转凉。我的家乡在一座不算大，却很有底蕴的文化城市，以名胜古迹旅游业发展起来的这个地方，无论走到哪儿，街道都是很干净的，道路的两旁长满了高大的梧桐树，这个时候，梧桐树叶已经开始泛黄，风会在不经意间从远处吹过，无论在哪个角落总能依稀看到几片在空气中飘荡的树叶。走在漫长的小道上，我的心也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深深的荒凉。如果上帝真的存在，我突然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不公平？！
父亲果然在那里，在妈妈墓碑前。我远远地就看到了他的身影，他只穿了一件淡薄的衬衣，站在那儿像木头一样一动也不动。
今天的墓园显得特别的清静，仿佛是故意要为我们营造这样一种苍凉而落寞的气氛。我慢慢从那一排排逝者的墓碑前走过，生命真的如天空中的繁星那样吗，在任何不经意的时候悄然陨落，或者活着就只是为了等待那一幕罢了吗？
母亲的突然离去仿佛又历历在目了，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坚强的父亲流泪，我们像不可分离的个体，紧紧依偎在一起，我一边大声抽泣着，一面感受着父亲湿润的泪珠默默地滴在我的脸上。
现在，他又哭了。这些天我看到了太多父亲的眼泪。他想倾诉什么，却又无能为力，看着父亲，那作为自己自始自终最顽强最坚固的依赖，真如一座大山一般，现在却要无声地崩溃似的，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要怎么样去面对了。
我走到他面前，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漠然地紧紧抱在一起，哭着。
“我对不起，阿惠。”父亲对着妈妈的墓碑哽咽着说，“我只是想为我们的孩子多做一些，我错了吗？”
“爸爸，你没有错，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对的！”
“孩子，听爸爸的话好吗，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被困难压倒，任何困难。总有一天，爸爸会不在的，你可以做到坚强吗？”
“我会，爸爸，我一定会！”我擦干眼泪，望着他，“爸爸也不会有事的，爸爸永远都会在我身边！”
“你越是这样说，爸爸就越心痛。子丞，你不再是一个孩子了！”
“是的，我不在是一个孩子了，所以我要竭尽我的力量，帮爸爸，也帮我自己。”我说，“趁现在，爸爸，出国吧！”
“你在说什么？！”
“我说，走吧！”我的样子很坚决，“我们一起走，这样的事太多了不是吗，你只不过是运气不好，爸爸，我们不可以这样任命运摆布！”
听了我的话，父亲的脸色很沉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说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想，爸爸错的难道还不够吗？”
“这个世界本来对错就没有完全的定论，爸爸，你没错，我也没错，好吗？我们逃离这个错误的地方，我们逃离这个错误的世界！”
“不可以这么想！”爸爸紧紧抓住我的肩膀，“王子丞，你不可以有这样的思想，爸爸是错了就是错了，你更不可以有那种想法！”
“错了？”我疑惑地望着他，“你想残忍地夺走我的父爱吗爸爸？这难道就是对的？”
“拍—”父亲突然的一巴掌打到我的脸颊上，他几乎像是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这样突然打我，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很后悔，从小到大，他从来从来就没有对我说过任何狠话，更别提动手打我了。
“对…”他刚要说什么。而我已经含着委屈的泪水飞快地跑出了他的视线。
“对不起……”父亲看着我远去的背影，竟然默默地跪了下去。“老天爷，救救我的孩子吧！！！！！！”
天黑了，我一个人坐在路旁的公共休息椅上，我觉得这段时间，好多好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一齐向我袭来，我在凌乱的思绪中找不到自我，回不到从前了。老曹的出现，还有小栋，但现在看来，这些都不算什么了，就连父亲那个清晰高大的影子也在日渐模糊，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我站起来，继续漫无止境地往前走着。突然觉得霓虹灯的光芒是那样苍白无力，以至我连自己都看不清了。
我蹲在嘉陵江边，无助地大声哭泣起来。江水滔滔的声音足以掩埋一切，包括我的脆弱。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感到有一双有力的手轻轻放在了我的双肩上。我缓缓抬起头，是那熟悉的微笑，慈祥而和蔼。
我扑进他的怀里，这个突然闯入我生活的男人，见证了我这次生命最大转折的男人——老曹。
“乖了，别哭了，不是还有这个爸爸在吗！”一向严肃谨慎的他此刻突然显得那么平易近人，虽然我难以分辨究竟哪一种状态下的他才是真实的他，但此刻我只知道我好需他的安慰。
“他不要我了！”我哽咽着说。
“不会的，爸爸不会不要你的！”
“他还打我……”
“你肯定惹他生气了。”老曹抱着我坐到路边的椅子上，“听爸爸的话，要勇敢，好不好？”
“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啊？”
“其实，你爸有多在乎你你知道吗？”老曹说，“从那天认你这个干儿子起，他就把这些事全告诉我了，我帮他想过很多办法。但是，法律是没有办法抗拒的。而他最担心的，还是你呀，王子丞！他想方设法地让我一定要瞒着你，想方设法地要我好好照顾你，当然这其实他不说我也会的。但是你要体谅你父亲的一片苦心啊！”
我的眼泪刷刷不停地往外流着，我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你迟早都会知道的，我早就告诉过老王。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孩子，就要学会坚强地去面对，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一帆风顺的。只有经历过磨难，才会懂得幸福到底是什么味道啊！”
“这一切……”我吞吞吐吐地说，“太突然了，我……”
“我知道你可能暂时还不能接受，但是要知道，还有我这个爸爸在，我爱你不亚于你亲生的父亲，你会信吗？”
“……”
“都会好的，相信我！”老曹说着，再次紧紧把我抱着。一直拍着我的肩膀，安慰着我。穿上警察制服的他跟现在脱下制服的他完全是两个样，但无论是什么时候，我总是注定会被他所说复，所打败。
[21]第二十一章
  当我和老曹一起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已经看到有几个穿着跟老曹平时穿的一样警服的警察站在那儿了，没过多久，我便看到父亲被另外几个警察带着出来了，他的双手被手铐拷着，尽管他极力把双手往下压不想让我看见，但我还是看到了。
“爸爸……”我叫了一声。
父亲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对我微微笑了笑。当他走到老曹面前的时候，突然双膝朝着老曹跪了下来。
老曹急忙蹲下身扶他，但他怎么也不肯起来。
“曹哥，千言万语，做兄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谢谢你，儿子拜托你了，我这个失败的父亲，无以为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认了这个儿子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你这样就是看不起我了。”老曹急忙说，“子丞，还站着干什么，来把你爸爸扶起来啊！”
我走到父亲面前，和老曹一起终于把他扶了起来。此时，父亲的眼里已经满是泪光。
“子丞，千万要听话。不要再像爸爸这样了，知道吗？”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此刻仿佛已经陷入了麻木，我知道一切都没有办法挽回了。我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没有太多的言语，父亲慢慢地被带上了警车。看着车子慢慢从我的视线消失，那一刻，我又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老曹一直拍着我的肩膀，一直安慰着我：“乖，坚强点，听话……”
过了几天，在法院里，父亲的判决下来了，二十年的有期徒刑。当我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立刻就像发了疯似的朝父亲扑过去，当然是被警察拦在了外面。
再次见到父亲的时候已经是在监狱的高墙里了，剔光了头发穿着囚服布鞋的父亲坐在我面前，不禁让我的心纠地阵阵生疼。他倒还是很乐观地对着我微笑。
“没关系，爸爸会好的，二十年也不久，说不定表现好还会减。”我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也是在安慰我。
“爸爸，你放心吧！”老曹早就苦苦教好了我应该说什么话，我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口的，“我会好好听干爹的话，我会好好完成学业，好好生活着，等着你出来……”还没说完，我那不争气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放心吧老王，我给你保证，王子丞我会好好照顾的，你在这里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出来。”老曹边说边轻轻揉着我的后背，但我还是在不停地抽泣。
“嗯……”父亲依旧微笑着，就像老曹说过的，很多无奈的事，除了面对别无他法。
最后，目送父亲走进那扇沉重的铁门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再次扑到老曹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从来不请假的老曹这次破天荒地请了几天假，他一直在这儿陪着我。无论我走到哪里。
故乡的郊外有一片大大的枫叶林，一到秋天，漫山遍野的红色枫叶将整片山林染地通红，地面上也铺着厚厚的一层，走上去会发出“嗤嗤”的声音，就像尘封在记忆里的一段熟悉的旋律。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爱来这儿玩，曾经是父母一起带我来这儿，母亲不在了，便是父亲带我来，每一年都不会少。而现在，秋天还没有完全到来，还没有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深红。
“这儿很漂亮。”老曹边走边说着，他知道我有几天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了，总是在想方设法让我开口。
见我依旧还是默默地漫无止境地走着，老曹停住了脚步。
“丞儿！”他叫住了我，我驻足站在前面，一动也不动。
“老爸累了，休息一会好吗？”他说
我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慢慢靠在路旁的一颗大枫树下坐了下来。老曹也走过来坐到我的身旁。
“喝点水。”他把手上的矿泉水瓶子递给我，“这山还是挺高，爬起来还有点累人。”
我接过矿泉水猛地灌了几口，依旧面无表情地目视着前方。
“英语四级还得考，你说是吧？”老曹突然说道，“别这个样子了，听老爸的话，振作起来，好吗？”
我还是沉默地望着前面。
“你这个样子怎么行，怎么对得起你的父亲。”老曹一直在说话，但我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心情。
“他那么做，即使是错了，也都是为了你，你知道吗？他就是想你过的更好，虽然他的方式不对，而你现在这个样子，他知道了会怎么想啊！”
“你走吧！”我终于开口了，但却是这几个字。
“什么？”老曹诧异地看着我，额头上的皱纹皱成了一堆。
“谢谢你。”我说，“但是，这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的，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平时严肃的表情此时又露了出来。
“你知道我们在一起到底是因为什么，这并不是你要的初衷不是吗？我……我想我没有任何心情再跟谁谈情说爱下去了。”
老曹脸上的青筋暴露，我知道他现在很生气很生气。但片刻之后，他又立刻恢复到了平静。
“我不怪你，你现在的心情我了解。但是，你不再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了，你明白不明白？”
“对不起，请原谅我！”
“我是你爸，现在这是谁也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了！”
“……”我漠然地望着他，“爸爸……”
“不要以为这是说着玩的，虽然我知道，我们走到一起的原因是什么，但那不是最重要的，你应该学会做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无论是那什么爱情也好，父子情也罢，我们已经联系在一起了，现在让我不管你了我怎么做的到，不仅是为了对你父亲的承诺，更是我自己……”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他的意思我都懂，“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但是我不能不管你，不能任由着自己的性子胡闹下去，直到有一天你真正长大了，有能力做出自己的选择，那时便没有人再会强迫你什么了。”
“可是……”
“可是什么，马上停止你那幼稚的想法。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已经认了我这个爹，我也认了你这个儿子，不是哪个想反悔就行的。”
看着老曹坚定的眼神，我知道依他的性子是不可能会改变的。但我的内心依旧感受到了他的那份真诚，我默默地感动着，但却依旧无法在一时半会完全地接受这所有的一切。
我终究还是听了他的，赶了当天最后一班飞机飞回市里，回了那个“家”。
还是像往常一样，吃完老曹做的饭后，我回到房里看书。不管看不看的下去，样子还是要这样做下去。我实在不想让老曹再多操心了。
而这个时候，小栋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这么些天你哪去了，也不见你上网，担心死我了。”
“家里出了点事。”
听到我语气有些低沉，小栋便关心地问起来：“家里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
“以后吧！”
“呃…好吧，我……我……”
他的语气吞吞吐吐的，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了？”
“我有件事想你帮帮忙！”
“什么事？”
“你想听完那个关于我的故事吗，明天我要带你去个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密地干什么，现在就告诉我！”
“不行，你明天必须来，我们还是约在人民公园门口见！”
“我心情不好！”
“我知道，但是这回……你不帮我我就死定了。”
“什么事这么严重？”
“我……我……”
看他又为难起来了，我也懒得追问了，不过他平时很少这样，我想一定是有什么困扰着他。
“好了，我明天尽量。”
“谢谢你，丞哥哥！”
“不用！”
挂断电话，我心里突然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22]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公园门口等着小栋，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比我好，走在路上他一直好像有什么话要给我说，却始终迟疑着。而我也一直因为父亲的事提不起精神来，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傍晚，他接到一个电话以后，才终于向我开口了。
“我可以邀请你去我家作客吗丞哥哥？”他说话的时候几乎没有看我的脸。我觉得很奇怪，这个整天好像无所事事家伙的家会是什么样，我想我是应该了解一下关于他的职业，生活。可现在的我，着实没有太大的兴趣。
我摇了摇头，道：“下次吧。”
“就现在好吗？”他露出恳求的眼神。为什么以前我一直追问了解关于他家在哪里等方面的问题他一直是闪烁其词，而现在忽然那么盛情地邀请我去他家作客。我敢肯定这小子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再加上这家伙今天的表现如此反常，我感觉到他可能是有什么困难解决不了，但我和他也算是感情瞒深厚的密友了，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而且我相信他，一直都很相信，我能从他的内心世界中看出，他一定不是什么坏孩子。如果他真是有什么麻烦，我想我还是该帮帮。
最后我答应了他，我想我也去不了多久，索性也没有打电话告诉老曹。
当下了出租车后，我才发现，小栋将我带到了城东的一片别墅住宅区，我很纳闷地问他：“你真的住在这儿吗？”他只是淡淡地笑着点了点头。走到一栋别墅园林前，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的神色有几许慌张，但片刻之后，他还是很坚定地笑了笑，继续带着我往里面走了。
穿过一大片碧绿的草坪，我们走到了那座看起来很欧式的大建筑前，这里的豪华程度是很少见的，连我以前都从来没有到过这样的地方过。
小栋很熟练地按着门口的密码锁，那扇看起来很壮观的青红色洋木门缓缓打开了。走进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客厅，客厅前面摆着银白色的玻璃茶几和几个大沙发，墙上镶嵌着一个巨大的纯屏液晶电视。另外一边是阳台和过道，有一块很长很长的落地窗帘将其分割开来。后面是上二楼的楼梯，有两边。还没来得及下细的观察，小栋便将我带到沙发旁坐下。
“你先休息一下，我上下楼给你拿点吃的。”
“不用了，小栋。”我有一种很沉闷很压抑的感觉，我小声地问了他一句：“这真的你的房子吗？”
小栋依旧是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说，站起身来往楼上走去。
我一个人呆呆地望着房子里的一切，这个浑身充满了迷的少年究竟想做什么。没过多久，我听到身后传来下楼的脚步声，当我以为是小栋回来了转身望去的时候，却看到了另一个人。我吓地立刻站了起来。
“不用怕，你是小栋的朋友吧？”正向我走来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他穿着一身布衣，脚下套着一双圆口布鞋。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看起来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因为虽然看的出他上了年纪，但他的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痕迹，从左眼一直划到脸颊。他的皮肤很黝黑，光着头，笑的时候，眼睛周围满是鱼尾纹。
“是的，您是？”我很礼貌地对他微笑。
“我是他老爸。”他说着，已经走到我面前了，并开始用一种诡异的目光上下打量起我来。
“他老爸？”我诧异地叫道，“他老爸不是……”无论是他亲生父亲也好还是老谢也好，这个时候都不可能站在我面前的啊。
“呵呵，你会知道的。”他慢慢地坐下来，望着我，“你真的是很帅，很阳光的小伙子。听小栋说你是美院的大学生？”
“是的，我想我很有必要搞清楚有些问题。”我开始告诉自己要沉着冷静，并且理智地面前这一切了。
“什么问题？”
“关于小栋，我记得他说过老爸已经过世了？”
“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并不那么动听，却很爱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说着他抬起脚，把那只穿着布鞋的脚放在茶几上。我不太明白地望了望他。
“这就就是小栋的老爸的有力证据啊，只有对于他喜欢的男人，他才会为他穿上布鞋，他应该告诉过你吧？”
“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恍然似乎明白了一些，眼前这个人既不是他的生父更不是老谢，而是另一个人，但是他对小栋的了解程度一定远远超过我。我也大概明白了这个男人跟小栋的关系。
突然间，我感到对小栋很失望，一直在向我灌输真爱的唯一性的他，现在自己正在背叛他自己所谓的真理，可是今天他带我过来究竟是要说明什么呢？
“你可以叫我老蒋，也可以叫我蒋叔叔，但以后就不一定了。”这个姓蒋的男人说，“我很高兴小栋能把你这样的朋友带回家。”他的脸上泛起一丝阴冷的笑容。说完，他突然将双脚放在我的面前，并且自己蹬下了那双布鞋，露出一双穿着白袜子的脚。味道挺难闻，跟老曹有得一比，但是我却不明白他要干什么。接下来，他又说话了。
“来吧，证明你跟小栋一样！”
“什么跟小栋一样？”
“为我穿上它！”他指了指地上的布鞋，“只有你喜欢的人，才能为他穿上布鞋？”
刹那间，我的怒火便升了起来。我毫不留情地站起来大声说道：“对不起，我好像没有他这样的理论，而且，我好像没有说过你是我喜欢的人！”说完我转身朝门前走去。
“你一定会的，你一定会的！”老蒋还在朝我说着，“你是被选中的人，你走不掉的！”
果然，我刚走到门口，几个穿着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便将我死死地拽住了。
“你们想干吗？！”我知道事情变的不简单起来，“你让小栋出来……”我还没说完，一只大手便伸过来捂住了我的嘴巴。我还在挣扎着，可完全是浪费力气，我被几个人拖着往另后门走去，我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看到小栋正面无表情地站在楼上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看到我被带走后，小栋这才跑下楼来，对着老蒋叫道：“我说过，不能太过分了！”
“过分？！”老蒋白了小栋一眼，“到底是谁过分，这么久了，你的心还是在那个要死不活的司机老头身上，真后悔当初下手太轻了，要不是我大发慈悲，那老头早见阎王去了，你还在我面前装逼？”
“如果他真的被你害死了，我更不会这样苟且活到现在，受尽你的折磨！”
“折磨？！”老蒋气冲冲地站起来几步走到小栋面前抓起他的一只胳臂，“我到底哪点比不上那个活死人？你以为你很伟大吗，那个小伙子那么相信你，你怎么对他的？你放心，我会如你所愿的！”
“你想怎么样？”
“我得不到你的心，我只好让他代替你啊。”
“不要啊！”
“不要，不要就给我乖乖的听话！”
“我听我什么都听，你放了他！”
“怎么现在后悔了，来得及吗？”
“你到底要怎么样！”
老蒋笑着坐回沙发上，抬起脚，“他不干，只有你干了，反正你们中间，必须有一个来为我穿上它。”
“我干！”小栋咬紧牙，蹲到老蒋面前，慢慢地将布鞋一只一只为老蒋穿在脚上。“你最好别打王子丞的主意，他老爸可是派出所所长！”
“你小子有够坏。”老蒋笑着说，“原来是警察条子的货，知道我不敢要是吧？你太小看你老爹我了，这么些年是白过来的吗，我告诉你，你还太嫩了！”……
[23]第二十三章
  他一直没有忘记那个诺言，那个唯一对他来说可以称得上是永恒的诺言。那似乎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一种象征——只有喜欢的人，才会为他穿上布鞋。这背后的故事，是酸还是甜，是苦还是乐。也只有他自己可以体味了。老蒋的存在，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以同样的姿态为他穿上那双在他心目中象征着永恒的布鞋，就是在将自己从永恒中挣脱出来，还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个叫小栋的少年承受着太多太多在他那个年纪看来不应该承受的东西，因此，他才变得或许连他自己也不认得的模样了。
老曹曾说，作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学会坚强。而坚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应该是一种姿态呢，还是发自内心的对任何事物都没有畏惧的态度。当我的意识从迷糊中清醒过来时，看到的不是老曹那张朴实的脸，而是一张狰狞而恐怖的面孔时，我立即迅速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我望着一脸坏笑的老蒋。
“你说呢？”他上下打量起我来，我的眼光也跟随他的目光看到自己身上，原来，我身上只剩下一条内裤了。我立刻抓起被子捂住自己的下体。
“还装纯呢，不知道被老警察搞过多少次了吧？”他的出言不逊令我愤怒无比，但此刻我深知自己已经处在身不由己的境地，当然也不便和他正面冲突。我很畏惧地看着他，问道：“你是到底是谁，小栋呢？”
“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他说的这句话我记得也是老曹以前说过的，无论是老曹还是眼前这个充满绝望的男人老蒋，我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怎么不问你的好兄弟何栋到底要干什么？”
“他要干什么关我什么事？”
“很抱歉，你已经是这场赌局的牺牲品了！”
“呵呵。”我淡淡地笑了起来，此刻，突然发觉在这么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太多，也失去了太多太多的自己，开始对再莫名其妙的东西也能欣然习惯接受了。
“你笑什么？”他诧异地问。
“那是你赢了？我是战利品？”
“不，我输了。或者说，都输了。”
“你们挺有意思的。”
“你也挺有意思的，你知道吗，他得付出代价，那就是你！”
“我一点都不听不懂，但是，我能看的出，你对我没有太大的感觉。你爱的是小栋！”
“凭什么这么肯定，你看，这不硬着吗？”他居然突然掏出那他那根勃起的在我面前晃起来。
“这是假象。”我还是故作镇定地说，尽管他突然露出那个东西着实吓了我一大跳。“仅仅只是有冲动，但这并不是爱。”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是爱，少来了！”他叫道，“今天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老蒋是说到做到的人！”说着，他突然扑到我身上。
那一刹那，我的脑海里闪过一长串老曹的影子，我开始拼命地挣扎，但是他的力气比我想像的还要大很多，一张满是烟草味的嘴在我脸上胡乱地亲吻起来，对于我来说，老曹身上同样这样的味道是美妙的，而他却让我觉得莫名的恶心。
“你放开我，求求你，不要这样！”
“要怪就怪你的好兄弟，是他把你推进这个坑来的！”
“不要……”
尽管我极力挣扎，而已经陷入疯狂状态的他似乎根本没有把我的乞求放在眼里。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门被推开了，小栋迅速地跑了进来一把抓住老蒋的衣服，叫道：“你放开他！”
老蒋这才回复神智，得意地望着眼前的小栋，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毕竟这么多年了，我了解你！”
“你先放开他！”小栋叫道，“我答应你！”
“你终于舍得那个活死人了？”
“我说了叫你放开她！”
老蒋缓缓地从我身上下来，拍了拍小栋的头，问他：“为了这个才认识几个月的小子？放弃你那爱得死去活来的老司机？”
小栋漠然地望着他，“你能先出去吗，我有话给他说！”
“心甘情愿！”老蒋只说了这四个字，然后慢慢地走出房间。小栋立刻走到我身边，关切地问道：“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我只想知道你要对我怎么样？”我惊魂未定充满了怒火地质问他，额头上挂着还没有掉下来的汗珠。
“你知道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天真的人！”小栋说，“我一开始就在利用你，但是你却笨地让我什么心情都没了！”
“所以，这才是你的目的？”我开始明白了，小栋和我成为朋友，一开始就不是我想像的那么简单。
“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老爸活下去，和我好好的在一起！”小栋的情绪也开始失控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说的是那个出租车师傅，可他已经死了不是吗？”
“没有！我骗你的！”小栋睁大了眼睛，“那次车祸是我故意制造的，我只想让他身边所有的人都消失，女儿、妻子！所有的所有！只要有那些人在，我们就永远走不到一起，你明白吗，你以为人人都跟曹所长一样无牵无挂，可以一心一意的去爱你？”
“你太可怕了，但是我肯定这会让他更恨你！”我说道。
“是的，你说对了，当他一个人安然无恙地从车里出来大哭的时候，他狠狠地给了我一耳光，从来没有那么狠过。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办法下定决心把我送到监狱里，他选择了自杀。他从悬崖上跳下了下去。你知道，本来早就应该死了。但是我不能没有他，尽管我知道他会恨我一辈子，我要救他。他摔地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老蒋帮了我，他有很多钱，很多很多的，你能想像吗。世界上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物和仪器。活活把他从地狱里拉了回来，但是从那以后他的脑子就再也没有正常过了。他已经成了一个傻子，至少比植物人要好得多，他能动，还能摸着我的头对我微笑！”
“你这个疯子！”
“你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爱，你以为天天晚上跟你老爸在床上缠绵就是了吗？所以说你那么幼稚！”
“我不会再相信你的鬼话，何栋。我真后悔没有听老曹的话，远离你！”
“随便！你走，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他指着门朝我叫道，“走啊！”
我浑身不自在地站起来，理了理被老蒋扯的乱七八糟的衣服朝门口走去。小栋背对着我，一动也不动。我突然迟疑了一下，停住脚步问了他一句：“我还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你要把我弄到这儿，又放走我？”
“因为老蒋深深地爱着我，尽管他的方式很可恶。”他的声音放慢了，变得怅惘而忧郁，“因此他才会为我做这么多，无论是制造那起车祸，还是帮我治疗老谢等等所有的一切。但是，我不能答应他，只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男孩吸引他的注意力，我才能摆脱。而你是最佳的人选。从你的身上，我找不到任何的缺点，无论是相貌还是内心世界！”
“不可能的，他跟你一样，喜欢上你了也就不可能改变了！”
“子丞哥，到现在你还是那么幼稚，这个世界哪有那么简单！”
“是你想的太复杂了。你搞出那么多事，你觉得值得吗？”
“值得！为了老谢，什么都值得！”
看着他坚定的神情，我想我是没有什么能力与资格扭转他的世界观与价值观了，我转身，继续朝前走去。但是我的心里却又闪过很多奇怪的念头与想法，如果我真的走了，就意味着他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他还是要放弃他的老谢，而老蒋就会真正拥有他。可是我却始终也明白不了，他为什么会为了我放弃最后一步。
[24]第二十四章
  走出卧室，下楼，到客厅。空荡荡的屋子，仿佛回荡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落地纱窗外面，随着一阵刺眼的光射了进来突然响起阵阵疯狂的叫声，其中一个,是老蒋的声音。
“该死的，警察来了！”
“站住不许动！”
接下来是一阵激烈的枪声。持续了有几分钟。第一次见到如此的场面，我自然吓得躲到了沙发后面。随后，玻璃窗户被“砰”地一声打碎了，只见老蒋和几个穿着西装的戴着墨镜的男人跳了进来。他看到站在沙发后面的我，二话不说的拉起我的衣领将我“提”了过去。并用枪指着我的额头。
“哈哈哈，看我抓到了什么，这次的筹码！”老蒋一副得意的样子，看不出来他究竟是紧张还是放松。很明显，这样的场面他绝对不是第一次见了。
“放开他！”小栋突然从楼上跑了下来，“你放开他，警察是我叫来的！”
“你是个婊子，何栋，十足的婊子！”
“不要再错下去了，蒋叔！”小栋带着恳求的语气，“这个世界根本不属于我们，你还不懂吗？”
“你他妈从来就没有为我想过一丁点，我连这个哪怕是这个只认识了几个月的家伙都比不上？”
“我们该为我们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了！”
“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放开王子丞！”
“你别过来！”
小栋往这边走了过来。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叫你别过来！”老蒋的枪从我的头上移到了小栋面前，“你别逼我！”
漠然还是过于执着，什么时候自己陷入到了这样一种矛盾之中。不知不觉的，没有人可以明白，没有人可以了解。他仿佛又回到那片金黄色的枫树林，和他最爱的人走在一起。风徐徐地吹过来，迎过他们的笑脸，抚去他们的忧愁。如果所有的美好都只有一刹那，为什么人却要存在那么久，只能活在回忆和怅惘里面。
小栋慢慢慢慢地倒了下去，那一刻我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小栋！！！”
老蒋在开完枪之后，整个人在那一瞬间彻底崩溃了，他的眼泪哗哗地从眼眶里涌出来。来不及多做别的反映，他推开了我，将我推倒在地上。然后跟着他的几个手下从后门夺窗而出。
我爬起来冲到小栋面前扶起他，从他胸前涌出的鲜血染红了我的手。
“子丞哥哥，你……你能带……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一轮圆月挂在夜空之上，下面，是一片无垠的草地。风在呼呼的吹着，就像在为这故事的最后一刻送行。远方站着一个人，他望着今晚看似平静的星夜，傻傻地笑着。小栋带着最后一口气，走到了他的面前。
“爸爸！”他无力地摊倒在老谢的脚下，老谢呆滞的俯视着他，他几乎根本不知道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栋紧紧地抱着老谢的双腿，绝望地痛哭起来。
“我爱您，爸爸！”他哭诉着，“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爱上一个人。而且会爱得这么深，对不起……我不奢求您的原谅，这一刻，可以死在您的身边，我真的已经很满足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弱，“如果……如果还有下辈子我……我们还……还有机会在一起，我一定会好……好好珍惜，不再会伤害您。”
“栋”老谢发出微弱的声音，“栋”看的出来，他的意识依旧很模糊，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认出了这个孩子。
“子丞哥，答……答应我,帮我好……好好照顾他，求……求求你！”
我擦了擦模糊的双眼，坚定地点了点头。小栋这才露出了放心的笑容。他慢慢地从自己的衣服里面拿出一双已经被血染红的布鞋，吃力地抬起手伸到我面前。他的嘴唇已经泛白了。
“你不会有事的小栋，要坚持，我们去找那些警察，他们会送你到医院，你不会有事的！”我忍不住了，哭着过去扶起他道。
“拿着！”他把布鞋放到我手上，“为……为你最爱的人穿……穿上它，一生之中，最……最爱的那个人!”说完这句话，他的头慢慢地从我的肩膀上垂了下去，他停止了呼吸。这一刻，对于他来说，是命运还是解脱，我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用再那么痛苦地恋着老谢了。
“小栋！”我大声叫着，但是没有任何的回应。那昔日灿烂而真实的笑声，再也没有了。他静静地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微笑。
此时老谢突然在一旁又蹦又跳起来，“我们去睡觉吧，栋我困困了！！！”
就在这个时候，警察也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警车的灯光从远处射过来。我终于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他第一个跑到了我面前，是老曹。
“谢天谢地，你没事！”他看到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怎么老是那么不听话！”
“爸爸！”我扑到他的怀里，失声痛苦起来。
“都没事了，乖别哭了”
当时，我感觉到，老曹的心跳几乎比我的还要快。
[25]第二十五章
  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望着那熟悉的街道，静静地发呆。总觉得小栋的影子仿佛还在这里的某个角落里跳动。我甚至还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子丞哥哥，爱是什么，你知道吗？
是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了，你已经用行动诠释了，是置于生死之外，超脱一切的疯狂与洒脱吗？但是若是现在我也要为自己心上的那个人付出生命，我又能做到吗？现实或许远不只那么简单，只因为简单的你，才简单地走到了最后这一步。但最终，我还是要祝贺你，你成功了，爱过了，没有遗憾的解脱了。
带着老谢走在墓园之间，走到属于小栋的那一面墙前，轻轻地摆上一束鲜花。看着照片上他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我顿时觉得自己成熟了，长大了。老谢显得要平静的多，难以想像，若是有一天他的意识恢复了，他是会为这个曾经深爱过的男孩流泪，还是会因为这个间接使他失去所有的小栋的死而拍手称快呢？
他现在还是会偶尔嘀咕着：“栋呢，栋呢，他怎么不来陪我玩？”
“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我想不到比这更低劣的借口，但我真的很希望他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再也没有忧伤再也没有痛苦，再也没有眷恋，再也没有爱情的地方了。从他的身上，我学到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的爱情，绝对不会太简单，绝不会如其他人那样一帆风顺。而令我盲目的是，从老曹身上，却看不出来任何的，一丝的不寻常。难道，他真的是个意外吗？
在老曹的安排下，老谢被安排到城郊外不远处的一家老人院里。那里的照顾很周到，至少他在这里再也不会觉得寂寞再也不会觉得害怕了。而我也一有空，就会来到这儿陪陪他，聊聊天，到处走走，有时还会去不远处的小河旁钓鱼。那儿的风景很美，老谢一坐就可以坐一整天，对于钓鱼，他总是会很有耐心地等鱼上钩，最后当鱼真的上钩之后，他便会像一个大孩子一样兴奋，把鱼拿到我的面前展示自己的成果。
“呵呵，谢伯伯，今天晚上又有鲜鱼大餐吃啦！”我笑着说。
“大餐吃大餐了”他笑呵呵地跳来跳去，看着他每天那么充实而快乐，我想，身在天国的小栋也该放心了。
而相比之下的老曹，每天忙的天翻地覆，除了早上和晚上可以和他在一起，平时一般很难看到他的影子。毕竟是在奥运会期间了，他们的工作也越来越繁重了。
那位况黎小姐真的没有骗我，先别管她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虽然我不太信那英语四级的答案是她买来的。但实际上我是用了这个东西而通过了考试，还来不及亲自去谢她，我第一时间便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老曹，电话那头的他忙地六神无主，简单地说了几句夸赞的话，就急忙挂断了电话。虽然弄地我不太爽，但这个东西也不是凭我自己本事得来的，想想也就平衡了。
中午，那个厚脸皮的女生况黎居然主动来找我叫我请她吃饭以表达我对他的谢意。我是该好好谢谢她帮我搞定了最让我头痛的英语，但是要去吃KFC，还点了一大桌东西，弄得我好像大胃王一样被坐在旁边的人一直盯着看就不那么舒服了。
“你确定你吃的完吗？”我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一番她那柔弱的身躯。
“吃不完还可以打包嘛，反正下午时间那么长，我们慢慢吃着玩也行啊。”她倒是很干脆地把我一下午的时间都给占了。
“可是吃一下午好像不太好吧？”我竭力想让她改变主意。直接拒绝女生不是我的作风。
“有什么不好，今天下午又没课，你该不会是又怕你爸了吧？”
“不是只是我的写生作业还没做完。”
“别管了，今天我做主！嘻嘻。”她说着，脸色有些阴沉下来，猛喝了一口可乐突然用一种很奇异的目光看着我道，“其实，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我诧异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她突然欲言又止，头朝窗外望去。这时，她又惊叫起来：“哇，王子丞，你老爸在那！”
“哪儿呀？”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穿着警服的，还有一个女的。”她说着，目光又转移到我身上，“记得你说过你老爸是单身，我想你就快要有个新妈妈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一边说一边看着外面，我看到了那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就是老曹时，他的身边果然有个女的，两个人走在立交桥上有说有笑的，跟平常忙地什么都不顾的老曹或是只会一味的训人的老曹完全是不同的形象。
[26]第二十六章
  我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看到我情绪的转变，况黎马上问道：“你怎么了，都什么时代了，你该不会还接受不了这些事吧？不瞒你说，我父母也是离婚了的，我觉得我现在这个妈妈也还不错。但是，看起来你爸爸喜欢的比较年轻一些的，那个女的看上去可以做你姐姐了。不过不管怎么样，也还是得尊重你父亲的选择吧？”
“你不觉得你话很多吗？”我没趣地说，“快把东西先塞完吧。”
“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我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最后猛地站起来。对况黎说了句：“对不起，我有事，现在必须得走了！”
“喂，你怎么了？不会吧？”她叫着，但是我已经一股脑儿冲出了快餐店。
走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老曹的人影了。我甚至还拉住一交警结果他转过来我才发现认错人了。真是有够尴尬的，谁叫他们都穿一样的衣服。烦死了。我上了一辆出租车之后，顿时心情万分低落，也许比低落还更厉害一点，还有些气愤。
回到家楼下，已经看到他开的那辆专用警车已经停在停车场了。刚刚还说他忙的，我突然有一种被骗的了感觉。但是我觉得像泼妇一样的去捉很难看，也很恶心。想想看，跟我确实也没什么关系，男欢女爱这么天经地义的事，我有什么资格去破坏呢。难道他一开始就真的只是因为同情我才那样对我的吗，也不可能啊，我们都做过那些事了。我越想越糊涂，难道他是传说中的双性恋者？我急地都快哭了，从来没有这么急过。最后我还是鼓足了勇气，冲上了楼去。
我挣扎了很久最后拿出钥匙打开门，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应该说是女孩，我这才看清楚了她。长的眉清目秀的，长长的头发，显得很有成人的气质与韵味，但我能肯定她大不了我多少。
“你是？”她疑惑地望着突然冒出来的我。
“哦我”我说不出话来了，“我只是来拿东西的”我准备往离门最近的一个房间里冲。
“等等，我知道了，你就是”她站起走了过来，“王字丞，爹地新认的干儿子？原来这么帅的”
“爹地？”我不解地看着她。这个时候，老曹围着个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把炒菜的铲子。
“子丞，你回来啦。”他笑咪咪地走过来，“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爸爸的女儿，她叫曹雯希，比你大五岁，你该叫她姐姐噢。”
“是亲生的女儿！”曹雯希补了一句，很自豪的。
“是是吗？”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倒是很热情地向我伸出手来，我很被动地握住她的手之后，她笑着说：“你的事爸爸都已经告诉我了，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希望你以后能坚强地好好活下去，毕竟你还有这个爸爸，当然还有我这个姐姐咯。”她笑着拍了拍的我肩膀，“你有没有觉得你长的很像吴尊（台湾某明星）。”
“呵呵，也许吧，是有人那么说过。”我被她拉着坐了下来。老曹很坦然地笑着对我说：“雯希刚从美国回来不久，过不了多久她还得回去。子丞，要好好陪陪姐姐哦。”
“噢！”我答应着。曹雯希脸上的笑容却从来没有消停过，看她的样子神色，和老曹还真有几分相似。
老曹进厨房继续做饭去了，这个活泼的跟况黎有得一拼的“姐姐”穿上老曹的警服在我眼前转来转去。
“你比杨星看上去要好多了。”她说，“我想你应该有听爹地说过，他认的前一个儿子。”
“有什么好的？”
“比他帅就不用说了，而且你看起来很懂事，而杨星老是会惹爹地生气。其实我也不太喜欢他，但是爹地选择了他成为他的儿子，我当然也只能表示支持了。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为什么他不见了，而你又出现了，就算是爹地再喜欢儿子也不会轻易去认。而且现在只要我一提到杨星，爹地的脸色就会大变，我想，也许你可以帮我解答一下？”
“其实说真的，我也不太清楚。”即使我清楚也不可能告诉她。我开始在想，这个海归女儿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爸爸的那些事了？看起来不像知道的，但是为什么又那么精明。不过我也不是傻子，想从我嘴里套东西那是不可能的事。
“难道是他偷了爹地的钱，然后挟款逃跑了？”曹雯希说，“或者是盗取了公安局的机密？”
“你的想像力真丰富，我们搞艺术的都快赶不上了。”我晕晕地说。
“也许是挺疯狂。”曹雯希认真地看着我说道，“但是我真很不希望再看到第三个弟弟或哥哥。”
“说实在的，我也不太希望。”
“那我们就要联合起来，坚决抵制CHINA重男轻女的思想。首先就从咱爹地做起！”她风风火火地跳过来又要找我握手，当她看到我脸上很茫然的表情时，补了句：“当然，你除外。”
我看来真是把她想的太复杂了，她居然单纯地以为只是他父亲重男轻女。跟她呆在一起简直让我觉得无法呼吸，还好没过多久，老曹就把晚饭做好了。
饭后老曹还得回到单位继续执勤，这几天他的事实在是很多。关于他女儿突然之间从美国回来，他也是不知所措。走的时候，他简单的对我使了一下眼色，我笑了笑，示意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才安心地戴上帽子开门出去了。
那位曹小姐一直在旁边不停地打电话，看起来像是在联系他在国内的朋友，恐怕是要准备出去狂欢了。我则无聊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不觉的，看着眼前这些画面，老曹女儿的出现总让我觉得越来越不自然，越来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毛躁感。无论是对于老曹还是他女儿来说，仿佛我的出现比什么都还天经地义，但是我却无法完全让自己融入到这种姿态中，我开始觉得有些东西并不该属于我，好像自己根本就是多余的。或者，只是为了某种私欲而存在的。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我开始茫然，就好像自己陷入了某种尴尬的境地中。
半夜三更，我被什么很硬的东西刺醒了。睁开蒙胧的睡眼才看到老曹正在用那坚硬的胡须刺我的脸，他本想悄悄亲我一下然后回书房睡觉的。要知道，现在他那房间里的床被他女儿征用了。没想到把我弄醒了。
刚回家的他显得特别疲惫，满头大汗的，制服什么的都没脱。我睡意正浓，没好气地推开他的脸，然后手上全沾满了他脸上的汗水。
“臭死了”我按着他的脸无力地说，“你没洗澡。”
“洗什么澡，快让老爸亲亲，老爸累了一天了。”
“你去亲你女儿去！”我把头转了过去。
“臭小子，这也能吃醋？”
“我不想吃，我现在只想睡觉啦！”
“死小子”老曹嘀咕着，帮我把身上的被子理了理，然后微笑着慢慢走了出去。
而第二天，这个老警察的大千金就给开始不断的给我制造麻烦了。
第一节课快下课的时候，正在上素描课的我们班上的很多男生突然“哇哦”一声打破了教室里的寂静。顺着他们的目光我也往窗外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很暴露的吊带裙的女孩，一头染成金黄的卷发正站在那儿对着教室里面的人微笑，还挥手。等一下，为什么那么眼熟，是她曹雯希！
她一定不是来找我的，也没有在对我笑。我尽量安慰自己。但是，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却开始不耐烦了。
[27]第二十七章
  “王子丞同学，外面的那位小姐一直在看你，如果是你朋友的话，麻烦你出去告诉她或许她可以在下课以后再来。”
我灰溜溜地从坐位上站起来，顶着全班奇异的目光走出了教室门。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一见到她，气就不打一处来，“穿成这样被你爸，哦不，你爹地知道了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什么什么后果？”她笑着过来突然一把搂住我，来了个深深的拥抱，“姐姐来看看弟弟有什么啊，况且你不会像爹地那样死板吧？”
我无奈地抱头道：“拜托，这不是死板的问题，这不是在美国，你这样出现会会引起别人误会的啦。”
“什么误会啊，我一点都不知道的？”她一脸无辜的表情。
就在这个时候，况黎突然从电梯间里串了出来，真是有够巧的。她一见我，就很是热情地走过来打招呼：“王子丞，嘿，你们今天也在B教学楼上课吗？”看到我眉头紧皱的脸，她立刻把目光放地更远了些，看到曹雯希正笑咪咪地望着她并向他挥手。
“她是谁？”两个人同时问我。
“朋友！”我回答道。而况黎的神情明显变成了怒气状。她几乎是跺着脚走到我面前，说道：“原来你有‘这种’类型的朋友？”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解释，但她根本不听。
“原来你有这种嗜好？”她说。
“什么嗜好？”我好像有些不明白。但况黎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地哼了一声便气冲冲的走了。这下一直呆在一旁的曹雯希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捂着嘴说：“你的GirlFriend脾气似乎很大？”
“谁告诉你她是哎,我也懒得跟你说下去了！”我直接杀入正题，“好了我的大小姐，你今天来这儿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这种态度啊。”她故作失望的看着我，“我只是今天中午想约你出去吃个饭罢了。”
“你爸你爹地他在家有做饭啊！”
“在家里吃多没意思啊，而且他那么忙不一定能回来了。你不觉得你也该请我吃顿饭吗？”
我思索了一下，干脆地说道：“好吧，这没问题，但在那之前，打电话给你爹地告诉他我们不回去了。”
“OK！”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换件衣服？”说完我便走回了教室。
她恐怕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直到中午再看到她等在饭店门口的时候，她的装扮依旧那么“惹眼”。虽然她换了一件颜色比较素雅的，但胸前的暴露度依旧很高。
和她走进饭店的那一段时间真是很折磨人，先不说别人的目光一直聚焦在我们身上，她居然还主动用手搭在我的手臂上，一副暧昧的样子。我开始完全想不通了，严肃至极的老曹的女儿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我只能说美国真的是太开放了吧。
我选的是一家完全中餐式的饭店，看样子她也很喜欢中国菜。她对着菜单点了一大堆，我并不心是心痛钱，我焦虑的是她是否吃的完，因为这家店墙面上贴着：“为防止浪费，剩余菜品过量将强行打包。”
“拿回家不就得了。”她说。
“要拿你自己拿，我还得去上课。”
“那就丢垃圾桶里。”
“你知道吗，中国还有很多人饿着肚子！”
“说真的，你跟爹地还挺像的。”她愤愤地说，“都是一副爱教训人的样子。”
我疑惑地看了看自己，说道：“不会吧，那我是不是看起来很老成了？”
“有点。”
“也许是吧。”我感叹道，“恐怕都是受了你爹地的影响。”
“猜的出来，爹地最喜欢制服并改造你们这种生性顽劣的年轻人，看样子他教训你教训的也不少吧？”
“什么叫喜欢制服改造我们这种年轻人？”
“就是这样啊，他办案经常会遇到所谓的很不听话的孩子，然后他总是会很耐心很细心地去教导他们。对了，杨星就是其中一个，你难道不知道？”
菜很快便端上来了，曹雯希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大吃起来。他的吃相跟她此刻的形象完全成反比。
“你别告诉我说杨星是他抓回来的罪犯？”我很好奇地问。
“你说对了！”她大咽了一口汤道，“那小子吸毒，离家出走，为了帮他戒毒爹地付出的可不算少呢。对了，你是犯了什么呢？”
“犯个头，我可是合法良民。”我大吃了一惊，居然老曹跟他的星儿背后还有这么一回事。
“那就奇怪了。”曹雯希说，“那你是怎么认识爹地的呢，又是怎么成为他儿子的呢？”
“这有什么怪的，那么多罪犯都能做他儿子，也不在乎多一个良民吧。”我一边夹菜一边无意识地说。
“你错了，从头到尾他只认过杨星这一个干儿子，现在多了一个你。”
“不不会吧。”我口里还包着一片回锅肉。
“所以你必须从头到尾，把你和爹地怎么认识怎么成为父子的事告诉我，我真的好好奇啊！”
“其实”我紧张起来，看样子她问到了点子上。我犹豫不知该如何回答，竟然编出一个很没有水平的谎话。“其实，是他救了我的命，我被犯罪分子抢劫逼做人质，他很勇敢地站出来救了我。然后我就很崇拜很感激他，最后就不知道怎么的成了父子了。”我说完便低头吃菜，不敢看她的脸。
“切，我还以为有什么更惊险刺激点的事儿呢。”她很是失望地说，看样子她是相信了我说的话了。“不过可能真的也算是一种缘分吧，我没有办法做一个男孩子让他开心，也只有拜托你了。杨星这小子早就说不可靠了，本来就是那样的前科，把爹地交给他我从来就没有放心过，但现在，我觉得你还不算太糟。”
“怎么感觉你好像在卖父？”我说，“你也别想的那么复杂，别老是以为他重男轻女什么的，他其实是很爱你的，你不在的时候，他还是经常念叨着你的啊。”
“真的吗，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他老是担心你在那边过的不开心，担心你吃不好之类的。”
“看不出来平时那么严肃的他也有那么细心的时候。”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意，此刻的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个女孩正只是太在意他的父亲了，太爱他的父亲罢了。
而其实，关于他的父亲老曹，真的是一个很难摸透的男人。在我的理解中，这个成熟稳重的男人确实是一个称职的人民警察，称职的父亲，但也不失为一个称职而富有激情的爱人。但是当这些交织在一起，有时候就会显得错乱，每当他突然之间没有预兆的转换角色时，就会让我陷入某种难以适应的境地。
今天他又在毫无防备的我面前大秀他激情的一面了。下午放学，他突然开着那“闪亮”的警车出现在我学校门口。尽管我多次申明了不太喜欢坐在这种“造型”的车上，但是似乎从来没起作用过。
“今天晚上陪老爸出去吃吃饭，好不容易有时间可以陪陪宝贝儿子了！”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后他开口说道。
[28]第二十八章
  “你女儿怎么办？”
“是你姐！”
“好好，是我姐，那她怎么办？”
“早就不知道又疯哪去了。”老曹笑呵呵地说，“她打电话告诉我了，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饭。对了，今天中午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只是简单地吃了个饭。她好像很无聊的样子。”我说。
“她就是这样，但是我了解她，她一般不会犯什么大的错误。”
“是啊，父女俩都很了解嘛，就我不了解。”我想起那么多关于杨星的事，老曹从来没有给我说过。我便有些愤愤不平了。
“少吃点这种没酸味的醋了！”老曹用手敲了敲我的头，“现在啊，不管怎么说，在老爸心里，你都是我最重要的宝贝儿子！”听了他的话，我感到全身泛起鸡皮疙瘩。
“爹地！”我装成曹雯希的声音道，“您也是我最重要的宝贝爹地！”
“恶心死我了！”老曹道，“老爸带你去个很不错的地方吃饭。”
“至少先回去把衣服换了吧？”我指着他穿在身上的警察制服道。
“懒得，警察带警察的儿子去吃饭有什么怕别人看到的？”他说。
“万一别人以为是警察带警察的犯人去吃饭呢？”
“总不会认为是警察带警察的情人去吃就行了！哈哈！”
“你执勤执昏头了吧，警察叔叔！”
“哈哈哈，怎么这么说？”
“要不怎么今天这么奔放呢？”
“还不是想你这个小鬼头了！”
“谁知道你又在盘算什么。”
车开了有一会儿，我都快睡着了。老曹喜欢在车上放一些老歌，那些旋律对我来说真的是最致命的催眠曲。没过多久，我被老曹叫醒，我睁开眼睛才看到我们已经来到一处地处城区边缘的农家乐小院里了。
小院虽小，但各个角落都还是坐满了人，老曹拉着我在靠近草坪的桌子上坐下。这个时候，已经有人热情地上来招呼了。
“警官，要吃点什么呢？”一个穿着旧西装的男人很恭敬地问老曹道。老曹笑了笑，说：“什么都行，来点你们自家的特色菜吧。”
“好勒，包您满意！”店家哼着小曲走开了。不一会儿，就有人端茶水上来了。“二位稍等，菜一会就上来。”
我喝了一口茶，眼睛向四周打望了一番。还真是一个别有情调的小地方，有山有水有农家小瓦房还有大片碧绿的草地和一望无垠的稻田。坐在这个地方，这些景色一眼望尽，心里别提有多舒畅了。
“小子，这里比啥卖刀郎和啃大鸡好多了吧？”老曹打着玩笑的腔调说。我一听，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个不苟言笑的老头不说笑则已，一说起笑来简直就是要人命。
“不要这么低俗好不好，什么啃大鸡的！”我边笑边说。
“又没人听的到。”老曹笑道，“你又不是没啃过。”
还好这里坐位相隔的都比较远，而且四下也够清静。要不然老曹是不可能这么“放肆”的。
“您老今天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啊？”我问道。确实，今天的他真的显得有够“开放”的。
老曹顿了一秒，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跟雯希不老说我冥顽不灵、食古不化吗？其实我也是一个很富有激情的人嘛！”
“谁那么说过你了，我可没有。”
“还狡辩，雯希是不可能骗我的噢。你们俩整天谈论的啥都以为我不知道呢？”
“充其量只是她在说，我可从来没那么说过。”我心想：曹雯希还真是一个大嘴婆，以后看来不能跟她多说什么东西了。
“你也那么想过吧，别人心里的东西可从来逃不过我的眼睛。”老曹自信地说，“其实老爸知道你想要什么，只是不管是‘开放’还是‘不开放’都不能违背某些原则性的东西。”
“警察叔叔又要开始说教了，哎别老把我当罪犯好不好。”
“其实在老爸眼里，你永远都是我抓到的犯罪分子，永远都别想逃出警察老爸我的手心！”他认真的说道。虽然这话听起来还真不那么浪漫，但是仔细体会一下其中的意思，还真有些让人感动的。我开始有些变得沉重起来，因为每当和老曹走到最完美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有些宿命性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改变的。我和他真的可以走到永远吗，真的永远都被他紧紧抓住了吗？我又想起了小栋，还有杨星。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我都害怕会步他们的后尘。老曹仿佛看出了我心里面的不平静，他也只是笑着喝自己的茶，他知道无论现在怎么承诺，我都不能彻底的信服，而且他也不可能极其不负责任的对我许下任何承诺。
吃过简单的农家小菜，我们开始慢慢地漫步在农家田园中。夜幕给这片宁静的大地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乘着远处城市的灯光还有天空中皎洁的圆月，这片土地上的景物若影若现，给人一种神秘而又静谧的感觉。
“老爸，这是什么声音啊？”
“青蛙在叫，还有蛐蛐。”
“青蛙的声音原来这么大。”
“傻小子，这里安静当然声音就显得大了。”
“但是它为什么要叫呢？而且是在晚上？”
“因为它想吸引别的异性青蛙，想恋爱了呗！”
“万一它想吸引的是同性的青蛙呢？”
“哈哈哈哈，还是在吸引一只老的同性青蛙！”
我们一路走着，笑着。仿佛身边的一切，都变得开心快乐起来。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老曹也有柔情而可爱的一面。走着走着，老曹突然问我：“儿子，想知道真正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吗？”
“我们这不就是吗？”我傻呵呵地说。
“不仅仅是这样！”他突然面对着我，望了望四周，竟然用自己的嘴巴贴到了我的嘴上。那一瞬间，我的全身肌肉在顷刻之前完全软化，我感到浑身无力，双手紧紧地抱在老曹的腰间。在他那深深的一吻之后，我的脸顿时泛起红晕起来。虽然以前和老曹还有过更近更彻底的肌肤之亲，但那或许都只是在某种身理因素催化下做出来的，跟这种完全自然的，无法言语的感觉比起来有很大的不同。这或许才是来自最真实的内心，才是最自然的表现，才能在心底激荡起一波无法平静的浪潮。
我感觉整个人完全沉浸在一种感动和幸福之中。眼眶里不由自主地闪动起来。
老曹把我抱在怀里，深情地注视着我。他突然很有感触很认真地对我说：“其实，有些东西，现在如果不珍惜，就算是错的，以后都没有机会再错一次了。”
“这不像是一个老警察说出来的话。”我说。
“其实何栋的事，改变了老爸很多看法。”老曹慢慢说着，“究竟怎么样的爱情才是对的，以前我一直在探询这个问题。现在才发现，这个问题根本就是错的。”
“爸爸？”
“丞儿，或许喜欢就是喜欢，根本就没有对错。要么哪一天没了，我会遗憾一辈子的！”老曹的眼睛也开水水汪汪的蠢蠢欲动，“何栋的事告诉我们，无论怎么样，只要你开心我也开心，就够了，再多的，我们也就别去管了。不然，我们就跟他和老谢没什么区别了，对不对？”
听了他的话，我感动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掉下来。我不愿意去追究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老曹终于能放开地去接受属于他的也属于我的爱，我真的很开心很满足了。这一刻我等了多久，他终于能意识到我们之间不只是父子，而还有比父子更亲密的爱。
“当初老爸离婚就是因为无法再将那段没有感情的婚姻继续下去，其实从那一天开始我就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勇气真正走下去。但是今天，丞儿，你给了我那个勇气，陪老爸走下去，再也不分开，好吗？”
我连连点头，此刻我多想感谢上苍。我比小栋幸运多了，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我有还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上最宝贵我最想要的老曹的爱，终于淋漓尽致地给我了。
[29]第二十九章
  老曹从身上拿出拷犯人的手铐，一边拷在自己手腕上，一边拷在我的一只手上。他笑呵呵地说：“就像这样，分不开了。哈哈哈哈”
我看了看闪闪发光的手铐，望着他那一张老成而顽皮的笑脸，对着他的额头，踮起脚亲了过去。老曹像一个疯汉一样，突然双手将我抱起来，往回跑去。车就停在不远处，他打开后坐门将我扔了过去，但好像忘记了自己的手和我的手被拷在了一起，自己也被很大的重力拉了进去然后重重地压在了我的身上。
“你要干什么啊老爸？”
“那小妮子不知道要呆到什么时候才肯回美国去，老爸可憋不下去了。”他豪不忌讳地说，“来，让老爸好好亲亲。”
“啊等一下啦。”我叫道，老曹却早已用他那厚重的嘴唇不停地在我脸上肆虐起来。
“哈哈哈，就是要有这种风格。我老曹的儿子就是要有这种临危不乱的个性。”老曹笑呵呵地说，“但是钥匙找不到我们就得一辈子拷在一起了。”
“快拿出来！”我狠狠地叫道，“别再装蒜了。”
“什么？”
“凭你的性格要是钥匙真的丢了你不可能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我说道。
老曹感慨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真没认错儿子，才半年多，这么了解你老爸了！”
“别废话了啦，快点把这个东西打开开车回家了吧！”
“好好好，辛苦你了乖儿子，老爸这就开。”他不慌不忙地从制服内兜里拿出了钥匙。
回家的路上，他开着车。我一直注视着他那张兴奋而愉悦的脸。那样子看起来活像一个老小孩。但是我的心里总觉得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异常感，他的变化实在是来的太快太突然了，很难不让我联想到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
在接下来的几天，老曹总是会按时到学校接我放学然后一起到不同的地方游玩。当然，有时他也会因为工作上的忙碌而实在没有办法顾及，尽管我显得很理解，但他却每次都好像犯了大错似的连连向我道歉。
老曹真的很累，警察的工作本来就很繁忙了，还有他那个女儿曹雯希，经常喝的烂醉回家不说。还偷偷半夜三更地跑出去玩，而且是从我房间的窗户跳出去，因为我房间的阳台可以直接跳到楼道上去。
这不，我睡的正香，她又蹑手蹑脚地悄悄潜入了我的房门。还对着睡眼蒙胧的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我真怀疑她妈妈是怎么教育她的，不过想想以前的自己跟她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吧。
“你又要干吗啦？”我烦躁地用被子捂住头。
“别叫，今天老姐我要出去见一个很重要的老友。”她一边慢慢打开房间的后门一边说。
“怎么你很重要的老友都非得在半夜三更见啊？”
“你小屁孩懂什么！”她狠狠地看着我道，“要是敢告诉爹地你就完蛋了。”
“拜托，他还没回来，你至少等他回来了再走啊？”
“白痴，他早就回来了这会儿正躺在书房的床上。不调查清楚我能跑吗我，要知道这可是在本市最厉害的老刑警的眼皮下面开溜，我才不会大意呢。”
“真不知道你回中国来是为了看你爸的还是天天半夜三更出去见老友的。”
“越来越罗嗦了你！”
没过多久，外面便传来一声重响。曹小姐顺利溜出去了。被他吵醒的我无法再继续入睡，于是便披着睡衣想去看看老曹。
来到书房门口便听到老曹打鼾的声音。工作到这么晚一定是很累了。我看到他斜躺在床中间，衣服裤子鞋子都没有脱。这样一个对事认真严谨的男人，却怎么也不懂得照顾自己，看得我实在挺揪心的，真的很难想像他一个人在没有女人的情况下是怎么维持这个家的。我悄悄地走过去，轻轻搬起他的腿把他的身体摆正，然后准备帮他脱下衣服鞋袜。正当我的手刚刚碰到他的皮鞋时，外面客厅的大门突然传来一阵猛烈地敲击声。难道是曹雯希又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让我多想，老曹出于警察的本能反映以为是身边出现了什么危险，立刻迅速地转身翻起来，我的手被他一下子挽到了背后，痛地我大叫起来。这还没完，他的另一只手也紧紧地掐在了我脖子上。
“咳咳是我，爸爸”我艰难地发出声音。老曹这才反映过来，立马把我放开，我马上无力地摊在了床上。
“对不起，宝贝儿子，爸爸弄疼你没有？”
“有人敲门。”我一边捂着自己受伤的脖子一边对他说，“没什么，快去开门。咳”我的声音明显变地沙哑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老曹带着疑惑往客厅走去。
[30]第三十章
  我心想，该不会真是曹雯希回来了吧，但是她不可能制造出这么大的开门动静啊，除非她想被他爹地教训死。没多久，我听到防盗门打开的声音，然后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爸~！”
“是你？”
“对不起，我我想你。”
半夜，四下都很清静。那几个字的对话我听的很清楚很清楚，但接下来，又陷入了沉静。我的心在那一瞬间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我缓缓地从床上站起来，慢慢朝客厅走去。
一个比我略大一些的男生，个头要比我高一些，长地很壮实，提着一个旅行包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长的什么样子，楼道上的感应灯便光熄灭了。
“他是谁？”黑暗中，有两个声音一起发出来。
“我儿子。”这是老曹的声音。
“那我又是什么？”这次是那个男生的声音。
“你来怎么连电话都不打一个？”
“我知道你恨我，讨厌我。但是那都不是我自己愿意的，离开你，我很很难受啊爸爸！我不敢给你打电话，我知道你一定会不准我来的。”
“星儿，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幼稚？”
原来那个人就是传说中的杨星，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可能见到他的，没想到上天还会安排这场偶遇。
“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可是要不想你，我真的做不到。”我感觉到那个杨星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带着哭腔了。
“但你已经选择了回家，选择了接受你父母的安排。你这样不是会再伤害他们一次？”老曹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态度坚决地回绝他，他现在的表现跟他之前在我面前表现出的对这个人的愤怒完全是两回事。他像一个耐心的老人，劝导着门外那个孩子。
“不管怎么说，看到你过的很开心，我就放心了。我以为”杨星转了个身，楼道上的感应灯又亮了起来，这次我只看到了他的背影。“我以为，你不能很轻易地从我的离开中的伤害里走出来，看样子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你。”他往外走去。
“等等！”老曹叫住了他，并打来了客厅的灯，“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先进来再说。”
我在一旁呆滞了半天，心里的滋味真是没有任何言语能够说的清楚的。总之就是很难过，很失落。
“不用了！”杨星执意要离开。老曹却以他那常见的办法，曾经也这样对付过我的，冲出门去把他拽了回来。
“子丞，你先回房间休息好吗？”老曹望着我说道，“时间也不早了。”
我二话不说的默默走回房间，关上门。心里却想打翻了无味瓶似的，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想起来，杨星比我更先遇到老曹，如果他们内心根本就并没有放弃彼此，那我就毫无悬念地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第三者了。其实在一开始遇到老曹的时候，在决定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最后始终还是激情战胜了理智，我摆脱不了那个老警察的诱惑，我败给了他的温存他的认真，他的自信还有他的执着现在真的遇到了这一天，我又该怎么去面对，还能像当初一样选择吗？
“雯希从美国回来了，我们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先去洗洗然后在沙发上睡下休息。我去给你拿被子。”老曹把杨星的旅行包放在墙角，然后往自己房间走去取棉被。突然，杨星猛地跑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了老曹的腰。他含着泪道：“爸爸，我什么都不管，从今以后，我要和你在一起，好么？”
“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老曹推开他，“没有那么简单，一点都没有！”
“是因为他？”杨星指着我的房门说，“是长的很帅，跟电视上的明星一样，但是这样的小孩是最不可靠的你知道吗？”
“别胡说八道！我说了有事明天说，别吵醒雯希了！”老曹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也就是现在曹雯希睡的房间
我几乎一夜没有合眼，乱七八糟想了一晚上想的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在黎明的时候才沉沉睡去。直到早上，一阵很大的争吵声将我彻底惊醒了。
“你去哪里了？”老曹扯着嗓门大声吼着，我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你以为回来就没人管了你是不是？”
“你回来干吗？”曹雯希指着坐在沙发上的杨星叫道，“你还回来做什么！？”
杨星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而老曹并没有停止对女儿的怒吼。
“现在先说你的事，你不把昨天晚上去哪儿了干了什么说清楚老子马上把你送回美国你妈那儿去！”
老曹发气火来真的挺下人的。我在洗手间刷牙，看着镜子上的自己眼睛好像黑了一大圈。我一点都不想再卷入这几个人之间的战争了。
“王子丞，你洗个脸要洗到什么时候，知道不知道上学要迟到了！”这下老曹攻击的对象换成我了。
我没精打采地从洗手间里出来，背上包。准备往外走。我没有看客厅里任何一个人的脸，因为我想像的到他们此刻的表情有多狰狞。
“等我，我送你！”老曹戴上警帽跑到门口和我一起换鞋。“曹雯希，今天你哪都不许去，我回来之后要你给我一个坦白的交代。”
“那他怎么办？”曹雯希指着杨星说，“我不想跟这个人呆在一起，忘恩负义的家伙！”
“你先管好你自己！”老曹转身朝我走来。我朝他勉强地笑了笑，说：“我自己打车去学校吧，你上班也要迟到了，别管我了！”
“又不是不顺路！”老曹对我吼道，“你们是不是想把我折磨疯了才够？”
“管我什么事！”我叫道，“别把我牵扯进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也就冒起火来。我叫着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跑去。这时我听到老曹在后面一边叫我等着，一边噔噔地跟下楼来。
在老曹的车上，我一言不发地看着前面。老曹似乎也没有什么多的语言，只管开着自己的车。到了学校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对老曹说道：“我还是搬回学校住吧？”
“为什么？”
“因为他回来了，我住的房间本来就是他以前的不是吗？”
“胡说些什么，你还嫌不够乱吗？”
“难道不是吗？”我瞪着老曹道，“难道你想让他一直睡沙发，还是跟你睡在一起？”
“胡搅蛮缠，我不准你搬回去！”
“这可由不得你！”我跳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感觉到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但是我突然很坚决的要这么做，这一次我是打算要跟他干到底了。突然间，模糊的思绪里面几乎全是那个杨星的影子。我想到老曹和他的历史远远超过了我，我本来就是后来者，他们之间的故事一定要比我和老曹的深刻的多。尽管很痛苦，但是要我继续看着他们俩同时出现在我眼前，我会胡思乱想，甚至把我跟老曹在一起的记忆全部换成他再做比较，尽管看似很无聊但确实让我很难受很难受了。
下午，我居然一个人在图书馆里睡着了。肯定是因为昨天晚上失眠的原因，当我被况黎找到的时候，她的装扮吓得我一下子睡意全无了。
他穿着一件很露颜色很透明的吊带裙，还有一双红色的靴子。头发扎的像个盘子。
“你不是喜欢这样吗，我跟昨天那个比起来怎么样？”她朝我问道。
“什么昨天那个？”
“那个风骚女啊？”她说.我想我也八成猜到了她说的是谁了.
“拜托那是我姐姐！”我刚说出口，又开始犹豫了。“应该算是姐姐吧”
“啊，你姐姐？呃对不起啊我”况黎一脸尴尬的样子，“我我只是想换个风格。”说着她的脸有些红了。
“风骚女风格？”我毫不留情地说。
“可恶！谁知道你有个那种造型的姐姐，我还以为是”
“是什么？”
“谁理你啊，死猪！”
这个时候图书馆管理员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对我们说：“请你们安静一点！”
“知道了啦！”况黎突然好像比我还火大样子，“我走，我走总行了吧。你的眼睛要是再往我身上盯，有你好看的！”她今天的穿着想不让别人看都难，图书馆管理员小伙子不好意思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转身离去。
况黎站起来也正准备离开，就在这时。我突然眼睛一花，头晕目眩起来，还倒在了桌子上。我吃力地扶起头，感觉到四周的东西都在围着自己打转。
“你怎么了，没事吧？”看到我的反映，况黎关心地问。
“没什么，好像有点头晕。”我说。
况黎用手放在我额头上轻轻摸了一下。立刻叫了起来：“哇，好烫，你发烧了。”
“不会吧，发烧就发烧，你别大惊小怪的啦。”
“不行，马上去医院！”
“不用了！”
“必须去，现在！”况黎发了疯似的把我扶起来往外面走去。
[31]第三十一章
  当掉着输液瓶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意识模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把裤子抓开了强行扎了一针之后，我这才沉沉地睡了过去。况黎一直默默地守在我旁边，她心疼而又带着渴望地望着熟睡的我。用她那轻柔的手掌在我的额头上不停地摩擦着。
“你知道吗，这样不爱护自己的身体，我好担心，真的好担心。”她的声音很小，睡的死沉沉的我更是不可能听到。
我看到老曹向我走过来，当着很多人的面吻了我的嘴，正当我无比诧异与惊讶的的时候，我看到那个杨星又从后面走了出来，老曹依旧当着我的面吻了他。我一头冷汗地从床上惊坐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罢了。
“怎么了，你还好吧？”况黎关心地问。
“没什么，做恶梦了。”我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时，一下子想到了老曹。我到处找自己的电话，却发现外套被人脱了掉了。
“你在找什么？”况黎问。
“衣服里的手机，我衣服呢？”
“在这！”她从柜子上将我的手机拿过来，“刚才你不知道你烧的多厉害，我只好想办法通知你家人，可我从你的电话里找到了两个你爸爸的号码，一个是‘爸爸’，一个是‘老爸’，不知道哪个是你父亲正确的号码。”
“哦，我自己来！”我没有多做解释，“两个都是对的！”
我按下‘老爸’也就是老曹的号码，他关机了。也许正在执行什么特别的任务，他的工作就是这样。我早也已经习惯了。但突然我想到了杨星，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怎么了？”况黎看到我脸上的变化，“你爸的电话打不通？”
“是啊，他对了，他出差了。”我敷衍道，“今天谢谢你了，我感觉好多了。我看我还是回去休息好了。”
“输完液再说吧，我送你回去，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让人放心。”她说完。我感到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她。她突然脸一红，加了一句：“毕竟是朋友嘛，我可不能就这么丢下你，你说是吧？”
我勉强对她笑了笑。无论我怎么劝她，她也就是不肯先离开。
输完液后，我被她搀扶着从医院里走了出来。她问我家在哪儿，她要送我到门口才能放心。我突然告诉她，今天我想回学校的宿舍去住。
“为什么不回家啊，你爸爸回来了可以照顾你啊！”
“我不需要什么照顾，我是个大人了。”
“你好像是不是生病了就会变得幼稚呢？”
“别废话了，我想在学校里和你多呆一会不行吗，我得感谢你今天这么帮我，晚上我请你KFC好吗？”
听完我的话，况黎的脸上泛起一丝腼腆的微笑。她的脸颊两边又露出了红晕。
“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好吗？”她说。
“怎么那么罗嗦，我现在已经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晚上去吃东西，现在去我们宿舍公寓里把床铺整理一下，我想在学校里住几天。”
“为什么呢，你是不是跟你爸吵架了？”
“你以为我是你那么幼稚啊，因为因为他比较忙，我不想每天一个人呆在家里。”我的理由一点也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是她还是很顺我的意，搭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学校而去。
到了学校门口下车以后，况黎还是扶着我一步一步地走着。毕竟刚从病床上下来，人还是有一点晕晕的，有时候还真有点站不稳。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有两个人正坐在车上注视着这边。
“他好像有个很惹火的女朋友？”坐在一边的是杨星，他对握着方向盘的老曹说道。
老曹有那么一下感到有些诧异，但他立马很快打消了那些想法。他打开车门，正要下车去叫我，却被杨星拉住了。
“爸爸，我们还拷在一起的！”
“什么？”
“您忘了吗，我们的爱情是拷在一起的，您说过的话。”
“星儿”老曹无奈地看着他，“别这样！”
“你忘了吗，你真的忘了吗？”杨星有些激动起来，“从您第一次拿出手铐铐着我走进派出所的时候，我们就被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不是吗。手铐可以用钥匙打开，但是感情呢，您说过，感情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可我以为你消失了！”老曹发怒地叫道，“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你留下的那封信中不是那么坚决地要摆脱这一切吗，现在又重蹈覆辙做什么啊？”
“因为我不相信！”
“不相信？”
“对，不相信！”杨星说，“我不相信你说的我们的感情永远都不会消失，但是现在我相信了，当我离开你之后，我才发现，这种东西根本割舍不断了！”
“星儿，不可以这样。我已经有了子丞了。你，永远是我的儿子。我不能对不起他！”
“儿子？”杨星不甘地看着他，“曹永文警官从不骗人，爸爸从不骗人的，可是你怎么可以骗我，你说的有了感情就永远不会消失，难道你对我的感情消失了吗爸爸！？”
老曹无言地看着他。他自己的心里也陷入了无法梳理的复杂境地中，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从车上跳了下去。
杨星的表情变得狰狞，他望着老曹走向学校大门的背影，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道：“王子丞吗，不管你是谁，妨碍我和老爸的人，我都会让他后悔的！”
[32]第三十二章
  他的速度很快，两三步便追上了我。况黎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叫道：“叔叔您好，王子丞不是说”
“你怎么来了？”我打断了况黎的话。
老曹看到况黎的双手正插在我的手臂上，他顿了一下，说道：“我来接你放学，这是你的同学？”
“是啊，我叫况黎，但是跟王子丞不同系的。我有见过您，可能您忘了。”
“是吗，呵呵。”老曹傻傻地笑着，我这才意识到我跟况黎此刻的动作是有点奇怪了，立刻把况黎的手甩开，然后刚要说什么，老曹立刻打断了我。
“好吧，该走了，今天晚上我们要出去吃饭。”
“叔叔王子丞今天”我知道况黎想说我生病的事，但是为了避免让老曹担心，我立刻接过话头，说道：“我今天晚上跟同学有个聚会，对不起。”
“是吗，同学聚会啊。”老曹的表情有些怪异，“那你早点回来。”他转过身，慢慢走了回去。况黎很不解地看着我，好像完全摸不着头脑，搞不懂这俩父子在干什么似的。
当然根本就没什么聚会，我回到宿舍，因为女生不能进男生宿舍，所以况黎只好先回自己的寝室了。我刚一到宿舍门口她就打电话过来，要我好好休息按时吃药之类的。我甚至觉得她越来越有老女人的感觉了。但是内心其实还是很感谢她的，说真的要是今天没有她，真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看到我突然跑回来睡在床上，寝室里的几个哥们都很纳闷。我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家里来了很多客人，住不下了。不过真的也是这样，杨星算是客人吗，如果是也是一个不速之客吧。
感冒了之后果然是很容易就睡着了。在寝室里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把我叫醒了。说是外面有人找。是个年轻男生。知道不是老曹我就放下心来了。我穿好衣服慢吞吞地下楼，站在宿舍一楼大厅里的是一个穿着黑T恤的男子，远远看去感觉很眼熟，走近之后我才发现，居然是他，杨星。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我慢慢朝这边走来，我很诧异地望着他。只见他十分礼貌地对我微笑，然后向我伸出手。
“你好。”
我完全不知所措地握了他的手，脸上的表情很僵硬，他出现在这儿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找我有什么事吗？”我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谈谈，可以的话，出去喝杯咖啡？”他还是保持着那让我浑身不自然的微笑。我只好点了点头，那感觉别提多难受了，我很害怕他会在这里给我找什么麻烦。
我们在离学校很近的一家咖啡厅坐下，我看到他脸上的微笑从他坐下来的那一瞬间开始就没有了，转之而来的是一脸的忧愁和苦闷。
他用一种很渴望的目光望着我，说：“我跟他在一起了两年，那个时候他也像爱你这样爱着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呆呆地听着他说。
“尽管中间可能有些误会，但是我们之间的感情是肯定不会变的。”
“你想说什么？”我终于忍不住了。
他看了看我，然后低下头喝了一口咖啡说道：“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你放弃他？”
看来这就是他今天找我来的重点，我总算明白过来了。“放弃？”我面无表情地说，“他不会的！”
“我说的是你！”他的声音变大了，“只要你肯，我一定有办法让他回到我的身边。”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于他的建议我一点也没有兴趣，“他不会让我放弃的。”对于老曹的态度，我看起来比他还了解。
“说吧，要钱，还是什么？”
我不再理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等一下！”他叫道，“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吸毒吗？”我还是面无表情。
“我可以为了他戒掉这个，你知道这是多大的决心吗？”
我不再听他说话，头也不回地朝大厅门口走去。
“你知道这是多么大的决心吗，为了他我可以干任何事，任何”他还在坐位上默默地说着。
回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远远地就看到老曹的车子停在门口，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被他带回那个家去。这个杨星我认为真的是遭透了，我下意识地回头想藏在附近等他走了再进去。可刚一转过身头就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我抬起头一看，是老曹，他胸前的警徽在我额头上印了个红印。
“还想往哪跑？”他很生气地说，“狗在外面都知道回家。”
“我不想回去！”我说。他的性格根本就听不进去我的任何话，这我也知道，我无奈地被他拽着回到车里坐下。
我很想告诉他刚才杨星来找我的事，但是我刚要开口，他突然靠过来用力把我楼住，厚厚的嘴唇压在了我的脸上，他的舌头毫不留情地直捣我的口腔。那一刹那，我就像丢了魂似的，一身的冷汗，却又在他的温情之下慢慢蒸发。
“不管怎么样，我爱你，我的儿子！”他抬起头，看着我说道。我知道他是在说杨星。在他的怀抱中，我除了满心的感动和熟悉，知道这或许就是自己活着最渴望最眷恋的过宿，还充满了无止境的茫然与压抑。我好害怕，这些对自己来说无比重要和美好的东西稍纵即逝。在他的抚慰下，我的坚定又在不停地发生着变化。
“我知道，爸爸！”此刻我什么都不想再多想，什么都不想知道。只要还靠在老曹的怀抱里，我就是幸福的，我就什么都不在乎。
跟老曹回到家之后，杨星和曹雯希两个人无言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遥控器被曹雯希紧紧握在手上，看到我回来，她很热情地给我说了句：“HI”嗓子都沙哑了，我能想像她今天一定又和杨星这小子吵了很久，但为什么杨星的嗓子还好好的呢，很明显，他一直都在保持沉默。
杨星看到我，眼神有些诡异。然后走到老曹面前，“爸爸，您回来了。”
“是啊，你们还没有睡？”老曹坐下来，把领带解开，制服脱在沙发上。
“看到他我又吃不下饭又睡不着。”曹雯希毫不留情地指着杨星说。然后走到我面前，帮我把背包拿着，轻轻说道：“今天HIGH到这么晚？被DADDY骂惨了吧？”
我傻笑,然后走到洗手间里去洗漱了。
“爸爸，我准备明天走了！”杨星说。曹雯希一听，眼睛睁地大大的。心想，那可是大好事。他恨不得这小子现在就消失。
“为什么，怎么不多玩几天？”老曹道，“大老远的从广州赶过来还是多呆几天吧，明天老爸休息带你们全部出去玩。”
“还是你们去玩吧。”杨星的眼睛盯着曹雯希，“我已经买好了明天的火车票。”
曹雯希故意装作毫不在意，她转过身继续看她的电视。
[33]第三十三章
  这天晚上，为了不再让杨星睡沙发，毕竟他明天就要走，也该让他睡一晚上的舒坦觉了。老曹主动把自己的书房让了出来。而老曹被分到跟我睡在一起。曹雯希看起来是最没有异议的，但杨星进书房睡觉之前，用一种可怕的冷冷的目光盯了我一眼，我不禁觉得有几分寒颤。曹雯希是最早乖乖地进房间睡觉的，依我的判断，今天晚上她恐怕又要来“空城计”了。
这倒是名正言顺地和心爱的老爸睡在一起了，他一挤进被窝之后就紧紧地抱住我，已经是秋末冬初了，虽然寒意已经开始在慢慢蔓延了，但只要跟这个大个的老警察挨在一起，就觉得全身火热。这个时候，老曹已经很不安分地在到处蠕动了。
“啊，你掐痛我了！”
“对不起宝贝儿子，老爸太爱你了！”
“呵呵，没关系，那你继续掐吧！”
“傻孩子”老曹停止了动静，只听见他沉重地喘息起来，依我的判断，他恐怕又惆怅起来了。
“其实无论是你还是星儿，我都不能害了你们！”他说。我一听他提到杨星就很不爽，把他的脸从我脖子上抽开，然后对他说道：“你其实很想害‘我们’吧。”我故意把“们”字加了重音。
老曹知道我又在乱吃醋了，轻轻地用拳头在我额头上敲了一下，“你小子没完没了了还，其实爸爸真的还是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以后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好好的，为什么要说以后呢？这到底有什么害不害的？”我还是像个无知的小孩一样。
“你忘了小栋吗？”老曹说。
“他没有办法和老谢在一起才弄出那么多事的，可是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不是吗爸爸？”
“哪有那么简单！”老曹郑重地说，“以后还得面临很多事，你要走进婚姻，成立家庭，还有你要有你的事业等等。”
“我不结婚，这辈子我就只跟您在一起！”我跟往常一样坚定。
“怎么面对这个社会，怎么面对为了你还在忍受牢狱之灾的父亲？”老曹眉头紧皱，“这个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啊儿子！”
“我不管！”我开始倔起来，“如果你没有那么多这些顾虑，恐怕你早就选择了杨星对吗？”
“不是这个问题！”
“怎么不是，我在想当初或许就是你把他逼走的。”
“哎，你这孩子！”老曹很无奈地说，“如果站在这恋情的角度上讲，没有遇到你，我肯定会还想着星儿。可是老天让我老曹遇到了你这个儿子，从那以后，你就是老爸心里唯一的最爱的宝贝儿子了，知道吗？”
“那是不是再让您遇到另一个，您也能”我话还没说完，老曹用手堵住了我的嘴巴，说：“不可能的，丞儿，我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我开始闷闷不乐起来，虽然他说的话足以让任何一个深爱他的人感动，但是此刻的我，却怎么也感动不起来。他是在告诉我，他只爱我一个，以后却不得不面临像今天这样毅然残酷地和自己曾经相爱过的人说再见。或许，我会不会是下一个杨星。我望着老曹的脸，轻轻抚摸着他硬硬的胡须，我内心在呼喊：老天啊，我不能没有他。
第二天是周末，送杨星到火车站之后，老曹在候车厅和他说了很久的话。我和曹雯希在远远地在一旁坐着。虽然我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但是我看到杨星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老曹也一直是一副很沉重的神情。那感觉依旧像是情人之间的生离死别，我不知道自己是被这幕感动了，还是开始可怜杨星了，我竟突然觉得自己有种第三者的负罪感。
火车来了，杨星低着头，默默地登上车厢。老曹在车窗外不停地对他挥手，他露出微笑，杨星也在车上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苦涩地对老曹笑着。火车带着轰鸣声，缓缓使向远方。我没有生气，也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以什么姿态来面对这些画面。出了火车站之后，老曹临时决定，带我们回去我老家看望我还在监狱里的父亲。
曹雯希倒很支持，她也觉得她应该去看看那位伯父。她觉得我父亲为了我走上这条道路真的很伟大，但是看到我脸上不太自然的神情，她也什么都没有说。
老曹决定开车过去。我和曹雯希坐在后面，一路上，她不停地打电话，而我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34]第三十四章
  父亲变得老多了，头发已经花白了。看到他被警察带出来的那一刹那，我忍不住哭了起来。老曹很自然地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上次小栋挟持我的事他还不知道，老曹说为了不让他担心，这些事就不要告诉他了。父亲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把我从老曹身上抱到了他的怀抱中，两个老爸抱的感觉虽然完全不一样，但我依旧觉得很舒服，眼泪哗哗地往下直掉。
“乖啦，别哭了。今天给爸爸带好吃的东西来没有，还记得爸爸爱吃什么吗？”父亲还在故作坚强的跟我开玩笑。曹雯希觉得很不可思议，我这么一个大男生会突然变得这么娇气，撒娇撒地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过她或许想想就能明白，毕竟我是跟我这个父亲相依为命走过来的。
“王伯伯你好！”她伸出手热情地跟我父亲打招呼，“我是子丞现在的姐姐，呵呵。”
“噢，你是曹哥的女儿，不错，真漂亮！曹哥，你有这么好个女儿真不错啊！”
“好什么啊，一天尽给我找事。”老曹说，“还没丞儿一半听话呢。”
曹雯希很不好意思地对老曹瞥了瞥眼睛，道：“那，你们慢慢聊吧，我觉得这个城市风景还不错，我出去转转。”
“可别又疯到哪儿去了找不到！”老曹说。
“不会的，我对这儿又不熟，不会乱跑的！”曹雯希笑嘻嘻地说，“你们三父子慢慢谈吧，呵呵！”
“你女儿很懂事，她现在还是跟他妈妈住在美国吗？”父亲问老曹。老曹笑着点了点头，“她呀，都二十五六了，还跟小孩子一样疯。”
“哈哈，年轻人嘛！”父亲爽朗地笑着，把我从怀里抱起来，“是不是呀，年轻小伙子，不准哭了哈，爸爸不喜欢看你哭！”
“我又没哭！”我擦着红润的眼眶，从父亲身上下来坐到板凳上。
和父亲聊了很久，下午的时候，我不得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他。父亲希望我做一个坚强的自立的孩子，不能给干爹老曹添任何的麻烦。我都答应了他，看着他微笑着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又忍不住想掉泪了，但是被老曹紧紧拉着，一次次地提醒着我，不可以不坚强，因为父亲最害怕看到的，就是我这样。我明白了，我也试着露出那坦然的笑容，对我敬爱的爸爸。
明天老曹想带我们去爬枫山，马上入冬了。可能这是今年最后一次看满山红遍的枫叶的机会了。他说，他最喜欢我家乡的那个地方，安静，自然，而又美丽。
我们住在宾馆里。要了两个房间，曹雯希是女生只能自己住一间，我和老曹住在一间双人房里。他躺着看着新闻和股票，曹雯希坐不住，非得要我带她出去看看这个城市的夜景。没办法，老曹也答应了。于是我和曹雯希两个人便走出宾馆来到了大街上。这一刻我万万都没有想到，我人生之中最大的一次转折，从此开始了。
华灯初上，这个美丽的小城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那么静谧与安详。走在干净的人行道上，看不到几个路人，从小在这儿长大的我，依然还是那么深深地眷恋着这种河风吹拂着脸庞，悠闲地在路上行走的感觉。
曹雯希一声不发，或许他也是被这种安静的氛围所感染了。过了一会，她说想上厕所，于是我们在一家公厕前停下来。她急匆匆地跑了进去。我一个人在外面等着，等着。风越来越大，看样子好像要来一场大雨了，不知道明天去爬山的决定会不会受到影响。我的头发被风吹地几乎都立了起来。我开始觉得有一丝寒意了。准备等曹雯希出来就回宾馆去。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影子悄悄地站在了我的背后。
[35]第三十五章
  “杨星？”看到他的时候，我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不是走了吗？”
“没那么便宜！”他说，“你以为我可以这么轻易地把自己最爱的人让给你这个虚有其表的小孩吗？”说着，十几个人突然从男厕所里涌了出来。他们个个穿着怪异有的是光头，有的还留着长发，他们都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杨星露出邪恶的微笑，刹那间我已经被这十几个人包围了。
“你是不是很爱他啊？”杨星用逼问的口气对我说。
“是！”即使是处在这种局面下，我还是那么坚定。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选择离开，你就还是那个英俊的王子丞！”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是你休想用这种方法逼我就范！”
“为什么要这个样子，你为什么要逼我！”
曹雯希怎么还不出来，不，她还是不要出来的好，或许她已经看到了这些人了。我不想再牵连上她。
我把手放进裤兜里，想摸出手机。突然想起来，曹雯希刚刚说无聊，把我的手机拿去玩游戏到现在还没有还给我。
几十个人慢慢向我靠近。我知道我没有退路了。这里处在城市的边缘，很少有人会经过，想求救看来也是不可能的。
“你不就是多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吗？！”杨星的表情变得狰狞而又可怕。他慢慢地从后面掏出一把刀
“啊————”我哪里有力气反抗。十几个人按住我的全身，然后，我的脸被锋利的匕首滑了过去……
……
“爸爸，你说你会爱我一辈子吗？”
“傻孩子，爸爸会的，一定会的！”
“那有一天我也老了，丑的不行了您还会要吗？”
“再丑也不会比爸爸丑的。”
“爸爸，我真的好爱您！”
“宝贝，爸爸也爱你啊！”
“永远吗？”
“永远！”
——
“你怎么面前这个社会，怎么面对你还在忍受着牢狱之灾的父亲？”
“我不结婚，我就要跟您在一起一辈子！”
“我不能害了你！”
——
“我确定，这一辈子，只有他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会背叛你，或者你会背叛他？”
“哪有那么多背叛？”
“你太幼稚了，丞哥哥！”
“是是是，我幼稚，好了，我的老人精，我们该回去了！”
“怕回去晚了警察叔叔会发飚？”
——
爸爸，对不起……
我被绳子紧紧捆着扔进了一辆面包车。嘴里堵着很大一团布，已经被我脸上的鲜血浸成了红色。我不知道晕过去了好多次，每次醒了都看到那些人在往我身上用针头注射着奇怪的液体，我感到莫名地兴奋，脸上的痛也感觉不到了。但是，我的内心深处还能感觉到痛楚。一种无法挽回的痛苦与无奈。
车子颠簸了很久，停下来之后，我被扔进了一片树林里。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来，跟脸上的血混合在了一起。
杨星慢慢走了过来，他手上拿着针头，毫不留情地扎进我的皮肤。
我在挣扎，在流泪，但是已经无济于事了。我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无助地看着他们肆虐。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的痛苦，如此的折磨。
“我说过，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的一切，任何！”杨星俨然成了一个魔头，“知道我给你注射的是什么吗，美国最新的产品，它让你很兴奋吧，比做爱更爽是不？”
我不停地摇头，用充满杀气与愤怒的眼神望着他！
“你再也不可能妨碍我们了！”杨星说，“即使是他知道了还是会原谅我，就像当初他已经把我抓回去又放出来是一样的，因为，他是爱我的！”
他们解开我身上的绳子，但是我已经丝毫没有力气了。我只能在地上爬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上到车上，扬长而去。
天空被一道闪电撕裂，这将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雨。
[36]第三十六章
  我试过徜徉在那无止境的思绪中，细数他微笑中泛起的一丝丝慈祥。他总是会微笑着说，孩子，我不能害了你。而如今，面朝起伏的山峦，叠起的丘陵，还有那蜿蜒到没有尽头的河流。当一切喧嚣都在悄然中嘎止的时候，我却不能微笑着告诉他，我依然还爱着他了。
当每天的白云从山峰的背面飘来，阳光透过巨木森林映照在这片碧绿的草地上，我能做的只是懒懒地伸着腰，来到河边，从那湾流动的清澈中找寻自我。
胡须盖满了我的整个面庞，还有那一道从眼角划到鼻梁的刀疤都在时刻警醒着我，我已经不是以前的王子丞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思念与彷徨已经将掩埋在脸上那厚重的胡须下的泪水吞噬的干干净净。从一年前的那天晚上，从那个内心被罪恶的妒嫉与愤恨占据的男人那儿，我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另一个人。
田大叔喜欢叫我小老弟，田大叔是那个救我的农人。是他在我昏迷了几天后在山林里发现的我，然后将我带他的家里救治，我该说是杨星给了我这一次“重生”的机会，还是应该说是这个淳朴无邪的老农呢？
这是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山村，熙熙攘攘地住着几户人家。他们几乎是被这个世界所遗忘的一群人。这里的人们贫瘠、朴实、知足、还有重情。平时很多时候，他们都没有任何的联系，很多人在这种天然的静谧下，已经习惯了孤独，已经习惯了屹立在深山之中，拉着最高的嗓子吆喝或放歌。
在这儿，我已经生活了整整一年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在逃避，或许我的一生，已经变得短暂的人生，将在这片没有老曹的永远平静的土地上走完。我不敢想像老曹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的时候，或是心痛，或是绝望的目光。杨星在我身上注射的药物使我的身体产生了异常的变化，毛发变得浓密，几乎是如原始人那样的状态。我的面容也在急速的老去，还有很多生理上的东西也产生了离奇的变化。这也是田大叔为什么要叫我小老弟的原因。还有那道疤，脸上的那道疤，或许永远都不能从我的生命中去除了。我曾想过，或许这就是宿命。
田大叔是唯一一个相信我还只有二十多岁的人，当然这里人并不多，加起来或许不足二十个。这个中年农民是我的救命之人，他只有四十多岁，看起来却像是五十多了。他是一个单身汉，一生丛未娶过，当然并不是他不爱女人，只是在这个地方，娶个老婆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一件无比奢侈的事吧。我无法想像，这个唯一还存在人的气息的深山边缘，会不会在这个世纪或是下个世纪的什么时候，失去这唯一的生机呢。
田大叔倒是从来不在乎那些，他依旧从来没有迷惘过，从来都那么充实，从来都没有想过什么得与失，只要这一天干完了那些厚重的活儿，躺在床上等着明天的黎明，生命就还在延续，生活就依旧充实。
他不喜欢甚至是害怕看到我不高兴的样子，他总是想尽一切办法逗我开心。今天抓一只鱼拿回去烤来吃，或者明天又弄了一身的泥只为抓住那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拿来做我的宠物陪伴我。我想帮他干些事他却老是会很生气地制止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宠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既不是以前那个帅气的小伙，也不是腰缠万贯来解救深山里的这些困苦人们的救世主。或许只是他，多年以来一个人生活在这儿，现在终于知道寂寞之外还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更或许，是我的错，是我把他变成的这个样子。虽然，我并不想那样
[37]第三十七章
  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我第一次从长眠中醒来。身上的剧痛掩盖不了因药物的催化而产生的迷失自我，狂狮般的疯狂。我隐约中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站在我面前，大帽檐下那和蔼的目光与轻盈的笑容。泪水洗不尽千万年来爱情的种子下或许罪恶或许又纯洁的心灵上的渴望，也囊括不了那毁灭性的一瞬间到底夹杂着多少真实与虚伪。
当意识在黎明的呼唤下清晰过来的时候，看到压在我身下的那张不可思议而又陌生的脸，看到他恐惧而又渴望的目光，看到那岁月的沧桑映照出来的深刻与迷惘，我悔恨而又难以置信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奔跑在风雨中，我试着用沙哑的嗓子呐喊，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沉重的雷鸣掩埋。我跳进那条湍急的河流中，我多希望它流向的尽头就是我最爱的老曹的怀抱。但我犹豫了，当那张完全不是我的我的脸在河水的倒映下显现出来，我仿佛看到平身最丑陋最可怕的影子，那是我吗，真的是我吗？
河水从我的胸前漫过，它淹没了我的身体，我在水下睁开眼睛，天地间是那样的浑噩，那样的阴沉。我该就此对着那没有尽头的迷惘说再见，该对着那曾有过的幸福还有誓言说抱歉了。
爸爸，你在哪儿？
恍惚中，有一只黑黑的大手伸进了水中，它抓住了我，将我从我自认为解脱的深渊中拉出了水面。躺在河岸边的草地上，他用力地按着我的胸腔，当风雨缥缈的夜空再次清晰地展现在我的视线中，我用尽力气，将那个大汉推倒了。
我无力地爬起来，晃晃悠悠地四处乱跑，我再一次倒下去，却只能放声地哭泣罢了。
“有啥想不开的非死才行？”大汉将我再次抱起来，“只要人还有命在啥事解决不了的？”
“我想我爸爸！”我抽泣着说，“我好想他！”
“这有啥，咱把身体养好了就找你爹去。”
“还可以吗，我都成了这个样子了？”
“成啥样了也还是你爹的娃啊！”大汉说的话是那么肯定而，没有任何的考虑。“没有父母不爱自己娃的！”
他不懂，他并不懂，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姿态，即使是还在我眷恋的那个人身旁，他会像这个老农一样肯定吗？
再多绚丽的理由与誓言都没有办法在如铁般的现实下被认可，我相信他，但是我却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去赌这一把。
这一刻，请让我哭，让我哭吧。
在这个远离世俗的静地上，自给自足是生活很重要的来源。而除此以外，这里也生长着许多稀有的药草，这是这里的人们收入的最大来源。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把采集来的药草运到离这里很遥远的小集市上去贩卖批发。然后等着其他远到而来的求药者一并收购。
田大叔从来都不会也不认为自己需要那么做来换取那些少的可怜的钱财。但自从我的出现之后，他开始没日没夜地出没在那原始的森林之中，背着竹楼提着镰刀，找寻着那些可以换取对他来说没有意义的东西。
“只要凑够了钱，你就可以想办法回城里去了！”他常说，“我不爱看你哭，你哭的时候我那个劲儿别提有多难受了。我知道你想你爹，你放心，田大叔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你送出这座大山！”
我在震惊之中漠然，看着眼前这个与我毫不相干却誓言要用生命来换取我的自由的中年老农，我的感动已经不足以用眼泪表达了。我只能笑，笑着坦然告诉他：“即使我真的有一天可以回去，但我还是不能再回到从前了。我不需要您这么做，大叔。这残缺的生命中可以遇到您，或许是老天对我的第二次恩赐了吧！”
听了我的话，他或许不能从字里行间中听出什么意思，却能从我的眼神中读到感激和亲切。这对他来说，亦是他孤独地活在这个世上这么多年很很渴望的东西。他总是无所谓地笑着说：“咱不管怎么样，都得试试！定不能让你就在这个小地方呆上一辈子！”
[38]第三十八章
  占据我的是什么，仇恨吗，将那一切我曾经经受过的磨难转加的另一个人身上，无论他是谁，我就能得到解脱吗？这并不是恶灵的复仇然后得到灵魂的救赎那么简单。我仅仅只是沉醉在没有尽头的思念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那个我深爱的影子罢了。
跟田大叔说我不想回去，那是假的。我并不希望我的遭遇成为那么一个淳朴善良的好人的负担。实际上，我多么渴望回到那个熟悉的怀抱，倾听老曹那浑厚而亲切的声音，多么希望可以摸着他的脸，再说一次我爱他。但我还是很惶恐，如今的自己已经俨然不再是那个曾经的王子丞了，不仅仅是外表上的改变，还有这颗饱经风霜的心，已不再单纯，不再幼稚了。我害怕听到他说：你已经长大了，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了。
爸爸，你现在也同样在遥望着远方，思念着曾经的我吗？
“该回屋睡觉了小老弟！”田大叔走过来，将那件破烂而陈旧的皮大衣披在我身上，而这或许是他那个小家里最贵重的东西了吧。我感激地望着他笑，搀扶着他走进那间小木屋里。
“今儿个晚上可能有雨，我去屋顶把瓦补一下！”刚走进屋他就又要出去。我拉住住他，道：“这么晚了，看不到了吧？”
“没事儿，自个的屋顶闭着眼都知道哪块瓦在哪儿！”他执意要上去。我实在没办法呦过这个牛脾气的老农。好像任何事，他决定了就不会改变似的。这点跟老曹有些相似，但我不能肯定老曹是否会在再看到我之后，变得犹豫。
风呼呼地从远方刮来，我坐在炕边，听到屋顶上田大叔的动静，我的心一直悬着，深害怕他会从那上面滑下去。果然，没过一会儿，我就听到一阵很大的声响，然后田大叔吼了一声，声音从房顶上瞬间转到了窗外。
还好外面全是泥土草地，我顺着声音冲到外面，从地上扶起他。他还呵呵地看着我笑道：“这狗日的，年纪大了，不行了哈！”
“你没摔着吧，让我看看哪伤着了？”
他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臀部，另一只手推推攘攘地不要我靠近。“没啥，真没！”
“让我看看！”我很担心地说。
“咋看嘛，没啥好看的！”他不好意思的说。我知道他一定是伤着屁股了，这一回我不再将就他，将他扶进屋坐在床上，找了点用来治疗跌打损伤的草药出来，这也是他教我的，一年前他把我从山林里救出来那时用了不少这种药。我学着他平常的样子，把草药放进嘴里咀嚼，等到完全融烂之后，我开始叫他脱掉裤子。
他死活都不肯。
“那你自己来！”我把药给他。
他点了点头，却看着我，一脸的尴尬。
“怕什么，不都是男的吗！”
“我……”
“什么啊？”
“小老弟。”他紧紧地捏着那团被我咀过的草药说，“对谁都可以大大咧咧，除了你！”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叹了口气，“也许是从来没有碰过女人的缘故吧，就算是女人，我也从来没有这么想过，那怕别人再看的干贵！”
“您到底想说什么？”我的目光从他的身上转移到了别处，我想我现在大概也猜到了一些他的意思。
“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刚醒来的时候，紧紧地抱着大叔……”
“别说了！”我突然大叫起来！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变得这么愤怒。
田大叔漠然地望着我，声音嘎然而止。“对不起……”
“你快把药敷了吧！”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朝门外跑去。
我一直在数着时间，没有老曹的生命能延续到什么时候。一天，一年，还是一辈子。我已经不是我了，但我却还是那个爱着老曹的我！一年零五个月零三天了，每一夜，我都会用内心最虔诚的声音，乞求着我仰望的上天，再让我看他一眼，哪怕只是看一眼！
过了几天，到了一年一度村子上的住民们集体背着大框的药草到很远很远的镇上去贩卖的日子。这一天，田大叔出奇地出现在那些药农们面前。
这好像就是他们这辈子看到的最离奇的事，田大叔背着药草，带着我跋涉在通往镇子上的路途上。但他们谁都不想多说话，尽管这看着很怪，但他们唯一想的，就是顺利把肩膀上的东西背到镇上去换成钱买一些需要的东西回来。而这并不容易，这条艰险的路既要翻山又要越岭，走到那个地方少说也得十来天，谁都不想，谁都害怕会在半路上体力透支或者发生什么别的意外让这一年唯一的一次谋材的机会丧失。哪怕是失去生命。
田大叔从来没有这么执着过，他也从来没有觉得做这样的事是有意义的。但这次却为了我，踏上了这条他几乎从来没有踏上过的道路。
这些人更不会在乎晚上躺在草地上的时候，另一边有一个低声哭泣的孩子。
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浩瀚的夜幕下，星星离自己那么近，哪一颗能被老曹也看到。思念没有一秒终结过，而越来越深的怅惘只会让自己因为过度的低蘼而哭泣。
田大叔拍了拍我的肩膀，轻轻地问道：“又想家了是不？”
我不愿意多说，我不喜欢让别人看到自己如此的脆弱。尽管我再刻意地隐藏，却无法在这个跟自己朝夕相处了一年多的田大叔的面前伪装了。
“过不了多久，你一定就可以看到你爹了！”他安慰着我。
“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我忍不住开口了，“如果我能回去，我一定会再回来看您的！”
“傻孩子，看什么，你已经在这儿受了一年的苦了。你这个城里的孩子，能在这儿过这么久，我都不能相信，还回来做什么，好好跟你爹过日子，过后娶个媳妇，好让我也高兴高兴！”
“不，我一定会回来！”
“只要你高兴，想怎么都行！”他在敷衍，其实他想的到，如果真的能走出这儿，回来几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
[39]第三十九章
  我想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忘的了最后那一刻他那发自内心，坦然而轻松的微笑。双手捧着那血淋淋的一块一块的零钱对我说：“回去吧，回去你爹身边……”
我总是会在那有限的思绪里，抓住那些看不到的苍凉，和那些已经握在手上，却又被自己捏的粉碎的希望。他望着我笑，还是那憨实的笑容，却让我的内心波澜起一道又一道的依恋与不舍。
鞋底已经被连日不停的奔波磨平了底。本来很结实的那穿了几年的胶鞋前面已经露出一个小洞，他的一个没有穿袜子的脚拇指从那个地方探出头来，仿佛也在对着我微笑。小小的镇子上，充斥着一种无味的伤悲与惆怅。
这个镇子并不算大，但这却是唯一通向外界的大门。也是这里方圆万里最能称作繁华和热闹的地方。他甚至都舍不得多买一双新鞋，拿着那刚从收购站里换回来的讲了半天价才卖出去的几十块药钱，这足以将我送到离着里最近的县城，足以让我打通老曹的电话，唤回属于我的幸福？
走到那部排队排了很久才轮到的公用电话，我按下了那个不知道在心里默默背诵了多少次的号码。当听到那个熟悉的“喂”字时，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我无声地背对着所有等在后面等着用电话的人，无法制止那一刻无限的激动与委屈，就那么无声地汹涌地流着泪水。
“喂，是谁？”
“爸……”我说不出话来。旁边的田大叔看起来比我更着急，“快说呀，快跟你爹说话呀，笨娃！”
“喂，说话！”
我依旧没有叫出来，因为我还是害怕以这种姿态直接出现在我最爱的人面前。我只能无声地哭泣。
“是丞儿！？”那边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丞儿，是你吗？”
“爸爸……”我叫了一声，立马将电话挂断，哭着跑出田大叔的视线。
我用困窘的眼神凝望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川，小的可怜的火车临时停靠站前，站满了贩卖方便面和矿泉水甚至还有熟鸡蛋的农民，这个站台仅仅只由一坐矮小的平房组成，里面坐着一个打着瞌睡的老头。
几乎没有几个乘客，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有一个人看起来是行色匆忙的赶路人。我坐在铁轨旁的一道阶梯旁，茫然地望着身边的一切。田大叔提着包，整理着里面的干粮和水。他熟练地把一个硬邦邦的窝头折成两半，一半放进包里，另一半拿到我面前。
“吃点吧，呆会要赶很久的路。”
“你去过城里吗，大叔？”我望着他问道。
“嗯，很久以前的事了，年轻的时候吧。”
“您能陪着我一起去吗？”
“孩子，你在怕什么？”
“我怕什么，呵呵，我怕了吗？”
我的脸慢慢转向了另一边，我不敢面对大叔那坚定的目光。
“天下没有会嫌弃自己娃的爹！”他对我说，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坚信我应该回去的理由，他也不只一次地阐述过了，但现在，我突然越发觉得这个理由是那么的苍白与单调，因为事实的真相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我顿时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怒火，我扯高了嗓门，大声叫道：“不要再说这句话了！！”
声音很大，坐在传达室打着瞌睡的那个老头有些惊异地睁开了眼睛，四处望了望，又继续把眼睛闭上沉睡。在他看来，一切都还是那么平静。
田大叔用不可思议地目光望着我的眼睛，我的目光从激愤慢慢变成了茫然，为何，我为何会，又怎么能对这样一个善良而淳朴的大叔，我的救命恩人表现出那样的态度。强烈的歉疚占据了我的内心，我拉起田大叔的手，紧紧地握着，低下头道：“对不起，大叔”
“孩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田大叔望着我，“其实大叔一直都想问，为什么你会弄成现在这样，但是我又怕你不愿说。其实，你不愿说就不说，没啥，只要你高兴就行。但是现在看起来，你还是不咋高兴，那到底是为啥呢？”
田大叔的疑问也不是全无道理，倒是我该如何向他解释，我的命都是他救回来的，还有什么话不能给他说的，可我能坦然地告诉他我和老曹的事吗。我只能，望着他，漠然地转过身。
火车到了天黑都还是没有来，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那个很小的传达室还透着微弱的黄晕的灯光，那个老大爷依旧在睡，仿佛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除了睡也就只有睡了。我和田大叔靠在一起坐在石阶上，我们的晚饭是一块灰面饼子，我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而田大叔自己也没吃多少却非说自己饱了，我看的出来，是他舍不得，他把吃剩下的半块小心翼翼地放进布袋里，然后把他穿在身上的，家里最值钱的那件破破的皮衣披在我的身上。这里晚上会刮风，很寒很刺的冷风，即使是夏天也不例外。
我靠在田大叔背上，闭着眼睛，我感觉到了田大叔的均匀而有力的呼吸，这是他入睡的信号，而我却辗转着，脑子里总回响着刚才电话里的那个声音，那个熟悉的，令我沉沦和疯狂的声音。
[40]第四十章
  “孩子抓住我的手！”……
抬起头，总会有那么一个清晰明朗的影子，总毫不倦怠地指引着处在迷途中的我。但为何，他的影子却越发变得模糊和微弱，连微笑都开始显得那么苦涩和无力。但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句话，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只有那双手才能将我从没有边缘的深渊中拉回来，只有那双手，才能将我从现实与绝望中分离出来，让我知道自己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但为何，那张脸，它变了。那是一张更熟悉，更亲切的面庞，宽厚的额头上，那整齐的三条线，那双微微眯着的眼睛，那笑容，是那么震撼，那么魂牵梦萦。
“抓住我的手，丞儿！”
“爸爸”
“不会有事的，爸爸保证不会让你有事的。”
没有眼泪吗，一切都是那么坚定和真实，当初演这场戏的主角真的是他吗，或许我还处在迷境之中，无法自拔，永远地无法自拔。
但最后我还是奋力地爬了上去，从绝望的边缘爬了上去。我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迷幻，最沉醉的景色，老曹微笑着望着我，把我的脸捧在他的双手之上，她告诉我：“爸爸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任何……”
我如一个任性的孩童一般，放肆地伏靠在他的怀抱中哭泣，一面用眼泪洗尽脸上的伤痕，一面尽情地回味他的温存，他的味道。
“爸爸，我知道，这是梦！”我抬起头望着他，泪水没有停止盘旋。“在您消失之前，让我多看看您……”
“傻孩子，爸爸不会消失，爸爸永远都在你身边……”他的手放在我的头上抚摸，“你终于又抱我了，小老弟！”当那个声音刹然间变成了另一种声调时，从那双水亮而呆滞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另一个丑陋的，却是真实的自己。
“你等这一刻等了好久？”
“是的，我和你爹一样爱你！”
“那为什么还要执意要我离开？”
“不是我，是你要你自己离开的！”
“我自己？”
“骗自己并不容易，看你的眼泪就知道了！”
“你不会这么说话的，你不是大叔，你不是！！！！”
“那我是谁？”田大叔深不可测地笑着，“跟我走，我们回去，像我当初抱回那个可怜的浑身伤痕差点就没命的孩子一样抱着你，好吗？”
我望着他深邃的目光，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我拉住他的手，轻轻地倒下去，脸上的血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滴落在泥土之间，我却看到远方帽檐下的眼神绝望而悲伤，他伸出手，抓不住最后一丝的苍凉。
“放开我！”我叫了起来，“不可以这样，我爱的是他！！！”
“爱？”
“对，爱！”
“你终于肯说出来了！”
“什么？”
“你知道爱是什么吗，小老弟？”
“你知道？”
“我至少知道不会是这样！”
“什么样？”
“这样！”
田大叔突然放开他的双手，他的面前是无边的悬崖，我大声尖叫着，被他推了下去。
“爸爸！！！！”我惊诧地从那个颠三倒四的睡梦中回过神来，黎明的破晓染红的东方的天空，田大叔正站在站台铁轨的另一边向我招手，我听到远方传来了火车的轰鸣声……
“快，起来了小老弟，车来了！”四面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开始向站台中间聚集，传达室那个睡觉的大爷终于第一次从那把椅子上站了起来，拿了一面小红旗走出了那间小屋子。
我的精神仿佛还处在恍惚之中，田大叔三步并做两步地跳到我的面前，从包里把那一大把的零钞拿了出来，一块一块的，十块十快的……
那一刻，我的心莫名其妙地纠了起来。火车开到了我们面前，那个大爷手上的小红旗在我眼前不停地挥舞，我的眼神变得茫然而无神，火车车厢的门缓缓打开了，上面的人陆续开始下车，马上我就要告别这宁静与生机的天地，马上我就要回到高度发达的现代文明社会，究竟哪一种才是我所向往的，我真的在因此而迷惘吗，为什么到现在我还是要骗自己，就像梦里的田大叔说的，我真的是在骗我自己吗？
不，即使是这样，我也要继续骗下去。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曾经的信念与坚定，我已经不是我了，不是了，不再是老曹的丞儿，我不该属于那个充满狡诈与仇恨的社会！
我转过身，丢掉身上的所有东西，连同那件我披了一夜的田大叔的皮衣，还有那半个面饼，它滚动着，掉进了火车停靠着的铁轨下。而我，刹那间像一匹疯狂的野马似的往后跑起来，我边跑边坚定地告诉自己，那不是我该踏上的旅程，我的旅程已经结束了，王子丞已经死了。我，只是一个怪物罢了，那个现实的世界，没有任何角落是可以容的下我的。
“你回来，你回来！”田大叔一边拣起我丢掉的东西，一边快步地追了上来。
我的意识中，已经再没有任何人的存在，甚至包括我自己。
“别跑啊，你回来，回来……”田大叔气喘吁吁地追着我跑过月台，跑过那凹凸不平的石板阶梯。而突然，就在那个时候，我身后的声音突然嘎然而止了。转之而来的，是一阵连续的长久的巨响声。
……
我还记得，那个用很短的玉米杆围成的小小的篱笆墙中间。他总是那副永久不变的憨厚深沉的笑，他总是围在我的身边，不给我任何一个人望着月色哭泣的机会。
“月亮里住着嫦娥，还有一只兔子，听说她住在那儿已经千百年了。”大叔默默地说，“她有只兔子，你也有。”
“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思，她一个人忍受着孤独，几百年几千年那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折磨。”
“老弟，你不只有兔子，你还有大叔！大叔虽然没有那个嫦娥仙子活的久，但是大叔还好遇到了你，不然也会是一样的……孤独。”
……
在那没有止境的永不停歇的旋律中，是谁一直在歌唱着，没有遗憾，没有苦痛。即使那么一辈子，也还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唱着。是谁扭曲了这宁静，是谁静止了这悠扬，是谁让本该永恒的静谧躁动起来。
看着从高高的石阶上摔倒滚落下来的田大叔，看着那张带着狰狞的笑脸，没有一丝的怨愤和后悔的目光，我绝望地嘶叫起来：
“大叔！！！……”
他躺在沾满青苔的水泥石板路上，鲜血从他的后脑勺沁了出来，形成了一片红青色的血泊。他的手微微蠕动着，嘴角还在颤抖。
我飞速地跑到他的跟前，浑身无力地蹲下去，把他从地上抱起来，眼泪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
“大叔！！！不……！！！”
他那双血淋淋的双手从身后慢慢伸了出来，捧着那一大把一块一块的钱拿到我的跟前，几乎完全不变的坦然，还有那憨实的笑容，“回，回去吧，回去你，你爹身边……”
“有没有人！！救命啊，救命！！！”我急迫地大声呼喊起来，“求求你了，老天爷，救命啊！！！”
“孩子，大叔没事儿……”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不要……大叔，不要……不要……”我的手和衣服被从他身上流出的血染红了，“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大叔，不会的！！！”
他还是微笑着，望着我；“你终于又抱我了，小老弟！”
是梦中的那句话，它成了真实的。但为什么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难道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宿命。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他抱着，他用最后的力气紧紧握住我的手，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的眼泪，我甚至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哭过，但又为何，带着微笑。
就在这个时候，从站台上跑出一个花绿色的影子，他疾步奔向我们，模糊的双眼看不清楚他的脸，他熟练地从自己背着的背包里拿出急救箱。
“按紧他，快，用力！！！”
“求求您，救救我大叔，求求您了！”
“我会尽力的，快帮忙，用手按住他的头，别让他的血再流出来了！”
我一边流着泪，一边按那个陌生男人说的话去做着，田大叔紧握着我的手慢慢松开了，慢慢地低垂下去。
“大叔，不要放弃，不要！！！”
“把他翻过来，快！平躺在地上，用手捂住他脑后的伤口！”
那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开始一次又一次地用力按起大叔的胸膛，“不要睡，支持下去！”
“大叔，不……不要……”
没过多久，那个陌生的看起来很能帮上忙的男人，却在最后摸了下大叔的鼻门后，长叹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拍拍我的肩膀，道：“他已经走了……”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言语此刻可以形容我的悲伤与绝望，我低下头，伏在大叔的胸膛上，我只想，而且也这么做了——放声大哭
[41]第四十一章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遭遇，我曾千万遍地这样安慰过自己。自己并非是被上帝遗弃了，成为悲剧主角的唯一一个人。在很多磨难面前，也许自己所经历的并不值得一提。这种骗局越来越深入，刺激到心灵，当发现所处的无边黑暗的世界里，光明还在一丝一丝地流逝，就连自己，也不再相信自己了。
迷惘地望着那山巅上的小土堆，我仿佛还能听到大叔规劝的声音，回去吧，回去你爹身边。他无法想像，也再也听不到我亲口告诉他那所谓的真实，真实是什么，连我自己现在都还是不明白。我望着掩盖着那副几十年来在这片土地上摒弃着所有欲望，无所思也无所想的豁达与平凡的躯体之上的泥土，我洒下几瓣和他一样独自屹立在这片土地上的野花，几十年的孤独，能因此就画上句号吗？
“哭什么，人死不能复生，你大叔那么爱你，他也不希望看到他走后，你如此伤心欲绝的样子。”那位穿着迷彩服的好心人一直帮我，陪我安葬好田大叔，到现在还不忘安慰着我。“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你走吧，谢谢你叔叔！”尽管我心怀感激，但田大叔的离去已经使我的身心遭受到巨大的波动，似乎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用心地看那个陌生人一眼，感激地说一声谢谢。我起身，从大叔的墓前走过，至少我还能走，走下去，就是路了。
“你叫我叔叔？”他有些诧异，“你多大了？”
很明显，我的样子不可能像一个二十岁的人，他也不能一眼看出我究竟有多小。或者，他也许认为我跟他同辈。
我不想多说什么，只管走我的路，而他似乎很有兴趣地跟了上来。
“你要到哪里去，你家人在哪，记得你大叔说让你回你父亲那儿，你要听他的话！”
“别说了！！！”我转过身，像一头狮子一样地发怒了，没有任何预兆和理由，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沉默地太久了，只是我没有想到，我会对一个陌生人爆发出来。我明显感觉到自己情绪的失控，压低了声音，抱歉地说他说了句：“对不起。”
“我不是坏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认为我就是好人，“我是从城里来的，我是一个军人，军医。军队医科大学的教授，我来这里是为了采集一些药品，也许你听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但是你要相信我是不会害你的。”
“我不是笨蛋，你不用把我看得那么弱智。”我继续往前走着，风迎面出来，下山的路显得崎岖而悠远。
那个军人医生似乎也从我的口中听出一些东西，至少他能肯定我跟这当地淳朴或者没有文化的农人不一样了。他越来越感到好奇，非常地好奇。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好吗，我知道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很感激真的，但是我没有什么可以表达的，除了我这条烂命，好吧，以身相许，只要你觉得有这个兴趣？”
“哈哈，你还挺有幽默感。脾气挺倔。”
“随便你怎么说吧，要什么，这些钱吗？”我把田大叔给我的那一大把零钱拿出来，上面还印有他的血迹，“除了这钱和我自己，我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你都没有兴趣，那就麻烦你不要再烦我了！！！”
“嗯……”他思索了一下，“感觉你像个孩子！”
“我有给你说过我不是孩子吗？”
“你看起来像……”
“像个跟你一样的大叔是吧？”我冷冷地笑了笑，“但实际上呢，我不是！我只有二十岁，如果你相信的话，就请拿出一个长辈的风度，别为难我了，行吗？”
“你只有二十岁？”他停下脚步张大了自己的嘴巴。
我还是在继续往前走着，对他的反映我一点也不觉得诧异。跟当初的田大叔是一样的。
“等一下！”他追了上来。我无奈地站在原地，转回头看着他道：“想好了，要我还是要钱？”
“要什么要，又不是同性恋。我只是想帮你！”
“我就是同性恋！”他无意的一句话，勾起了我无限的愁绪和愤怒，“同性恋怎么了，你很看不起是吧，我们又没有妨碍你，你明白这种感情吗，不，你不明白，没有人能明白，即使是为了他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还是没有后悔过，一样那么想他，那么爱他。这很难以置信，或者很恶心对吗，要是这样觉得的话，就从我面前消失OK！！！？”
我一边说着，一边向他逼近，他一直往后退步，我愤怒的脸几乎都要挨着他的鼻子了。但他还是没有选择从我面前消失，“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他说。
“你不害怕？”
“害怕什么？”
“我是同性恋啊？”
“这有什么好怕的？”
“你们常人不是都很鄙视吗，觉得违背了伦理，恶心至极的东西？”
“你的脸是人为的？”他显然在意的主题还是我的样子，虽然我的愤怒渐渐平息了一些，但我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给他解释。转身继续朝前走起来。
“也许还有得救！！”他叫道。
“还有得救？”我再一次停住了脚步，这一次，我用渴求的目光看了看他，“你说的是真的？”
“你忘了？我是医生啊！”他说，“我很想知道，是什么可以令一个人的容颜老化的如此厉害。”
“一种药物，也许是毒品。”我说。
“毒品？你为什么要去尝试……”他还没有说完，我便打断了他道：“不是我去尝试，也许是，我尝试了一个人的妒嫉，是他的妒嫉摧毁了我。”
他很显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诧异地看着我，我接着说道：“可能我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多少……不可思议的东西，你也许更不知道。他是一个……怎么说，他恨我，因为我和老曹在一起，所以他给我注射了这种东西。”
“我想，你需要把你的故事，完整地告诉我，如果你希望我帮你的话。”他认真地看着我说道。我的手在颤抖，我望着他的脸，我想起了老曹，如果他真的可以让我变回以前的样子，要我做什么，都无所谓了。可是，我能相信他吗？
[42]第四十二章
  “我要去……找到他！”老曹望着窗外，那记忆下挥之不去的影子在此刻突然显得那么清晰，那么透彻。他的双目中带着期望，还有泪水。
“他已经不在了。”曹雯希靠在父亲的肩上，用安慰的语气重复着那几个冰冷的字，“爸爸，他已经不在了！”
“谁说的！”老曹叫了起来，“他只是失踪了，他还在，我还能感觉到，他一定还在。那个电话，一定是丞儿打来的！”
曹雯希无奈地望了望自己的父亲，转过身刻意不去看他那因激动和迷惘映射出的她几乎从没见过的父亲脸上的表情，“您做了那么多年公安警察，应该知道失踪这么久意味着什么，十有八九……”
“住口！”老曹发怒了，真的发怒了，作为女儿的曹雯希甚至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如此愤怒过，她的眼神中泛起一丝悲伤。她默默离开客厅房间，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出去。只有老曹，两滴冰冷的泪珠滑过了自己的脸庞，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子丞的照片，用自己那粗糙的大手抚摸着。
长假已经请好了，他准备明天就出发，他查了那个号码的归属地，尽管是在离这里很偏远的偏僻边境山区，但直觉告诉他，打来这个电话的人，一定是他的丞儿。此刻他瘫坐在沙发上点燃寂寞的香烟，一口一口地吸噬起来。
……
月光下，一望无垠的草地，寒风呼呼地刮着。小小的帐篷里面，有一双被泪水模糊了的眼睛，那段说不完道不尽的故事，在我最后的哽咽下总归是讲完了。
这位来自部队的军医，此刻面对的不是他的病人，也不是他在军校里讲学的学生，而是一个痛彻了心扉的为爱堕落到最深的深渊的年轻人，甚至连他的年轻都没有了。他还在思索，两个男人，而且还是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的爱，为什么可以到如斯地步，这样的超越，还仅仅只是爱情吗，他一度认定，这或许只是长幼的父子情谊，却仿佛觉得远不只这么简单，他第一次被除了工作以外的东西打动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也叫做爱情。
但是他还是流泪了，他很在意这种感动，好多年来，他几乎从没被什么事感动到流泪，但是，眼前这个或许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年轻人却着实打动了他。他握起了我的手，坚定地看着我说：“相信我，叔叔会尽力帮你，让你回到你……爸爸……身边！”
双眼含着的泪随着我的点头之间落了下来。我不愿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我终于开始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了，我不像让他知道我这么懦弱，他不是田大叔。而在他眼里，这并不是懦弱，而或许是另一种的坚强，很大很大的坚强。
他说需要带我回到城里全面地对身体做一次检查，然后再进行诊断。面部和身体某些方面发生的改变也不是没有可能治好的，但是他肯定那将是一个很长期的过程，但他似乎很有信心，这也让我在绝望之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跟着他进了深山里，他是来采集一些药品的，很多我听都没听过的药的名字，好像很珍贵，似乎在这里都能找到。当然我对药品并没有什么研究，他却总是爱一一地细细讲给我听，哪一束草是什么药，有什么功效等，他乐此不疲地把我当作他的学生一样，因为他姓贺，我也干脆叫他贺老师，这样至少没有现在的我叫他叔叔那么奇怪了。
“这个是野生的芦荟菌，你应该听说过芦荟的精华提取出来可以对面部起到美容作用，而这个更是比一般的芦荟药性大，但得甚用，不然会出现更多的不良反映。”他一边用刀割着一边说道。
我跟在他后面默默地注视着他，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讲述，并没有太多的反映。
“知道吗，我在部队当了二十多年兵了，爬这些山对我来说完全不在话下。你呢，身体怎么样，看样子也挺不错。”
“还行吧。”其实我已经很累了，但是现在的我却几乎忘了如何把苦与累显现在脸上了。不知不觉间，我们爬到了一坐大山的顶部了。这里的风景很美，到处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菊花，映衬着碧绿的草地，云朵好像离自己很近很近，它们随着微风慢慢地飘过头顶，举目望去，山下蜿蜒盘旋的公路，沟壑，远方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山林若隐若现。我情不自禁地走向那山顶的边缘，感受着阵阵微风扑面的畅快，这一刻，这一瞬间，我似乎可以忘记所有的一切，甚至包括我自己，却无奈，在脑海的深处，还是有一个穿着制服带着大帽檐的身影在对着我微笑，不争气的眼泪再次模糊了我的眼睛。
“你干什么，小心一些！”身后传来贺叔的声音，而我已经忘我地哭了起来。
“危险哪！”贺叔又叫了一声，当我带着满目的泪水转过头时，脚下泥土突然松懈起来，而且很快朝着悬崖的边缘滑落开来，我的身子往后一斜，朝着悬崖下掉落下去。当我看到眼前景物在慢慢上升不见时，一只手紧紧住了我。
“别松开，抓住我的手！”好熟悉的声音，我呆呆地望着悬崖边缘露出来的那个脑袋，我想起了另一个声音，孩子，抓住我的手……是田大叔。
“我会救你的孩子，抓住了！”
“嗯！”我微笑着流泪，“田大叔，是你吗？”
“没事的，我马上就拉你上来！”
“我相信你，大叔，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那双神情紧张的眼睛里霎时间露出一种很强的怜悯和疼惜。只见他鼓足了力气，额头上的青筋暴露，奋力一拉，那边缘的泥土却再一次松懈了。这一次，连着他两个人一起翻滚了下来。但最后一刻，他却死死地用双手抱住了崖边的一个树桩，而他的双脚紧紧地夹在我的肚子两边，我用力地抱着他的腿。
“坚持住！”他吃力地脱下背上装着药的竹楼，扔到了悬崖下面。望着我，“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还是田大叔吗，我迷惑地望着那张迷彩军装下的脸，他在挣扎着往上攀爬，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抓的东西，岩石，藤根，甚至是长满了刺的荆棘。
我想起田大叔走的时候，“你终于又抱我了……”我的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放开他的腿，就让自己这么掉下去。但是，他那么坚定自己的承诺，我有什么资格说不。或许，那是军人的特质吗？
当他真的做到了，奋力地爬上山顶的那一刻，满头大汗地望着我笑起来的时候，我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了他，我紧紧地抱住了他，双手紧紧靠在他的背脊上，眼泪侵湿了他的衣领。他很诧异，几乎是目瞪口呆的望着我，但片刻后，我感到他的手也渐渐搭在了我的双肩之上。
那张迷惑的脸突然变的坦然而淡定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他不是已经远去的田大叔时，我很不自然地挣脱了他的双手，我已经欠了田大叔那么多，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补偿的痛苦，难道上天还想让我再来一次吗？
“对不起，差点连累你，你采的药……”我很抱歉地望着他。他却豪放地笑了起来，“没什么，人安全就好。哈哈，你小子，精神有点问题呀，干吗老喜欢往那么危险地方跑！”
“也许是吧，我都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神经了！”
“都叫你别想那么多了，好好的，你就能再见到你爸……你爸爸……”他每次提到我“爸爸”时，好像都有一些莫名的停顿，是他还不能理解和接受吗，还是始终觉得有些不自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从来没有因此表现出任何的不寻常。
“谢谢您！”我发自内心地对他说道。
我害得他不得不再多呆了几天，直到他需要的草药采集足够。最后，他终于带着我踏上了回城的旅途，登上火车的那一瞬间，我在遥望，那片土地，我似乎能看到站台下，田大叔憨实地对我笑着挥手，对我说再见。火车的汽笛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上下客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当火车轰鸣着驶向远方时，我疲惫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而另一个影子，刚从这列火车上走了下来。他的脚刚踏上这片土地，他就呆滞地站在原地失神起来。
“丞儿，你在这儿吗？”他口中默默地念叨着
[43]第四十三章
  火车在终点停靠下来，扑面而来的嘈杂和喧嚣将我从那个寂静的梦里拉了出来，我凝视着人潮的攒动，我出奇地平静了下来。
是这个城市，这个属于我又不属于我的城市。我防佛看到小栋在月台前面一蹦一跳地对我挥手，还有况黎那永远充满期待和绝望的眼神，还有那身熟悉的制服，在我眼前踱来踱去……
我回来了吗，还是另一个我回来了？
“需要帮忙吗，这位乘客先生？”那个乘警看我站在那儿看了他半天，主动走上前来问我。我把帽子故意压地更低了一些，摇了摇头，故自朝前走去。
贺叔从后面提着个大箱子快速追了上来，“慢点，先吃饭还是先回去？”
见我没有说话，贺叔知道我又陷入了沉思，“这么热你戴个帽子干什么，放心吧，别人不会把你当怪物的。你只是像个很大的人罢了。”
“我不是大人！”我说道，“我得回去拿一些东西，比如说信用卡身份证之类的。”
“回哪去，你爸爸那儿？”贺叔诧异地望着我，“你不是很在意不想让他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吗？”
“我当然不会让他看到，所以我得先回学校找一个人。”我用坚定的目光看着贺叔，像一个复仇者的回归一样，“她是我唯一值得信赖的人了。”
“等等，不要冲动！”贺叔拉着我在候车大厅里坐了下来，“虽然我没有权利去干涉你，但是作为一个朋友，现在至少我们是朋友了对吧，我希望你能理智一些，你应该去找你爸爸！无论是你的亲爹还是……那个警察……”
“不可以！”我摇了摇头，“我这个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什么话，你看这么多人谁把你当鬼看了？”贺叔极力劝说着我，“你知道吗，你失踪了这么久，对那些关心你爱护你的人是一种多么大的打击，你应该回去，让他们知道你是平安无事的！”
“你说的你可以帮我的，你答应过我的！”我怎么也无法让自己的勇气达到那个程度，回到我原来的世界，告诉他们我老了？
“他们不会嫌弃你的，你明白不明白！”贺叔的声音加大了分贝，“我说过我会想办法帮你，但是我不喜欢你这样不懂事，你明白吗！！！”
“是，我不懂事，这个世界上就我最不懂事！！！”我漠然地望着眼前这个老军人，毫不犹豫地起身朝大厅外走去。
“等等，你去哪儿！”贺叔提着箱子又追了出来。
“不用你管！”我甩着头，飞速地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接触到这个城市的气息，我开始感觉到自己浑身充满了说不出的感觉，一种愤怒，无名的愤怒，我不知道这种情感会带我走向什么方向，但是，我感到自己已经变态了。
田大叔，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要好好活着，不让你的生命白白流逝！不知道为何，我的头脑中此刻充满了无法理喻的信念，我望着街上来来回回跟我年纪相差无几的年轻人，我的拳头无形之间捏得更紧了。
公交车行使了很久，在学校东大门口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来的那一刹那，我感觉一年的时间，好像只是过了一瞬间罢了。我望着肃穆的教学楼和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改变，甚至连那花园里的花香，还是那么熟悉，我透过那碧绿的草地，好像看到那些熟悉的影子，女生和男生嬉戏追打着玩闹着嬉戏着。我淡淡地一笑，走到公用电话厅的旁边。?
[44]第四十四章
  ……
“不可以这样！”坐在餐厅椅子上的况黎站起来叫道，“你应该告诉你爸爸，他是个警察，他会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你不明白！”我叹息地说，“不可以那样做！绝对不能让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知道我回来了！”
“为什么不能，你应该去找到你的家人，去医院，把脸治好！”
“那么说你是不肯帮我了！”我放下手中的筷子，“看样子是连你也嫌弃我了！”
“不是的！”她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你才不明白，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的！”
“是吗，那你就按我说的做！”
“你这样是犯法的！”
“我不在乎！”
“那又能有什么用，一点意义都没有啊！”
“你只说帮还是不帮？”
气氛沉静下来，她望着我，眼神有些迷离和失落，但过了一阵，她还是望着我微笑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回头，手里拿着况黎给的几白块钱，飞快地消失在公交车的站台上。况黎远远地站在一边，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她的眼睛。
子丞，你怎么了……
风呼呼地刮着，漫山的嫩草轻轻摇曳着，来到这充满死寂的陵园，追寻故友的踪迹，小栋，你是否也在为我的遭遇满怀伤悲，还是在偷偷捂着嘴嘈笑我，怪我当初没有听信你的忠告。
丞哥哥……这个世界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我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他那无邪的笑脸，却无法想像当时的他如何那么透彻地看到了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一颗心，在承受了那么多苦难与折磨之后，还能支撑着露出那么完美无暇的笑。我轻轻抚摸着小栋的墓碑，照片上的他笑着看着我，而我此刻却无能再配合着他坦然地笑出来。
“小栋，丞哥哥来看你了，不知道你还认的出我来不。”我轻轻地将买来的鲜花放在他的墓碑前，慢慢地蹲下来。荒凉的高山上，凉风徐徐吹打着我的面庞，吹掉我眼角的泪珠。
“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可以让自己苟延残喘到现在，当初你背弃一切，只为换取老谢的平安，而我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我还是不能像你一样，将一切看的那么淡，我很愤怒，仇恨掩埋了一切，我现在只想夺回一切属于我的东西，包括老曹，但是我很迷惘，我分不清楚，我只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我擦拭着脸上的眼泪哽咽了一下，继续说着，“我现在这个样子，他还会像以前那么爱我吗，或者只是会可怜我，装作豪不在意，我不敢想像，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要后者。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我……我发誓，我要将带给我这一切的人，十倍奉还！！！”我的眼神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杀气，望着小栋墓碑上的照片，那微笑顷刻之间变得那么扭曲，那么不安。
“你说的对，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的脸上还带着刀疤。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曾经为了小栋不择手段，搞得老谢家破人亡的蒋大叔。
“你还挺有良心，知道回来看你的老朋友啊……”他轻蔑地笑起来，仔细端详着我的脸，“啧啧啧……变成这样了，不过我还是不会忘记当初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搞成这副田地，连我最心爱的小栋都失去了！”他说着，脸色一下变得阴暗下来，抓住我的衣领，那样子像是要将我吃下去一样。
他一定是在我来之前就躲在这附近很久了，我跟小栋说的话，他也听到了。
“你想要怎么样？”
“你猜呢，我想要回我的小栋！”
“你的小栋？”我藐视地看着他，“他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即使你杀了我也还是一样！”
“那如果我把你强J(敏感词语)了呢？”他露出猥亵的笑容。
“你还有兴趣的话，我很乐意奉陪！”我故意把头发盖着的脸往外露出很大的部分来让他看到，那是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的事。他也万万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很诧异，同时用力将我按到了草地上！
“你以为我不敢，别以为你变成这样我就会算了,你始终还是那个王子丞！”他愤愤地说，“要不是因为你，改变了小栋，他就不会那么苯，现在搞的人都没了！！！”当我看到这个彪悍的男人眼角边竟然也有湿润的痕迹时，我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事事非非，纷纷扰扰，没有人能理的清说的明，我无力地对他笑了笑，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值得别人来愤怒，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在自己面前落泪，这个曾经的头号黑恶老大，竟然在我面前显现出如此懦弱的一面，我实在是没有理由不相信，他爱小栋爱的有多深。
我用力推开了他，他并没有反抗。他往后仰了几步，像个被抢走玩具的孩子一样，狠狠地盯着我。
“你想怎么样，他已经死了，就算他没死他爱的也不是你，是那个出租车司机老谢，你还不明白吗？”我没想到现在的我还居然有心情去说服别人。“你认命吧，好好地活着，你现在出现在这儿很危险的，被警察发现了怎么办，以后你还有机会，遇到你更喜欢，更爱的人，不是吗？”
“没有了，你不明白，小栋在我心里有多重要，我承认，我玩过数不清的男孩，但我忘不了，那个被我压在身下，第一次有人对我露出那么顽强反抗的眼神，他很拼命，不要我靠近，但是他呦不过我，每一次都呦不过我，但却每一次都要苦苦地求我不要碰他……求我，我从来没有被任何一个人打动过，除了那个孩子，他不惜为了那个出租车司机……”老谢边说着，老泪纵横的脸上充满了无尽的伤悲。“那时我就想，要是这个孩子属于我了，这辈子，还有什么可求的？可，好像我可以得到所有的一切，却唯独得不到他。”
“这个是没有规律和理由可言的不是吗，喜欢一个人和不喜欢一个人，都是没有理由也无法改变的！”
“不！！！为什么他最后会为了你，搞成那个样子，你们之间有爱情吗，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不只有爱情，你不明白吗？”
“住口！”他叫起来，“现在你是唯一一个跟小栋有着某种关联的人，我爱他，他没有了，不能再回来了，现在，我要得到你，你要一辈子陪着我，做他的替代品！！！”
“什么！！？你疯了！”
[45]第四十五章
  有时候我会想，这个世界有的不只是爱情，当一个人独自对着风声，在落寞与悲寂之间独行，不用一千年，更不要说一万年，只要一个独特的眼神，灵魂所依赖的恒久信念也能在瞬间瓦解。
而老蒋从来没有明白过，他对小栋的感情，就像是浩瀚的沙漠中一滴眼泪，溶解不了那么无边无际的伟岸与无疆，伸出手，抓住一个摇曳地影子，而实际上，他却从来都没有真正抓住过。
“你要去哪儿？”老将抓住我的手，从床上坐起来，天还是黑的。半夜三更，我以为他早已熟睡，没想到还能如此灵敏地感觉到我的起身。
“我想出去走走。”我松开他的手，把衣服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套。
“想去看曹所长吧？”他的声音带着讽刺的味道。
“请你搞清楚，蒋先生，我没有答应你，更没有承诺你任何东西！”我没有精力再管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你现在可以学小栋了，知道我需要你，拿你没办法。”他一副无奈的神情，摸出香烟点着抽起来。
“你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我转过头盯了他一眼，“我不是小栋，你从我身上不可能得到任何有关小栋的东西！”
烟雾从他嘴里喷出来，形成了一个椭圆，慢慢飘散，升空。他眼睛朝下，并不看我，“你是小栋生命的延续，他为了你丢掉了生命。”
“你那么爱他，为什么当初把他逼的那么惨？”
“你不问他怎么把我逼的那么惨？”老将翻了起来，“为了把他的老谢治好，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心思，我为了谁，到头来我还是他心目中的大恶人。”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因为有你！”我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低着头，好像没什么要反驳的，只是很无奈，真的很无奈。我叹了一口气，拉开门往外走去。
“等等，我陪你，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
夜晚的街道显得很静很静，疾驰而过的汽车声音仿佛像某种特定的旋律，让一颗静谧的心一次又一次地加速跳动。我慢慢走着，走过那些安静中的嘈杂，这就是城市，我以前从来没有感觉到，城市的气息是如此的令人窒息，就连在深夜，都无法真正安定下来似的。
老将紧紧地跟在我身后，我开始很不理解，他到底是何苦要这样。
回家了，老曹的家。在那个小区楼下，我矗立在灯光照射不到的角落，望着那一层楼上的灯光，抹着自己湿润的眼睛，我多想现在就冲上去，喊他一声爸爸。但是有一种很强烈的理智，暂且叫做理智，至少是我现在所追寻的理智，让我一次又一次地忍住悲痛，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把落出的泪又吞了回去。
“杨星，我不会放过你！”我龇牙咧嘴地说。
“也许那个杨星现在正跟你老爸甜甜地睡在一起。”老将故意气我，“你想回到他身边，就必须清楚掉那个障碍！”
“不用你罗嗦！”我转身往回走。
“你专门来看人家窗户的？半夜？”他快速地跟过来说道，“原来这也可以当一件事做。”
“不是……”我否认。
“那是什么，少骗人了，你跟小栋一个样，又痴又笨！”
“住口！我要说多少次你才明白，我是王子丞不是小栋！”我火了。
“哈哈，你终于承认你是王子丞了！”
“神经病！”
“我说了，明天，明天我就会让那个小子彻底消失，将当初他怎么对你的连本带利还给他。”他郑重其事地说，“现在回宾馆好好睡觉，行么？”
“你要回去睡就回去睡，干吗非要缠着我，我又不跟你做……”
“我说过，不逼你，跟我从来也没逼过小栋一样！”
“又来了，你就是这样死性不改！”
“你也一样，我敢肯定你明天绝对会放了那小子！我太了解你们了！”
我懒得再理他，走我的路。
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古老的旋律，试着找回曾经的感动，物是人非，俨然将最人拉回最残酷的现实。我一个人对着KTV的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吼着，竟也会无意之中被某句颓废的歌词所刺痛，痛得掉出泪来。
老蒋一个人坐在一旁默默地喝着啤酒，认真地倾听着来自我喉咙里的每句歌词，每次叹息。他点燃烟，在我带着哭腔的曲调中漠然走出了KTV。
望着深夜里，矗立在道路两旁的路灯，老蒋的眼睛模糊了。他仿佛看到路灯的尽头，有一张稚气而熟悉的脸庞在对着他微笑，他伸出手，抓住的，却是冰冷的风。远方，静谧的都市在沉睡，而还有多少颗这样的心，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惆怅落泪。
“爱真的需要勇气
来面对流言蜚语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
我的爱就有意义
如果我的坚强任性
会不小心伤害了你……”
我再也没有力气唱出那剩下的段落，疲惫地低下头埋在两膝之间，满脸的泪将我的牛仔裤侵地透湿，抬起头，眼神里那除了那句还是那句：爸爸，我真的好想你……
老蒋出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当然我并不了解他，关于他的一举一动我也没有任何评价的资格，我只知道他是一个无法让人摸透的人，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对小栋那既傻又痴的感情是货真价实的。我披上外衣走出KTV的房间，本来想要和老蒋一起喝点闷酒，最好是喝得不省人事，那样谁都不知道谁会做什么，谁也不用理会谁会做什么，所谓的借酒消愁，却成了我一个人的独唱会。我拿着一满瓶啤酒，一边往肚子里灌着一边朝电梯口走着。
然而，我没有想到，我会在这个地方看到他……
电梯上来的那一瞬间，我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啤酒瓶掉落到地上摔地粉碎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那个让我朝思暮想，痛彻心肺的人，老曹。
我漠然地望着他，他却是很急迫的样子。穿着制服的他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变，只是眼神里多了很多说不出来的沧桑和焦虑。
擦肩而过，他甚至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快速地从我的身边走过。我感叹这戏剧性的一幕，是老天刻意的安排，还是我酒意中制造出来的幻觉。我低下头，按住电梯的关门键，望着老曹远去的背影，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忍不住慢慢蹲下，放声大哭起来。
一年多了，仿佛过了几个世纪，对我来说，就像我曾经誓言里对他说的那样，没有他的日子，一辈子，真的太漫长太漫长了。电梯在匀速下降，我的泪水却是汹涌而澎湃的，那个让我坚定着，以这副残缺的躯体活下来，经历着万千的变化，只为换回在他的身后，做一个默默注视着他的影子的路人，我做到了，可心，为什么会这么痛。我自私，我对我自己太过苛刻，为什么我还要那么奢望，我还想去抱住他，还想在他的温存中度过每一分每一秒，还想搂着他的脖子向他诉说我经历的一切苦难，告诉他，所有的苦难都不算什么，因为这一刻我还是在他身边。可，我没有勇气去那么做，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一种莫大的自卑感吗，我知道不应该存在，但是它却主宰了我，它让我望着就在面前的老曹，装作一副漠然的样子，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走到了他的背后，离开了他的身边。
可又为什么，连他都没有认出我来，我多么期待和渴望他在望见我的那一刹那，拥抱我，叫我丞儿。可他没有，因为我不是我了……
老蒋站在一楼的电梯口等着我，当我带着汹涌的眼泪走出来的时候，他看到我那副落魄的样子，二话不说地伸出手，将我拉进了他的怀抱中。
“我就知道你不会认他，即使他站在你面前！”坐在车里开着车的老蒋这时又突然显得很稳重很沉着。我并没有做声，只是望着车窗外发呆，眼睛里还滚动着没有流完的泪珠。
“是你，我就知道是你！”我狠狠地望着他，“停车，我不想再看到你！”
“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只是要你知道，你到底该怎么做而已！”老蒋加快了车速，“如果你那么爱他，你就该鼓起勇气回到他身边，他真的爱你也不会嫌弃你究竟变成什么样，你何必要搞那么多事出来？”
“关你什么事，我的事不用你这个大坏蛋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管！”
“是，我是大坏蛋，可你们呢，所谓的正人君子，那么虚伪，曹警官做错了什么，该你这么对他，他欠你的吗，你知道不知道，当我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你还活着时，他是怎么激动的吗，我都不敢相信，电话的那头，一个男人，暴吼般的哭腔，你跟小栋一样，从来不为爱你们的大人想想。”
“停车，你这个变态，少在我面前装得到高人，你是个坏人，永远都改变不了，我才不会相信你！”我开始用手拨弄他的方向盘，显然我已经陷入疯狂了。
“别动，危险哪！”他叫起来。
……
“你不是那么爱我吗？”我拉住了他血淋淋的手，“现在，我是你的了，我们可以死在一起了。”
“不要放弃，会没事的！”被压在翻仰过去的车的最下面的老蒋却似乎忘了自己身上的疼痛，“你还要回到你老爸身边……”
车子撞弯曲了公路旁边的护栏，翻滚着冲进树林里翻车了。被压在下面的两个人，还活着……
“你知道吗，我伤害了那么多的人，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我会真正爱上一个人！”老蒋头上的血混着眼泪从脸庞上滑落下来，“小栋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孩，为了他，我甚至可以放弃一切，以前我都认为这些情爱的东西从来都是不可靠和虚幻的，但当它真的发生在我身上时，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蒋大叔，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就是命哪……”他叹息着，摸着我的头道，“我就快要见到我的小栋了，但是我又怕，他在天堂，而我做了那么多坏事，应该是要下地狱的人吧。”
“你才说不会有事的。”剧烈的疼痛从身体周的四面八方袭来，我说话的力气越来越虚弱。
“只是你，你还有没有完成的事……还有……”
“蒋大叔……对不起……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别……好吗，我答应你，好好的出去，我们再也不管别的任何事了，您就把我当作小栋，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只要你不嫌弃我！只是现在，千万不能放弃！”
“你知道……这么说本来就是错的，还是帮我一起麻痹我自己！”老蒋的呼吸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小栋是小栋，你是你，但是你们两个人的性格……着实太像了，你不可以再走他走错的路，我也不能再走我走错的路了。”
“蒋大叔……”
……
记忆的长河里，我们数啊数啊，曾经能有几回那样刻骨铭心的感动，能有几回，让自己的心坚定而不动摇地执着，能有几回，眼泪的滴落是实在而有意义的。
老蒋没有死，我也没有死。只是在医院里，躺在病床上的他，却总是叹息着自己不应该活着出来。
我打开他病房的房门，只受了一些外伤的我早已能下床走动，我静静地走到他床边，望着他轻轻地说道：“我照你说的做了。”
“谢谢……”
“对不起，该说谢谢的是我。”
“别傻了，这是我应有的报应。”
“要是当初你……”
“别说什么当初了，人总得为自己的所做所为负责。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我不能帮你完成了。”
“没什么，其实你说的对，真的要我那样做我也不一定会。”我轻轻拉起老蒋的手，冰冷的手铐在他手上嘎吱做响，“他们会怎么判？”！
[46]第四十六章
  在既定的视线里，我守望着苍凉。在遥无休止的绝境中，我期待着重生。就如同老蒋，最后一刻，在登上警车接受宿命或是因果循环的报应之前的那一瞬间，他流着泪，他的重生是什么，有很多事，根本不可能有回头的可能，然而，我看到的却是那么坦然的笑。
我很想问他，流着泪真的还可以笑出来吗。
“回去吧，回你该去的地方！”这是他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蹒跚着爬进了那辆闪着警灯的面包车。
身后是无边无际的崆峒，面前是一望无垠的茫然。我傻傻地笑了。
老蒋是被什么样的力量所动容，使得他连最后的一切都丢掉了，却没有任何后悔和埋怨。甚至，很可能，他的生命即将在此，仿佛会因为我跟他不该有任何的瓜葛的人而走向尽头。有人会说，那是他应得的，而我，却只能茫然了。
意识中，我又回到了那个小山村，仿佛听到田大叔在喊，回去吧，回去你爹身边……
那个绝望而失落的眼神中，透露着疲惫和神伤。我几乎都忘了我是怎么让泪水不流出来而还能演戏演的那么逼真的。
我不能告诉他，我要回到你身边。我只能告诉他，我很好，不用担心。
“你说什么，丞儿他在哪？！”老曹抓住我的衣领，几乎忘记了在他手前勒着的脖子是一个人的脖子。“你知道他在哪，你一定知道，告诉我，快告诉我！”
“放……放手……”我几乎无法呼吸，再晚一点或许就被他掐死了，那样的话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所掐死的，正是他日夜找寻的丞儿。
那只手颤抖着离开了我的衣襟，接着我看到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是不解，是绝望，还是期待。
“他很好，不用担心！”我的言辞越来越没有说服力，我只会说他很好而已。可我不能说我是他。
我没有想过我会因此而无法摆脱一个绝望的父亲或是爱人的纠缠，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感动，更越是担忧。
“你不可能不知道他在哪，你骗不了我，我当了这么多年警察，一眼就看的出来，你在骗我！”他肯定地说，“你知道吗，那是我儿子，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儿子！”
当眼泪从我眼眶里涌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无法原谅我自己的懦弱，为什么不能坚持到最后。当老曹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我异常的情绪失控时，他更加肯定了，我跟他的那个儿子，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但为什么，是你真的看不出来我就是他，还是你也在骗自己，你的乖儿子不可能会是这副模样。
……
“长相很重要！”老蒋曾经说过，他很肯定，也很绝对。“特别是对于同志来说，在我的印象中，不可能有谁会喜欢一个像你这样的丑八怪。”
“那你为什么死缠着我不放！”
“我也不知道，现在你有了我，也不能知足不是吗？我毕竟还是没有曹所长那么诱人？”
“你在骗我，也在骗你自己而已！”我不知道多少次把压在我身上的老蒋推地远远地，然后听到他坐在墙角边一边吸烟一边叹息着，我是第二个小栋。
不得不承认，老蒋的很多话确实是真理中的真理。但他自己却无能按图索骥地照着自己所认知的正确道路走到终点，他不知道为什么，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我更是一样。
……
当几天后，我从派出所走出来的那一刻，我终于领略到了一个警察发起狂来，会如何折磨一个嫌疑犯的手段。他几乎每一秒都在重复着那个问题，丞儿在哪？！
我在无尽的伤悲中沉默，沉默中感动和注视，那一举一动，那举手投足，我在开心，我在满足，因为我眼前站着的，是我朝思暮想的人，是我做梦都想看到的人，如今他可以站在我的面前，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我感谢上苍赐予我勇气与机会，让我可以在他的身影下呼吸。
而我走出来，意味着他放弃了，意味着他绝望了吗。不，不可能……
有一个身影挡住了老曹，当他冲过来把我按在地上，近乎疯狂地怒吼：“告诉我，我儿子在哪！！！”时。
“请问警官先生，他犯了什么罪，我是市第三军医学院附属医院院长贺子庆，这是我的助手，我很有必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从那以后，我叫陈大同，一个中年人，至少看起来接近中年人了，我有着浓密的胡须，沧桑的面庞，还有额头上的一道疤痕。我和派出所的所长曹永文是好朋友，我们成为朋友的原因，是因为他坚信我能把他最爱的儿子带回他的身边。
“还记得那天你哭着求我帮你吗？”穿着军装的贺子庆，那个救我的中年军医，手里拿着注射器走过来，插进我手臂上的血管里，鲜红的血液慢慢地灌满了那小小的容器。“我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尽我的全力。”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我揉了揉被针头刺痛的手臂，却被贺叔拦住，“别摸，要用酒精消毒，这么大的人插一针还嫌痛。老实说，你那天下了火车跑了之后，我就肯定你一定
会回到你爸那儿，只是我等了很久，你出现的时间比我预计的晚了很多，我几乎差点都放弃了。”
“是吗……我只是，看到他那么伤心绝望，心真的很痛。”
“好了，别痛了，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不和他相认，曹所长是个好人，我看的出来，那天……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告诉他真相，他不可能嫌弃你的！”
“谁知道？！”我叫道，“谁会想要一个丑八怪，你不明白，因为你不会和我睡在一起！”
还在手中摇动的试管静止了，我的话让这个穿着军装的医生有些诧异。
“是很不明白……”他若有所思地说，他是不明白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还是不明白我说的意思。我也不明白。
有一次老曹约我出去吃饭，带上了他心爱的女儿，她本该在美国，却频繁地回来他父亲身边，要瞒着老曹，就必须也瞒着她。
“她刚从美国回来，不懂事，别见怪。”老曹端起酒杯，一杯又一杯，毫无节制的，我记得以前的他是不会这样喝酒的。
“自从弟弟失踪以后，他一直这样。”曹雯希说话的语气变得让我不敢相信，才一年而已，就从一个疯狂女孩俨然变成了一个淑女似的。“真的希望陈叔能帮助我爸爸，找回弟弟！”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只是在山区收购药材碰到他，他拜托我来给曹所长你们报平安而已。”这个谎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可仿佛对他们来说还远远不够。
老曹郁闷地看着我道：“我去找过，找遍了都……没……”说完，继续和我碰杯。
“你们确定是在那个汶山镇？”曹雯希很认真地问，“那边很僻远，接近川藏边境了，他怎么可能在那儿生存？！”她感到极其的不可思议似的。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了。”我望着老曹，只希望他可以少喝点，我还记得他一喝多，头就会发痛。
能时常和我最爱的老曹在一起，看看他，我真的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而曹雯希，没有理由那么靠近我陈大同吧。
“我恰好路过，上来看看！”她对贺叔说，眼睛却是看着一旁在帮贺叔整理办公桌上的文件的我。“听我爸说贺教授对美容方面的医学研究很深，我很想尝试一下在这里做美容，呵呵。”
“曹小姐，你弄错了，我并不是美容师，我只是一个医生，如果你想变个样子，做个造型手术，我或许可以帮到你。”贺叔戴着眼镜看看她又看看看我，“不过我觉得你似乎已经够漂亮，不需要做整形了。”
“噢……陈叔，好久也不见你了，我爸也一直念叨你呢，这个星期他又去了汶山。”她把谈话的对象转向了我。
“又去了？”我不知道是该继续感动，还是该内疚。
“嗯。”我看到曹雯希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回过神来继续做我的事，“曹所长真是个称职的父亲。”
“呵呵，是吗……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一起去吃怎么样？”
“我这样一个老头可不好和你一起出去，还是下次和你爹一起吧。”
“呵呵，那看样子我是没那个福气请到陈叔了。”她提着提包，爽朗地说再见，然后离开院长办公室。她前脚刚走，贺叔就转过身，摘下眼镜望着我道：“她可能察觉到了什么。”
“没关系，我了解她，她应该不会……”！
[47]第四十七章
  况黎背着一大包东西在我租的房子里坐下，然后四处打望。
“很久没有收拾了吧，我把你以前的很多东西带来了。”她从背包里翻出一大堆衣服、CD、书籍等很多我以前留在学校宿舍里的东西。当然这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东西还是在老曹那儿吧。
“你是怎么拿到的？”我很诧异。
“就这么拿到的，你们寝室里的同学直接给我的。”她望着我说，“全校的人都知道我们是……”
“是什么？”
“没……没什么……”她站起来开始帮我收拾屋子，首先把茶几上的方便面桶和其他食品盒慢慢扔进她带来的大垃圾袋子里。其实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我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坐在一旁沉默地抽起烟来。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况黎问我。
“前段时间吧。”我说。
她突然放下手上的事，转过来坐在我旁边望着我：“我还是很不明白。”
“什么？”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搞成这样，你说要报复，究竟要报复谁？”
“你答应过我，不多问。”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而已。”她起身，继续做事。
“对不起……”我坐在她身后轻轻地说了句，“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了你。我真的很难得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你这么帮我，我也会为你不惜一切……”
前面柔弱的身影有些晃动，当她转过头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双泪汪汪的眼睛正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我……
我越来越明白，自己的年华和岁月，越来越无法承受那些本不该或本来该属于自己却被无形地打乱了的情感。在况黎在楼下和我说着再见的时候，我忍不住牵了她的手，我只是想以最真诚的姿态表达我对她的感激而已。而看着他奔跑消失在前面的那一瞬间，我的手心里，握住的是她那一滴冰冷的眼泪。
比起那个坐在自己家门前的阶梯上抽着闷烟的的中年男人，我还是不曾明白过，一个人的伤，已经不再只是一个人的伤了。
“爸爸？”曹雯希走到楼梯口，看到了那个伤心绝望的影子。烟头的火星映射出一张，枯萎而萎靡的脸庞。
“怎么坐在这儿，弟弟还是没有找到是吗？”
“你先回屋去吧……”
“这里凉。”
“没事儿，我就是想在这坐坐。”
“是吗……”曹雯希迈着无奈的步子走过父亲的背后，“杨星来了，你还不知道吗，他在家等着你。”
“噢……”
曹雯希的脚步声在上楼开门之后，消失了。楼道里，又只剩下那个中年男人一声声的哀叹。
烟快烧到手指头了，这个时候他的脸庞看的更清楚了，那因疲惫而变得黑浓的眼眶，遮盖不了那闪烁着的，流动着的泪痕。
“我知道你在这儿，丞儿！”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却自言自语地说起话来，“你一定就在这附近看着爸爸……对吗？”
眼泪顺着我的脸庞悄悄滑落下来，站在绿化带后茂密的树丛中，我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动着。
“爸爸爱你，丞儿……”他的声音虽然并不大，但是却不知为何我能听的那么清楚，每一个字每一个音，都像针一样，刺痛着我的心。
“回来吧……丞儿……”老曹说着，他的声音变得呜咽起来，“爸爸好想你……”
他将自己那张被泪水模糊的脸埋进自己的双膝之间。我还能听到那低沉的抽泣声。
那一刻，我真的站了出来。
仿佛突然间，所有的一切的执着和坚定，都变的一文不值。我只想站在他的面前，无论是以什么样的姿态站出来，站在他面前，摸着他的脸，为他擦干那些本不该属于他的悲伤，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罪过，我要告诉他，我爱他……
他抬起头看到我时，眼神中迸射出的，不只是惊讶，我非常地肯定，那绝不只是惊讶。而是，如释重负一般的，像个孩子一样清澈的目光，虽然还闪着光。
“你……”他想说什么，却只能吐的出这一个字。
“我……”我也有很多话要说，却也只能这样而已。
他看到了我脸上的眼泪，他也来不及擦拭掉自己的纵横老泪。
他在等待什么，时间仿佛凝结了一般，冰冷而沉重。
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爸爸！”
这不是我喊出来的，尽管我成千上万次地想这么叫。但是当另一个声音代替了它时，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片火红。
从窗户口探出来的脑袋，令我突然毛骨悚然，浑身爆发出莫名的愤怒和仇恨的力量。
拳头在我的手中紧握起来，眼泪瞬间被风干了。我没有想过在那个时候，嘴角的牙齿在紧紧咬住的那一瞬间，我居然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怪笑……
杨星，我终于遇到你了！
“这是……？”坐在沙发上，那个熟悉的房子里，却被他这么问。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军医大的院长助理。”这或许是我唯一可以用来敷衍的身份了，“我是曹所长的朋友！”我笑着站起来和杨星握手，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我已经不是我了。！
[48]第四十八章
  “你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老曹僵硬地问杨星，杨星的目光还凝聚在我的脸上，并且明显有几分失神了。
“怎么啦？”见杨星半天没回话，老曹叫了句。杨星这才恍然地转过头，对着老曹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没有……”
“哎……”老曹长叹了一口气，焦愁的眼神慢慢转移到了我的脸上，片刻之后，整个房间陷入了沉默。
“他就快要回来了，曹所长！”我突然站起来，很郑重地对老曹说。说完之后，我用一种及其诡异的目光看了看杨星，这个时候，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震惊的表情。而杨星此刻，望着我，脸色很难看，那分明是一种恐惧，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没有人能够想像的到此刻的我心里是多么的欢畅，很久了，没有过这种淋漓的爽快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想到老曹的目光很可怕，几乎是狠狠地望着我，我开始有一些心虚，我不敢多看他的脸，径直朝门口走去，“其实他也有很多无奈……”
“站住！”老曹猛地站起来，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以前的那个影子。很多次我任性地摔手要开门离去的时候，总是那个深沉而稳重的影子站起来，奔跑着过来抓住我，大声质问我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当真的那句话从他嘴里说出口的时候，我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试图转身回头，像往常一样被他拉住，然后扑到他的怀抱，倾听他每一次愤怒之后的安慰。但我没有，还是因为我并不是我罢了。
“你就是丞儿……”老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流了出来，“你骗的过所有的人，不可能骗的过我。”
杨星满是汗水的手心紧紧握了起来，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坐在旁边一脸吃惊的曹雯希。
“怎么可能！”我笑着转过头，但是心里确是已经泪海汹涌了。“我不知道曹所长为什么老是要这么认为，我可以很直接地告诉您，我不是，而且真正的王子丞，他正在承受你们想像不到痛苦，这一切都是你们带给他的不是吗，也包括……你，曹所长！”已经够紧张的气氛被我的一席话彻底冻结了，老曹口中的烟雾甚至仿佛都凝聚在他的鼻子上空飘散不开似的。我知道我成功了，我继续保持着优雅的姿态，转身出门。
就在我回过头的那一瞬间，没有人能够想像，眼泪原来也可以那么澎湃地奔流。我好后悔，我也压根就不明白，更原谅不了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对自己最爱的人。
回到贺叔的研究室，我看到他正很兴奋地对着自己手上拿着一根注射器傻傻地笑着，接下来竟然将那注射器插进自己的手臂，看着里面蓝颜色的奇怪液体慢慢流入了他的体内，他的眼神慢慢变地呆滞无神，然后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手上的所有东西，试管，还有那根注射器都从他手上掉了下来，落到地上……
站在他身后的我轻轻从地上将那根注射器检起来拿在手上，吃惊地问他：“你在做什么？”
当他回过头，很吃力地回过头时，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时候的他，就像一个苍老的高龄老人一般，皮肤松弛，皱纹紧帖着额头，全身着发抖，除了那惊讶的眼睛，虽然已经被收缩的那么小了，但我还是能从中看到他的漠然和自得，正如他一直以来对世事的淡然和恬静。那一刹那，我的心如针刺一般，猛地冲过去扶起他的手，我没有办法想像，为什么我提起他的手的那一刻，竟像拿起一张白纸般轻盈……
“你干了什么？”我无比难受地看着他，“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没……没……没有事！”他说话几乎是有气无力的，根本不像平时那个威严的军人。
“还说没事……”我说，“为什么要这样，贺叔……”我叫着，还没有风干的眼眶里又渗出了泪水。
“傻孩子……”他笑了，“会……会好……会好的……”
“真的吗，你不骗我？”我用含着泪光的眼睛望着他。
“贺叔叔保证！”他笑着用手摸我的侧脸，而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
[49]第四十九章
  其实有的时候我想过，即使这样一辈子，又到底有什么不可以。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在意自己是什么样子，回想起老曹那个时候，跟以前一样的严厉中带着温存和渴望，他即使知道我已经成了这样，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可我却无法相信这个已经被眼睛看到的事实，为什么我会如此的矛盾，我到底要折磨自己，还有他到什么时候。
当贺叔从床上醒过来，用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我时，我也同时用那种感激的目光望着他时，却开始越来越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在我生命中安排那么多对我好的人，为什么要把我置于他们悲剧的开始。
“我没事了！”他笑着说。身体上的变化的确是恢复了正常，他还顽皮地在床上开玩笑对我敬了个军礼，“怎么啦，有什么不开心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我带着质问的口气，“你不必要自己亲自去尝试的啊？”
“我只是想履行我对你的承诺罢了，孩子！”他坚定地说。
“承诺值几个钱？”我知道我说这样的话，其实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有很多东西不必要那么执着的啊？”
“是啊……”他拉着我的手，并没有因为我的大言不惭而生气，“有很多东西不必执着，可你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呢？”
“这不一样贺叔！”我试着让自己的情绪更平静一些，“你知道这样很危险的，我不希望再有一个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那个警察就在因为你而受到伤害，你知道吗？”贺叔的一句话，让我沉默了。我站起来走到窗边，窗台上是贺叔种的很多药草，散发出奇怪的味道。我的心情开始波荡起来。
贺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笑着说：“还是年轻点好啊，没想到我老了会是那种样子。”
“你不会的，贺叔。”我说，“你有自己的孩子，即使真的有一天你垂垂老矣，他们还是可以陪在你的身边。”
“他们不会原谅我！”贺叔有些失神地望着我，“我其实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父亲，更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
“为什么？”我这才注意到，认识他这么久了，我竟然还连他的这些基本情况都不了解，我只知道他一直是一个人在部队里，一个人住在小小的公寓里，平时学校与部队的两点一线生活轨迹，他的家庭呢，我一无所知。
“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回过家了，和老婆的关系一直也很不和。她总说我是一个十足的工作狂……”他叹着气说。
“我觉得也是！”我笑了笑，“还是抽点时间回去陪陪家人，毕竟他们是最需要你的！”
“看不出来你有时还是很明理的嘛！”贺叔带着嘲弄的口气，“呵呵，毕竟是你还太小，很多事情根本不明白的。虽然你经历的东西确实比一般人要多，但是，那并不能将你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推向一个成熟的点，你明白吗？”
“你是在为自己开脱吧！”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听人讲道理，“好了，我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现在你需要休息，不要硬撑着去上班。你知道吗，你昏迷了几天！”
我背起挎包，正准备往外走的时候，贺叔叫道：“你一点都不高兴吗？”
“高兴什么？”我回过头望着他。
“我成功了，就意味着你有救了。”
“可我不需要再变地更老不是吗？”
“傻瓜，只要我使用相对的药剂配方调和出另一种完全相反的试剂呢？”
“真的吗？”
看着我眉飞色舞的激动目光，贺叔却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兴奋。
“可是这药并不成熟，我只知道这是很多种毒品调和出来的，这很危险，我开始盲目了，究竟真的该怎么办，万一贺叔帮不了你，你会怪贺叔吗？”
“你是说会上瘾，还是其他什么副作用？”我的好奇和惊讶一点也没有减少，“我其实早该想到，你一定能有办法的，你能把自己变老，也能把自己变得年轻。不是吗？”
“别那么天真，孩子！”贺叔从床上坐起来，“我只是要告诉你一些事实，有可能一辈子都变不回来，或者有可能必须依赖毒品过一辈子，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副作用，甚至威胁到生命。你一点都不怕？”
“我不怕！”我坚决地说，并且再次走回贺叔床边，“谢谢你，贺叔。我需要它！”
“我一开始只是想，用它或许可以抑制那种毒品的毒素，可我没有想过，它有可能或造成别的伤害？”
“只要能把我变回以前，无论什么我都不在乎了！”
“值得吗？”贺叔诧异地望着我，“就为了那个警察？”
“值得，你不会明白的！”
“……”贺叔沉默了一下，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或许有一天我会明白的，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要对你负责，这些药品并不成熟，除非我确定它万无一失之后，我才会用于治疗你的伤。”
“那要是永远都无法做到呢？”
“那就永远都不会给你！”
“是吗，所以你自己以身试药？”我转身往回走去，“即使我自己遍体鳞伤，我也不希望任何人因为我受到伤害，你可以永远放弃帮我，但是希望你不要再那么傻了！”
看着我离去的背影，躺在床上的贺叔沉默了，那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孩子呢？一个巨大的疑问从他的内心升起，也是他陷入没有尽头的痛苦的开始！
[50]第五十章
  那个警察就在因为我而受到伤害，在我心里，贺叔的这句话久久地缠绕着我，让我的决心开始动摇。
在冰冷的监狱里，虽然我并不是第一次来，但还是能给我很多不同于以前的感觉。我间接地想起了我的父亲，想到他也还在忍受着这样的折磨和困苦，没有自由，意念还能有什么用。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在犹豫？”坐在我的对面的老蒋说，已经被判了死缓的他，脸上一点也看不到任何忧虑和恐惧，我有时会想，要说男人的话，他才是一个完全可以称的上为男人的人。
我们身边围着几个高大年轻的警察，很显然，这里对死刑犯的看管是比较严的。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我爸爸了。”
“你说曹所长？”
“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在另一个监狱里……”我慢慢地抬起头望着他，老蒋的脸上曾经那不可一世的冷峻和严酷已经变成了沧桑和麻木，我能够想像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将会遭受到怎么样了心灵还有肉体上的折磨，可他竟然显得一点都不在乎。他笑了笑，看着我道“原来跟我是同行？”
“才不是呢！”我叫起来。当我意识到老蒋的目光有些低落和沉默时，我才意识到我说错了什么话。“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父亲只是……一时糊涂……”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很爱你的父亲。”老蒋脸上浮现出慈祥而淡然的笑，“你跟小栋都是好孩子，所以他才会……”说着，我看到他的嘴唇紧闭着，以扼制自己将要掉出来的眼泪。
他此刻并不是真的那么坦然地放下了一切，或许他真的能放的下所有东西，但唯一肯定的是，他放不下内心深处那刻骨铭心的爱。无论是对谁，不过我还是希望那更应该是小栋。
“去看看老谢！”他说，“他一个人挺孤独的，你要帮我们好好照顾他……”
我有些震惊，他居然能这么说。那个曾经是他的所谓情场路上最大的敌人的老谢，他竟然也开始关心起来。我望着他，带着别样的目光点了点头。
“还有，你真的要那样做的话，记得我给你说的那个人，他会帮你！”
我连连点着头，此刻我突然很想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很多我早就想对他说的安慰和鼓励，告诉他，在我心目中，他已经并非是以前那个坏人老蒋了。可在有限的时间内，看着他最后被警察押解着走出接见室，我的心里酸酸的。
贺叔变得更忙碌了，他辗转于自己的实验室和我住的地方，已经来了很多次了，都没见着我。当我回来看到他坐在我租的房子里时，他已经累地睡着了。
我轻轻地走过去，拿出一床棉被轻轻给他盖上，或许是我的动作太大了，还是他的反应太过灵敏，他抓住了我的手。
“你去了哪？”他睁开蒙胧的睡眼望着我。
“没去哪，只是去完成一些事。”我面无表情地说。
“你知道你现在最该做的是什么事吗？”贺叔显得很焦急地样子，“你的身体已经由不得你再这样乱搞下去了，你应该跟我回去医院！”
“什么意思？”
“你身体里的毒素还没有完全清楚你不明白吗，它们在使你的身体机能疾速老化！”贺叔说的很严重的样子，“要是再不加紧治愈，应该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会怎么样。”
“你不是已经找出办法了吗？”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一点也没有显得恐惧，“会没事的！”
“王子丞我要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贺叔急地发起火来，“那个药并不成熟，现在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你必须跟我回去治疗！”
“可我还有很多事！”
“什么事能比你的命还重要？！”
“你别管！”
“好吧，我只想问你，你还想不想和你老爸曹所长永远在一起了？”贺叔坐起来，“这是你唯一的希望！”
听了他的话，我开始困惑，我说不出话了。只是漠然地看着贺叔。
“你自己想清楚，我希望你不要再傻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你早该成长成一个成熟的大人了，不要再这样恍惚下去了！”贺叔站起来朝门外走去，“我等着你！”
台灯下，此刻的老曹手握着一支笔，正对着一张白纸写画着。纸上勾画着复杂繁密的线条和圆圈，而最中间，写着两个名字，丞儿和陈大同。他拄着下巴艰难地思索着，突然拿起笔将另一个名字写了下来——杨星。
而杨星这个时候，正在和曹雯希在一起，谁都无法想像他们竟然同时坐在一家酒吧里。
“我很想说的是，你是个废物！”曹雯希的脸色很阴沉，那是跟她平时可爱又活泼的样子完全不同的冰冷与可怕，“我早该知道一开始相信你就是一个错误！”
坐在旁边的杨星一直低着头猛地将啤酒往自己嘴里罐。
“住口，你这个婊子，这一切都怪你！”杨星恶狠狠地看着曹雯希，“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么蛇蝎心肠！”
“哟，在我面前装好人来了？”曹雯希牙尖地叫起来，“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要不是我给你钱，你拿什么去吸毒，早知道看你那么难受，鬼才管你！”
“你最好别在我面前嚣张！”杨星转过身，一把将曹雯希的衣服抓住按在了沙发上。曹雯希大口喘着粗气，回过头愤怒地望着杨星，“你根本就是在嫉妒，嫉妒人家比你帅，嫉妒老爸喜欢他，所以你才想要那么折磨他，你装什么好人，现在好了，他死不了，我们就都得死！”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恨他？”
“不用你管！”曹雯希大声叫着，同时趁杨星分心的时候挣脱了他的手，从沙发上坐起来，“最后一次机会，你杀了他，一百万。否则，我们两个都去坐牢！”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恶毒的女人！”杨星没有正面回应他，提着一瓶啤酒转身离开。只剩下曹雯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她随手抓起一个杯子，开始猛喝起来
[51]第五十一章
  回到家，曹雯希醉醺醺无力地摊坐在沙发上。她慢慢地从自己的包里拿出自己的皮夹，一张夹在中间的小照片从里面掉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检起来，放在手心，照片上有一个笑的很甜的小女孩，她的两旁是她穿着警察制服的爸爸老曹和一个看起来很高雅的女人，不难猜到，那一定就是她的母亲了。他们将女儿紧紧地搂在怀中，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笑。曹雯希迷茫的醉眼之中，显露出几丝绝望和无助。她慢慢地坐起来，坚定地看着窗外的天空，乌云慢慢地聚集起来，看样子，马上就会有一场风雨要到来了。
她并没有意识到，当她转过身看到老曹的时候，老曹其实已经站在她身后很久了。
“你到哪里去了？”老曹的脸上浮现出几丝阴暗与绝望。
“爸爸？”曹雯希伸出手，握住父亲的手。“我想妈妈了，我想回去。”
“是吗……”老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手，坐到她身旁，“妈妈一定也很想你了。”
曹雯希此刻的眼中，已经是含着泪了。
“跟我一起走好吗，爸爸？”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老曹的脸上明显有几分震惊。“跟我一起走，我需要您，还有妈妈，她也需要您！”
“说什么傻话……”老曹淡淡地转过头，抽起烟来。“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为什么？”
“你不明白的！”
“是吗……”曹雯希转过头沉默起来。
“为什么要那么做？”老曹突然问道。
“什么？”曹雯希一脸的不解，“做什么？”
“还要瞒爸爸到什么时候？”老曹的眼神变得犀利，“为什么要跟星儿一起出去喝酒？”
“……我……只是碰巧碰到……”面对这个工作经验丰富的警察老爸，曹雯希开始恐惧起来，“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爸爸是做什么的，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什么事可以瞒的过我！”
“我只是想要回属于我的东西！”曹雯希知道这个时候，隐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一直在追寻答案，是什么让我最爱的爸爸不得不离开自己。”说着说着曹雯希的眼泪哗啦啦地从眼眶里奔腾出来。
“你到底做了什么啊傻孩子！”老曹痛苦而绝望地抓起曹雯希的手，“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亲口！”
“我什么都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曹雯希不住地摇头，“我本以为我可以改变，我好不容易从杨星手上把您抢回来，我以为一切就都结束了，我没有想到过，还会出现他。”
“丞儿？”
“你真的很爱他？”自己的女儿突然这样问到自己，老曹一时沉默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您这么坚定过！”曹雯希说，“我已经用尽了所有的一切，还是唤不回您，我摧毁过无数次，但这一次我发现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雯希！”老曹看着女儿绝望无助的脸，“你一定很恨我，很怪我。”
“我并不是接受不了，爸爸！”曹雯希面朝窗外，慢慢地说着，“只是我真的好怀念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在我还没有去美国之前，我好渴望那些幸福能从新回到我的生活中，这是自私吗，为什么别人的爸爸妈妈就可以那么恩爱的在一起，别人就可以和自己的父母开开心心地在一起生活，我却不行……”
“对不起，孩子。”老曹的眼睛中闪烁出零星的光芒，“原谅爸爸，爸爸也是没有办法的，有很多事，谁都没有办法改变。”
“这一次，您真的很爱他！”曹雯希哭的模糊的眼睛转过来望着老曹，“我看的出来，您是真的很爱那个孩子，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老曹一把将女儿拥入自己的怀抱中，沉沉地说道：“爸爸不怪你，一点都不怪你，是爸爸的错，一切都是爸爸的错。”
曹雯希一边用手擦拭着自己的眼睛，一边放开了紧紧拥住自己的父亲。
“去救他，爸爸……”
“什么？！”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乌云在城市的上空盘旋环绕，越来越多，越来越厚重似的。才刚近黄昏，整个城市便陷入了一片死寂一般的黑暗之中。路上的汽车行人纷纷加快了回家的步伐，唯有我还一个人戴着一顶厚厚的鸭舌帽漫无目的地在这四周度步……
“我知道你会来！”看到杨星站在我住的楼下过道时，我很平静地对着他笑。
“什么意思，你知道我来做什么？”杨星的样子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我应该是吓得要命的。
我慢慢地摘下帽子，露出一脸的伤痕，有些褶皱过看起来很像皱纹的地方甚至已经泛起一层红色的死皮，看起来很是恶心。
“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我平静地问他。
“你不怕死？”
“本来怕的要命，但是自从这些败你所赐之后，我觉得我变了！”我露出阴森地笑脸。在我正在苦笑的同时，有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从我的屋子里走了出来站到杨星身后。杨星此刻脸上又浮现出得意的笑。
“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抢走老曹！”杨星说，“要怪，那么完美的男人，只能是我的！”
“难道你也不怕死？”我反问道，“你真的就那么自信，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你什么意思？”
我面无表情地从身后拿出一团黑色的物体。那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是一把手枪。拖老蒋朋友的关系，弄到它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应该怪你自己自找吧？”我将枪口对准杨星，杨星旁边的几个人明显被吓了一大跳，忙着往后缩了几步。
“你……”杨星咬着牙说道，“我太小看你了！”
“其实你本来就该小看我，这一切都是你你教我的！”我笑着说，“别指望我会像以前一样那么善良，大发慈悲放你走，我等的就是这一刻，我要杀了你！！！”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眼睛里迸射出一片深红。
“住手！”正当我死了心要扣下扳机的时候，贺叔从后面冲了出来。“王子丞，不要意气用事，不可以！”
“我说了不要你管，反正你也说过我活不长了不是吗，就算要死，我也不能放过杨星这个贱人！”
“嘭——”一声巨响，我对着杨星开了一枪，但因为我第一次使用这种东西，枪法实在太差，竟然没有命中要害，只是打中了他的小腿，他立刻痛地趴在地上，后面几个人一动不动地望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看样子都并不是什么不怕死的人。
“别打了！”贺叔叫起来，“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再傻下去，我会把你变成以前的样子，就算你活不下去，我也会让你回到以前的样子。”
“除了让我放弃杀他！”我叫道，“我什么都愿意！”
“听话，丞儿！”
“不！！！！！！”这一辈子我都没有这么倔强过，“我一定要杀了他，老曹是我的，谁都抢不走！我要让他明白，他能为了老曹这么干，我也做的出来！”
激动的目光阻塞了我的视线，杨星躺在地上满头痛苦的冷汗，而在门口站着的也不只是贺叔一个人了。
“丞儿……”当那个熟悉的声音映入我的耳畔，我感觉到浑身的凝聚的力量和仇恨开始变得柔弱。站在贺叔身后，老曹张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一切，“丞儿……”
“曹所长，阻止他！”贺叔叫道。
“丞儿，够了！”老曹的眼睛里含着泪，慢慢朝我走来，“不可以再任性了知道吗？”
我的手开始发抖，眼珠也在满眼的泪水中打转，我开始动摇了，我要的全部是什么，不是追忆也不是渴望，不是未来也不是现在，更不是仇恨和盲目。我要的，仅仅就只是这个在呼唤我的人罢了，不是吗。
“听爸爸的话，乖，不要再疯下去了！”他离我越来越近了。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要的不是永远，只是瞬间。这一刻，什么都可以融化了，唯一改变不了的，就是对老曹那深深的爱。
手枪在我的手中无力地掉落下来，杨星抬起头，看到的是他最爱的男人将一个其丑无比的男人拥入了怀中。
“我……输了！”杨星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几个帮手一溜烟迅速地逃开了。“哈哈哈哈哈哈……”他发了疯似的大笑起来，捡起我掉在地上的抢。
“不要！”当老曹看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52]第五十二章
  当那清脆的枪声响起之后，在我转过头的瞬间，一片血红喷洒到了我的眼眸之间。
“我……真的……很爱您，爸爸……”这是杨星说的最后一句话，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涌了出来，他微笑着，慢慢倒了下去。老曹紧抱着我的双手颤抖着慢慢松开了，两滴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滑落下来，轻轻掉在我的脸颊上。他慢慢走过去，将杨星抱起来，我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他露出绝望而崩溃的神情。
“为什么……为什么……”老曹一遍又一遍地反复问着，而怀抱中的杨星已经一动也没有动了。
我慢慢地低下头，这一刻，是属于谁的。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跟老曹相认的这一刻，会是这个样子。心如刀绞一般，有一种莫名的歉疚慢慢浮上了我的心头。
再次看到曹雯希的时候，是我们都同时坐在派出所的问询室里。她好像什么话都不想和我说，当一切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当我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时，我震惊了。老曹站在透明的玻璃窗外，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们，他此刻在想着什么，我多想知道，他能原谅“我们”吗？冰冷的手铐被拷在曹雯希柔弱的双手之间，她抬起头，对着自己的父亲笑了笑，然后面不改色地跟随看守所的警察走了出去。
“对不起……”她转过头，对着自己的父亲说。
老曹的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他什么也没说，对着自己的女儿点了点头，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一切就该这个样子结束了吗，望着铁栅栏的窗外，四周冰冷的墙壁，仿佛在一点一点吞噬掉我最后的执着。我究竟在追寻什么，我又开始盲目地自问自答，是老曹吗，还是无止境的仇恨。在拘留所里，我在品尝着我，或是别人，种下的恶果。杨星的逝去让一切都告一段落了，曹雯希也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我还总是会想起她和我站在一起，被拷上手铐的那个瞬间，她的那种目光，不甘和绝望。仿佛我对于她来说，是她的结束，是她的终结。直到现在我都还是没有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会那么恨我。当我知道一切都是她一手操控着的时候，我几度不愿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我多想轻轻地问她，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恨我。可看到她那种无助和愤恨的眼神，我实在是无法开口。
这已经是我因为私用枪支罪被拘留的第十天，我还是没有看到老曹。想到我将在这个地方度过我余下来的一个多月监禁生涯，我想到的并不是害怕或绝望，我一心想着老曹，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一定沉浸在无边的痛苦中无法自拔，他是不是可以找到办法救自己的女儿，那样，至少可以让他好过一些。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恶，要是一开始就没有我的出现，杨星的回归或许就是老曹永恒的幸福的开始。可是因为有了我，有了仇恨，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我开始想念以前，想我还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单纯少年的时候，想起我和况黎不停地斗嘴的时候，想起老人精小栋不停地给我讲大道理的时候，想起老谢想起老蒋，想起田大叔……想着想着，头就开始昏沉沉的，我还是很希望我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我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望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光亮，沉沉地睡过去。
“丞儿……”半夜，我被一阵沉沉的叹息惊醒，看到自己正躺在老曹的怀抱中，他在对着我笑，很自然很放松的笑。好久没有看到过他那样笑了。他终于来看我了。
“你就是我的整个世界！”我感觉到他越来越用力的拥抱，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仅仅能做的，就是流着幸福而感动的泪水。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承受这些苦难。”老曹边说边流着泪，他轻轻低头亲吻着我的额头。窗外的月光洒进这间小小的屋子，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此刻搂住我的人，就是一直以来让我癫狂让我颓废，让我思念让我渴望的那个人，那个我最爱的人。从这一刻开始，我什么都不要再想，从此以后无论是谁对谁错，都不再有对错，无论样遭受到什么样的灾难，只要在他的身边，我都不会再恐怕与害怕。
我伸出手，摸着他的脸庞，“爸爸，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老曹不停地点着头，“爸爸找了你好久，你知道吗，爸爸找地你好苦，你知道吗？你能再出现，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即使发生了这一切，爸爸还是真的很爱你。”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听到老曹的话，我泪涌奔腾地说。
“爸爸不知道你在承受着那么大的磨难，爸爸真的好心痛……”
“一切都过去了，爸爸……”
“你能原谅你姐姐吗？”老曹抱着我，“原谅她……”
“我不会再怪谁，爸爸……”我说。
“爸爸也对不起她。”老曹叹着起说道，“她还很小的时候，我就跟她母亲离婚了，就算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总是和她妈妈吵架，要么就是很久不回家，为了工作，或是其他。你明白吗丞儿，她几乎从来没有从我身上感受到父爱。所以才会有那样子的性格，现在她长大了，我想弥补，却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她是爸爸的女儿，爸爸很爱她。但你，对你的爱，丞儿，恐怕是我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了。我真的很爱你，丞儿！”他说着，眼睛里的泪水不停地涌出来，我明白，这个抱着自己的人，承受着的，并非是我能够想像的到的。我经历过的一切，根本不算什么，我还是改变不了我一个不懂世事的任性少年罢了。！
[53]第五十三章
  太阳升起来了，耀眼地光芒刺地我睁不开眼睛。这是我在阴暗的拘留所里呆了十几天后第一次出来看到阳光。扫帚在光滑的地面上抚去那最后一层灰烬，也间接地慢慢抚去了我一身的怨恨与忧愁。我能看到老曹站在派出所办公楼上，透过窗户望着我，望着这群在法律的审判下劳作改造的人们。我慢慢地回过头，看着被自己清扫过的一层不染的小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突然感到心里从来没有如此的平静过。老曹过说，我就是他的整个世界，而此刻的我，也深深地感觉到了，我的整个世界，就是他……
“累吗？”吃饭的时候，老曹从我身后走来，轻轻地摸着我额头，为我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这里的东西不好吃是吧，爸爸带你去食堂？”
在感动之于，我看着其他服刑的犯人恭敬地低着头，望着老曹却又充满疑惑的眼神。我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他要传达的爱，我已经淋漓地感受到了，就像他曾经说过的，我不该那么任性，而此刻的自己，也已经暗暗地下定了决心，不会再任性，不会再做任何为难和伤害他的事。老曹的眼神中带着失落，他好像很痛心地皱起了眉头，慢慢地转身离去。
“曹所长再见！”其他的犯人们看着老曹离开之后，纷纷把目光扫向了我。此刻我什么都不在意了，低下头喝着没有任何味道的淡汤，却感觉到满心的甜蜜。
“果然所长的儿子就是不同。”一个长相很凶的中青年望着我阴笑道。
“别说了，小心他给他老爸告状去，你还想被多拘留几天吗？”另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老伯带着劝说的口气，却使得我很不自然起来。
“我就是醉酒开车而已，他能把我关到什么时候，他倒是想把这小子关一辈子吧。哈哈哈哈……”随着那人的一声大笑，整个饭堂里全部都哄笑起来。
“真不知道为什么老曹所长会看上这么个丑八怪！”不知道人群中是谁说了一句。紧接着又是一阵狂笑声。我感到很不解，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走到那个醉酒驾驶的男子面前，尽力压制我内心的怒火，很礼貌地问他：“请问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听错的话，你好像是在骂我？”
“对啊，你没有听错。”他倒是很直接，“恶心的小杂碎，搞同性恋搞到人家所长身上了，看吧，这就是你的下场！”
他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我感到浑身一阵冰冷。
“你说谁是……同性恋？”
“还装清纯啊，现在有几个人不知道我们的派出所长曹永文是同志，而他的对象，就是你这个丑八怪小子。”这些人说话完全不留任何的余地，他们说我倒没有什么，但是我听到他们这样说老曹，我就浑身发起抖来。
“你胡说！”我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口碗朝着那人的头上砸去……“嘭”的一声，那人的额头上的血不停地涌了出来，但他脸上的表情还是一点也没有改变，依旧那么阴阴地笑着。紧接着，一阵巨响传来，我感到我的头顶一阵剧痛。接下来是背脊、胸口……几个人一齐朝我扑了过来……
当我含着眼泪看到警察冲过来将那些犯人拉开的时候，我全身上下，本来已经扭曲地很可怕的脸越加红肿，嘴角边还流着鲜血，身体上红一块青一块的痕迹，隐隐作痛起来。我趴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人，像一个个孙子样的在警察面前低着头。此刻我身体上的痛，对我来说完全没有任何感觉，而心里的痛，却让我无法平静。
我慢慢地站起来，甩开要过来扶我的那个女警察，我分明看到她看我的时候，有一种鄙视的目光。
老曹走进来了，整个房间都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
“为什么打架！？”老曹走过来，走到我的面前。
“没什么，我看他不顺眼！”那些人都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都睁大了眼睛望着我。“我觉得这里的人脏，又丑，还好只有半个月了，不用跟这群人渣呆在一起了，真的，知道吗，我觉得他们在我面前太影响我的食欲了！”我抬高了嗓门稀里哗啦地像泼妇一样地说了一大串。那些犯人明白，我这样说了，他们就可以完全逃脱责任。
“啪—”一阵火热的清脆从我的左脸传来，这是老曹第一次打我。那一耳光打下来的时候，我只是望着他，尽量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尽量不让自己高傲的姿态瓦解。老曹很生气地转身就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高贵的笑容变得扭曲，变得苦涩……
静静的晚上，透过窗外的灯光，我默默地流着泪，用沾过水的手指在桌子上划下那三个字的轮廓——我爱你。
我爱他，我咬着牙，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即使是让自己永远消失，也不能让他承受任何的伤害。他已经因为我失去了太多太多，每当看到他紧皱的眉头，我真的很难受，心里说不出来滋味，我多希望他能像以前那样，舒展着笑脸，面对任何困境，都能像以前那个威武的老警察一样，开朗而镇定，而现在，我能感觉到，他开始渐渐地找不到自己了。我不能让他这样下去，我要用尽我所有的一切，让他开心，让他快乐起来，不让任何人诋毁他，伤害他。他还是那个令所有人敬畏和称赞的曹所长！
我搬着指头数着日子，我要尽快离开这里，然后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为了老曹。
我早就想到了，他一定会来找我，那件事之后，他一定很很歉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很坚定的不再置疑他对我的爱了，或许，即使是他结束了我的生命，我也还是会相信他是爱我的。当我被别的警察带到他的办公室门口，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我感到他的样子突然老了很多，眼圈黑黑的，皮肤干涩而松弛，让我很是心痛。
“丞儿……”他睁大眼睛望着我，“身体好些了吗，送去的药都擦了吧？”
“嗯。”我笑了笑。“没事……您这几天很累？”
“丞儿……”老曹关上办公室的门，突然将一把将我紧紧搂进自己的怀里。那一刻，那么突然，那么疯狂，让我瞬间陷入了他无尽的温存之中。“等你的事完了，我们离开这里，永远都不再回来……”他很坚决很肯定地说，“永远，永远，我们都不回来了。”
“为什么？”我无比惊讶地抬起头，“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我剩下的生命，应该给我自己，给你……”老曹说着，看着我的脸，“我还能感觉到以前那个可爱帅气的小丞儿就在我的身边，爸爸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温馨，这么幸福过，你就是爸爸的整个世界。原谅爸爸那天对你动粗，好吗，爸爸知道你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那么说，当是请原谅爸爸的无可奈何。”
“我从来就没有怪过您，爸爸……”老曹的一席话，又催使我的眼泪不住地流下来。“爸爸，我很好，我感觉到我什么也没有失去，你也是我的整个世界……”
听着我的话，老曹望着我，他的眼神中带着困惑。他还在挣扎和迷惘着，“我不知道这样是对还是错，但是，爸爸真的不能没有你！”
“不可以，还有很多事。”我松开他的手，“你是一个受人敬仰的警察，一个让孩子引以为傲的父亲，一个让所有爱你的人甘愿付出生命的人。你的世界那么清晰，那么伟大，我不希望你因为我，以后会后悔，会怅惘，会叹息。”
“不会的，有了你，爸爸就有了一切！”
“不是这样的爸爸，不要再骗自己了。”我转过头擦着自己眼睛里的泪水，“不可以那么冲动，我现在……”
“现在怎么了，现在你还是我最爱的丞儿，谁都改变不了。”
“让我想想好吗？”我坚决地对老曹说，“曹雯希会怎么样？”
“她正在尝着自己种下的恶果！”
“你得去帮她，你是她唯一的父亲！”我说，“如果我，我不是受害人吗，我是不是可以撤消对她的所有控诉？”
“……丞儿”
“回答我……”
“是……可是她那个样子对你，无论是谁，那都是应得的！”
“不，她是爸爸的女儿，是我的姐姐……”
“丞儿……”
他再次将我拥入自己的怀抱，我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我好希望他此刻紧皱的眉头，能舒展起来，露出笑容
[54]第五十四章
  只有处在深恋的情感之中的人才会明白，关于爱一个人的时候，他真的就会成了你的整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你会因为他的喜怒哀乐而变化着，跟着他一起开心，一起悲伤，一起难过，一起泪流。当那天晚上，老曹对我说我就是他的整个世界的时候，我在深深地感动的同时，也深深地肯定了，他也是我的整个世界。
同样也是在那些服刑的犯人，和那些对自己的上司老曹恭恭敬敬的警察背后指指点点的嘲笑与弃骂声中，我被老曹带着，走出了看守所的大门。一个月零五天的牢狱之灾宣告结束，但有时候我想起来，这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平静时候，可以每天看到老曹上班进进出出，可以每天看到他对我投以关切和疼爱的目光。这一切是最真实，最不可能因为外界的任何因素而发生变化的，我甚至疯狂地想过，即使是一辈子都被关在这里，只要能看到心爱的老曹，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吧。
走出这个世界，尽管这个世界的人并没有完全容得下这样的一老一少，至少老曹的权利在这里是没有人敢置疑和亵渎的。而真的走出来以后呢，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老曹满足和紧紧拉着我的手微笑的背后，还有什么样的艰险在等待着我们，我真的好想答应他，和他一起远走高飞，可是我不能那么自私，我不要他为了我放弃他的世界，他的世界那么清晰，那么透彻，没有人有权利剥夺，包括我。我要做的，就是为他捍卫这一切……
曹雯希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和我一开始看到的那个奔放而疯狂的女孩完全不同。此刻站在法庭里，在法官宣告她的无罪时，她突然间显得那么楚楚可怜。从那一刻起，我再也没有想过要问她为什么，因为我比她更明白，真正的罪魁祸首，除了我，还会有谁呢。
在法院的高墙外面，她握住了我的手。是那么温暖，那么真实。
“原谅我……”她的笑脸很温和，却带着泪，“弟弟。”
“我……姐姐……”我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话语来表达此刻的心情，我好像告诉她，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是此刻我却没有那么大的勇气，来表白尽管已经天下皆知的真实。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发自内心地对她笑。
老曹在一旁默默地站着，或许此刻他的心里，比谁都要翻腾，掩藏着的思绪，比谁都要深刻，比谁都要凌乱。
“我们，回家吧，孩子们……”老曹笑着拉住我的手，我伸出手拉住曹雯希，三个人的表情此刻都那么僵硬，就像才初识的友人一样。干涩地笑着，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真挚，都要轻松。
老曹做了很多很多好吃的，在家庆祝这一次的团员，难得的团员。他甚至还高兴地开了一瓶自己储藏了很久的红酒，给我和曹雯希都倒上了。
“这第一杯，为了亲情！”老曹简单的一句话，三个人毫无异议地爽快干下。
“这第二杯，为了团圆！”再次一饮而尽。
“这第三杯，为了未来，永远……”他流泪了，喝下第三杯酒的时候，他的眼眶红红的。曹雯希也忍不住转过了头，拿出纸巾擦拭着。仿佛就只有我，如一个木头人一般，因为此刻的幸福对于我来说，已经真的很奢侈了，我不希望在这么美好的瞬间，留下遗憾和眼泪。而且此刻，我也没有任何理由，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我知道，他们是感动地哭，更多的，是看到我这一身，这个样子，心痛与歉疚。可我真的很开心，很满足了，经历了那么多苦难，我发现这些本来就萦绕在身边的幸福更加真切，更加难得了。仿佛在苦口的良药后，吃上一口蜜糖一般，让人感到无穷无尽的美好。也许我真的成长了，不再任性了，懂得珍惜了。这是老曹一直想看到的，我想他应该更开心才是。
这一顿我吃的很多，喝的也很多。我浑身发热，不省人事地躺在老曹的怀抱里。曹雯希却静静地为我们盖上了被子。她一个人走到阳台边，已经很醉了，却拿起手机按下号码之后，对着手机另一头的母亲大声哭泣起来。
“我错了，妈妈，我真的错了……”她坐到冰凉的地板上，眼泪不住地流出来，“我明白了，什么是爱……”
“爱……孩子，你爱你的爸爸吗？”
“这个问题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妈妈。”
“你很爱他，雯希。妈妈同样也是，但妈妈没有想到的是，你的爸爸……”
电话的那头明显地也抽泣起来。
“你做的是对的孩子，我们必须帮他，如果我是输给了一个女人，我一点都不会后悔，但是，现在，你爸爸会毁了他自己的，你明白吗？”
“妈妈……我很努力了，但是，我很迷惘。”
“不需要迷惘，雯希，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很容易看的清楚。我们不能放弃，必须挽救你的父亲！”
“要怎么挽救？”
“你当然不能再去做那些傻事了，孩子，这是需要用心智的。妈妈过几天就回国，他是你的爸爸，更是妈妈曾经很爱的男人，我们不能看着他把自己毁了不管的，是吗？”
“嗯……”
时间从来没有忘记过要流逝，就像岁月从来没有忘记过要在老曹已经足够沧桑的脸上留下印记。和他睡在一起的时候，半夜醒来，我的手在他脸上的皱纹之间，触碰到那一滴温暖而湿润的泪时，我有的，只是无限的心痛。
“爸爸，你为什么哭了？”我问他，虽然我本并不想问，但是我很想知道。
“爸爸没哭。”他还在极力掩饰着，虽然他抱着我的双手更紧了，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挣扎。
和一个丑地到了可怕的地步的年轻人睡在一起，我能够想像的到，虽然他此刻根本并不在乎那些，但是当他想起曾经完好的我给他带来的欢乐与幸福，他一定会觉得很不甘，很失落吧。从他紧紧地抱着我流泪的那一瞬间开始，我的心滴起血来。
[55]第五十五章
  在很多个一闪即逝的瞬间，连成一片永远无法抹灭的印记之后。遗忘不再是能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当自己坐在教室里，因为无法毕业而重修着休学一年期间落下的课程，我不能忍受其他同学那好奇却装作若无其事的眼神，无法忍受那老师们故作姿态，做作地尽量不去关注我，却还是要忍不住在很多地方显得极不自然的态度。王子丞以一个极度的丑态回到这个原本属于他的世界之后，却发现一切都变了味。
我不敢一个人去公共休息场所，不敢一个人出入食堂，不敢一个人到图书馆，不敢一个人坐在阴暗的地方，因为那百分之一百会惊吓到别人。只有况黎，她成了我学习和生活上唯一的精神依托，只有她，从她的身上我感觉不到任何的异常，从她身上，我还能感觉到我是一个人，一个普通的人而已。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密集，几乎她是除了老曹以外和我在一起呆的最多最长的人了。和她在一起时，我能感觉到他甜蜜的微笑是发自肺腑，我能感觉到她牵着我的手的时候，显得比任何人都要开心，甚至包括老曹。
“重修的课程老师们都在故意放我的水。”我们坐在花园的路边，望着平静的湖面，“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却能那么容易及格。”
“因为那根本就不能怪你，大家都明白。”
“我不需要这种施舍，那让我觉得恶心。”
“这不是施舍，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关心和支持，因为你改变不了你是一个受害者的事实，而对于遭受到不幸的人来说，接受别人的帮助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你不应该去反驳，而应该怀着感激去接受，并且微笑！”
“你好像比我还能说了。”
“在成长的不只你一个人而已，子丞，你应该变得更坚强，没有人看不起你，至少你不能看不起你自己！”
“你在跟我说这种话的时候就是看不起我！”我突然很愤怒地站了起来，“我不需要安慰，我没有受伤，为什么不能把我完全当成以前的王子丞那样对待，总给我说这些没用的有什么意思！”
“不要这样，好吗？”况黎的语气无奈而又叹息，“子丞……”
她站了起来，将那一撮折住了自己左眼的朱红的长长的卷发掀到耳后，露出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那红润的嘴唇微微颤动着，“即使是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你，我也不会……我……我喜欢你！”
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本该很镇定，很安然。因为从认识她的那一天起，我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对我的好感。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也并不是太难想像。但此刻我呆滞地望着她，如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一样，一动也不动地站着，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到现在，她还能坚持着那个信念，那分爱……
说我没有被感动，那是骗自己。我感动地都快哭了，当我看到她的眼泪在他说完那几个字之后流出来的时候，那么深刻，那么真挚。她的爱，很明显绝不是基于对美男的渴望，或是对其他什么的坚持，而是真的，喜欢罢了。此刻我的内心变得复杂起来，老曹是第一个从我脑海里闪过的人，我能感觉到况黎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比老曹的决心低。但是，我……如果我是一个正常的人，我一定会很乐于接受这分爱，现在这个时代的女孩，真的找不出来几个可以像她那样执着和真挚的了。但毕竟我不是，我在用心经营着我和老曹的未来，更重要的是，我不能以一个丑八怪和同志的姿态，去伤害她，和我在一起，她不会有任何的幸福的。
“我们一定可以很幸福！”她拉起了我还在颤抖的右手，“好吗？”
……
“首先要从外界因素上，来拉开那两个人的距离，你爸爸是警察，他有他的工作和事业，他是受人敬仰的老公安。而那个王子丞，一个年轻人，他必须完成每个中国人都背负的使命，结婚生子，传宗接代！”
“妈妈，这能说明什么，时代变了不是吗？”
“你爸不可能不承认王子丞还是个孩子的事实，你应该从这一点入手。”
“我不明白。”
“傻姑娘，听着。老曹不可能完全相信这个孩子对他许诺的爱是永恒不变的，他对这个孩子在心底深处也一定是有所保留的。如果他真的会为那个孩子着想，这一切就好办多了。”
“我似乎明白了，可万一你的猜测是错误的呢？”
“不可能，你应该比谁都更相信你的母亲。”
“呵呵，是吗。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来呢，妈妈？”
“我已经预定了后天的飞机票，一场拯救你父亲的硬仗就要展开了，我们谁都不能小看，知道吗？”
“我明白！我会等着你的，妈妈！”
“乖女儿，早点休息吧，妈妈挂电话了。”
“好的……再见妈妈！”
挂掉手机。曹雯希从阳台上走近客厅，老曹盯着电视里的新闻认真地看着。却还是没有忘记看着墙上的钟表，已经过了八点了，有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他应该打个电话回来，全家都在等他一个。”桌上的菜凉地没有一丝热气了，老曹显得有些生气。
“毕竟他还是个孩子，爸爸。”曹雯希走到桌子旁边，“我去把菜热一下，兴许他就回来了。”
“去吧，我给他打个电话，这小子，怎么老是这样！”
曹雯希走到厨房里，以最快的速度将电话里的双卡模式转换到另一张SIM卡，然后拨通了我的电话……
“喂？”我接起电话的时候，那头没有任何声音。而此刻，况黎全身湿透地躺在我怀抱里。
“喂，怎么没有人说话！”我挂断电话，继续拉着况黎的手。
“你为什么要那么傻，为什么要往湖里跳啊！”
“如果要死才能证明我是真的，我可以为你那么做！”
“你要我怎么说才明白，我没有不相信，可是你了解我吗，你觉得我们一定就能适合，一定就能幸福吗？”
“我不管……我不要你离开我！”她弱弱地躺在我的胸前，冷地发抖，泪却是那么灼热。“我能听见你的心跳，子丞。好快，你也是喜欢我的，一定是这样，对吗？”
我说不出任何话来，我突然也觉得浑身发凉。电话再次响了起来，我再一次按下接听，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没有人说话……只听的见哗哗的水声……
“在跟谁说话那么久！！！！！”老曹一脸的怒容，他已经坐不住了，把电话扔在沙发上开始在客厅里来回地度步。“难道是又出什么事了，不可能啊，这该死的……”
“爸爸，你不应该干涉他的自由不是吗？”曹雯希从厨房里走出来，“他是一个成年人！”
“他是我儿子，就跟你是我女儿一样，不管你们多大，我都有权利对你们的错误进行管教和更正！”
“别这样，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嫁人不是吗，而迟早有一天他也会……”曹雯希说到这里故意做出一副很抱歉的样子，“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或许……”她转过头去，故意不看老曹。
老曹并没有太大的反映，本来很生气的他突然出奇地平静下来。
“算了，不等他了，我们先吃吧……”
[56]第五十六章
  时间慢慢地流逝着，时钟指向十点的时候。老曹的目光从电视上转移到墙上的挂钟，他瞥了瞥嘴，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枕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的曹雯希，说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去休息了。”
“等一下，看完这个就睡。”电视上正在播放某个明星的现场演唱会，那是一个头发很长，长地很帅很酷的小伙子，他穿着时尚劲爆的服装，跟着音乐一边唱着一边起舞，额头上大汗淋漓。台下是一片疯狂呐喊的叫声，唱完一首歌之后，他对台下的歌迷微微一笑，那一瞬间，整个现场轰倒似的疯狂尖叫起来。
“啊~~~好帅！”曹雯希也忍不住在电视机前跟着叫起来，“韩永哲，我爱你！！！”
“什么跟什么啊？”老曹不解地看着曹雯希，“看你疯地跟个什么似的。”
“老爸，他真的好帅，你没看到吗。”
“快点去睡觉！不准看了！”
“讨厌，马上就完了。还有最后一首歌……”
“不行，现在马上立刻去睡觉！”老曹下了最后通牒。曹雯希这才闷闷不乐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知道了啦，你也早点休息。”
“等你弟弟回来我就去睡！”
“哦。”
曹雯希走进自己房里，回头望了望墙上的时钟，淡淡地笑了笑。
把你的眼神全交给我
让我主宰你的宇宙
我就是神
我就是神
COMEONYEAH
灵魂的罪恶在我的音乐中忏悔
最后的纯净在诗篇中找寻欢乐
天堂的微笑
解脱解脱解脱
我就是神
我就是你的神
GOWITHMENOW……
老曹看着电视，那个所谓的很帅的明星唱的什么他完全不理解，这嘈杂地音乐和尖叫也弄地他心神不宁起来。他举起遥控器，那张邪邪的帅气的脸在他按下那个开关键之后变成了一面漆黑。
这个时候，我打开门，走了进来。
“对不起，爸爸。我回来晚了。”其实对于老曹的恐惧我是从来都没有消失过的，我真的害怕在我做错事之后他会怒吼会失望。而此刻我全身湿透了，头发也垂在脸前，看起来极其的狼狈，“我的手机进水了，所以……”
“我不要听解释！”果然如我料想的那样，老曹很生气地站起来对我呼啸起来。“你说，这么晚了你跑哪去了，还弄成这个样子？”
“你不是不要听解释吗？”我走进屋子里，换掉鞋子，然后冲到洗手间。
“十点钟还不回家，你眼里还有时间观念吗！”
“出了点意外，我的一个同学落水了，我跳下去救她。”
“谁，在哪，什么时候？”一个警察逼问犯人的口气马上出来了。
“一个女同学，在学校的东湖边，今天下午7点过的时候。”我擦干头发，脱掉一身湿透的衣服，“我可以先洗个澡吗？”
“7点发生的事怎么可能弄到现在。”老警察还是不肯罢休。
“因为之后她又跳了一次。”我没有骗他，尽管这听起来很难以置信。在我最后坚决要拒绝况黎的表白的时候，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再一次跳了下去，我再一次把她从水里拉上来，不得已答应了和她交往的要求。所以我现在心情很糟糕，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好像什么事都由不得自己。
“又跳了一次？”老曹用审视的眼神望着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打开热水喷头冲起来。
“给我说话！”他不顾这屋子里到处都是水，朝我逼近。他穿着的布鞋瞬间被水侵地透湿。
“我不知道怎么说，您等我洗完了之后再说好吗，我真的很烦！”
“你还烦了，你知道有人在等你回家吃饭，你这么久不回来也不打声招呼，你有没有想过别人？”
“我都说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说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在哪学的这句话。
我无奈地望着他，关掉水笼头，思索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沉默，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这种事该怎么给他解释。
“王子丞，你越来越过分了！”老曹一脸怒容地走出去，把洗手间地门狠狠地摔上。“砰！”的一声吓了我一大跳。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生气，我突然感到很盲目，很不解，这个世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在我不在的这一年时间，到底怎么了。我感到很无助，再次打开喷头，让热水尽情地洒在我的脸上……
“过几天，天王巨星韩永哲就要到这里来开演唱会了，真的不敢相信啊！”还好今天况黎的主题不是昨天那个表白的事了。
“呵呵是吗，那肯定得迷倒一大帮女生了。”我其实一点兴趣都没有，都在附和着她，我的心纠的很紧，深害怕她又想起昨天的事。
“昨天对不起……”果然来了，“你回去之后被你爸骂了吧？”
“呵呵没关系。”我苦笑着。
“其实在我心里，你比韩永哲帅多了……”
“是吗……喝……和和……呵呵……”我突然发觉自己跟白痴越来越像了。
“我搞到了两张票，演唱会的晚上，你能陪我一起去看吗？”
这个还用说吗，搞了两张不是三张也不是四张。但是我真的还是很不理解，我究竟有什么好，现在我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丑八怪，但是况黎的无限的热情，却深深地感动感染着我，我发现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那些忧伤的过往真的仿佛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妈妈！”在机场曹雯希和母亲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我好想您！”
“妈妈也很想你！”曹雯希的母亲看起来是那么雍容华丽，高贵和美貌，真的很难想像她曾经是一个小小的警察老曹的妻子。母女俩手拉着手，慢慢走出机场。
“这一次，为了你挽救你爸爸，妈妈是下定很大的决心了。”
“那妈妈你真的有信心，有什么办法吗？”
“当然……妈妈这次算是倾尽了所有的能力了，放心吧，再怎么说他也是妈妈曾经的丈夫，对他的感情，是不容置疑的。”
“您好像真的很有信心，我还是想知道妈妈到底有什么办法！”
“呵呵，先别急我的女儿，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看永哲的演唱会，之后再说。”
“您有票吗，我买了好多天都没买到。”
“呵呵，有什么事能难住你妈妈？”
“我爱你，妈妈……”
[57]第五十七章
  心情很沉重的我和老曹一夜都没睡，就那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整整一夜。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想什么。第二天是周末。我醒来之后老曹已经不见了身影，做他那行的几乎是没有什么周末可言的。就算是要忙里偷闲，对于他来说都是很难的。
我一个人从床上坐起来，慢慢地穿好衣服走到阳台，望着外面和煦的阳光，天依旧是那么蓝，空气依旧还是那么醉人。或许是因为我在的地方有老曹的味道，它是那么地沁人心脾，让人沉沦和陶醉。我曾经一度在思考爱情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当老曹作为一个父亲的姿态，一个纯粹地比父亲还父亲的人介入了我的生活之后，我开始迷惘这究竟是爱情还是亲情。当在经过了那一生之中最大的转折，那令人无法抹灭的一年时光，当自己以另一种形态回到这个当初洋溢着父爱或是别的爱的房子里，我仿佛更找不到自我了。但是此刻，至少能闻到他的味道，于是，我便觉得我能活着回来真的很幸福。
无论是父亲还是爱人，即使是会在路边擦肩走过的路人，只要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怀着怅惘与祝福的心态对着他微笑，真的很足够了。
早上我去了贺叔那里，当时他正坐在电脑面前研究着一些很复杂的东西，像是细胞之类的蠕动着的东西。他一边观察电脑屏幕，一边不停地摇晃手中的试管。陪我一起来的，还有况黎，当他看到这些景象的时候，有些难以忍受地捂了捂鼻子。
“贺叔！都中午了，还不去吃饭吗？”我叫他的时候，他好像突然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般，手上的试管猛地摔在地上，摔成了粉碎，里面的蓝色液体慢慢地溢了出来。
“啊，你怎么了，没事吧？”我很诧异地走过去，“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不……不……”他的样子有些奇怪，“只是太入神了，没注意有人过来。没事儿，子丞啊，怎么今天有时间过来了？”他说完，跑到门口去叫人进来收拾地上的东西。我指着地上的液体问他：“这些东西弄坏了没什么关系吧？”
“没事，再配就行了。”贺叔笑着说，“这个女孩是？”
“噢……我……”我刚要说，但是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了，这个时候我发现况黎正在用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我。
“我……女朋友……”我是逼自己说完最后几个字的，我实在是不希望况黎再因此做一些令人无法收拾的事。
“啊……呵呵……是吗？”贺叔明显也张大了嘴，因为他知道我和老曹的故事，更比老曹还了解我的故事，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女朋友，实在是很令人匪夷所思。
“您不是叫我今天来吗，您忘了？”我立刻岔开话题，因为我感觉到况黎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是……噢……我忘了，上周，不是叫老曹一起过来吗？”他摸着头说。
“老爸他工作比较忙。”我说，“是有什么事吗？”
“当然……我想说的是……”贺叔说着又突然停了下来，眼珠不停地打着转，好像在想着什么，“其实……也就是想起你们爷儿俩吃顿饭……”
我明显感觉到他想说什么话，却又没有说出口。但是我并没有说破，我明白贺叔他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呵呵，请我和况黎吃饭也可以吧？”
“当然……哈哈，当然！”
坐在一家不大不小的中餐馆里，贺叔很大方点了一桌子菜然后和我喝起酒来。而况黎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这一老一少。
过了一会儿，贺叔突然若有所思地问我：“孩子，你后悔吗？”
我不解地望着他，“后悔什么呢？”
“回到你爸的身边……”他很注意地说着话，还不停地注视着旁边的况黎。
“为什么要后悔，我本来就应该回来不是吗，这也是您曾经说过的。”我端起酒杯将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你忘了贺叔说过的什么？”
“什么？”
“你应该尽快回来治疗，你没有告诉他？”
“如果我不治下去，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当然。”
说到这儿，况黎手中的筷子突然掉了下来，她惊讶地望着我，“子丞，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继续喝我的酒。
“你要对自己负责，孩子。如果你再不说，我想我有必要跟老曹亲自谈谈了……”
坐在公交车上，况黎紧紧地依偎在我的旁边。她很认真很入神地看着我的脸，她的眼睛里有些闪烁。
“我们去看演唱会，好吗？”
“好啊。”
“你能答应我吗？”她的手突然抓我抓的更紧了。
“答应什么？”
“以后每一场演唱会，都陪我去看……”
“傻瓜，要是很难看的呢？”
“只要有你，什么都不会难看的。”
我的心突然有一种很茫然的感动，那种感动仿佛比任何一种情感都来得透彻，来得真实。我突然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真的是在被一个人深深地爱着了。
我紧紧地把她搂在怀抱里，我能感觉到她的眼泪侵湿了我的胸膛。她是一个好女孩，一个我给不起承诺，也不应该去伤害的一个好女孩。
夜幕降临，体育馆里的韩永哲演唱会的现场已经坐满了观众，整个体育馆内场，外场全部无一虚席。疯狂的歌迷们呐喊着，呼啸着，长长的横幅，像星星一样数不清的荧光棒布满了现场的每一角落。舞台中央的帷幕里开始透露出点点的光芒，两边的大电子屏幕上赫赫闪亮地循环滚动着几个优美的字体：韩永哲亚洲巡回演唱会——赎罪的旅程第一站。
全场突然安静下来，因为屏幕上的画面开始播放演唱会的开场PV部分，只见一个无比俊酷的眼神出现在屏幕中央，然后镜头慢慢拉开，一个身着基督教徒的长袍男孩出现在上面，他转过身，一个邪邪的微笑将全场的气氛引爆到了极致，尖叫和叫喊声几乎要震破耳膜一般，没有任何节奏的口哨和喇叭声从疯狂的歌迷口中吹奏出来。
画面上的韩永哲手握权杖，权杖发出万丈光芒，这个时候演唱会中央舞台一齐迸射出激烈美丽的焰火，帷幕缓缓拉开了。屏幕上的韩永哲摊开双手，几个闪着电光的字体从他的手心慢慢升了起来——赎罪的旅程……
那个屏幕中的帅气男孩从天而降，背上背着一个很大的十字架，黑色的翅膀也在他的背后慢慢伸展开来。音乐响起来了，气氛再一次达到了高潮，随着音乐的循序渐进，韩永哲降落到了地上，展开他的歌喉，唱起激烈而劲暴的开场曲目。
坐在我身边的几个女生当场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叫着韩永哲的名字，到处都是我爱你，我永远支持你的声音。
“好帅呀！！啊！！！”曹雯希坐在A区离舞台最近的坐位，和她的母亲。她的母亲一直保持着神秘而高贵的微笑。
“啊~~~~！”曹雯希疯狂地扯着她母亲的衣服，“怎么就这么帅啊！！！”
曹雯希的母亲的目光却并没有一直停留在舞台上，而是四处观望着。
“他应该会来，应该要来……”
“妈妈您说谁呢？”
“你爸爸！”
“怎么了？”
“他应该在这里维持治安。”
“应该是吧……管他呢，我要看永哲！”
“别傻了，听妈妈的话，今天晚上是很关键的时候。”
“什么很关键啊！”
“马上去后台等着，演唱会的后台！”
“啊？”
曹雯希的母亲从身上拿出一张奇怪的金卡递到她手中，“有这个那些工作人员会让你进去的！听着，去看看你的爸爸是不是在那里面，如果他在后台马上打电话给我！”
“噢……”曹雯希还是很不明白，她痴痴地望着舞台，慢慢地退了出去
[58]第五十八章
  啊~~~~尖叫声一直持续着。
况黎却暗自在一旁流起泪来。劲爆的音乐却让她显得越来越悲伤似的。我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并且非常明白她在想什么。她紧紧地抱着我，好像很害怕我会突然从她的身边消失一样。在这激烈的气氛中，我情不自禁地拉起了况黎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前。
“他没有在后台嘛！”曹雯希很不情愿地对着电话说着，后台里，演唱会工作人员无比忙碌地从她身边窜来窜去，DANCER在不停地换着衣服，导演组的人拿起喇叭胡乱地叫着，好像她在这里就像茫茫沙漠中根本不起眼的一砾沙子。
“好了，你可以回来了，马上有好戏要上场了亲爱的女儿！”挂断电话，一首歌已经结束了，安可部分开始了，屏幕里又开始播放酷玄的PV。DANCER开始跳着热舞。韩永哲随着升降台慢慢从舞台上退下。这个时候，曹雯希的母亲看到穿着制服的老曹正站舞台最前面，身边跟着很多警察和武警在将要涌近舞台的歌迷拦在外面，看起来挺费力的。
曹雯希跟一只老鼠一样疯狂地往后台外面窜，正当她要走出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另一个有着同样的冲劲的看起来也很忙碌的人。
“拜托，能不能小心点。”曹雯希很不开心地从地上爬起来。
“对不起，你没有事吧？”一只手伸了过来，中指上带着白金的骷髅戒指。曹雯希惊讶地抬起头，她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差点没晕过去。
“永哲！！！！！”没错，是韩永哲，急着来换下一套演出服的韩永哲，“啊，我没……我……我没事……”曹雯希吃力地站起来，在韩永哲的帮扶下。
“没事就好。”韩永哲淡淡地笑了笑，“那你自己小心点。”说完他就要急着跑。
“等一下永哲哥哥，我……”曹雯希叫起来，“我……我叫曹雯希！”
“呵呵，我记住了，你叫曹雯希！”说完，韩永哲连头都没回就消失了。曹雯希还一个人站在那里久久地失神起来……
演唱会还在继续，高潮迭起，歌迷们完全忘我地陷入了彻底地疯狂。或许就只我和况黎两个人心不在焉地看着前面了。
“好看吗子丞？”
“嗯，好久没有体验这种热闹的感觉了。”
“呵呵。”她终于又笑了，笑着倒在我的怀抱里。
“呃……谢谢你们！”唱完一首歌的韩永哲在舞台上讲起话来，“谢谢你们！”
尖叫声再一次将我们淹没。
“我知道，正是因为有了你们，才有韩永哲。”韩永哲边说边露出他那招牌似的酷酷的微笑，“我希望我能为你们唱一辈子的歌！！！”
尖叫，哭声……
“那么下面，这首歌，我要从你们中，选出一位歌迷，来和我一起合作。”一束强烈的灯光映照在歌迷席上，全场的人几乎都开始抓狂起来。
“当灯光停留的时候，照着谁，那么他将和我一起，完成接下来的这首歌……”韩永哲说道，“请我们的工作人员，灯光，动起来……”
呼声鼎沸起来，那束强列的彩光绕着全场晃动起来。
“停！”韩永哲闭着眼睛叫道，“是谁！！！”
“啊~~~~~~”尖叫声中，只见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我熟悉的影子。
“老曹！？”
“啊，是位警官先生吗？”韩永哲说着。老曹极不自然地朝四面观望起来，所有人都向他投去羡慕的目光，包括他身边的同事和武警。“那么，有情这位朋友，请上台……”
老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看到自己的模样出现在每一个大屏幕上，叫声弄得他心神不宁起来。
“所长，不能在这里出丑啊，快去啊！”他的同事们叫起来了。
“怎么会是我，这是啥事……”老曹居然紧张起来，“可不可以不去啊！”
“请这位朋友登上我们的舞台，好吗！！！”韩永哲还在台上叫着。
“晕，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我坐在观众席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况黎也诧异地说不出话来，“你爸爸……运气，可真好……”只见老曹慢吞吞地走了上去，大屏幕上能清晰地看到他警官帽下额头上那豆大的汗滴。
“真的应该感谢一下，现场的警官一直在为我们维持着秩序。”韩永哲真的很健谈，老曹微微笑着道，“应该，应该的。”
“那么警官先生能告诉我您姓什么吗？”
“曹！”
“曹警官，其实很简单的，呆会我唱一句，您就跟着我唱好吗，没问题吧？”
“呵呵，我尽量！”
“呵呵，相信你！”
音乐响起来了，是一首很抒情的慢歌，旋律非常优美。现场的所有荧光棒慢慢摇动起来。
“时间，没有你的空间，在你身边的旋律，萦绕着我的心扉……”
老曹很吃力地唱着，但那浑厚的声音，跟着节奏，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他的第一声赢得了一次激烈的掌声。
“不错！”韩永哲说着，接着开始唱下一句……
“啊，那不是……爸爸？”曹雯希回到坐位，一脸的惊讶，“怎么回事？”
曹雯希的妈妈一边看着，一边淡然地笑。“他还是那样，永文哥，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变……”
“他该不会是今天的幸运歌迷吧？”曹雯希张到了嘴巴，“怎么可能！？”
为你
为你的爱
为我们的爱
在那天边彩虹的尽头
不再犹豫不再伤悲
陪在你的左右
我们的爱
永恒不变地唱着优美的诗篇
……
老曹越唱仿佛越进入了状态，谁都没有想到，一个中年人竟然会将流行歌曲演唱出另外一番独特的韵味。
老曹唱着唱着，眼睛竟然湿润了，他竭力将泪水抑制住。在那优美的旋律中，他的心绪仿佛也跟着歌词，进到了一片无垠的天地中。
“真不错！”韩永哲拍着老曹的肩膀，紧紧地和他握手，“看样子我们ＸＸ真的是卧虎藏龙啊，谢谢您曹警官，请呆会到后台，我们会有特别的礼物送上。”
“这是一首不错的歌……”老曹说，“希望你以后能给大家带来更多更好的音乐。”
“谢谢，谢谢曹警官！”他们的手再一次紧紧握在了一起。
[59]第五十九章
  演唱会在极度激烈和不舍的气氛中画上了完美的句号。这个时候，场外已经是临近深夜了。人流缓缓地从体育馆的大门往外涌着，已是深秋的夜晚，阵阵袭来的寒意让况黎不停地依偎在我的怀抱里发着抖。她眯着眼睛，抬头望着我说：“谢谢你子丞，今天晚上我过的很开心。”她甜甜地笑着，我却还是能从她的微笑中看到那挥之不去的哀伤。贺叔今天的话，还萦绕在她心里久久无法散去，她好像很害怕，害怕我会突然之间从她的身旁消失，只剩下这无尽的寒夜。
我轻轻地抚摸着她长长的头发，她是除了老曹以外我能感觉到的，对我那么好，那么在意的唯一一个人。突然感到很矛盾，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我也觉得这样的夜里越来越寒冷。
我们甚至忽略了身边的其他一切，就那么紧紧依偎在体育馆的门口，包括那停在我后面久久的那辆熟悉的警车。
老曹看到这样的画面，内心开始不停地翻滚着。但是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显得那么平静，他就那么默默地注视着，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一边叹气，还能一边微笑。他缓缓地发动了引擎，踩了一脚油门，无声无息地走了。
是眼泪吗，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成年人，一个勇猛彪悍的中年警察，他哭了。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眸，这样的情绪使得他无法再继续驾驶，他慢慢地将车停靠在路边，紧紧握住的拳头慢慢松开，从他的制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小小的大头贴，那是他和他最爱的儿子，子丞。他们幸福甜蜜地拥抱在一起，做着胜利的手势。看着这张照片，老曹竟忍不住哭出声来，抽泣着自言自语起来，“丞儿，你回来了，可是你又要走了吗，这一次，是准备要永远地走了吗，我的孩子？”
正当老曹一个人在车里泣不成声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号码上面的称呼是儿子。他立刻竭力将自己悲伤的情绪收拾起来，用那粗糙的手掌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喂……”
“喂，爸爸，我看完演唱会了。还看到您也在那儿，做了幸运歌迷的感觉不错吧。”
“还好……”老曹听着儿子的声音，忍不住眼泪又飚了出来。
“呵呵，回去再慢慢说。现在我得送一个朋友先回家，您忙完了就先回去吧，我可能会有点晚。”
“是……是吗？好，好的，路上注意安全！”
“嗯好的，您的声音有点怪怪的，没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刚才的事有点激动……”
“呵呵，不就上上舞台吗，好了我挂了。回头见爸爸！”
“回头见，儿子……”话还没说完，那头的电话已经挂掉了。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老曹陷入了沉思。他抬起头，望着没有星星一片漆黑的天空，城市的灯光让黑暗的夜空显得有些泛红，他的眼前慢慢浮现出一些画面，从两年前第一次把丞儿从学校里接出来的那一天，看到丞儿对他笑，对他不理解而发气，对他渴望而缠绵，对他思念而哭泣……一切的一切，还是那么记忆犹新。本以为丞儿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当一切都在默默地奔向无法动摇的宿命，他还是显得那么茫然，那么无助。他又想起了杨星，想起了杨星那个时候，抱着他哭地死去活来，
“爸爸，我不想走，我不想结婚……”
“星儿，不要任性，要为你自己的终生考虑，知道吗，你必须回去，必须结婚！”
“爸爸，别赶我走，求求您，别……”
“爸爸不想害你，星儿！”
是害了他，老曹暗自感叹道，是我害了他，要是当初我没有逼他走……老曹从来没有感受到任何时候有现在这么迷惘，他不知道接下来，是否也要重演当年的那一幕，那个丞儿，他会再次“害”了他吗？
和况黎慢慢地走在路上，下了出租车之后我一直陪她，感到她真的很需要一个人的陪伴，即使是只从小区的门口走到她家的楼下。她才依依不舍地跟我道别。
“等一下……”在说完再见之后，两个人背对背刚要离开的时候，况黎又转过身来叫住了我。
“什么？”
我没有想到的事，好像只会在电视剧里发生的画面，这一次却真的发生在了我身上。她快步地朝我跑了过来，对着我麻木的右脸抬起头迅速地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再以更快地速度转身朝我看不见的楼梯深处跑去。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说不出来的感觉，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那种心都要跳出来似的感觉，跟老曹第一次抱着我亲吻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仿佛让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老曹背对着客厅，站在阳台上。晚风吹散了他蒙胧的睡意，此刻仿佛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他要站在这儿，仅仅只是站在这儿观望更重要了。曹雯希抱着老曹从演唱会上得来的礼物，那是韩永哲亲笔签名的所有CD和一个很大的韩永哲公仔，她躺在床上，好像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此刻更幸福了。此刻的她也是一个深夜了都还无法入眠的人，她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个影子，那个拉起她，并对她微笑，“呵呵，我记住了，你叫曹雯希！”她再一次带着甜蜜的微笑闭上了眼睛。
我两手揣在裤兜里，寒风徐徐吹过我的脸庞，直接冻结了我那颗曾经炙热的心。我没有注意到楼上那个一直观望着我的身影，即使是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看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那双疲惫的，无比煎熬的眼睛，我还是没有察觉到，有些致命的变化，已经悄然地展开了。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您怎么还没有睡？”
“没……我……我也刚回来不久。”我这才注意到老曹连鞋子都没有换。我微笑着，从鞋架前把他一回到家就要换上的布鞋拿到他跟前，很自然地帮他脱起鞋子，为他换上。在我给他换鞋的过程中，我没有看到，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绝望和痛苦。
“要不我先去接点热水来泡泡脚？都有点味道了。”我站起来，把他的皮鞋提到门前，我突然听到身后的老曹说了一句话。
“你会像这样照顾老爸一辈子吗？”
我本来不该犹豫，而实际上我也从来没有犹豫过。我应该很坚定地回答他，会的。可此刻的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轻盈的影子，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叫做况黎。然后我只是对着老曹微笑了一下，然后走进厨房接水。当我接完水出来的时候，老曹已经闭上了眼睛，看起来他今天真的是很累了。我很小心地轻轻地把他的双脚放进水盆，慢慢地为他搓洗着那粗糙而厚实脚掌。我曾毫不动摇并且坚信地认为，这样平静地爱着自己心爱的人，比什么海枯石烂天崩地裂都要好，只要这样在彼此的视线中存在，尽心尽力地照顾他，爱他，不仅仅只是足够而已，对我来说，已经很奢侈了。
而当我回过头，在我那有限的视线里却并没有看到那曹那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后，掉落下来的那滴眼泪。
看不见的利剑在这段本来都渴望平静的感情旅程中不停地飞舞过来，不知道是否会有一个终结，或者，只有等这段本来就很脆弱的感情终结了，一切才会真的终结吧。
老曹没有逃过宿命的纠结，遇到那个孩子，彻底改变了他一直以来的执着和沉稳。再此看到韩永哲的时候，他一个人蜷缩在某超市电梯下面的小小阁楼货舱里，外面围满了人群，保安，警察，还有他的歌迷。“韩永哲在里面吗，是真的吗，哇……好帅啊！！！”警察在吃力地维持着秩序，可令人无法想像的是，人群却越来越壮观了，因为呆在里面的不是什么普通的人，而是一个无比帅气的大明星。
“你没事吧？”老曹带着几个警察走进货舱的时候，韩永哲正痴痴地望着他们，他的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忧郁，他穿着很普通的大衣外套，戴着一副墨镜，现在已经被他拿到手上了，因为很明显，尽管他在努力，但是他还是已经在人群中暴露了。
“不要带我回去！”韩永哲用乞求的目光望着老曹，“求求你。”
“发生了什么事？”老曹走过去，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
“我不能忍受那个唯利是图的公司，有那么多的人喜欢我，却只是他们的摇钱树。”
“我不明白？”老曹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在电视里，电影屏幕上活泼邪稚的男孩，现在却显得如此疲惫与颓废。
“真正喜欢我的，是那些歌迷。我不是要靠做假来维护自己的形象的一个人，我不需要再炒作，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记者不肯放过我，而公司也只是会应和着那些记者，不停地制造我并不擅长甚至根本不是事实的啡闻。”韩永哲越说越显得伤悲，“我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了，一点也没有了……”
老曹有些心痛地看着这个孩子，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虽然只是耳闻过圈的那些是是非非，但是当有个人真的因为那些绝望地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已经不能再漠然地如同一个看客一般，笑着指指点点。
“现在，我们得先想办法出去。”老曹笑了笑，“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孩子。”
韩永哲望着那么自信的老曹，哀伤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丝信任的微笑。
“你不可以跟那个韩永哲走地太近！”曹雯希的母亲用警告地语气对她说。而此刻，那个已经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的女孩，只是痴痴地望着抱在手里的韩永哲公仔娃娃失神。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曹雯希的母亲又叫了起来。“你还没有给我汇报你爸爸这几天的情况！”
“没什么啊，就那样呗。”曹雯希突然看起来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斗志”一样。
曹雯希的母亲有些生气地走到她面前把她手上的公仔抢了过去，“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你要什么样的帅哥都好办，可是韩永哲不行！”
“为什么！？”曹雯希这才来劲了。
“因为……因为……”曹雯希的母亲慢吞吞地说，“因为，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忘了你答应妈妈什么了，我们要一起拯救妈妈的丈夫，你的爸爸，不是吗？”
“我觉得不需要了！”曹雯希叫起来，这令她的母亲大吃了一惊。曹雯希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令母亲受到了惊吓，立即把语气放的低缓了一些，“我是说，那个王子丞，正如妈妈你说的那样，他们都逃脱不了宿命和现实。据我所知，他好像跟他们学校的一个女孩子陷入了热恋，这必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母亲的脸上一下子转阴为晴，“是吗，这真是天意，太好了，我万万没有想到，上帝也在暗中帮助着我们……的确是没有比这更让人振奋的消息了。”
“那现在可以把我的公仔还给我了吗妈妈？”
“不行！”母亲的脸上立刻又恢复了凝重，“这还远远不足够，这只能证明那个孩子瓦解了，可你的父亲依然还爱着他的话，那也是没有意义的。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还得靠妈妈……我们不能在胜利还没有到来之前就止步！”曹雯希的母亲将韩永哲公仔娃娃拿起来，用一种犀利而可怕的目光盯着它
[60]第六十章
  我叫王子丞，出生在寒雪飘飞的季节。命运没有让我像那平静地飘完即刻融化的雪花那样，它赋予了我永远都不可能平凡的渴望，永远都屹立于俗世以外的缥缈和崆峒。我曾以最迷离的姿态，望着慈祥硕大的父亲在我的童年的岁月中远去，望着他的背影，永远地定格了那一瞬间，注定要去追寻的一辈子的情感。
和母亲相依为命，似水的年华如同夜莺的歌声那么短暂，当我驻足回头的那一刹那，我已经成了一个拥有着迷惘和期待的大眼睛的帅小伙。我忘不了母亲那唯美而深沉的笑，看到她嘴唇微微泛着白，摸着我的头，告诉我一定要开心。我总是不能明白，开心，究竟要怎么样才算是开心。或许，能站在高高的路台上，俯憨着那从来没有宁静的道路，那一个个从眼眸前流走，永远都没有交集的硕大的背影们，对着上苍祈祷，那个真正属于我的背影能真正回归到我生命的长河中。
当那个我本以为从此以后都属于我了的影子真的闪现在我的眼前时，我才明白，父亲的感觉已经不仅仅是我所渴望的了。我只知道，那个时候，我没日没夜地抱着那个男人大哭，却融化不了我对他的深深的怨意，可他是我唯一能够依靠的肩膀了，母亲还是那句话，一定要开开心心地长大，她含着泪，摸着我的头在那无尽的苍白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我无助地回头，每一次，每一滴眼泪，他都细细地收藏着。可是他不知道，我的父亲，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些眼泪，都不属于他。
这个世界上，有无限的希望，却也有无限的绝望。
那个将一切的爱都灌溉到我的身上，我却仅仅只能是叫他爸爸的那个男人，带着我走出了那个小小的县城，来到他所打拼和发展的世界。还有那个我称作恶女人的后妈。我承认，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孩子，除了在我母亲面前会显得稚气和平静，但是她无声地脱离了那沧桑，脱离了那苦海，正在天堂观望着我的时候，我却已经将仇恨和任性定格到了这个真实的世界。
那个女人在和我生活的第二年，因为无法忍受我的“折磨”而离开了父亲。那个时候，我只记得父亲问我，你真的不想再要妈妈了吗？当我很肯定也很愤怒地回答他，妈妈只能有一个的时候，他笑了。笑的那么苍凉，那么死寂。不知道是在流泪还是在笑，那个时候他最后说了一句话，你要什么爸爸都会给你，你不要的东西，爸爸也会不惜一切地从你生命中将它赶走。然后那天晚上，他喝醉了，第一次那么醉，一直哭着跪在阳台上叫着妈妈的名字，叫着对不起。
当那个世界，那个好像很迷幻，却在极力吸引着我的空间，当我第一次发现内心的那种悸动真的可以化作真实的时候，虽然我并没有看到那背后隐藏的无尽的心酸，无尽的泪水，虽然我并没有听到，有多少人，在追寻它的过程中，伤痕累累，孤独终老。但是我还是豪不犹豫地跨了进去，我看到有一双厚实的手，他拉住了我。那些我本以为会在数不清的春夏秋冬过后，才会出现的奇迹，却那么快的束缚了我。他还说，我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穿着威严宽厚的制服，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骨子里却透着无尽的慈祥的男人。他对着我微笑，对着我说，我就是他的整个世界的时候，于是我的内心，也有一个穿透了一切的声音在呼喊，即使那些无限的希望，无限的绝望，在那一刹那都化为乌有的时候，他就是我的生命。
我该庆幸，那再真实不过的微笑，是真的属于我的。但是，微笑的背后，我不知道，还要承受多少东西，才能平静地，像母亲的声音那样。永恒而淋漓。
他叫老曹，他让我叫他爸爸，他说他很喜欢我叫他的时候，那种声音让他的身体陷入无尽的绵意，但是他还能有力气捧着我的脸去亲吻，去抚摸。
掩藏了千百年，沉溺了千百年的爱啊，我没有去问过上苍，为什么这一世会轮到我，没有救赎的灵魂，因为它们都是纯白的，却也没有坦然的牵手，因为那一切，还是跟千百年来的人世间一样，不容置喙的错误和无奈，永远不符合伦理，不符合常欲。
我却真的好想，拉着老曹的手，一直走到天涯的尽头去。
老曹的影子在我的生命中越来越模糊，他永远也无法像况黎那样，在人群簇拥的闹市上，抱着我的头，深深地亲吻着，更没有像此刻旁边的路人那样，为我们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而鼓掌的声音。
“我要做你的妻子！”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笑，苦苦的笑，恐惧地笑。我头也不回地奔跑，我不要听到那个声音，永远也不要。
老曹在生我生命中的重量，只有我自己知道有多重，重得连我自己都无力承受。所以我只是简单地想，要他开心就行。所以，即使，当我看到他开心地和那个大明星在家里说说笑笑的时候，我也只是笑而已。
“你怎么了？”老曹看到我笑着流出泪，很心疼，真的很心疼。我只能望着他摇头了，此刻他的心里想的是什么，本来只是想，但是当那个女孩出现在我们家门口，喘着粗气追过来大声对我说喜欢我的时候，老曹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韩永哲看他的眼睛，有些苍茫，还有一些闪光。他并没有因为眼前有个很不错的女孩对一个长相丑恶的男生的告白感到奇怪和不解，而是，仅仅只是注视着老曹。
我的眼睛转过来望着老曹的时候，老曹的表情是僵硬的。
“对不起……”我对那个女孩只能说这三个字。可似乎已经对她不起任何的作用了，“不要这么说，我知道你只是受不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可是我一点也不在乎，我爱你，子丞，我当着你爸爸的面，即使是在他面前，我也要这么说！”她不知道她的勇气有多大，这么大的勇气，我想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了。绝对不会再有。可，她更不知道，这样的勇气，会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她更不可能知道，那个坐在沙发上，她正当着他的面对我说爱我的人，不是我的父亲那么简单。
老曹笑了，很意外地笑了，“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让人意外了。呵……呵呵……”韩永哲的出现没有引起我和况黎的太大注意，我们本应该惊叫起来的，可是这个时候，我们仿佛忘记了一切，我此刻注意的，只有老曹，而况黎，却错误地看上了我。韩永哲，他为什么会坐在这个地方，已经不重要了。只有那个突然从门外涌进来的曹雯希，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特别是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大明星时，吓得手上刚买回来的花瓶和购物袋等东西一股脑儿全掉在地上，花瓶破碎的声音使房间里的每一个人的心都纠结起来。
丞儿，你自己的幸福，应该要自己去把握了。晚上，老曹抽了很久的烟，在曹雯希疯狂地带着韩永哲出去了之后。我一点也不在意那个姐姐会在自己最喜欢的明星面前怎么发疯，我只在意这个在我面前无言了一下午，抽着烟的男人。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只想哭。
“我的幸福不就是您吗，爸爸？”
“真的吗？”老曹凄迷的眼神中带着渴望，却不敢过来抱住我。任我一个人瑟瑟地流泪。“可是我不能……我……我……我不能……害了你！”
他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那句好像是真理，永恒不变的真理的话。
“你是该找个好女孩了。”老曹说这话的时候，是我想像不到的平静和沉着。“你现在这样了，那个女孩还那么喜欢你，有什么不好！”
“我怎么样了？爸爸……”我只能哭，此刻我只能哭。
“你真的不想吗，不想平静地和一个女孩在一起，过日子，几年，几十年，很快地过去，再也不会有人，有雯希，有星儿，甚至以后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再也没有那些的纷扰和困窘。”
“所以你觉得累了吗，爸爸？”我从来没觉得这么心痛过，直到今天，在老曹说出这些话之后，我突然觉得已经死去的杨星很可怜，真的很可怜。
或许以后都再没有机会说那句话了，他还来不及问我，问我真的想和他一辈子吗，他本来在任何时候都可以问，任何时候的答案都是很明了，很肯定的。可他就是带着这本不该是迷惘的迷惘将我最后的防线毁灭。
我现在这样，这样子，足够拥有什么，凭什么去拥有。我却像一个幸福的人一样，在我大学四年级即将毕业之前，在我23岁的这一年，我要结婚了
[61]第六十一章
  我以为那就是老曹想看到的，那就是老曹所谓的把我送进正常的人生，不再受到折磨和伤害的世界。尽管他也不只一次这么描述过婚姻了，但到现在，对于他自己的婚姻和所谓的幸福，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每一次，在那到处都充满喜悦的氛围中，我抬起头，默默地泪流。
但，每一次，我也以为幸福的微笑，对着老曹，对着他赐予我快乐的感激。
我的喜讯，传遍了每一个人。那些昔日的同学，朋友。还在监狱里的父亲，还有那个为爱，却从来不懂得爱，跟所有人一样，或许没有人真正懂得过，老蒋。虽然他很不理解，更是充满了愤恨地在我面前数落起老曹的不是时，我叫他住口。
我第一次骂了他，我说不准任何人在我面前说老曹的坏话。他却笑了，笑得那么疯，他告诉我，恭喜我。然后带着沉重的脚镣声，从我的眼前走过。
父亲因此得到了一次赦免出狱探亲参加儿子婚礼的机会，他甚至为我准备了一套新房，很多很多的钱，那房子里面，听说住的是幸福，那钱，听说也能买到幸福。
她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善良的新娘。在教堂里，在神父面前，她对着我微笑，对着我幸福而喜悦地微笑。而两个父亲坐在最前面，却出乎意料地都哭了。父亲的眼泪，搀杂着悔恨与未知的怒火，他看着老曹，坐在一旁西装革领的老曹，眼神里带着愤怒的光。
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的，还有那个大明星，韩永哲，这或许是这场婚礼上最大的亮点了。在受到老曹的帮助后，他成功地摆脱了他现在的经济公司，他带着感激和友谊的目光坐在了老曹身边的女儿，曹雯希的旁边。
新婚的钟声敲响了，老曹闭上了眼睛，他的全身都在发抖。曹雯希紧紧地把他搀扶着，坐在最后面的，她的母亲，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穿着一身红，高高的帽子遮住了自己脸。
“你愿意娶她做你的新娘吗王子丞先生，无论贫穷富贵，健康或是疾病？”
这句话是在问我吗，我沉默地看着况黎那幸福的笑脸，慢慢变得扭曲，变得恐惧。
我回头，谁也不看，就是看着老曹，那一刻，我本该也是幸福的笑，却，也流泪了。那个刚从监狱里被暂时放回参加这次盛大的儿子的婚礼的父亲，从我的眼神中，读到了最真实的茫然。
我以为我会茫然，我以为我会跟着这神圣而庄严的节奏回答神父，是的。但是我没有，这就是宿命，我以最快的最疯狂的姿势，狠狠地将戴在燕尾服胸前的领结扯掉，摔在地上，跑到老曹面前，整个充满喜悦的笑声的教堂里，忽然像冰一样的寒冷。
“我不能，我做不到！”我说完这句话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朝教堂门外跑去。飞快地跑，从来都没有这么快，这么怕地跑，我知道，身后的世界，就是地狱。
外面的光芒映照在我的身躯上，那么强烈，刺地我睁不开眼睛。我的心，一阵一阵的刺痛，好真实好真实的痛，好像连呼吸都快跟不上了。我倒在地上的时候，看到朝我跑过来的第一个人，是贺叔。
“这根本就不是我要看到的！”曹雯希的母亲坐在咖啡厅里，她的对面是她的女儿曹雯希。
“已经都这样了，还要怎么办，这样做会害了爸爸的。我们必须要想办法啊，妈妈！”曹雯希显得很焦急。
“你懂什么是害？不要以为这是狠心，这是为了他好。”曹雯希的母亲已经气急败坏了，“我有必要使出我的绝招了！”
“什么绝招！？”
“女儿，我们这一切都是为了爸爸，为了爸爸……”
在医院的急救室外面，有几个男人站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那几个男人，都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而那个带着手铐的父亲，却在看押着他的两个警察的眼皮下，伸手给了老曹一耳光。这一幕，让现场的气氛再度陷入了冰冷。那两个警察极力拉住父亲之后，用力按着他，老曹却带着一张一边被打出了五个红手指印的脸，命令那两个警察让开，所有的事他负责。
“现在不是打的时候！”贺叔站出来叫道，“我早就告诉过他，他的身体本来就有很大的问题，他一定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你们难道要逼死他才算吗？”
“他是我儿子！”两个父亲异口同声地说出来，然后用分别不同的目光扫视着对方。
“你打吧，老王，你打，是我对不起子丞，一切都是我的错！”老曹说着说着，带着哭腔，突然啪啦跪在了我父亲的面前。
其实，在我被杨星害得失踪受伤回来之后，老曹曾到那个关押着我父亲的监狱里，告诉了他一切，并且向他保证，他将让一切都恢复正轨。其实那个时候，父亲就很想狠狠地打老曹，打这个他瞎了眼，看错了信错了的老警察，将自己最爱的儿子交给了一个老同性恋。
“他到底有什么错你要这么对他，他还是个孩子啊！”父亲哭着突然也对着老曹跪了下来，“求求你，放过他吧，你看他现在这样，你走吧，你走啊！！！！！！！”父亲的声音哭天抢地，“你可以杀了我，曹所长大人哪，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儿子了！”
老曹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难受过，当了一辈子警察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和颓废过。只见他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慢慢地转身，蹒跚地朝外面走着，每走一步，仿佛就像是在给自己一刀。贺叔站在一旁叫着他，叫着老曹，叫着那个从来都是那么镇定和勇猛的老警察，但他却像一个失了魂的躯壳一样，只知道往前走着。
走到医院的外面，老曹突然像一个孩子一样，狠狠地哭了起来。用自己的衣袖捂着自己脸，却遮挡不住前面紧紧注视着他的目光。
是韩永哲，老曹也很诧异，这个时候，在他最低靡的时候，第一个出现的，是这个小伙子。
“可以陪我去喝酒吗，曹警官？”韩永哲用那迷人而同情的笑望着他。老曹低着头，突然爽朗地笑了起来，任何一个人都看的出来，他此刻的笑，是那么心酸，那么震撼。他坐上了韩永哲开来的车，笑着说，“喝酒，喝喜酒去！！！”
[62]第六十二章
  模糊，空白。没有人会追问一个从轮回之间转身回来，带着汹涌与澎湃，带着激昂与热血，带着真情和永恒的人，承诺是什么。
黎明的气息，它召唤着一个人，从暗夜的空间里回归，从苍茫的忧伤中苏醒。我睁开含着泪的眼睛，看不到我想要看到的人，我本想继续沉睡，永远沉睡都好，可是我还是被拉了回来，拉回了这个让人无法看清的世界。
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那熟悉而亲切的笑，如幻影一般渐失渐隐之后，我没有说话。但是满腔的绝望，却可以从那没有任何神情的双眼中，涌出来，不停地涌出来。
看着父亲对我点头，对我微笑，我的心里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滋味。是谁对不起了谁，下意识中，我得到了答案，是我对不起了他。可又是谁对不起了我，让我成了无法完成所有父母都想自己的子女完成的心愿的罪人，究竟是谁，到底是谁？我从来没有这么想知道一个答案，虽然我知道这没有答案，但是还是却好想知道。
父亲没有怪我，没有因为他的儿子是同性恋而发疯发狂，因为他将一切疯狂都转嫁给了老曹。他深信，我这永远都是个孩子的孩子，不可能陷入到那么疯狂，那么不可思议的感情，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这叫做感情，他在老曹面前说过，这叫做变态。
他认为他的儿子不是变态，只有老曹才是。在最后被来接他离开的警察带走时，他还是那样认为，他轻轻地告诉我：“爸爸会很快回来，爸爸会永远守在你的身边，再也不会被任何人玩弄和欺骗。”看着他说完之后那么坚定的目光，我忍不住，又流泪了。
我没有什么力气去解释，那不是玩弄，更不是欺骗，没有谁变态了，那就是真实而存在的感情。可是这种无力的呼喊，世界上有几个人能真正听懂，有几个人能真正平等地去对待它，就连处在这种感情包围着的人自己，或许都在极力抗拒和挣脱吧，尽管那么徒劳和可怜。我只是个病人，我能做的，就只是望着天花板发呆而已。
灯红酒绿的世界里，带着忧伤和疲惫的人，总是在迷失，总是在泪流。那音乐的节奏再激烈，也无法抹去心底那一缕淡然和神伤。他以为这样的放弃，就是把世界交给了自己最爱的人，他以为只有这样，才能把一个人活着的旋律弹奏的更深沉，更冗长。但是，当酒精刺激着自己本来就很脆弱的感情神经时，他还是痛得睁不开眼睛。
他一直在呼喊那个名字，丞儿，正如在第一次见到他的丞儿那时不停地叫着杨星的名字一样。在韩永哲的面前，他忘了自己是老曹，是一个人民警察。他只是一个很想哭的伤心人。
“请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韩永哲……”在那冰冷的床上，被老曹压在身下，韩永哲笑了。“一定要记住，我不是丞儿……”
“丞儿，老爸好爱你，好爱……”那个失去了意识的老警察，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了，唯有的最清晰的影像，那就是在他心目中永远挥之不去的丞儿。韩永哲慢慢颓去老曹那沉重的西装外套，他此刻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甚至根本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他只知道此时此刻，有一股沉重而深刻的气息，没有什么能比它更适合叫爱的东西，包围了自己。突然发现，自己也好想要，真的好想要。
老曹的坚巨挺过了韩永哲最后的一丝疑惑。韩永哲最后沉重地呼吸起来，先前一切的优雅和高傲都不复存在了。“对，我就是丞儿……”他毫不犹豫地说，他趴了下去，轻轻地亲吻着老曹的脸，一直慢慢滑向那个私秘的部位，“那是丞儿一直以来的东西吗，现在，他属于我了……吗？”无论是不是，它已经深深地涌入了那个唱出悦耳的歌声的大明星的喉里。韩永哲迷糊地闭上了眼睛，这就是他要的那个自由的世界吗。来不及更多的沉思和感受，老曹那巨大的身躯慢慢地铺盖过来，遮住了他最后一丝迷惑的目光……
当我穿着囚服一样的病人穿的衣服穿梭在医院的走廊上时，全身异常的寒冷霎时间让我觉得呼吸困难。我吃力地走到贺叔的专用实验室门口，他并没有在那儿，只有几个穿着军装的学生在那里忙忙碌碌地做着事情。似乎他们还是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这个就是可以让王子丞解除病毒的药剂吗，可是我看到里面的配制物全是毒素啊。”一个学生很不解地说。另一个看起来要大一些，也比较成熟的男孩解释道：“你不知道这是以毒攻毒吗，他身体里本来就还残存着那些毒素，所以这种试剂才能对他起作用。”
“可要是一般的人使用了这个会中毒，并且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啊！”一个女生突然郑重地说道，“贺教授一直在用自己的身体试用，那他不会有危险吗？”
“教授有分寸的，他知道该怎么即使遏制。”
“可那也太危险了不是吗，那个王子丞究竟会是他的什么人？”
“也许，是私生子也说不定，哈哈！”
“去你的，尽胡说，不准你侮辱我们的贺教授！”
“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直接给王子丞注射呢？”最大的那个男生说道，“教授还在不放心什么？”
“这明明是很剧毒的东西，当然不能轻易尝试啊。而且王子丞身体的毒，还并没有完全检查出来，应该是不明确的吧。”
“哎，可怜的教授自己却试了那么多次。”
我无声无息地站在他们背后，像一个没有重量的鬼魂一样飘过去。他们在惊诧的那一瞬间转过身看到我的时候，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僵硬起来，所有人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很尴尬，也很不自然地看着我。
“可以，把你手上那个瓶子给我吗？”我指着那个拿着试管的人手上的那瓶东西说，“就是它！”
僵硬的表情们将眼神全部都凝固在那个瓶子，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同时摇起头来。
“不可以，对不起，教授说了这个绝对不能给你！”那个女生回话了。
“是这样吗……”我遗憾地笑了，然后转身。我没有想过我会就这样放弃，这是我唯一回复到以前的样子的办法了，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在乎过它对我来说是危险的还是安全的。现在我最大的心愿，也是我一辈子的心愿，那就是回复到从前，回复到和老曹那么平淡而安逸的幸福生活中去，而它是我唯一的希望，我知道，我要变回从前，首先就得从我的样子开始！
当我突然发狂地跳起来，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我直接冲到那个拿着瓶子的人身旁，狠狠地朝着他的脸上给了一拳。这一疯狂而令人瞠目的画面，无疑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了一把。我抢过那个盛着蓝色液体的瓶子，坚定地望着它。然后，是几个穿着军装的人一起朝我扑了过来……
我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看着身边一个个倒在地上的人，我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他们很痛苦的望着我，有的人已经在拿起电话准备求救了。我知道此地不适宜再多逗留了，我疲惫地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冲出了那间实验室！
冬天的阳光，总是给人温和和安宁的气息。而我，昏昏沉沉地从出租车上下来，走到老曹的住处时，我感觉到寒冷却越来越凝重了。先从楼梯口走出来的是曹雯希，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望着我，只是那么轻蔑地望着我，一个伤痕累累的人，无力地扶着墙，站在她面前的我。
“你走吧，你拿什么跟别人斗，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曹雯希的话，令我恍然失色，我很吃惊地望着她，很无知地望着她。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高贵而神秘的女人从后面出现了，她跟曹雯希的样子有几分神似，我下意识很快地猜出来，她的身份，老曹的前妻，曹雯希的妈妈。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以这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姿态站在我的面前。
“滚吧，死变态的GAY！”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完全难以将她的形象和她的气质与他此刻的言语联系在一起。为什么她居然会说出这么泼辣狠毒的话语。“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斗，丑八怪。永哥就算是要男人，也不会要你这种丑八怪！”
“请你说话客气点！”我本来不想以这种正面冲突的态势来面对此刻的局势，但是，她很快将我忍耐的极限打破了。曹雯希有些漠然地望着她的母亲，她也觉得此刻的母亲，突然变得好陌生，好可怕。
“对你，一个丑八怪GAY？”曹雯希的母亲露出邪恶阴暗的冷笑，“我一根指头就可以捏死你，现在，永哥已经不可能再喜欢你了，那些玩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还是乖乖地给自己找点自尊从这里消失吧！”
“我不相信……你让他出来，我要他亲自告诉我！”我还在坚持，因为我知道，我肯定，她说的话，完全是假的！
但是，当那个熟悉的影子真的站出来的时候，我那坚定的目光，霎时间变得柔弱而无力。老曹的神色恍惚，恍惚地连看都不想多看我一眼，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那个大明星，韩永哲。
“你走吧……”当他说出那三个字，对我说出那三个字，简单的三个字的时候，我的心，彻底地，碎了
[63]第六十三章
  此刻的我，虽没有古道西风瘦马的荒凉与孤寂，但却有为伊消得人憔悴，人比黄花瘦的落寞与悲寂。不知道还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再去注视这茫茫的众生，只因为自己也还是这茫茫众生中的一人。逃脱不了宿命的纠结，而别人的宿命都可以怒放地那么精彩，为何自己却只能无奈地注视着一切，逼破自己去接受那些正确地不能再正确的事实呢？
站在高高的立交桥上，看身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一切都还是那么平静，那么规律地运转着。而我却仿佛已经找不到自我了，没有人可以明白，心痛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茫然地漠然地注视着不属于自己的世界时，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拿出那个蓝色的瓶子，看着它，记忆又将我再次带回刚才那痛苦的一幕。
韩永哲高傲地站在我的面前，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一个明星会以如此自负的姿态站在我的面前。我是该荣幸，还是该一把掐死他，前者我做不到，后者我也没有那种勇气。我只是平静地后退，每退一步，都能听到心破碎的嘎吱声。
“别再傻了，你怎么和我斗？”身后那个明星的声音还在刺激着我，我转过身，继续望着他，却只看到老曹低着头，愤然地低着头。
“凭你现在这个样子，试问有谁想和一个丑八怪在一起？”这句话是韩永哲对着我的耳朵说的，说完，他望着我轻蔑地笑着。
“你真的很帅，只是没有想到你这么帅，却还是也会喜欢丑八怪喜欢的东西！”尽管破碎的心灵让我失去自我，但我还是没有忘记要反击，我从来不怀疑我无限仇恨的力量，它足以摧毁杨星，再多解决掉一个韩永哲或许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韩永哲万万都没有想到我居然会笑，老曹抬起头来看着我，很不解地看着我。更不用说曹雯希和她的母亲了，这样的力量足以让他们震撼。
我走到老曹面前，笑地很恐怖，“恭喜您，有这么帅气的儿子，夫复何求？”
“你？”老曹看着我的眼睛，仿佛又看到那个日前，用枪指着杨星的头的王子丞。
仇恨可以使一个人奋进，这一直是我所坚定的信念。我要感谢他们赐予了我如此强大的力量，让我生活地更有趣味，让我活着还想要去争夺，去破坏！
“我们走着瞧吧，亲爱的朋友们！”我甩头扬长而去，老曹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
“你站住！”老曹最后一次叫住我的时候，我本以为一切都会有转机了，只有他能从我身体之中驱除那个复仇之神的影子，而他一定没有想到，他的那句话，却更刺激了我。
“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我不要再看到你，你是个丑八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说完，他的影子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无论那句话有什么样的含义，我都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乖乖地放弃。他还是不了解我，这个做了他三年的儿子。
天蓝色的液体在那小小的药剂瓶里晃荡，只要我一直在颤抖，它就将永远那么泛滥。我再一次面对着喧嚣，面对着起起落落的尘世，笑了。
在我身后，有一个一直在默默注视着我的人，失去了自我的人，怎么还会察觉到，身边除了自己和老曹以外另外的人。但是她，她的世界却那么清晰地显示着，有一个影子，站在她面前，永远也无法抹去，即使只是能流着泪去观望。
我回头的那一瞬间，那绝望却又没有放弃的目光照的我突然好心痛。我和她是同病相怜的人吗，这一刻，她和我都一样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那种心痛我能体会，能帮我的人，只有老曹，而能帮他的人，只有我。老曹可以不明白，但是我，却很明白。
“为什么，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轻盈，尽管是含着泪。
“没有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没有为什么。”我看着她说，我没有显示出怜悯，也没有显示出坚韧，只是很平常地，对着一个人说话而已。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她还是那句话，“或许我可以帮你，我知道你一定有你自己的苦衷，一定有的。”她怎么知道我的苦衷，我又如何能告诉她的我苦衷，即使没有了这个苦衷，我还是不能如她所愿，属于她，拥有她。
我们只能站在桥头默默地相望，风不停地吹，吹吧，把这一切看不清的东西，全都吹的消散。
我不再回应他，用手握紧了那个药剂瓶子，转身离开。她迈着匆忙而坚定的步伐，跟了上来，但是有很多坚定，都是没有意义的，她看不透，或许我也没有看透。
[64]第六十四章
  他无声地走进那熟悉的房间，那个他最爱的儿字的房间，突然很绝望地哭泣起来。他默默地注视着房间里的一切，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那么想哭。那么容易就哭了出来。活了大半辈子了，做了那么久的警察，早就该看透人世间一切的纷扰和情感，但他却无力地把自己陷地越来越深。他疑惑过，他是一个不坚强的人吗，他是一个不像大人的人吗，他是一个卑鄙而无耻的人吗，一直那么原则，一直那么自律的人民警察，为什么，显得如此疲惫和盲目。这一辈子，翻过来一看，仿佛还是一片空白。
那个可爱的影子仿佛还坐在床边对着他笑，叫他爸爸，扑到他的怀抱中，摸着他硬硬的胡渣，开怀地笑着，央求他不要用那锋利的胡须刺痛他的脸。想到这里，含着泪的老曹又笑了。笑的那么苦，那么涩……
“永哥，我们走吧！”曹雯希的母亲手上提着旅行箱，深情款款地注视着那个坐在他曾经儿子的床上发呆的男人。那个男人却愤怒，凶狠地回过头，叫她滚。
“你不想这些事都被披露出去的，对吗。你不能忍受别人看不起你的，永哥，现在我已经掌握了这一切，我不是在要挟你，我只是在帮你！”说的很冠冕堂皇，老曹都不敢相信，自己以前那么相濡以沫的妻子，竟然会这样。他只是目瞪口呆，气地目瞪口呆。
站在客厅外面的两个人，默默地对视着，曹雯希和韩永哲。曹雯希抑制不了内心的疑惑和失望，眼前这个曾经是自己最崇拜和喜欢的偶像的人，竟然是她母亲手中的一颗棋子。
“做这样的事，对你来说很容易吧？”曹雯希开口了，望着韩永哲手上那张几百万美金的支票说，“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还缺什么？”
“我还缺什么不用你关心。”韩永哲冷冷地说，“你应该乖乖地跟你妈妈，现在还有了你的爸爸，回美国去了。”
“是的，这一直是我的梦想，我的愿望，我不知道奢望了多少天，多少年。但是当今天，真的，好像真的实现了，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平静。”曹雯希注视着房间里，那个宽大的背影，“他是我的爸爸……爸爸啊……”
“你想说什么？”韩永哲走到她面前，“你好像看到了一些新的东西，对吗？”
“不关你的事吧，你现在有了钱，什么都不缺了，你还在意这些？”曹雯希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一眼，淡淡地说。韩永哲却笑了，突然那么疯狂地笑起来，他慢慢地把那张支票举过头顶，一下，两下，撕成了碎片。这一幕，让曹雯希目瞪口呆起来，“你……你干什么？”
“我缺什么东西，我一直都在想。”韩永哲还是那么迷离那么邪恶的笑，“但我突然好像明白了，我缺的不是这个。”支票的碎片被他抛飞起来，散落在空中，慢慢地飞舞着。曹雯希张大了嘴巴，看着韩永哲慢慢地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老曹漠然地，起身，换上制服，带上警帽。好像很多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以一个警察的身份命令你，欧阳晴女士，请离开别的私人住所！”老曹显得那么威严，那么坚定。这让曹雯希的母亲大大地吃了一惊。
“你就不怕，你就不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你就不怕你们警察同事取笑你，看不起你，你就不怕别人用诧异的目光注视你，看你还怎么当这个威严刚正的警察，还会有那么多人崇拜你，以你为荣吗？”
这个吓倒了老曹吗，老曹笑了，还是那么浑厚和坚定的声音，“我很怕，真很怕。但我是警察，你知道吗。我不可能被你这么恶毒的人打倒。”
“可笑，你还知道自己是警察，做出那么不耻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当警察。”
“我做了什么事，我比谁都明白，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没有做出任何不耻的事，你要怎么想，别人要怎么想，那是你们的事！现在，我叫你滚！”老曹指着门口说。
突然，旁边响起了一阵掌声，鼓掌的只有韩永哲一个人而已。他慢慢走了进来，笑着对老曹说，“你放心，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她，什么都没有掌握。”韩永哲邪邪地看着曹雯希的母亲。曹雯希的母亲再次被震撼了，她跳着叫起来，“韩永哲，你在说什么！？”
“你的钱，我不要了，看到地上的碎纸片了吗，就是那么简单！”
“你到底什么意思？！”曹雯希的母亲面临崩溃，“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吗？”韩永哲用孩子般邪稚的目光看着她道，“太可怕了，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过分耶……”他举动不仅让曹雯希的母亲大惊失色，让老曹也吓了一跳。“我就是要帮曹警官，我突然很喜欢帮他。”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请你也跟她一起出去！”老曹狠狠地说。
韩永哲没有看老曹，还是很轻蔑的注视着一切，“我突然发现，我……可能真的喜欢上你了吧？”韩永哲突然回过头看着老曹，“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都喜欢上你了，你要不要我是你的事，但是现在我要不要做这些，是我的事。”
“混帐！”曹雯希的母亲和父亲一起叫了起来。
“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曹雯希的母亲抢先一步说道，“我万万都没有想到，你居然也是一个死GAY！”
“我不是。”韩永哲笑着说，“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因为我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些东西！”
“是什么！？”
“是你这个三八永远也看不到的！”韩永哲呵呵地笑着，然后从容地走出房间。“曹警官，别忘了，我不会放弃的，我认定的东西，一定就不会放弃，我将和你的丞儿，来一次公平的不能再公平的竞争，夺取属于我的胜利！”
他笑着走过曹雯希的身边，看到了曹雯希那震惊的目光，随后听到她的嘴里说出了两个字：“疯子！”
曹雯希的母亲崩溃地到了极点，她的如意算盘在这一瞬间全盘垮塌了。她流下了不甘的泪水，“永哥，难道一个男孩，真的就那么好吗，他们懂什么是爱吗！？”说完，她哭着冲出房间，走到客厅打开门的时候，一个陌生而焦急的身影从门外冲了进来。
“老曹！”是贺叔，从来没有看到他如此紧张过，紧张地无助，紧张地全身发抖，满头大汗。“子丞在哪儿，叫他出来，药……药……药不能用，不能用那个药！”
“你说什么！？”老曹从房间里跑出来，“你给我说清楚，什么药！？”老曹下意识地紧张起来，非常非常地紧张。
“王子丞在哪儿，阻止他，他抢走了我试验室里的药剂，用来恢复他的容貌。可……可那会有生命危险的啊！！！”
“该死的！”老曹抓起贺叔的衣襟发狂地叫起来，“那你为什么要给他，为什么！！！”
“是他抢走的啊，趁我不在的时候，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必须赶快找到他！”
老曹开始迅速地换好鞋往外冲，“要是他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们这群人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第一次显得那么可怕，那么恐怖。
丞儿，丞儿，你在哪，是爸爸对不起你，你快回来，快回来啊
[65]第六十五章
  我可以置疑和放弃整个世界，我也可以潇洒而风度地走出任何阴霾，因为那些都不是我活着需要的东西，除了老曹。实际上，当自己渴望了很久很久的东西，在不经意间真的出现了的时候，你能做的，仅仅只是守护，并且信任罢了。尽管或许，没有任何道理和缘由，但生命已经在不经意间拉成了一条直线，而直线的尽头，也只有那个熟悉的影子而已。他，就是我要活着，要奋斗，要追寻的目标，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我，这是无法抗拒的力量。无论所谓是邪恶的，还是正义的，他只属于我！
他一定不会那么狠心地对我，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他现在一定也在很痛苦地哭泣吧，想到这里，我的心真的很痛。他需要我，我必须回到他身边，无论用什么方法。那个明星和曹雯希的妈妈，说我没有战斗力真的大错特错了。
“哈哈哈哈……”我就站在懦弱和执着的边缘，望着那些缓缓从眼前流逝而过的事事非非，我拿出那瓶蓝色的液体，吸满了整个注射器。望着它泛起的蓝色波纹，望着况黎绝望的眼神，她问我，“那是什么。”我只是笑着说，“是幸福。”
她就那么茫然地看着我，看着我将针头刺进自己的手臂，看着那天蓝色的液体慢慢注入我的体内。最后一滴笑着流出的眼泪滑过我的脸庞时，我只说了一句话：我真的很爱你，爸爸……
……
“爸爸也很爱你，丞儿！”睁开眼睛，站在阳光中那魁梧的影子对着我微笑，弯下腰亲吻我的额头。“爸爸上班去了，早饭做好了在桌子上，你最多只能睡到九点，不然饭会冷的，知道吗乖儿子。”我微笑着点头，把他理好制服的领带。摸摸他的脸，“爸爸，早点回来……”
时间，时间过了多久，如果这就是一切的终点，那一切都不重要了。站在镜子面前，那张年轻而活力的脸庞露出笑容，或许王子丞不是最帅的，或许我比不上那个叫做韩永哲的明星，但这就是老曹要要的，这就是老曹选择的，他快乐着我的快乐，他开心着我的开心，他幸福着我的幸福，一切，已经无懈可击了。
当贺叔敲门进来的时候，他依旧跟往常一样，带着一大包药品，这样那样的西药盒子塞满了他的迷彩色挎包。
“老爸做的早饭，稀粥，贺叔叔要不要吃点？”我一边拿碗舀着锅里的东西，一边对着疲惫地坐在沙发上的贺叔说。他疲惫地笑了笑，“我早就吃了，我六点就起床锻炼跑步，七点就吃了豆浆油条。我把这个月的药拿来了，你小子可得按时吃啊，不知道上个月的有没有按时吃完？”
“吃了啦。”在老曹的威逼下，我确实是每次都乖乖地按时将药吃进肚子了的。
“那我就放心了，有老曹在，哈哈你小子就疯不起来了。”
“呵呵，谢谢你贺叔！”
“没有想到啊。”贺叔突然若有所思地说起来，“那天，我几乎没有认出你来，我是说，你恢复了样子，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王子丞，原来是这么帅气的小伙子。”
“又拿我开涮呢！”
“我说的是实话，子丞啊……”贺叔想说什么，又有些踟躇，“我以前从来不相信什么同性之间会有爱，真的。”
“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呢？”我放下手中的筷子道，“我其实也不知道，当自己做了很多事，当时都不知道为什么，当静下来回头看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我只是……算了，呵呵，你真要和老曹走了吗？”
“是啊，怎么了？”
“我只是问问，那我得把你的药准备好，得要很多很多吧……”贺叔的眼神突然间变得有些失落，“很多很多……”
“贺叔，我会回来看你的……”我走到他身旁坐下，紧紧地拥抱住他。“谢谢您，要不是您，我或许已经死了。”
“子丞，你说的对，有很多事，自己做了都不知道，当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已经这样了。”贺叔眼中含着泪水，“老曹还有多久就可以将工作上的东西交接完毕，等他完了，你们准备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他也没有告诉我。他说要去一个，没有人，会认识我们的地方。也不会有人能找到我的们的地方。”
“真的会有那种地方吗，呵呵，贺叔也好向往。”贺叔看我的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依恋，“贺叔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突然很难过……”
“不用这样啊，贺叔，我……”这样伤感的气氛让我突然之间，难过起来，“我不会忘记你的，永远都不会。”
“你有没有想过老曹，以后，他会比你先离开这个世界！”
“到时候再说吧，这对我来说的确很恐惧，恐惧地我都不想去想它！”
“你还记得吗，那天，韩永哲说过的话。他其实说的一点也没有错，这一切没有谁输，你更没有赢，最终的结果终将归于……绝望。”
“我不在乎了，贺叔。您应该明白，爸爸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当他不在了，你一定还要记得，还有贺叔。好吗？”贺叔禁不住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如果那时，我还活着……”
“贺叔……您今天怎么了……”
“子丞，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那天你要亲贺叔，真的只是为了刺激老曹吗？”
“贺叔……”
“你告诉我，你知道吗，我已经……”
……
我已经倒了下去，全身散发着极高的热量，那时是况黎哭喊着把我背起来，背着我走过街角，走过忙碌的人群，我还能听到她大声呼喊救命的声音，那么微弱，那么无助，就站在人群的中央，来来往往的人们，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冷淡，那么冷漠
[66]第六十六章
  当我醒来的时候，整个身体已经像木乃伊似的包裹着了。只留下眼睛的缝隙，那柔弱而疲惫的目光透过白色的绷带朝外面望去，我看到了老曹那酸楚而沉痛的眼泪。他并没有意识到他躺在他身边的人已经苏醒了，只是暗自地哭着。尽管全身滚烫地发痛，我还是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我的坚信是从来都没有错过的，他是爱我的，深深地爱着我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幸福，好开心。
我用带着绷带笨拙的右手轻轻抓住了他的手，那一刹那，他转过身，仔细地看着我，欣喜若狂地叫起来，“醒了，他醒了，医生！！！！”那焦急的和喜悦的神情让我感动，从他呼喊的嘴里喷射出来的唾沫，在光芒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那是他的味道，我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了。
我已经昏迷了几天了，我并不知道。这是后来，医生告诉我的。贺叔的神情永远都那么紧张，而现在，更显得有些骄躁了。细心地将水和捣细的药粉混合在一起，一点一点地喂进我的嘴里，老曹看在眼里，却痛在心底。
如果离开我，可以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天地，又何尝不可。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老曹走不出，我也还是走不出。当韩永哲带着鲜花来到我的病床前，祝福我要早点康复，我感激地对他说了谢谢。看着老曹送他离开病房时，我坐起来，对着玻璃窗户上自己的倒影看了看，我会变得怎么样，我拥有了什么，得到了什么，这一辈子，会怎样。我看着我自己，却想着老曹，却在开始思考什么才是他的幸福。
“对不起，没有帮到你！”走在医院的长廊上，韩永哲很抱歉地对老曹说。老曹却苦苦地笑了，对他说：“不怪你，其实这次你能这么做，我真的已经很感动了。”
“我以为这个世界不再存在那么深刻的感情了，却出乎意料地……”
“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两个男人身上？”老曹笑道，“我不知道你这个孩子，到底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对一切都失去了信心一样，其实这个世界上，你没看到的东西，还多。”
“我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是真的，我真的很爱丞儿，他对于我来说，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我说的是……我也好想成为别人的世界……”韩永哲突然用一种极其迷离的目光注视着老曹，“我从来都是别人利用的工具，从小无父无母，在美国被别人收养，然后走上圈的道路回国，在我的生命中，人的一切，都是被无数的利益关系牵扯在一起的。我终于要相信，终于觉得这就是真理的时候，您却出现了，我从来没想过要背叛欧阳晴，因为那是很多很多钱，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利益，可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看着你叫着王子丞的名字哭醒了很多次，看着你惊讶地望着我，看着你歉疚地疯狂地……”
“别说了！”老曹突然打断了韩永哲的话，“是我对不起你，真的，毕竟我还是做了那种事，你还这么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
“我没有怪您，曹叔……”韩永哲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纯净那么真诚，他望着老曹说道，“这或许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礼物了，请不要再将它视为什么错误，好吗。”听了他的话，老曹有一种全身发麻的感觉，很多时候，很多情感，不是自己能选择，该选择的，但是一但选择了，他以为自己一定能知道该怎么做，怎么去维系。但此刻，他突然显得很迷惘很迷惘。
“我希望你能和王子丞好好地在一起，不要再伤害他了。做那种事是没有意义的，唯一可以保护他的办法，就是陪在他身旁啊。”韩永哲认真地说。
“可是……”老曹无助地坐下来，“跟我在一起他得不到幸福……得到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伤害，那些人，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我不希望他再因为我受到伤害。真的不希望。”
“欧阳晴那边我会想办法的，您要振作起来，你的丞儿现在需要你，真的很需要你。”
“我不知道她还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真的。”老曹很是丧气地说着，“她要怎么对我都行，可是我不能让她再去伤害丞儿，我终于狠下心骂走他了，可我没有想到他还能那么坚强，那么坚强的孩子……为什么。”
“其实您最后也还是坚强起来了，不是吗？”韩永哲说，“您本来都答应了，跟您前妻和女儿一起离开，平静地生活，但是您终于还是没有那么做，我知道，那并不是什么作为一个人民警察天不怕地不怕的毅力，而是您真的，很在乎他。”
“你？”老曹很吃惊地看着韩永哲，他从来没有试过，心思被一个陌生人看得这么穿的感觉。这个男孩却做到了，原以为，这样的事，只有他的丞儿能做到，没想到还能有别人。
“不要再逃避了，无论有什么困难，都一起去面对吧。我会一直默默地支持你们。”韩永哲坚定地说道，“但是我……希望您能记得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我，一个感恩于您赐予过幸福的孩子。”韩永哲转过身，老曹看不到他那深刻而惆怅的泪，这个一直以来对任何事物都无心无欲的大明星男孩，第一次深深感受到了要对自己心爱的事物放手时，那种难以言喻的痛。
“我还会好吗？”我经常这样问贺叔，“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我能透过那些绷带的缝隙看到我的身体呈现出的恶心的绿色，我害怕，真的很害怕，害怕要和心爱的人一起走过的那些岁月中，自己只是一个陪在他身边的怪物。贺叔沉默，总是很浮躁地对我摇头，直到况黎进来，他才漠然地离开，把整个房间都留给了我们。我不只一次地劝那个女孩不要来了，要她放弃，我的生命中将不再有她说的爱情，永远都不会有。我知道没有比这对她更残忍的事了，但是她的坚持，也一样让我震撼。
她总是会带很多吃的东西来，但绝不会是她以前最爱吃的KFC或麦当劳之类的，她自己学起了褒汤，还经常请教她的妈妈，还总是会瞒着她的妈妈将这些东西带给我。因为对于她妈妈来说，乃至于她家里任何一个人来说，那个在婚礼中弃她而去的新郎，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不过的人了，即使是有现在这样的“报应”也是应得的，理所当然的。
我还是没法动，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是不能动，对于那么多的是是非非，这个在我面前用勺子为我喝汤的女孩一无所知，她还是那么单纯地认为我因为自卑自己的丑陋，因为不想因为自己的特殊而让她变得特殊，被人看不起，耻笑。单纯地以为我这么冷漠，都只是为了她。但是每当我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一种自私，虽然有人说过，爱本来就是自私的，但是真的自私起来，程度却那么深。我不想对不起她，一点都不想，我将她喂过来的汤吐出来，突然很发疯地叫她滚，像老曹那天对我那样……
这一幕，被突然打开病房房门的老曹全看在眼里，看到况黎含着委屈的泪水飞奔出去，看到我坐立在病床上，喘着粗气，他完全明白，做这种虚伪的事是多么多么的难受，多么多么的痛苦。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走到我的身边坐下来，他知道，此刻，我需要他的肩膀……
现在，关心我的人，越来越多，多得让我意想不到。曹雯希的母亲出现在医院的某个角落的时候，是那么不起眼，但是她想要做什么，或许真的只有天才知道。而可以肯定的是，她不会放过我，天也不会放过我吗？
她将一大包用信封包裹好的钞票递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手里，那久违的，阴暗的笑容又露了出来。
“这么说，他有可能会全身皮肤溃烂？”
“是的，欧阳女士。”
“那将比什么都还恶心？”
“就像全身烧烂了一样，极其的恶心。”
“哈哈哈，我就不信，这样了永哥还会……”
她疯狂地笑着，望着窗外门口站着的那个男孩，很清秀，很帅气
[67]第六十七章
  总在问，为什么不公平，为什么总是会受伤。为什么那么那么多的折难都找上自己。为什么，始终摆脱不了那段被世人所唾弃的不伦的情感。我真的懂爱是什么吗。
有人说，爱不是占有，即使他可以永远守候在你的身旁，但你问过他，他快乐吗？
有人说，爱就是付出，可为什么，都那么努力了，换来的却始终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还要抓住几次他的手，才可以真正回到他的怀抱，还能抓住几次他的手，才能让他幸福。而自己，要怎么样，都无所谓了。突然间，我一直坚信的东西在某个不起眼的时刻，动摇了，或许我坚持地认定老曹对我的爱是那么完美那么无懈可击是对的，可，我从来没有认真地去思索过，对于他，一个比我大很多很多的人，一个被我叫做爸爸的人，他对爱的诠释方式是什么，他认可的爱，该是以什么姿势出现在生活中。无论是与否，至少这样不停地从暴风雨中穿梭来回，他一定也该疲惫了吧。
我真的很痛，但却一点也不想让他知道，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比我更痛。我尽量地伸出自己的手，真的能握住他那粗糙有力的大手时，感觉到他放心地趴在我身旁沉睡，再也不去考虑那些或有或无的痛苦与无奈时，我就放心了。
爸爸，我真的好想一直陪在您的身边，为什么上天给了我这样的欲望，却让我看不到走下去的路究竟在哪里。
我时常看到玻璃窗外面，那个曾经多次无私地帮着我救了我的军医贺叔，他总是显出一副低落的神态，来回地徘徊在窗神情犹豫地望着病房里那对熟睡的父子，但他却看不到，那纯白色的绷带下的一双眼睛，也在默默地注视着他，注视着他望着窗户流泪的样子，注视着他那时而疑惑又时而坚定的叹息，注视着他用祈祷的目光望着天花板，嘴唇微微颤动，说出那几个字：救救那个孩子……
不知道过了好久，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虽然脸上还是裹着那厚厚的一层布，但我还是能用眼睛去感受外面那和煦和阳光，用鼻子去呼吸那畅快的空气，用心灵去感受自己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节奏。
医院住院大楼下是一个很大的露天广场，周围有很多花草树木，走在碧绿色厚厚的草地上，那柔和的感觉，仿佛让人置身在没有边界的大棉花包上，躺下来，让阳光放肆地铺在身上，就像老曹在寒冷的暗夜里紧紧抱我在怀里时一样的温暖。终于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不去考虑了，本来以为用了那瓶所谓的解药，要么变回原来的样子，老曹曾说过的，无以伦比的帅气和可爱，和那个霸占了他的韩永哲来一次殊死搏斗，才能赢回自己的真爱。因为相信老曹一定会爱我，爱那个他说过的无以伦比的帅气和可爱的丞儿，而不是这个丑地连样子都是模糊的男人，所以我那么做了。当事情发展到现在，那个药似乎并没有出现我要的效果，反而好像变得更加糟糕的时候，他却回来了，他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那个万人瞩目的明星，回到一个比丑八怪更丑的男人身边，我感叹我的信念，是那么坚定，那么正确时，却很疑惑很不理解，是什么力量，我本以为不会这么容易，为什么我还是这么丑的时候，他还是回来了。这，是爱吗？
是父爱吧，我常常这么想。或许我已经潜移默化地成了老曹的一个责任，一个习惯罢了。我不愿意相信那是爱情，至少在这个时候，我还是不愿意相信，像他那么完美的男人，有什么义务要守护在一段残缺而没有意义的爱情中，没有约束的爱情，但却是有约束的亲情吧。不过，也足够了，现在我总是那么容易满足，即使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阳光下，想到，我至少还是老曹的儿子，我也可以很开心，很开心了。
爱一个人，就是要为他找到他的幸福，如果那不是自己，就放开他，让他自由。这个道理，是我自己悟出来的，庆幸的是，现在的我即使放开他，他也还是会在我身边，我唯一怕的，就是看不到他的样子，听不到他的声音而已。
老天，你会原谅我这样的任性，和自私吗？
他来了，就在我不经意的时候，记得他以前也总是经常突然地出现在我面前，让人很烦地不准这样不准那样地数落着，或者是温存地看着我，用那些习惯性的亲吻和拥抱，让人一下子陷入到无尽的幸福和满足之中。而现在，他的出现，最大的作用无疑是让一饱经忧患的心沉静下来，安定下来罢了。
“怎么可以睡在这儿，病还没好，也不怕着凉？”他穿着上班时的制服，总是那么精神，那么神气。看的出来，这段时间，一下班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我对着他笑，虽然他只能看到一双眯着的眼睛。他慢慢地把我抱起来，扶着我走在花园的小径上，一边走着，一边开始那熟悉而亲切地唠叨。
“生病了就要听话，叫你别经常出来，外面风又大，怎么就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呢……”
“可是医生说了，我可以偶尔出来走走的，不是吗？“”是偶尔，不是经常。你在地上躺着干吗，等着别人踩几脚吗？”老曹嘟着嘴说，“说起来又要嫌人烦，现在到点吃药的时间也没有吃吧，我不希望我下次中午来还看到你在外面。”说着他把自己的警察帽摘下来带在我的头上，说是风大。
“我不至于这么夸张啦，又不是几十岁老爷爷。”
“你现在跟老爷爷有什么区别，死孩子，老是犯傻！”
“您会烦吗，爸爸？”
“烦啊，怎么不烦！”老曹说着，突然甜甜地笑了起来把我搂在怀里，“谁叫你是我的宝贝儿子！”
我低着头，含着委屈的泪水问他：“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那样做……”他没有说话，每次我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笑，然后擦我的泪水。我想，这个答案，即使是他不说，我也会明白的，迟早也会明白的。
就快要走到住院楼下的时候，在那长长的阶梯上，有一道犀利的目光一直在朝这边看。我注意到了，当老曹也抬起头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他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站在对面的，是一个穿着很整齐的运动装男孩，他留着很短的头发，有一双很大很大的眼睛，很容易让人看到他眼睛里含着的泪水，是那么委屈，那么苦涩。他看起来比以前的我还小，一脸的稚气和不甘。当时，老曹张大的嘴巴里吐出了几个字：“你怎么在这儿？”
“我终于找到你了，爸爸……”当那个男孩那么叫出来的时候，我几乎差点晕过去，很多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和震撼我或许都已经领教过来，但此刻这个男孩的出现，还是着实让我大大地吃了一惊。
老曹的腿抽蓄了几下，放开我的手臂走到那个孩子面前，带着怜惜和质问的口气问他：“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为什么你还……”
“还是找到了您，您是警察？”他望着老曹闪闪的制服徽章说道，“我只是很想念您，对不起，是不是造成了您的什么麻烦？”他转身，二话不说地往外走。
“你站住！”老曹叫住了他，“你是怎么来这儿的，这么远你是怎么找来的，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知道，我只是想看您一眼而已，我看到了，就好了！”男孩带着微笑,眼里却流着泪，“您一定要幸福，爸爸！”
老曹的目光中，流露出很强烈的歉疚和迷惘，他看了看我，又看了他看，“你吃过烦了吗？”那孩子摇了摇头，摇掉了那一汪闪闪的泪水。
“那就一起吃吧！”老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我，“呆会我想办法送你回去上海，好吗？”
“不用了！”他不好意思却又很不舍地拒绝着。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突然开口了：“你们去吃吧！”我突然很难受地说道，“不要管我了！”说完我便甩手而去。一肚子的疑惑和失望，很多想法和坚信的东西，在不知不觉地发生着改变。老曹大声叫着我的名字，我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没有像以前那样，那样追上来抓住我
[68]第六十八章
  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即使有疑惑和不甘，也不应该后悔。就像我曾想过的那样，爱上了这个人，只要他觉得好，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出奇地平静下来。站在病房的窗前，我慢慢地将药粉和药粒倒在纸片上，一股脑儿地吞了下去，和着白开水一口喝下，因为速度太急，呛得我眼泪直冒。在我不经意地回头时，我看到贺叔穿着白大褂站在门口注视着我，他已经在那里默默地看了我很久了。
我对着他笑了笑，但是我的笑容在这个时候是不容易被任何人察觉到的，贺叔的面色很难看，一脸的骄躁和不安，就差几颗泪珠挂在上面了。像他这么坚强的人，或许并不适合哭吧。
“你爸呢？”他走进病房里来问道，“我想和他，还有你，谈谈……”
“他……现在有事。”我低着头说道，“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吧。”
“是吗……”他坐在我床边，抬起头来，却透露出一种忧伤和迟疑的目光。“虽然你还小，子丞。但是有些事，你是必须知道的。”
看着他那么认真的样子，我能感觉到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不解地看着他道：“什么事？”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无论是开心也好难过也好，最大的基础是什么？”
“是什么？”
“是生命！”贺叔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做什么事之前，有没有想过，还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贺叔说着说着，神情变得激动起来，突然之间，我发现原来这个坚强的男人，也会流泪。他哭了，两行热泪从他的眼眶里涌了出来，“从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很不一般的孩子，我到现在也还是无法理解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即使是男女之间那样的感情，也不可能到这种程度啊！”他说着说着，哭得更厉害了，他刻意将头转过来，不让外面的人看到此刻他这么颓废的样子，尽管我也很不理解，是什么让他感到如此强烈的困惑。
“孩子……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
……
老曹的事比我想像中要复杂的多，或许我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我一直只愿意固执地相信，有些美好的东西一定就是美好的，一定就是一层不变的。即使是到现在，我还是那么坚信着。看着他垂头丧气地走进来，我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药吃了吗？”他问。我笑着点了点头，很平静地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但是他却不那么认为，以他对我的了解，他他深信此刻的我内心一定已经开始波涛泛滥，已经开始痛不欲生了。
“你知道，一个人这一辈子不可能真的那么完美。”他说话的时候，不敢看我的眼睛。“爸爸在你心里面已经不再是完美的了，对吗？”
“没有！”我的回答让他很吃惊，“您还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爸爸。”我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那么冰凉，那么颤抖。
“丞儿，无论怎么样，你一定要好好的把病治好，你可以怪爸爸，恨爸爸，但是绝对不可以跟自己过不去，知道吗？”老曹低下头，轻轻地抚摸着我那被绷带包裹着的额头，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爸爸……您真的爱过我吗？”我突然这么问道，这个仿佛是在他和我之间最低级也最不应该成为问题的问题。“还是，只是把我当作儿子看待罢了？”
“你在说什么？”老曹显得很吃惊，“我当然是爱你的，不仅仅只是父子之间的感情，这么久了，你还没看出来。”
“您爱我……”我说，“您爱我的话，就不要让自己难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吗，不要因为我而……放弃。”这一次，他看到了我凝视着他的眼睛里含着的泪水。
“你怎么了丞儿，你还是在生气？”老曹很焦急的样子，“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雯希的妈妈找出来的事吗？我承认我，或许做过很多很多的错事，因为很多很多不同的环境和人，但是，你明白吗，我对你是真的啊孩子！”
听了他的话，我忍不住转过身背向着他，止不住的泪水不停地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我只是怕，怕我让您不开心……”我哽咽着说道，“我从来都是很小心很小心地，也很在意，但是我好怕，我并不知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没有一点痛苦，没有一点忧伤，幸福而快乐地生活着。”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说这种话？”老曹终于流下了感动的泪水，他从后面将我紧紧地抱起来，“爸爸要的幸福就是你啊！”
这一刻，我再也无法幸福地笑了，我多么希望，这么有力和肯定地回答，不是真的，我希望他，是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人，不要再对我那么好，不要再管我了。但是当我流下泪水的那一瞬间，我才发现，我是怎么样也挣脱不了这么宽广和温暖的怀抱了。
秋风吹落这个季节里最后的一片落叶，又一个寒冬悄悄降临了。我开始在想，还有多少个春夏秋冬是属于我的，看着贺叔屹立在我的床前一动也不动的样子，像一块坚固而从来没有动摇过的磐石。他轻轻地将裹在我身体上的每一块绷带拆下，他每动一下，我都能感觉到他那手指微弱地颤抖着。
“贺叔，我爸呢，他不是说今天来接我出院的吗？”贺叔望着我，脸庞微微地抽动着，“他打过电话了，工作上有事，会晚点来。”贺叔说完，继续他的工作。
望着那从我身上拆下来的布带，沾满了红色的血和蓝色黏稠液体，我不由得害怕起来。
但我却一点也不希望贺叔看出我的恐惧，我答应过他，我会勇敢地面对一切。
“谢谢您帮我保密没有告诉他！”我轻轻地说道，“谢谢您贺叔！”
“你以为你能瞒的了多久呢？”贺叔说，“为什么要把痛苦一个人承担，他是你爸爸啊！”
“他也是我最爱的人，我一点也不希望他痛苦！”
“那你打算怎么办？你这样只会让他更痛苦不是吗？”
我望着天花板，双目无神，“我或许改不变不了，我只希望他会在我离开之前，忘了我。”
[69]第六十九章
  老曹急匆匆地从医院大门冲进来，一边奔跑一边喘着气。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我的病房，只看到几个护士在那里收拾着，床单和被套都已经换了。他叫着我的名字，在走廊上寻找着，当我从盥洗室走出来，换好了衣服脸上带着笑容，“我在这，爸爸！”
我看到那沉重的背影缓缓朝我转过来，我笑着，望着他甜甜地笑着。我看到他那疲惫的神情，渐渐地舒展开来，泪水从他的眼睛里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他带着泪地笑着，开心地笑起来。
“你……你终于变回来了，终于好了……丞儿……”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哽咽着将我拥入他的怀抱中。是的，那个昔日的王子丞回来了，当拆完绷带，当在浴室里将一身的血渍洗尽之后，看着那恢复如初的皮肤和容颜，我沉寂起来，我没有想到，我真的会变回从前的样子，我以为会更糟，我以为老天不会将剥夺走的所有东西还给我，哪怕是一样，当我现在可以正常地站在老曹面前，看到他往日那欢喜和兴奋，我真的很开心。他不停地摸着我的脸，带着诧异和喜悦的神色，深怕那光滑的皮肤和俊俏的脸蛋只是在他梦里的东西，当我很不情愿地握住他的手，告诉他他弄疼我了，他还是无法平静下来，又换了另一只手开始捏我的手臂，“这是真的吗，丞儿，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爸爸！”我伸出光滑的手掌，轻轻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珠，“我没事了，爸爸……”当时，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激动的神色，他紧紧地抱着我，然后松开手，望着我的脸，再紧紧地抱起来，如此循环着，那种力量，让我晕厥，让我陶醉。
贺叔此刻也站在走廊的另一边，他默默地注视着那一对相拥的父子，在他心里面，终于也能够坦然地接受那种感情，终于也可以正视这种感情，是原原本本，真实存在着的了。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睛里也流出了泪水。在他拆完我全身的绷带时，在我进浴室之前他说了一句话：“我真的没有想到，子丞，你原来是这么样的一个帅小伙啊……”
在萧瑟的冷风中，在医院的大门口。贺叔送别了我们，望着我和老曹远去的背影，贺叔望着阴暗的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上天啊，你为什么要让一个那么好的孩子来承受这一切，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坐在老曹的车上，看着他愉悦的神情，我的心也好久没有像这样安定过了，真的好希望就这样，永远就这样，再也不会发生什么变故，再也不会有什么生离死别。就那么看着他笑，看着这一整个的世界平静地运行着。但是我知道，那是再也不可能的了。我并没有因为我的样子变会以前那样所谓的帅气或是丑陋而欢喜和伤悲了，我只想知道，我要怎么样才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我多么希望，我可以是他身边的任何一样东西，永远都不会变的，如同他穿在身上的那身英挺的制服，一年四季都陪伴着他，即使不会动也不会说话。可这对我来说，又是那么的奢侈。
晚上，他带我去了那个以前我们经常去的地方吃晚饭，那宁静的河畔边，流水的声音都还是那么熟悉，我还记得那时候，他顽皮用手铐将我和他的手紧紧地靠在一起，还对我说这样就会永远都不分开了。如今，两年多了，一切事物仿佛都还清晰地跟昨天才发生的一样，好想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永远地拷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我知道，他不会再做那么无聊的事了。饭后，我们沿着河边散步，我并不是一个从外世界回归来故人，可还是觉得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变化太多太多，也太快太快了。唯一不变的，就是那牵着的手，还是那么粗糙有力，还是那么温暖。
“丞儿，过一阵，老爸把手里的事忙完了，就把工作给辞了，你愿意陪老爸一起走，一起离开吗？”他突然很停下来很认真地问我。我的脸色突然变得僵硬，变得不安，我知道他此刻承诺的是什么，他真的要把整个世界放下，从来不和我开玩笑的他，这种话也不可能是随便说说而已的。
“您……”我说不出话来，是感动也是震撼，“爸爸……”
“怎么了，丞儿，你不想吗？”
“不是！”我大声说道，“我想，想啊，真的好想，爸爸，可是……”
“没什么可是！”老曹坚决地说，“人这一辈子，真的很不容易，真挚的感情，也只有一次。老爸老了，我不想带着遗憾过完这辈子，也许是自私吧，陪老爸这么自私一次，好吗？”
一直以来，那么稳重成熟，那么对事认真的老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我除了震撼和感动，实在是找不到任何语言来描述此刻内心的泛滥了。我哭了，带着泪对他点头，“爸爸，我答应，我答应您！”
日子就那么一天一天地过着，但我知道永远都不会有那种欢喜团圆的大结局。憧憬着那美好的未来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潸然泪下。一边拿着纸巾擦拭着眼泪，一边坐在那空荡荡的屋子里，守候着他的回归。望着屋子里的一切，一切充满着他的气息的东西，我就觉得好不舍好不舍。鼻孔里喷出鲜红的血液，它侵透了胸前的白色衬衣，我忘不了贺叔当时对我说的话，我忘不了那个最终的，真正残酷的事实。
“孩子，有件事你必须知道，必须……无论将来你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身体里的毒素已经蔓延开了，不可能有任何办法治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的生命已经很危险了，原谅贺叔的无能，好吗，原谅贺叔……”
我仿佛总能看到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影子坐在我面前无助地哭泣的画面，他要我一定要告诉身边的人，特别是老曹，不要再有任何遗憾，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可他并不知道，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陪着老曹，让他一个人孤独地守在这个地方，让他撕心裂肺地哭。这是我最怕也最不愿意看到的，我知道，我的离去，最痛苦的人一定不会是自己，而是我最爱的老曹而已。当他那么信誓旦旦地要和我永远在一起时，我犹豫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因为我再也没有那个福气，和他永远在一起了。我不想告诉他，不想拒绝他，我想在我有生之年，看到他开心和快乐，这是自私吗，或许上天将我变回以前的样子，就是要我跟他好好的告别吧，可我怎么也不敢想像，那个时候他会怎么痛苦，怎么哭泣，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一阵一阵地刺痛。
想着想着，我又一次扑倒在沙发上大声哭起来。这样的姿态，也只能在老曹不在的时候显露出来吧。当听到那清脆的敲门声，我快速地抑制住眼泪，擦了擦眼睛站起来。打开门，看到是贺叔的时候，我的泪又落了下来。
“你怎么了，告诉贺叔，怎么了？”他急忙扶着我坐回沙发上，但我也说不出来我究竟是怎么了，只是告诉他，很不想很不想离开这个世界，很不想很不想离开老曹。
贺叔除了转身叹气之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眶。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将拿过来的一袋子药物放在我的面前，“这些药都是要按时吃的，知道吗，每天都不能少……”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啊，你跟一个比你大那么多的男人，那样的爱情真的这么刻骨铭心吗？”
我点头，很认真地点头，把那些药抱起来，“我吃，我一定吃，贺叔，也许我不会死，对吗，这些药我都会认真地吃完，我还会配合您，要做什么手术，治疗，我都做，我再也不会任性了，我不任性了……好吗……”
贺叔听了我的话，哭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一边为我擦着眼泪，一边无奈地摇头。“我不能骗你，也不会骗你，孩子，这一切都是你选择的不是吗，你后悔吗，可后悔也没有用了啊。”
“我不后悔，贺叔，可是我真的好害怕，这次离开爸爸，就是永远了，我不想，真的一点都不想。”看着我哭的那么伤心，贺叔的心都碎了，他站起来，认真地对我说了三个字，对不起。他离开的时候，我还能听到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呜咽的声音。我想，没有比这更真实的声音了吧。
[70]第七十章
  老曹每天的工作很繁重，也很累。我每次都能看到他那摇晃着的身体，连走路都是那么沉重。但当他的目光和我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显得那么精神，那么抖擞。晚上的饭是我做的，这或许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自己做饭吧，他显得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对我大加赞扬，将我抱在怀里亲吻着，说那才是他的好儿子，说我终于懂事了。我甜甜地看着他吃下我炒的东西，吃下我煮的米饭，尽管都焦了。他还是一点痛苦的神色都没有，反倒眉飞色舞地夸奖着我，说那是他这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
看到他这个样子的时候，我表面上笑的那么甜，那么开心，内心的酸苦却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饭后，我主动和他一起打扫，尽管我很想，但是总是会被他拒绝，他还是想把我当个孩子一样，让我乖乖地坐着等他。我看着他那日渐消瘦的身躯，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的样子，他为了我付出的实在是也太多太多了，我能拿什么去回报他，我曾想过要用一辈子无私而真诚的爱让他没有遗憾地过完这一生，但，我依旧没有那个资格了。
望着阳台上，那些他细心摘种的植物，记得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这些小东西都还只是一些一些小苗而已，尽管老曹现在很少打理它们，它们却还是能那么茁壮地成长起来，长的那么茂密，那么鲜艳。多么旺盛的生命力，多么令人惊叹的毅力。
老曹的书桌上，堆满的文件资料，忙完厨房后的他静静地坐在那儿批阅。我也会静静地坐在他旁边，看着他，那认真严肃的表情，那时而疑惑的思考，时而恍然大悟地点头的憨态，还会偶尔抬起头，对着我慈祥地笑。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泛起一阵阵心酸，又突然很想哭的感觉。
好久没有听到他唱歌了，虽然有些幽默和搞笑，五音不全还会走调，在浴室里混合着那喷水头的流水声却仿佛是我这一生听过的最美丽的旋律，我一边和着他那歪曲的调子笑着，一边轻轻搓揉着他那厚实的背脊，他突然深情地望着我，将我抱住，一边唱着歌，一边静静地听着那水声，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就会不由得紧张起来，他那勃起的温存，永远都不会褪去，在我的身体周围起伏着，当他的舌头滑向我的口中，我沉醉地着，流水从我的脸上滑过，将那看不见的泪水，一同冲刷地干干净净，我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告诉自己，他就在我身边，真的一直在我身边……
又是一天的等待，在每天早上甜蜜地拥吻告别以后。这座房子里就只剩下我一个守候者了。我很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将所有的遗憾都填补上。尽管我不知道到底该从哪里入手，早早地起来后，对着镜子微笑，然后找一些自己觉得有意义地事，比如说打扫房间，然后上会网，看那些令人心碎的却又真实的同志故事。突然也有一种想把自己这曲折的一段旅程写成故事，让其他人看到，让那些还处在绝望之中的人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真爱存在的，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的。于是我敲起键盘，将记录在脑海中的那些活生生的面孔用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来：他叫小栋，记得那时候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总是很顽皮，他比我还更先认识老曹……
当我的手还在键盘上飞舞的时候，我听到了敲门的声音，我想大概是贺叔来了，因为这个时候老曹应该还在上班。我走过去打开门，却看到了一张狰狞的面孔，是曹雯希的妈妈，她的身后，站着那天在医院来找老曹那个孩子。
“你……”她看着我的样子，大惊失色。“你的身体没有发溃吗，怎么可能？”
“你很希望我那样吧？”我说道，“老爸他不在家，对不起！”我正要关门的时候，突然被她挡住了，她很生气冲进来，对我嚎啕大叫：“贱人，还好意思管他叫老爸，他是谁的老爸，他只可能是我女儿的老爸！”她叫着，跟在他后面的男孩突然很不自然地看了她一样。
“请你放尊重一些，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尽量抑制着内心的愤怒。没想她却变本加厉地跳了起来，“尊重，对你这个不知廉耻的GAY吗？你看看……”她把那个孩子带上前来说道，“他跟你一样，也不过是永哥玩过的玩具而已，被丢掉也不过是迟早的事！”那个孩子听了她的话，明显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但他却在克制着，此刻的他一定是被这个发狂的女人所牵制着吧。
“你要怎么想是你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他平静的生活，你不是那么爱他吗，你爱他就不应该让他难过！”我正经地说。
“少在这妖言惑众了，不要以为自己长了个帅气的脸蛋就可以颠倒黑白，人家韩永哲还不是又嫩又乖，还不是被用过就丢掉了，你以为你能缠得住他多久？”她的话越来越带有挑衅性，我也真的被他激怒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能不被激怒的人应该并不多吧，虽然站在他旁边那个孩子就是其中一个。我还是在忍，逼自己忍着，因为我实在是不想再发生什么意外。就那么一直忍受着这个女人的恶言相向。
“你应该早点滚，你这个不要脸的同性恋，你不要逼我做出什么狠事来，到时候我把你们的事全部都捅破，看你们还怎么在一起！”
“你说什么？你不可以这样伤害他！”
“不是我，是你，这一切要怪就怪你这个变态，勾引成年男人，到时候对谁都说不过去！”
“你太可恶了！”我站起来抓起她的衣服，“我警告你，你这样是会伤害到老曹的！”
“到时候他可以跟我一起回美国，而你，就等着一辈子做一个被人唾弃的变态同性恋吧！”
“住口！”我叫着，用力推把她往门外推。但是此刻的我是那么虚弱，竟然被她一把挣脱了对着我的脸来了一耳光，“脏东西，还敢碰我！”说着她更用力地抓起我的衣服，将我朝地上推去。我扑哧地倒在地板上，头重重地摔在了茶几上，我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来时，鼻孔里的鲜血又不停地喷了出来。
“快住手！”那个男孩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子！？”
“你滚开！”曹雯希的母亲对着那孩子又来了一耳光，这下彻底将我们激怒了，我暴躁地跳起来，扯住她的头发，狠狠地对着她的脸来了一拳，那个男孩也跑过来帮忙将她按住。正当这场殴斗进入到最激烈的时候，贺叔从门外冲了进来，“你们在干吗，快住手！”
我和那个男孩慢慢地放开曹雯希的母亲，站起身来，我的鼻子还在不停地流着血，从头到尾，真正流血的也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曹雯希的母亲气冲冲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个男孩，叫道：“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提起皮包朝门外走去。
“你没有事吧？”贺叔拿着纸巾走过来，“你不可以这么激动的，你忘了我说的？”
“没事，贺叔，我没事……”
“那你又是谁？”贺叔望着那个男孩说道。这也是我很想问的问题。
[71]第七十一章
  那个孩子并没有回答，他显得是那样的稚气和恐惧，望着我和贺叔，低着头深深地喘着粗气，什么话也没有说突然地跑了出去。留下我和贺叔两个人诧异的目光。贺叔也不再深究，这毕竟也不是他要关心的东西，他一边擦着我还在不断涌出的鼻血，另一只手紧紧地按住我的手臂上的脉搏处，用心地观察着。
“知道吗，以后不可以这么激动了，一定不可以！”他的声音很小，但是说的每个字都很清楚，很认真。我望着他的头顶，对着他笑了笑，点点头。他用手拍了拍我的脑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紧咬着嘴唇尽量使自己显得更平静一些。“知道吗，一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就要立刻通知我，要马上通知我。”
我笑着继续点头，看着他那深邃而忧伤的目光，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我生命究竟有多么脆弱了，甚至也包括我自己。当一切罪孽平静地降临时，我宁愿选择遗忘，也不愿意去深思和恐惧，但是每当老曹那疲惫笑脸出现在我的脑海时，我又是那么的不甘，那么的痛苦。
“我要跟老爸离开这儿了。”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贺叔的眼神变得更加疑惑和迷茫了，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过了很久才说出话来，“离开？去哪儿？”
“一个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他是这么说的。”我说。
“可你怎么办，你的事他还是不知道吗？”贺叔显得焦急起来，当他看到我微微点着头，回答他是的时候，他突然站了起来，说：“不可以这样，我必须要告诉他，这是为了你们好，你知道吗，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
“不要，求求你了，贺叔！”我拖住他的手，乞求道，“不要告诉他，我不想再看到他遗憾，不想再看到他哭泣，不想看到他绝望啊，至少，至少在我这最后有限的生命里，把快乐带给他，好吗？”
贺叔的手臂开始颤抖，突然，有一滴晶莹的东西低落在我的手上，我知道那是贺叔的眼泪。他被莫名而来的感动冻结了言语，整个人呆住了。我站起来，用力地拥抱住他，当我的眼泪也从眼眶里涌出来的时候，他的肩膀渐渐地被侵湿了。
“谢谢您，要是没有遇到您，我不知道我究竟会怎么样。谢谢您让我回着回到老爸的身边，让我可以找回他的爱，让我可以……把最后的幸福带给他。真的，谢谢您了……”
我感觉到贺叔颤抖的双手渐渐举起来，拥抱住了我的腰间。他用哽咽的声音说着：“我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了，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孩子啊。你真的，让贺叔太感动，太感动了，虽然，或许你们之间的感情，我并不是很明白，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真的很伟大，很伟大……”说完，他转过身，慢慢朝门外走去。“为什么要那么傻，虽然那东西可以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可是它也会要了你的命啊，你还是很任性，你都没有问过老曹，他要的是你的样子，还是你好好的活着啊！”
看着贺叔远去的背影，我沉沉地坐在沙发上，回想起那一切一切，回想起我那么执着地要变回以前的样子，要回老曹，却要永远地失去他了吗。
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
我将这句话深深地刻在脑海里，再度坚强地支撑起笑脸，拥抱属于我的世界。只有躺在他的怀抱中时，我才能感觉到自己那么真实的存在，只有在有他气息的环境下，我才能自由地呼吸。
他中午回家的时候，从我口中得知这一切的时候，突然很用力地将我抱住，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做着最后的承诺，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带我一起走了，再也没有那种事了，他保证。而我只是不停地微笑，我知道，这样的微笑会让他安定，会让他放心，因为我知道，他最担心的还是我。
“丞儿，你变得坚强了，让老爸无法想像的坚强！”他说，“很多事，其实你都应该知道，是我不对，一直还把你当孩子看，对吗。”
“别说了好吗，爸爸！”我摇着头，“都没什么关系了，已经过去了不是吗，我们不会被那些事所影响，我要你开开心心的，什么也不要去想，好吗？”
“可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开心啊孩子！”他认真地说道，“我本以为这辈子，这种同志之间的爱，永远都不可能那么真挚，我绝望过，我也灰心过。上天却总爱开这样的玩笑，先是星儿，只是他对爱的理解太过自私，还有遇到了你，我才明白，真的存在，真的存在……”
“不要说了……”
“不，听爸爸说完，那个孩子，是爸爸的错。”老曹直视着我的眼睛，毫无保留地说道，“那是7年前的事了吧，那个时候他十七岁……”老曹的眼睛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伤感，那些回忆涌上心头的时候，他总是显得那么悔恨而又无助……
七年前……
在上海市某个人潮涌动的十字路口，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短裤的小男孩躲躲闪闪地串到停在路边的一辆警车前。他手上拿着手机，望着车里那个同样也拿着手机穿着制服的中年人对着他微笑，没有错了，一定就是他了。
他颤抖着打开车门，坐进去的时候，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既微弱又恐惧，“你好，我……”
“怕什么啊，小东西，轻松点，叔叔是警察，不是坏人，你不都看到了吗？”老曹那个时候虽然年近四十了，那种年轻气盛，浮躁不安的气息还是能从他的身上淋漓地体现出来。“你不喜欢叔叔吗，嫌叔叔太老了？”
“不……不是的！”小男孩紧张地说，“您很好……很好看……”
“哈哈哈哈……你真的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老曹带着质问的口气。那孩子点了点头，以老曹多年来职业性地对人的观察力来看，这孩子没有说慌，甚至只要从他那一张红透了的脸蛋来看，就很明显了。
汽车缓缓地开动着，在某家中档的宾馆门口停了下来。那孩子低着头乖乖地跟在老曹身后，恐惧地望着身边的一切，老曹拉着他的手往宾馆内走去，那个时候，他的脸再一次红了。
“不用怕，放轻松点好么？”老曹笑着说。那孩子也露出笑容，只不过是那么勉强和干涩，“我不怕，呵呵，哪有怕……”
进了房间之后，他还是显得很拘谨，乖乖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老曹疲惫地关上门。老曹坐到他的身边，那孩子很紧张地对着他笑了笑，老曹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用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说道，“现在只剩下我们俩了，别那么拘谨了，好吧。你不是在QQ上老说想要和叔叔在一起吗，这不，真的在一起了，高兴吧？”
那孩子不好意思地点着头。跟很多同志一样，最开始虽然也是从网络或其他渠道上了解到这些东西，了解到自己想干什么又该干什么，但是当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却又很无奈地局促起来。
“叔叔，您不是第一次吧？”
“当然不是。”
“您会在上海呆多久呢？”
“会开完了就得回去啦，所以我们得珍惜这宝贵的时间哪！”
“呵呵……是……是啊……”
[72]第七十二章
  短暂的缠绵，黎明的破晓仿佛来的更快，更早。睁开眼睛，望着熟睡在旁边的警察叔叔，小男孩开始迷惘，开始挣扎。他无法克制住内心一道又一道袭来的伤悲与不舍，他不敢回想那个疯狂而终身难忘的夜晚，不愿意再想起老曹那温柔而深邃的眼神，不愿意再听到他叫自己乖儿子，不愿意再叫出那两个字—爸爸。
就那么默默地注视着，注视着在天空洒下光亮的那一瞬间，即将告别消失在自己眼前的男人。他不明白，这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心理，他尽量在说服自己，这就是最现实也最真实的爱，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尽管那么想，心里的痛和无奈还是不停地摧残着他幼小的心灵。
“您还会来吗，爸爸？”当最后一刻分离的时候终于到来时，男孩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您还会来的，对吗？”
“当然，一定会的。”老曹头抬的很高，不知道是不愿意，还是不敢看那个孩子唯一纯净而真挚的眼泪了，因为他内心深处还是明白的，这样的眼泪，为他流的一点也不值得。
当老曹的背影在晨曦的光芒下渐渐走远，那个男孩突然鼓起了最后的勇气，叫着朝他跑了过去，“等一下！”老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转过身，有些迷惑，但脸上还是带着干涩的笑容。
“我叫罗小锐，至少您得知道我的名字……”那孩子天真地笑着，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过头，快速地朝远方跑去。
老曹第一次感觉到有种莫名的伤悲涌上心头，一直以来，在他的观念中，人只是为了取得欢乐和愉悦而在一起的，抛开这样的关系，一切都是空白。而此刻，他突然发觉这样的想法，渐渐开始动摇了，他不停地往后看着，看着。当他真的看到那个已经跑远的男孩，再次出现在他的后视镜里，默默地深情地注视着他时，他忍不住再次从车上跳了下来。
“你怎么还没走？”
“我想看您走了之后我再走！”
“乖，听话，回去吧，我还会来看你的。”
“您说的是真的吗，不骗我？”
“当然是真的，警察叔叔是不会骗人的，对吗？”
那男孩这才再度带着微笑，转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老曹站在原地看着他，当那个孩子再次回过头的时候，他落泪了……
警察叔叔是不会骗人的，但是他骗了他。
回去之后，那些本来已经开始动摇和模糊的想法再度占据了他的整个内心，他在感叹那个男孩只是一个意外，或是根本不懂事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所有带着同性感情的追求与渴望的人，都是用着严实虚伪的面具将自己包裹起来，只有在真正睡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温柔而渴望的目光才是真的，当这一切过后，踏上各自的路途之后，那面具上永恒不变的微笑，喜怒，还是那么一层不变。老曹站在这中间，自认为比谁都坚强，比谁都快乐，这样的方式，他能轻易地驾驭，也能轻易地解脱。但是，他并不知道，在这样长久而折磨的过程中，只会更加催化他内心对真实和永恒的渴望，其实他早该想到，总有那么一天，会厌倦，会迷茫。直到多年后，第一个让他有决心和毅力要好好爱下去的人出现了，那个躲在角落里吸食着毒品和烟酒的男孩，当他的目光中带着恐惧和叛逆，却轻易地被老曹感化过来，却轻易地爱上了老曹，却轻易地放弃了所有所有，那么乖，那么听话的时候。老曹真的有想过，要永远和他在一起，爱着他，守护着他。他的名字，叫做杨星。
静静地躺在他的怀抱中，听着他深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讲述着他的过去，一滴又一滴的热泪滴到我的额头上时，我仿佛看到了一个个站在纷涌的人群中，拿着牌子大声地找爱，却不得不过后自己躲在角落里独自抹着眼泪追寻真爱的人们。自己渴望真爱，但是最多却只能在茫茫人海中，捞起一块即将甚至马上要融化的冰而已。
老曹的生命中，有很多很多人，他也知道或许自己也曾当过别人很多很多人中的其中一个，是过客，永远没有归人。但是当他深深地注视着我的眼睛，咬着牙用最大最大的坚定告诉我，我就是他最后的整个世界时。我没有怀疑过，也没有疑惑过，对着他默默地点头，擦着他那些的泪水，笑着告诉他，我也是一样的时候，突然的悲伤却又将我紧紧地包围了。
好久没有来看过小栋了，当我推着轮椅上的老谢来到他的墓碑前时，我又看到小栋那天真而无邪的笑。老谢的脸色已经越来越苍老，即使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遗忘，也抵挡不了岁月的摧残和孤寂的折磨吧。我一遍又一遍地对小栋说着对不起，我在无奈着我的无奈时，几乎都没有任何丝毫的力气去回忆当初他那颗真实而执着的心了，而实际上，小栋的一切才是最可贵的，没有任何的迷茫，没有任何的不甘，即使是在生命最后那一刻，也还是那么执着和坚持着，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人做到像他那样，即使是包括我？
“天气很好，小栋。你在另一个世界里还孤单吗，还能那么爽朗地笑吗。”我把鲜花放在他的墓台上，老谢静静地看着，比起以前来，他更沉默更安静了，甚至连那个“栋”他都叫不出来了，呆滞的眼神中，充满了茫然，充满了疑惑。或许，他也开始在思考，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姿态屹立在人世之间了吧。
“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又在一起了。”我淡淡地笑着，“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因为那些未知的，复杂的感情而纠缠了。但是我又好舍不得他，每当想起他会一个人孤独地行走在路上，孤独地回忆那些过往，在绝望之中找到了曙光又要再度陷入绝望之中的时候，我就好难过，我终于明白了，最后那一刻，你为什么会哭，不是为你的生命短暂而又颠簸，而是担心老谢也会一个人孤独地活着吧。我没有帮到你，小栋，真的对不起，很多很多事，真的好无奈，好无奈。你会原谅我吗，你会在不久的将来看到我以后，还对我那么笑吗？”我默默地流下眼泪，落在那鲜艳的花束上，小栋的照片上，依旧是那么纯真，那么无邪的笑。我慢慢地抬起头，望着天空流动的云朵，哪一朵能有足够的力量承载这些伟大而又深沉的感情，哪一朵又足够承载那轮椅上，那个年迈的男人眼里，悄然滑落的泪珠。
我叫罗小锐，至少他得知道我的名字。我是这么想的，至少他会记得我。一个真的真的很喜欢他的人。我可能再也无法面对这个世界，爸爸妈妈的绝望，同学朋友的不解，他们也许会因此而远离我，这个怪癖而变态的人，至少可以让他记得，我是一个爱他的人吧。
本以为就这么思念，无论要思念多久，只要有这么一段回忆支撑着我就足够了。可为什么，老天爷还是没有放过我，难道真的是那样，这个世界上对同性的人有着感情的人们，都是上辈子犯了很大很大的错误，这辈子被作为惩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那个阿姨为什么那么恨我，为什么要那么威胁着我，当我知道她是爸爸曾经妻子时，我本来是多么的感动，两条本以为永远没有交点的平行线终于又可以相交一次了，但是她为什么要逼我去做那样的事，这样做了，爸爸一定会很不开心吧，所以我绝对不可能这么做。在我再见到他的那一刻，他老了很多，他或许也在承受着很多很多东西，我不想再成为他的任何负担，或是伤害他。所以我选择了背叛她，我知道我这样做，就意味着我的一切都结束了，那些永远只能藏在心底的东西，即将成为最显眼的招牌挂在我的身上，我不在乎了，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只要爸爸他没事，就好了。
他一定很爱那个孩子吧，能看到他找到自己坚定的真爱真好。而我，接下来，就该去面对一切一切属于我的回忆和未来了吧。
“等一下！”当我即将登上回程火车的那一刻，我没有想到，那个孩子追了过来。他为什么会追过来，我应该是他的敌人不是吗，为什么他还能笑的那么温和，那么真挚。
“等一下，罗小锐，我终于赶上了……”
[73]第七十三章
  他叫住了我，他说有很重要的事，非常非常重要。从他的眼神中，我看不出来丝毫的敌意，他应该很明白我所处的位置，和我与他的关系。但是他却那么友善，那么真挚地拉住了我的手臂。
“等一下，罗小锐！”他气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这个给你！”那是一张照片，他从他的背包里翻了很久很久才找到，照片上面，有那个曾经给过我无限遐想的男人，他们拥抱在一起，笑得那么舔，那么真。
“什么意思？”我开口说话了，我本不想和他说话，但是当这张照片展现在我的眼前时，我莫名地发怒了，“你是在炫耀吗？”
“不！”他连连地摇头，“我要你记得，也要帮他记得我！”
我很疑惑地望着他，但是他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对着我微笑着。
“一定要回来看他！”他说，“一定要！”
当火车缓缓开动起来，我紧紧地拿住那张照片，看见站在车窗外对我挥手，那个带着微笑的孩子，从他的鼻孔里，鲜红的血液流淌出来，他还在一边擦着，一边对我微笑，“一定要回来看他，拜托你！”
视线飞出了那个画面，看着窗外不断向后倒退的景物，我开始思索这次的旅程到底是归途，还是？
……
拖着疲惫的身体，我渐渐感觉到越来越强烈的虚弱与痛苦。老曹站在阳台上，望着我，他一定已经等了我很久吧。
“你跑哪去了？”对于这个问题，他总是很在乎。
“我出去走了走，整天呆在家里很无聊。”
“中午就不在家，一下午打电话也没人接，你去哪走要走这么久？”自从我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他便不再像对待一个病人那么温柔和迁就地对我了。往日的严厉也渐渐地显露出来。不过也好，这毕竟才是最真实的他，也是在我记忆中，那个永远都不会变的老爸。
“我去看小栋去了，陪了陪老谢。”我说着，坐到沙发上，“饭做好了吗，很饿耶。”
“要做什么事应该首先学会给人打招呼，你这样一声不吭地跑了，万一又出啥事怎么办？”老曹显得很焦急，声音也很大。
“拜托，我哪有那么倒霉。”我叫道，“没事啦，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好吧！”
“不要以为病好了就可以胡作非为，以后到别的地方了看你怎么办。”老曹说着，已经把厨房里早已弄好的菜端上了桌。
“爸爸，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呢？”其实这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问他了，他这一次这么坚定，应该也会有所打算了吧。他的脸色还是怒气状，好像刚才的事还在令他耿耿于怀，他没好气地说道：“去农村，四面八方都是山，都是地，看你天天还能往哪跑。”
“不会吧，农村啊，我喜欢啊，安静舒适。”
“你还会想安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老人院老谢那儿的，隔了那么长时间去哪了，为什么要隐瞒呢？”本来是想等我把饭吃完了再说的，可他已经憋不住了。我的行踪在他眼里都是那么了若执掌，以我以前的脾气肯定又会大吵起来吧。但是我没有，看起来是习惯了，我很无奈地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放心一些呢？”
“等你不再是个孩子的时候！”他说，“不过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不是吗？”
“我去送罗小锐了……”我知道隐瞒他是很难的一件事，所以照实说了出来。
“他走了？”
“嗯，其实他也很可怜不是吗？”
“你懂什么叫可怜，快给我吃饭！”老曹好像不太想提这件事了。低下头默默地刨着白饭。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穿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正在吃饭的我和老曹霎时间都很防备地抬起了头。
“这个时候会是谁？”老曹道。我站起来走到门口从猫眼里望了望，“是你女儿。”
老曹猛地站了起来：“她还没有走？”
打开门，曹雯希的样子看起来很颓废，低着头。当她看到我的时候，眼光里迸射出一丝惊讶和兴奋，“你好了……这是真的吗……怎么可能？”
“雯希，你怎么还在这儿，你没有回美国？”老曹接过话柄叫道，“你还要做什么？”
“我……我只是……想回来看看你……们……”曹雯希吞吞吐吐地说，她慢慢走了进来，把门关上道，“真的很开心，一切又恢复了原状……对不起……”当她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眼泪突然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老曹怜悯地将她拥住，为她擦去眼泪，慈祥地笑着，“别傻了，不关你的事。”
“不，要不是我……要不是我帮妈妈，一切都是我告诉她的，杨星，间接地说，也是我害死的吧，您的网络上那些QQ纪录和资料，都是我，都是我搜集出来给她的，所以她才能那么得心应手。”曹雯希哭着说，“您能原谅我吗，爸爸？”她突然卷曲着膝盖，对着老曹跪了下来，“爸爸……原谅我……”
老曹连忙将女儿从地上扶起来，摸着她被眼泪浸湿的脸庞，依然还是那么慈祥地笑着，“没有关系，真的，孩子，这都不怪你……”
“您为什么要那么好？”曹雯希说，“为什么啊，您打我啊，骂我啊，这样我的心里或许还能好受些！”
“你是我的女儿啊，傻丫头！”老曹呵呵地笑着，“吃饭没有，我们才刚开始，一起吃点吧。”
“爸爸，妈妈已经快要疯了。”曹雯希没有回答那个关于吃饭的问题，因为她知道，重点并不在那，“当初，我以为，妈妈的观点一定是对的，我的爸爸，您是被别人抢走的，我一心只为找回属于我的东西，却不知道，我同时也在将您最重要东西一点一点地夺走。”她说着，用抱歉地眼光看了看我。我站在一旁，默默地笑着不作声，对于我老曹来说，女儿也是他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对于我来说，我几乎不会对她产生任何仇恨，即使是她也杀了我。
“姐姐，先吃饭吧，一切都过去了，我很高兴你可以看透和想通，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走出那些阴影，迎接新的生活而已。”我笑着说。当我说完这段话时，老曹用很不可思议地目光看着我，好像刚才说话的人不可能是他那个叫做王子丞的儿子。
“我好想要回爸爸，我以前一直是这么想的。”虽然坐在桌子上了，还是没有人动筷子吃饭，曹雯希有很多很多想说的话，就那么一直流着泪独白着。
[74]第七十四章
  我叫曹雯希，英文名是VICY，是妈妈给我取的名字。很小的时候，在我记忆里，零星的片断中，总能看到妈妈趴在阳台上观望的样子。她不只一次地流着泪将我拥在怀抱中问我，为什么，为什么爸爸要那样，为什么他都不关心我们母女俩。
我总是会在母亲的眼泪中看到那种最深刻，也最强烈的落寞与孤寂。我总是对她充满了同情，同时也充满了无奈。当每当看到那个穿着制服，回到家后一脸疲惫与不屑的父亲对着母亲淡然而漠视目光，我就显得无比的愤怒。为什么那个被我叫做爸爸的男人显得那么陌生，那么仇恨。
当每一次母亲含着泪从他那罪恶的双手下对我露出微笑，告诉我，妈妈没事的时候。我就会更恨他，更怨他，那个被我叫做爸爸的男人。
我曾想过，因为他是一个警察，不同于一般的人。他的个性，他的脾气，他的不可理喻，都是理所当然和无可奈何的。但当我渐渐长大，我发现，很多事情，只有孩子才会那么天真地坚信下去。
是我，是我叫他们离婚的。
当我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母亲很震惊地看着，她什么话都没有说，还是流泪罢了。
当那一天真的到来了，母亲和我提着厚重的旅行箱，带着沉重的谁都无法衡量的眼泪，踏出门的时候。那个被我叫做爸爸的陌生人第一次在我眼前流泪了。
“雯希，不要离开爸爸！”我第一次感觉到他在我身上，也还存有指望和盼头。
“女儿是我的！”妈妈显得那么坚决，“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要她？”
当然，选择权是在我的，我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母亲这边。因为，即使是在现在，那个男人在我的印象中还是那么陌生，那么可怕。
就这么走了，我想我猜不到，我的离去，真的能带走什么，我的离去，对于那个穿着制服，不苟言笑的父亲来说，意味着什么。
日子还是一天又一天地流逝着，我开始成熟，开始用理智和科学的态度去审视和看待问题。终于，在最后，我觉得我始终还是曹雯希，始终还是曹永文的女儿。我有一个父亲，一个在中国做警察的爸爸。我不是偷来的，更不是捡来的。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他的血液。
我试着回到他的怀抱，这是我的权利，没有人可以剥夺的权利。连我的母亲也是一样。那个多年不见的爸爸，回到我的面前时，他变了很多很多。这个时候，从他身上，完全可以感受到一个父亲的姿态和亲切。我开始迷惘了，为什么。是什么东西让他在不停地发生着改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失去了的女儿，为什么现在他才懂得珍惜。为什么到现在才那么像个父亲。
因此，我开始撒娇，开始顽劣，尽管或许我本身内心并不是这样的人。但是现在，我有一个父亲了，他会孜孜不倦地管束着我，永不疲倦地教育着我。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受到我是一个人的女儿。
但实际上永远也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或许在他生命中，我只是一项义务，因为他而存在的我，只是他要担负的一种责任而已。我不甘心，我不愿意只做这样角色。
当那个叫做杨星的男孩出现在那间屋子里的时候，我开始学会了嫉妒和羡慕。因为父亲看他的眼神中，除了一样的温柔和慈祥外，还有着什么别的东西。令我疯狂，令我发怒的东西。
他也管我的爸爸叫做爸爸。
没有我做不到和不敢做的事，尤其是在我不经意间，从角落里偷偷看到他们缠绵地抱在一起，激烈地吻着对方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真的不愿意相信，但事实毕竟就是那样，我的父亲，是一个GAY，跟那个叫做杨星的男孩一样，他们陷入了“爱河”？
同性恋这个概念，在我居住了很久的外国来说，已经是很平常的事而已。我从来没有对他们这样的人群有过什么不同或者偏激的看法，我甚至还觉得，只要是喜欢，就没什么错，只要是喜欢，只要是有爱的存在，没有人有权利和资格去剥夺和干扰。
但是，他是我的爸爸，他是因为这个原因和母亲的关系日益紧张，最后导致了分离。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失去了父亲，变成一个别人眼里，没有爹的孩子。
我绝不允许这样，所以，我一定要改变，我的命运。
我没有想过自己有多么的自私，我只是认为我在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杨星是一个牺牲品罢了，在他死的时候，我的心几乎平静地令自己害怕。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王子丞，那个叫做王子丞的孩子，那个不可思议的孩子，他动摇了我。
为什么会有那么深，那么强的爱，为什么会有那么感天动地，那么让人难以置信的坚定。拖着仅剩半条命，还要那么痴傻地回到他的怀抱，还要那么傻地笑着对他说，爸爸，我没事。
这是爱吗，我也迷惘了。
哪里有爱这么深沉，哪里有爱这么坚定，哪里有爱那么永恒，哪里有爱那么傻啊！
男女之间没有，他们之间却有了。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会，根本不会相信。
我被打败了，即使是输，也输的好开心。没有一点遗憾，因为从他们身上体现出的那种伟大的力量，让我彻底地改变了。我做不到，或许很多人都做不到，但是他们做到了，我的爸爸做到了……
我该带着我一身的罪恶，去迎接新的洗礼了吧……
曹雯希走的那天，是我很老曹一起去送的她。在机场，他们抱在一起，抱了很久很久。看着这俩父女终于可以那么坦然和诚挚地拥抱，我在心里真的为他们感到高兴。曹雯希叫他爸爸的时候，声音是那么纯净，那么自然。
“爸爸，我走了。要好好保重，还有……弟弟。”她对着我微笑招手，我也朝她笑着。老曹一边不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尽力不让自己湿润的眼眶里落出泪来，“尽管这三个字我们说的都够多了，但是爸爸还是要说，最后再说一次。对不起，女儿。原谅爸爸！”
曹雯希摇着头，再次扑进父亲的坏里哭泣。在她最后登上飞机的一刻，她转过身朝我们喊道：“答应我，爸爸，你们一定要幸福……”
一定要幸福，谢谢你，姐姐。我默默地说着，看着老曹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抑制的眼泪落在我的胸前，我将卫生纸塞了一张到他手上，看到他正深情地望着我的时候，正渴望我此时此刻也能显出那种坚定与决心的时候，我却漠然地笑了。
“老爸要哭快点哭完，哭完了还是得回去做饭的，我肚子又饿了！”
“你小子找抽呢！”老曹听了我的话，扑哧一声破涕为笑，这一回他抚摸着我的头，告诉我：“老爸的世界里只有你了，儿子。”
我什么话也没有说，什么话也不想说，快步地往前跑着。天空依旧还是那么晴朗，大地依旧还是那么广博，老曹依旧还是在我身边，我突然觉得好满足，好满足。
“曹老爹，快点好不好，还警察呢。中午我要吃红烧排骨，还有……，”
“整天就只想到吃，以后成猪了怎么办？”
“成猪了也有你养着啊，不是吗哈哈。”
“我现在就觉得我养了一头猪……”
我们就那么一直欢快地，轻松地走着回到车上离开了机场。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我也相信以后每一天都会是新的一天。
机场门口有个提着旅行箱的女孩一直在注视着我们，远远地看着，露出了笑脸。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机票，咬了咬牙朝着机场里面走去。
子丞，我走了，要记得我曾经爱过你，要记得我的名字，叫做况黎……
“王子丞，你又没有吃药！”
“先吃饭不行吗，我都快饿死了！”
“你贺叔说了，这个中药必须要饭前半小时前喝。”
“那就明天喝也行嘛……”
“不准！”
[75]第七十五章
  今天阳光很灿烂，冬日里的太阳是那么的可贵，它俯憨着大地，总会让人感觉到无比的温暖，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吃过早饭老曹也上班去了，我突然想起况黎，那个女孩因为我一定在忍受着很大的悲伤吧。于是我打理好一切，出门准备去她家找她。对我而言，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我想现在我也有必要让她知道一切的真相了，我觉得我很应该告诉她，我并不是讨厌她或是嫌弃她其她什么，而是我的心已经属于另一个人了。
她家的大门禁闭着，按了很久的门铃也没有任何回应。看样子是没有人在家了，我想多等一会儿，但是感觉站在别人门口有点傻嘻嘻的感觉。
看来只有下次再来找她了。走在回去的路上，感觉阳光照在身上真的很舒服。看到行色匆忙的人们依旧在各自用心地经营着自己生活，无论是好是坏，总还是得照着这条路循环地走下去，没有人会问为什么，更没有人会问值得与否。
路边有人在卖那种很小很毛茸茸的可爱的要命的小狗。我忍不住蹲下去摸。
“帅哥买一只拿回去养吧，很听话，什么都吃的。”卖狗的中年女老板急忙上来推销起来，“看这只怎么样，毛色很纯，这边还有有斑点的……”
“多少钱啊……”我一边抚摸着那只黄色的头也圆滚滚的小家伙，它还不停地往我手心里拱着。看样子它一定很喜欢我了，哈哈谁叫我这么帅呢，连小狗都这么亲近……二话不说，掏了钱抱起就跑……哪知道赶刚走出几步就摔了个四脚朝天，还好我把小狗高高举着的，它一点事都没有，倒是我，那该死的鼻血又涌了出来……
记得贺叔说过，流鼻血是因为身体里毒素在活动的原因。流的多了就要及时地找他检查。我很听话的，毕竟现在好不容易又能好好地和老曹在一起，我也不想那么快出什么问题。抱着小东西就往贺叔的医院跑去。
“你这狗是哪来的啊？”贺叔见到我就问。
“买来的啊，很可爱吧。”我把小东西放在桌子上，贺叔好像有点受不了的样子，把鼻子捂起来道：“别啊，我对小动物过敏的！”说着他便长长地打了个喷嚏。
我把小东西抱回来，它呜呜地叫着。好像在说别人不欢迎我们，那咱就走吧。不过这可不行，贺教授是用来救你哥哥我的命的。
“这几天还好吧。”
“挺好的，就是偶尔还是会流鼻血。”
“经常吗？”
“不是很经常……有时动作大了，或者激动了才会。”
“那还好。”贺叔长长地舒展了一口气说，“比我想像的好多了，看样子可能还有得救啊。”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很兴奋。
“真的吗？”我高兴地几乎要扑过去了，但是贺叔望着我手上的狗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心情好是很大的因素啊，跟老曹过的很开心吧。真难得，真为你们感到高兴呢。”贺叔说着，语气有些变化，感觉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无力。
我傻傻地笑着，贺叔用注射器正在从我手臂上抽取血液，用于化验。等红色的液体灌满了那个注射器的时候，我都还没有什么感觉。
“等我检查完你的血液之后再看看，记得以后要避免剧烈的运动和保持心情的平静，知道吗。”贺叔说。我连连地点着头，听到说自己病情好转了，别提有多高兴了。
“要是你没有注射那支解药试剂该多好，现在应该什么问题都没有了。”贺叔心有余悸地说，“现在就希望你的身体可以将毒素抵抗住了。”
“可是那样的话我还是一个丑八怪啊！”我说。
“你是宁愿丑但是可以和你的老爸永远在一起，还是短暂地变回原来的英俊然后死去呢？”贺叔刚说完这句话，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太过直接，马上接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知道，你小子那么做差点就把小命给断送了！”
“呵呵，没关系啦，我以后会知道注意的。谢谢你，贺叔！”
告别了贺叔，回到家的时候，老曹还没有回来。我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纸箱，把找了几块毛巾和一个枕头然后把小狗放了进去。我观察了很久，发觉老曹那个挂在墙上的警察帽，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于是我跑过去取了下来……
“OK，小东西，以后这就是你的新家了，你等一下啊，我去找点东西来给你吃。哦，对了，不要把“新家”弄脏了噢，老爸以后就不会当警察了，你弄脏了就没有别的了！”看着他呜呜地发着抖地叫，应该是明白我说的意思了。
跑到冰箱那里翻出一盒牛奶倒进一个碗里，正要端过去的时候老曹开门进来了。看到我忙忙碌碌地端着一碗牛奶往书房里跑，他有些好奇地问道：“在搞什么坏事呢？”
“噢，老爸，隆重地向您介绍咱家的新成员！”我把那只小狗连着他的帽子一起端了出来，“YE……看，可爱吧！还没有名字呢，您给它取个吧……”
“你这个淘气小鬼头！”老曹的目光立刻落在了他的那顶警帽上，急忙地冲过来，“你怎么可以把狗放在这个帽子里！”
“反正您有那么多啊，以后也不会用了不是吗？”我理直气壮地说。老曹已经立刻把狗从帽子里提出来放到了沙发上，“小祖宗啊，警帽不能这样整，是犯法的！”
“切……”我抱起小狗道，“就知道什么都比不上你那顶国徽帽重要啦，警官大人。”
“不准任性！”老曹说着，不听地扑着帽子上的灰尘，用嘴巴吹着上面的狗毛。“这是很严肃的东西知道吗？”
“对不起啦，我不知道这个对你这么重要！”看着他那么认真的样子，我也感到有些抱歉了，跑到房里，把小狗放回那个箱子。
“丞儿……”老曹跟在我后面叫道，“我有话给你说。”
“什么？”我抬起头望着他，他走过来习惯性地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对不起……老爸已经很尽力了。”
“您说什么？”我感到很疑惑，“发生了什么事吗？”
“辞职的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老曹叹着气地说道，“知道吗，他们都很需要爸爸，这个社会也需要爸爸，我……”说着说着，老曹的眼睛里闪烁起异样的光芒。
“呵呵，就是这个事吗？”我站了起来，“没关系，只要能跟您在一起，无论是在哪儿，都无所谓的！”
“其实现在很多事，差不多也稳定下来了，对吧。”老曹把我抱起来，慢慢地说道，“你也应该为自己以后的事多考虑一下，跟老爸永远在一起老爸可以保证，但是你也要学会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和立足，不是吗。等过一阵，也该是谈谈找工作的事的时候了。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爸爸，他在担心和牵挂着你，希望你早日可以出人投地，对吗，你不应该让他失望。”
“您是说，如果我们离开这一切纷扰就一定会让他失望？”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听我说，丞儿。我完全了解你印象中的美丽世界有多么纯净，多么美好。那也是爸爸一直以来想为你建立的。但是，我们还是应该一切从实际出发对吗。去隐居固然好，爸爸也很想，真的很想，但是爸爸工作上的事，太复杂了，我不能离开这个岗位，就算是我想也不行啊。那样，会对不起很多人，你希望爸爸做一个这样的人吗？”
“我说了，真的没有关系的爸爸！”我慢慢地说道，“我只是希望你开心而已，都无所了。什么对错，什么是非，既然爸爸不能辞职，那就不要辞了，我们一样可以在这里生活地很开心，对吗？”
“真是个乖孩子！”老曹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你变了，变得温顺可爱了。放心吧，老爸一定也会让你开心的，只要老爸还活着一天，我就不会让心爱的丞儿再受到任何伤害。虽然这次辞职没成功，但是爸爸申请了很长很长的一段休假期，到时候，陪爸爸出去走走吧，好吗？”
“要去哪儿呢？”
“去一个爸爸一直很想去的地方……”
“嗯！”
深夜了，医院里，贺叔一个人在对着一张化验单发着呆。看着看着，眼泪就那么突然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只是一个孩子啊，老天爷！”
静谧的天地间，有很多很多正在萌芽的爱的种子，相信，属于我的那一颗，应该也已经够成熟了吧。
[76]第七十六章
  也许老曹也疑惑过，但是他宁愿相信那些改变是我在不停翻滚的人生烈焰中渐渐走向成熟的标志。他感到那么幸福，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无论是在看着我，还是将我放在他的怀抱中感受那种强烈的满足和兴奋。但理智的他，无论怎么样也明白，一切美好绝对不会是这么简单，除非他再自私一点。他突然感觉到无比的盲目，在自私与不自私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底线？
跟往常一样，老曹按时地来到派出所，自己的办公室岗位上认真地开始一天的工作。每天都是有很大一堆的文件等着自己去审阅，去批示，还有各种各样的案件等着他的指示与处理。
只是今天有些不同的是，他感到身边的同事下属都有些怪异，注视着他的目光中都仿佛带着不同的诧异的神色。直到小赵来到办公室找他，小赵是一个很憨实的年轻刑警，做什么事从来都不爱拖泥带水，但今天，老曹却发现他一直支支吾吾地说着令他无法听懂的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小赵？”老曹很是不解地看着他，“今天大家都怎么回事，怪怪的？”
“所长……”小赵还是显得那么局促的样子，“所长……是这样的……不知道是谁……”他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完，只是从自己的警服口袋里拿出一封已经拆开过的信封，放在老曹的桌子上道：“您自己看吧，所里的好多人都收到这样的信，是匿名的……”放下信件，小赵便头也不回地一溜烟地跑出了老曹的办公室。
老曹也没有想太多，从那个信封里将里面那封信拿了出来，一张小小的白纸上，打印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信前的标题赫然印着几个大字：关于派出所所长曹永文同志同性行为检举书。
老曹突然感到眼前一黑，瞢了……
“小东西，你为什么那么开心呢，每天都那么无忧无虑的，每天都叫的那么欢快……”我带着那只小狗在楼下的小区花园里悠闲地漫步着，这小家伙好像也慢慢接受并熟悉了这个属于它也属于我的新环境，无论我走到哪里，它都会紧紧地跟着我，看样子我已经开始渐渐成为它生命中比较重要的依靠了吧。就像我和老曹一样，他就是我这辈子活着唯一的指望和目标了。
小东西没有名字，我干脆就叫它小东西了，它好像也习惯了我这么叫它。无论它在哪个角落，只要听到我的呼唤，总会以最快最疯狂的速度朝我奔来。
是一种怎么样的坚定呢，我们人类，也能这样为了自己的某个目标这样的洒脱和不顾一切吗？
正在花园里逗着小东西玩的时候，一个戴着一副很大的墨镜，穿着很厚的棉袄的人无声地站在了我的身后。我一直没有察觉，直到他叫我。
“王子丞！”回过头，我一下没有认出他来。直到他慢慢将鸭舌帽和墨镜取下，我才认出他来，那个曾经的大明星，韩永哲。
“我只是……碰巧路过这里，来看看你们！”他说话的语气很诚恳，跟以前我们争风相对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子，他的脸上带着干净的笑，慢慢朝我走来。“这是你的狗狗吗，好可爱？”
“嗯，它叫小东西！”我笑着说“才买回来一个星期。”
“嘿嘿，小东西，我叫韩永哲，你好吗？”他也像个孩子一样，尽管在那个风声水起的圈子里打拼了那么多年，他还是依旧保持这这分纯真和稚气。他蹲下身，抚摸着小东西的脑袋，笑的那么开心，那么甜。
我们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刚下过雨，花园的林阴小道上充满了雨后花的芬芳，那香气真令人神清气爽。两个本来看似永远不可能静静地走在一起的人，现在却有说有笑地走着。
“是真的吗，新闻里说你解除了和艾回的合同，还赔了很多钱？”
“反正也没什么啦，我现在还是好好的，也不缺那点。”
“可是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还唱歌吗？”
“不知道吧，恐怕很难了。”
“我知道，是那个原因……”我默默地低下头，问他：“你为什么要向媒体公布你是同性恋这种事呢，你不觉得这很傻吗？”
“没什么傻不傻的，这就是事实而已。”看着韩永哲竖起来的眉毛，眼神里绵延出来的那种韧劲，一点也看不到后悔的影子。我也就只有沉默了，沉默地和他走在路上，听着小东西汪汪地叫着，我们搞不清楚，小东西那么快地奔跑着，追寻的是什么，更不会明白，人活着，那么努力和拼命地追求着，最后到底想要得到的，又是什么。
“你很曹警官过的还好吧？”他很关心地问道，“欧阳晴这个女人没有再耍什么手段了吗？”
“呵呵……没，都无所谓了，除非我死了，要不然我是不会离开老爸的，我相信老爸也是这样想的。”我平静地说道，“只要他好好的开开心心的，要我做什么都行。”
“我真不明白！”韩永哲突然诧异地叫起来，“你们连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的，我真的……真的好感动。”
“有什么感动的啦，等有一天，那个属于你的人出现的时候，你也就会明白了。”
“搞得你好像成了过来人了，哈哈？”
“我本来就是过来人呀，呵呵。”
“呵呵，就算是吧。哎，没想到啊，原来你也是这么帅的一个小伙子呀！”他望着我的脸说道，“你能治好，我真的很替你开心！”
“谢谢！这都不重要了，当初要不是你给了我勇气，我或许到现在也不会去用那个药，就更不会看到老曹真实的一面了，他总是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但其实内心那么火热，我很开心我这样做了把他真实的一面唤醒了，让他坚决坚定地拿回属于自己的幸福。”
“他一切都是为了你啊！”韩永哲说，“你知道吗，对于我这个曾经也算是无恶不做的人，也活活地被他感化了。本来我们该是敌人的，但看到他那么坚定，就算是自己受到伤害，也要一切为你着想，就算是自己过后难过，后悔，一直不停地叫着你的名字，也不忘让你在现实中找到属于自己路。他不想害你，他一直以为那是害了你，但是不害你，又会害了他自己。呵呵，总之我真的是很不明白，爱情这种东西啊，只有在你们这样的人面前，才会表达得那么真实，那么纯净吧！”韩永哲若有所思地说了很多。我这才明白，我一开始的坚信是对的，老曹啊老曹，那么一个沉稳的大人，考虑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现在他或许真的明白了，在爱情里面，没有所谓的害与被害吧，只要两个真心的人在一起，就没有对错，没有迷惘了。
“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吧，老曹很晚才会回来做饭，要不我们一起做好饭等他回来吃呢？”
“可以吗，我还没有做过饭呢？”
“呵呵，当然好啊，试试吧！我也不太会做的.”
[77]第七十七章
  买菜、洗菜、切菜，照着老曹每天的样子，两个大男孩围着那块白色的围裙在厨房里打着转。顿时整个厨房已经浓艳四起了。
“拜托，你有没有把抽油机打开！”我拿着锅铲在平地锅里翻滚着切的大一块小一块的土豆“丝”。
“是按哪个啊，好像没有用，我按了！”韩永哲满头大汗地，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看样子是被呛着了。
“我每天都看到老爸是按的这个啊，烦死了，现在的抽油烟机怎么这么多按钮！”我惹毛了，一阵乱按，没想到还果真奏效，那呼呼地声音瞬间响了起来，滚滚的浓烟都朝着那个转动的扇叶孔钻去。
“哇……好厉害！”韩永哲竖起了大拇指，“终于成功啦！”他高兴地跳了起来。
“别废话了，先把大葱洗了，然后再切成小节小节的样子，别告诉我你不会啊！”我装作大厨师的样子道。
“OK，马上！”他立刻抱着一大捆葱向水龙头跑去。
折腾了很久，桌子上总算摆上了两盘奇形怪状的东西，我们管它们叫做土豆丝和回锅肉。先不管那个回锅肉为什么那么大的问题，韩永哲已经开始动筷子想尝一下来。不过被我坚决阻止了，“必须等老爸回来才开饭！”
“我是客人耶……哪有客人等主人的道理！”他不管。夹了一片青椒迅速地塞进嘴里，片刻后，他的神情紧绷，然后慢慢地露出了微笑，道：“这真是我做的吗？”
“我做的！”
“是我啦，肉和青椒都是我洗的！”
“是我切的！”
“是我炒的！”
“你只动了几下铲子而已！”
“你还不是！”
“哈哈哈哈……不管了，快去看看汤好了没有！”
“OK！”
趁着韩永哲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我带着围裙跑到阳台去观望，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老曹的车正在穿过茂密的小区绿化带朝这边奔驰而来。
“注意了，曹老大回来了！”我叫起来。
“马上就好，马上！”韩永哲在厨房里叫道。
“快点啦，你舀汤怎么都这么慢。”
“很烫好不好！”
老曹疲惫地推开门，当他看到那一桌子的饭菜和那两张灰土的脸庞，带着期待地微笑对着他大叫欢迎回家时，紧皱着的眉头在那一瞬间立马舒展开来。
“永哲，什么时候来的？这饭……”他指着桌子上的东西惊讶地说，“你弄的吗丞儿？”
“不是，是我们一起弄的！”我笑着说。韩永哲看到老曹显得有些紧张和不安，局促的神情使的他的笑越来越不自然。“是啊，我也有分参与的！”他不好意思地说。
“哈哈，这俩小子，挺好玩啊，做起饭来了，我来尝尝呢？”老曹二话不说换好鞋子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巴里咀嚼着。这个时候，我和韩永哲的神情立刻僵住了，我们用无比期待和不安的目光看着老曹，他的评价将对我们这两个瞎忙了半天的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嗯……”老曹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我和韩永哲立刻浮现出惊恐的面容，都以为他会认为那是最难入口的东西了，没想到老曹大叫了一声：“不错，真不错，还真有两下子！”
带着自豪和喜悦的心情纷纷坐下来，吃着自己做的饭，三个人仿佛就像几个亲密的哥们一样摆谈开来。
“我还是第一次呢，做饭的话，我觉得还是子丞比较厉害！”
“才不是呢，你其实也很不错的，呵呵。”
“你们俩别夸来夸去了，不错是不错，但是比起我老曹来，还差远了呢，哈哈！”
“呵呵，那是肯定不能跟老爸比了。”
“别老说话，多吃点东西。”老曹说着便不停地将菜夹入我的碗中，我笑眯眯地说着谢谢老爸。老曹又往韩永哲碗里夹着，韩永哲的样子显得有些呆滞，听着老曹不停地低估着多吃点，你也多吃点时，我无意间看到他眼睛里闪烁着光亮。
“呵呵谢谢你，曹所长。”
“别叫我什么曹所长啦，叫我曹叔叔就行！”老曹憨憨地笑着。
“曹叔叔……”韩永哲的脸有些泛红，老曹对着他笑了笑说道：“给曹叔叔说说你近来的情况吧，从电视上的新闻来看，你过的并不算太平吧？”
“呵呵，还好……”韩永哲说，“其实，我只是要做回我自己而已。”
“好一个做回自己，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叔叔都会很支持你的！”老曹听了韩永哲的话，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大加赞赏起来。要是在以前，他或许会称这种行为为幼稚或无知，他的改变也令我大吃了一惊。
过了一会，老曹从酒柜里取出一评白酒，用力拧开盖子拿了个杯子放在面前道：“今儿个高兴，老爸喝几口酒行不？”
“可是您呆会还上班呢？”我叫着。
“少喝点没什么问题的，相信老爸！”老曹说道。我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呵呵，真是一对不错的父子呢。”韩永哲说着，说完他便低下头，埋着头猛吃着米饭。而老曹好像压根没有听到他的话，倒满一杯酒之后，一饮而尽。只有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而这个中午，本以为不会喝醉的老曹，不经意间一大瓶酒已经见底了，当他站着起身要收拾碗筷的时候，人突然无力地倒在了沙发上。
我过去扶起他来，很大的酒气从他身上扑来，“都叫您少喝点的，这下下午怎么上班呢？”
“上班？”老曹红着脸颊，“哈哈哈哈……上班？”他苦笑了几声脸色突然阴了下来，“丞儿，老爸不会离开你，你也要答应老爸，死都不可以离开老爸，好不好？”他突然斩钉截铁地说。我只当是因为他喝醉了，才会突然想起说这些话来，带着微笑对着他点了点头，说：“爸爸，我答应你，我答应过你很多次了，我不会离开你的！”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无论是什么！”老曹说话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哭腔，从他今天中午的表现来看，从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对他的了解看来，我能感觉到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把自己弄成这样。
“爸爸，您怎么了？”我双着捧着他圆盘一样胖胖的脸庞，“告诉我，您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没！”老曹不停地摇着头，“有儿子在我身边，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哈哈哈哈哈……”说完，他又大声地笑了起来。
他骗不了我，我对他察言观色的能力相信也到一定程度了，我能轻易地从他的举动和神态中找出细微的变化判断出他心理反映。此刻，我肯定他一定很不开心，一定很难过。也许是为着某件事，或某个人……
[78]第七十八章
  老曹下午明显是不能去工作了，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到床上休息下来，我和韩永哲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想到老曹刚才那个样子，我的心不由得又紧紧纠了起来。对于我来说，让他开心和快乐或许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目的了，当我每看到他难过和无助的时候，我的心就会变得比他更痛，更难过。
韩永哲擦了擦额头，舒展舒展身体，不舍地看了看我和躺在床上的老曹道：“那我也该走了，看到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好好的吗？”我摇了摇头。
“怎么了，曹叔只是喝醉了而已吧，也许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韩永哲安慰道。
“绝对不会是这么简单。”我肯定地说，“要是因为工作上的不顺心，他反而会很精神很拼命地去做事，绝不会这么颓废地一个人喝酒喝得烂醉，他一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我轻轻地把被子盖在老曹身上，摸了摸他微微发烫的额头。老曹是一个绝对刚毅的人，他唯一过不了的关口，就是感情，每当他感到无助和痛苦的时刻，需要借酒消愁的时候，那一定是和我有关。
送韩永哲离开之后，再次回到家里坐到沙发上，老曹脱下来的制服就摆放在一旁，我拿起来准备把它挂到衣架上去，当我看到有个白色的纸条在他衣服的口袋里隐约可见时，我好奇地将手伸进了那个兜里……
下午六点过的时候，他才醒来。那个时候我正坐在他床边，他看到我正紧紧盯着他看时，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见他终于睡醒了，我接好一杯白水端到他手上说：“喝点水吧，感觉好些了吗？”
“我睡了多久？”他接过杯子昏沉沉地扭了扭脖子喝了一口水问道，“现在几点了？”
“六点二十多，你睡了一下午。”我没有表情地转过身站起来，“我打电话给赵叔叔帮您请了假。放心吧。”
“是吗，谢谢啊！”老曹脸上露出了笑容，“丞儿，你过来……”
“怎么了？”
老曹突然拉住我的手道：“如果这个世界都容不下咱爷俩怎么办？”
“那就去火星啊。”我一口答道。
“这死小子！”老曹敲了敲我的头，“说真的，要是别人都因此看不起你，数落你，疏远你等等，你会怪爸爸吗？”
“怪啊！”我迅速回答道，“怪只怪你长的那么帅，别人嫉妒俺了呗！”
“死小子，没个正经！”老曹一把拉住我拥入他温暖的胸膛口，“我的宝贝儿子啊，怎么样爸爸也不能没有你啊！”我的耳朵紧贴在他的胸口上，我能听到他此刻的声音是多么坚定，而又无奈。老曹突然感慨地说出这些话并没有真正令我感动和幸福，因为我知道他已经默默做出了抉择，对那些翻来覆去的挫折，对那些永远都不会理解真爱的所谓正常人，对那些他默默坚守了多年的信念和伦理，当他那么肯定地告诉我，他不能没有我时，我知道这一切都瓦解了，他将和这一切正式对立起来，捍卫他现在认定的真理，那就是爱我。
“好久没有那个了。”老曹坏坏地说，“今天老爸想好好舒服舒服啦，嘿嘿。”老曹的双手更用力地抱住了我，一手撤去我身上穿着的外套，将我拉进了被子里，就在我还没反映过来之前，那温热的嘴唇已经紧紧将我正要开口说话的嘴巴包裹住了。
有两股原始的力量在相互的作用下开始膨胀，我能感觉到老曹的神龙已经开始出翘了。而那温润的舌尖在我的口腔中愈加肆虐，这一刻，那些生生死死，事事非非的凡尘逸事也随着那无尽的冲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是啊，他才不要管什么检举信的事，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此刻压在他那庞大的身躯下那个依恋着他，属于着他的小爱人会一直在他身边。而作为这个小爱人角色的我，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只要他化身成为一头狮子一样猛扑过来，我就知道我只能做一只乖乖的小猎物，并且，这也是我一直很乐于并且永远无法脱离的生存方式了。
很熟练地，那条巨龙蜿蜒着，火红的巨头熟练地直入我的口中，慢慢地探进喉咙深处，抬起头，看到他每当这个时候总是那么惬意和洒脱的表情，没有比这更能让他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和存在的价值更有效的办法了。
“张大点乖儿子。”老曹那庞大的身躯开始扭动，另一边，我身体下无法抑制的无限伸展着的欲望也在老曹迅速挥手拔下我的裤头时被释放出来。他翻起身骑上我的胸，我知道我将进入难以呼吸的挑战状态，以前的最高纪录是多久我不记得了，只知道此刻老曹的小老曹在我的口腔里飞腾时，我开始不停喘息着，不放过任何一丝可以吸气和呼气的机会。汗水瞬间布满了老曹那兽性的脸，我的全身也湿润了。
时机到了，老曹转身将我翻过来躺好，他发狂地从背后亲吻着我的脸，而在那最下面的深处，他的巨龙已经在向只属于它自己的安乐窝挺进了。
“乖儿子，老爸来啦！”老曹一声吼，巨龙的头已经蜷进了它的温柔乡，我咬着牙，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慢慢滑落到枕头上。
“痛就叫出声吧宝贝儿。”老曹和我唯一的分歧就在这个问题上，他老说自己喜欢听我此刻显得痛苦而又夹杂着快乐的，而我却总觉得那么叫很变态也很恶心，所以每次都会忍的够呛，于是曹老爹便加大了攻击力，使劲将我从床上抱着坐了起来，那一刹那，我惨叫了……
“乖了，乖了，老爸进去了，别动啊！”老曹擦着我额头上的汗水道，“丞儿，老爸是不是很坏啊？”
“拜托，不要在这个时候发出感慨好不好。”
“我说的是真的，我老喜欢把你弄痛，让你遭罪。”
“说什么呢，也很舒服啊。”
“但是我不想让你痛！”
“呵呵，做这事谁不痛啊！”
“说实话，你有没有怪过爸爸？”老曹一边和我说着话，一边熟练地让躯体前后摆动起来，“丞儿，爸爸真离不开你！”说着说着他又激动地用了点力。我痛苦地皱了皱眉，叫了一声“啊”，然后说：“还在想那个检举信的事吗？”
“你怎么知道？”
“从你衣服里看到了那封信，难道你们派出所里所有的人真的都收到了？”我问道，老曹在我身后的进攻慢慢减缓了速度，他点了点头，说道：“没关系，没有任何证据，这只是诽谤而已，八成又是曹雯希的妈妈搞的鬼，这个女人还真是乐此不疲了。”
身后的剧痛夹杂着非一般的快感已经开始让我飘然欲仙了，我嘴里终于开始不自觉地发出低吼和呓语：“爸爸……爸爸……啊……”
“哈哈，大点声，叫爸爸干什么？”老曹阴笑着说，“你不大声点老爸怎么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出了这种事，别人一定也会有什么看法啊，啊，轻点……”
“管他什么看法，我们干吗要去在意别人怎么看。”老曹反而更用力，速度更快了，“乖儿子，爸爸要出来了……啊……”老曹开始沉沉地起来，“呃……呃……丞儿，今天用嘴巴吞了好不好，哈哈，准备好没有……哦……哇……”
无法想像，记得第一次他将那“琼浆”喷入我的嘴里时，我将其一口咽下，当时还大笑我笨，而从那以后他自己还喜欢上了这种夸张而富有“诗意”的项目。
他迅速地将大龙从后面引出，将它扶至我的嘴前按入，热流喷射而出，直捣我的喉咙。
“营养，补品，哈哈。”老曹笑着惬意地将已经蜷缩起来的大龙收入裤中，弯下身轻轻含住了我的大东西。
我皱着眉头不爽地说：“这么多也叫人吃，太坏了！”我愤愤地说着，满口的腥味，但是想到这是我最爱的人留下来的，却无比地兴奋起来，接下来也轮到我反击了……
(PS:激情戏我实在是不太会……但是有读者强烈要求……大家将就下吧……别用砖头砸我就行啦……)
[79]第七十九章
  “滚啊！”
“爸爸……”
“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让我的脸都丢尽了，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那冰冷的监狱里，空气迅速地凝结起来，父亲手上沉重的手铐发出清脆的响亮声，双手一起挥舞过来，重重地打到我的脸上。就在那一刹那，泪水哗哗地从我眼眶里夺眶而出。看着父亲蹒跚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我远去。我呆坐在原地，好像此刻，灵魂已经完全分离了，好像此刻，我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我慢慢地飘荡，脱离了地面。我还能看到那断线般的泪珠，如雨水一样洒向那空阔的大地。我又看到了老曹，仿佛那是我唯一能够清晰看到的影子了，但也开始模糊，开始消散了。看着他悲痛欲绝地匍匐在墓碑前哭泣，看着他雪白的发丝随着寒风飘散起来，纷飞在我的身旁，每一根白发，都深深地刻化着他那内心深处无尽的哀伤和绝望，每一根白发，都轻轻地漂浮着诉说着，他的整个世界已经凋零殆尽，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感伤和思念，在这无尽的回忆中，他时而悲伤落泪，时而傻傻微笑，那个顽强而沉着的老警察，再也找不回自己了。
“爸爸……”我试着呼唤他，听到的回应却是四面八方充斥着责骂和鄙夷的声音。
“变态……老同性恋……勾引小孩……是你害死了他，你不是个人……你还配当人民警察吗……所长，你太让我们失望了……他都是为了你啊，他瞒着你就是不想让你伤心，你现在这个样子还对的起他吗……懦夫……十足的懦夫……”
老曹在那无尽的声音中艰难地站起来，他紧皱着眉头，转过身。他看不到，此刻他无比思念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了，而他还真实地活着。
“丞儿，爸爸好想你……”两滴晶莹的泪珠从他那疲惫而绝望的瞳孔中慢慢滑落下来，他伸出手，摸到了我的脸，“不要离开老爸好吗，别离开老爸了……”
“爸爸……”当我回过头，老曹那粗糙的大手穿过世俗的纷扰，越过人性的险与无知，轻轻地落在那几个方圆的大字上……“爱子王子丞……”
……
“不！！！”从睡梦中我惊醒过来，我抑制不住在梦境中那深刻而真实的悲伤，坐起来低声抽泣着。睡在一旁的老曹也被吵醒，他也坐起来打开台灯，看着我那个样子，二话不说将我搂进他的怀抱中，“乖，又做恶梦了是不，有爸爸在呢，不怕不怕……”
“爸爸……”我终于又可以大声地叫他，声音很洪亮，很清楚，这样清晰感觉对我来说是多么的可贵，“爸爸……我怕，我好怕有一天会失去您……”
“丞儿啊……”老曹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语重心长地说，“老爸是肯定要先走在你前头的，这是万事万物不变的规律，除了这个可以将我们分开，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你所要做的，就是慢慢成长，成熟起来，学会面对，即使是爸爸不在了，但爸爸的心是永远和你在一起的，永远永远，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无论是我离开这个世界，还是在很久很久的将来，你也寿终了，你明白吗？”
“心还是在一起吗？”我望着老曹的脸，深夜窗外的月亮显得是那么明亮，柔和的月光洒进屋子里，那张慈祥而熟悉的笑脸是如此的深刻如此的清晰，仿佛就好像永远刻在我心上一样。
“丞儿，你不应该害怕，我们的时间还长，我们的未来还远，无论我们人在哪里，是否相依在一起，你都已经属于我了……”老曹温热的唇轻轻地在我的脸上抚动，我紧紧搂着他那宽厚的胸膛，他说的那些话我都懂，都明白，但为什么，我却无法真正让自己置于那样的境界，我只知道，无论自己的生命还有多长，我都只想陪在他的身边，让他开心，让他快乐。
“爸爸，要是我呢。”我用手摸着他的脸头放在他的胸口上问着，“要是我先离开这个世界，你还会像你刚才说的那么坚强吗？”
他没有看到，当我问完这句话的时候，一滴泪水轻轻地滑落到他的胸口上，划出了一条优美而狭长的水痕。
老曹沉默了，片刻后，他用手敲了敲我的脑袋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是说万一！”我刚说完，我的嘴巴被他用手指轻轻堵上，他肯定地告诉我：“没有万一，没有那种万一。”说完，他的脸慢慢凑了过来，微笑着，他的嘴唇慢慢靠近了我那还半张开的嘴巴，那熟悉而温热的舌头，慢慢滑入我干涸的口中，我闭上眼睛，舌头自然地迎了上去。那两股原始的欲望又在不经意间，膨胀起来。它深深地见证着，我和老曹永远无法割断的情，永远不会离弃的爱。灯光慢慢暗淡下来，无论未来怎么样，我至少可以肯定，现在，我和老曹的整个世界就在身边。
[80]第八十章
  又一个清晨到来了，跟每一次新的一天都是一样的，新的希望，新的挑战，无限的可能和无限的艰难。无论怎么样，也只能坦然地去面对。看着老曹穿好制服，跟往日一样精神抖擞的样子，轻轻吻了我的额头，然后转身出门上班。一切也还是那么正常，一切也还是那么平常，一切都还是那么美好。
我围着浴巾坐在沙发上，只是才过了几秒钟而已，那些温存和缠绵又袭上了我的心头。我坐在一旁傻傻地笑着，甚至连鼻血涌出来了我都还没发觉，直到它低落在纯白的浴巾上，我才下意识地拿卫生纸擦起来。这些天，流鼻血的频率好像越来越高了，身体也开始软绵绵地不听使唤，反映好像也变得迟钝起来。我慢慢从沙发上摸出手机，找出贺叔的电话刚想打过去，电话却意外地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显示在我的手机上。
“喂？”
“王子丞？”那边的声音是一个很尖锐的女声。
“你是？”
“我是欧阳晴。”
“是你，你有什么事？”听到是曹雯希妈妈，老曹的前妻时，我有些惊讶，为什么她会想到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难道又是想数落或坑害我和老曹。当然我并不会畏惧，现在或许没有什么是我会畏惧的事了。
“相信你也已经知道了，匿名信的事，估计现在老曹的单位已经传遍了吧。”她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播报着无味枯燥的新闻一般，“要不了多久，他应该就呆不下去了，即使是他还能什么都不管，不去理睬别人的言语和目光，但是我想问，你也希望他变成一个臭名昭著的人，受尽别人的鄙视和侮辱吗？”
“你想说什么？”我尽量使自己的情绪保持清醒和平稳。
“你应该明白，他是一个多么要强的人，为了事业，为了他那个破警察的职业，他曾经什么都不顾，拼命工作。即使是他喜欢你，他为了你放弃那一切，你忍心吗，你还能那么幼稚吗，那样没了他追求的东西，没了他忠于的事业，活着只能寻欢作乐的话，他还是老曹吗，当他被所有世人看不起的时候，你还好意思说你是真的爱他吗？”
欧阳晴的一席话将我彻底震惊了，我沉默了片刻，然后慢慢开口问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欧阳晴提高了声音道，“看样子你还不算太笨，至少能明白这事的严重性。其实我知道，做这些事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但是，都是你们逼我的，同性恋到底有什么好，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怎么能称做爱，我只是要救我最爱的男人，就算是被他唾弃和谩骂都无所谓了。我就是要让你离开他！”
“离开他？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我肯，他也不会放我走的啊！”我肯定地说。
“别废话了，要是有决心做某件事，是不可能不会做不到的。”欧阳晴说，“如果你真的是所谓的喜欢他的话，那就为了他离开吧，只要你不再缠着他，我保证会让那些匿名信和那些风言风语完全消失！”
“可恶，你现在不是已经把那些东西散播到他们单位了吗！”
“我说过，只要有心做某件事，是不可能做不到的，相不相信我就看你自己了！”
“是吗……”我再次陷入了沉默，“你真的不会再伤害他吗？”我话还没说完，那边的电话已经挂了。很明显，欧阳晴的态度很坚硬，她不把我从老曹的身边剔除是不罢休的。我突然感到浑身无力，除了离开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可又有谁能明白，离开老曹，比杀了我还难啊。可我想到欧阳晴的那些话，那些话并不是毫没有道理的，老曹的个性，他的雄心壮志，他的追求，他的事业，都在因为我而发生着改变和偏离，这样的爱他，算是爱他吗，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莫名的自私，抬起头，望着柜子旁相框里老曹和我的照片，我沉默了
[81]第八十一章
  你还有你的未来……
老曹曾经的话，那么坚决，那么深刻。却从来没有挫败过爱情壮烈地盛开后，那不变的信念和执着，包括自己，在从来都认为不会改变的真理背后，一点一点地动摇，一点一点地回归真实，一点一点地握紧了紧握住又松开了的双手，并告诉我，他再也不会放弃了。
可是我好想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我还有未来，那就是他啊，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无论是在我幼稚的时候，还是在现在可以静下来思考的时候，都从来没有改变过。再多的艰难险阻，我都可以坚强着走下去，为了那绽放在他脸上真实而淋漓的笑。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负担，我也会成为阻碍他生命的旅途中，那些他用一辈子换来的芳华和今天的地位。尽管他说那跟我比起来无足轻重，但我却始终无法让自己那么坦然，那么随意地去践踏他用一辈子换来的尊严。
那些传言，总是会在不经意的风声中弥漫整个世界。人们不喜欢太多的思考自己在做什么想做什么，却对别人任何一丝的举动那么乐此不疲地奔走相告。
“是公安局一个病人聊天时说起的。”贺叔的脸上还是没有太多的表情，今天的复检结果比起上次来看，他的脸色沉重地更多了。“我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们准备公之于天下？”
“他们终于还是开始说三道四了。”我没有过多的解释，走到贺叔面前问他，“还有多久？”
“什么？”
“还有多久，我还能活多久？”
听我这么突然一问，贺叔的眼睛那一刹那明显多了一丝惊诧。他尽量装作跟往常一样平静，说：“怎么这么问呢，傻孩子，我不是说你已经没事了吗？”
“别骗我了，您撒谎的水平真的很差您知道吗？”我还是笑了笑。贺叔一下子却变得阴沉起来。
“子丞啊……”他抬起头望着我，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有些湿润，“不要再管别人怎么说了，你不是要和老曹走吗，你……”说着，他突然抑制不住自己情绪，失声落起泪来。
“贺叔……”他的样子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但是我还是很想知道那个确切的数字，“求求您告诉我……”
“我会的，我知道我一定会的。”贺叔擦了擦眼睛，继续说道，“我是一个医生，我不应该把私人的情绪加进来，可是孩子，我怎么会遇到你……”
“现在毒素已经完全在你的血液中扩散开来，没有任何办法了，在你注射了那管试剂之后，催化了毒素在血液中的运动……所以……”贺叔哽咽着说，“所以……应该不会超过一年……你的身体各个部位会渐渐地失去本来应该有的功能……”贺叔说完这段艰难的话后，忍不住回头背向着我大肆地哭泣起来。
……
“老曹啊，这个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这样影响也不太好，你堂堂一个所长，下个月你还要升职，你这样怎么叫人民相信你，虽然这种风言风语成不了大气候，但是你应该知道人言可畏啊，曹所长！哦，不……应该要叫你曹局长了！”公安局政委坐在老曹的办公桌前面，他本以为自己的一番话会让老曹凝神严肃起来，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老曹的反映竟是哈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老曹爽朗地笑着，“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试问我曹永文这辈子做过什么亏心事，我有什么可言，有什么可畏，刘政委同志，请您回去转告局里，这件事情……我没有错，你们要怎么处理，那是你们的事！”老曹的火药味十足，这让来访的政委大大地吃了一惊，“你还要怎么样，老曹，又不是要你的命，就是叫你和你干儿子出来辟谣而已，你只需要……”
“不要说了！”老曹叫道，“我不可能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把丞儿弄出来抛头露面，我也不可能为了这种事强行把儿子从自己身边赶走，老刘，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是，我们都没有证据……”刘政委说，“但是这种传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最后还弄个晚节不保！要不是看在我们是老同学的分上，我才不多此一举来给你说这些，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刘政委怒气冲冲地走出老曹的办公室。老曹在桌前呆呆地站着，办公室的门缓缓地关上之后，他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咬着牙继续笑了笑。
……
身体渐渐地失去能力，渐渐地等死。很容易理解，这就是贺叔想要表达的。
我以为我不怕死了，其实当这个字眼真的离自己这么近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恐惧，我装作一副坦然的样子和贺叔告别，还帮他擦去眼角的泪水那一瞬间，其实我的心也开始流泪了。
死是什么感觉，一路上，我问自己最多的问题就是这个。为什么自己会死，都是自找的，还是必然的。每一次想到这里，我都会看到老曹的影子，每一次看到老曹的影子，我就难过地流起泪来。
我最难受的，还是莫过于和他的离别。也许我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他呢，一年后的他，会因为我的死变成怎样？我不愿再想下去，也不敢再想下去，至少比起未知的死亡，这对我来说才是最痛苦的。
得知生命处在最后的期限里，内心的复杂情绪在那一刻缠绕起来，我仿佛找不到自己了，我好害怕，真的好怕，我突然很想问，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82]第八十二章
  快走到小区门口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叫喊声，转过头看到老曹正从车里探个头出来对我微笑，当他看到我一副呆滞的神情时，脸上的笑变得深沉而疑惑。
坐到车上，他问我怎么了，我硬撑出来笑逃不过他犀利的眼睛。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联想到真正让我愁苦的原因。他肯定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他终于要付出一切的一切去追逐去捍卫的人，即将随着风声，慢慢消失在有我们一起存在的空气里。
他没有把车开回家，而是直接开到了我们以前常去的那个郊外。他知道那里对我们来说非凡的意义，将车停靠在那处熟悉的农家乐大院里。拉着我的手轻盈地跳下车。
不知道这是第几个深秋了，和老曹在一起时间流逝地总是特别的快，甚至包括那一年在那座深山之中，忍受的煎熬和折磨，现在都觉得好快就过去了，好像至始至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丞儿，看，好多落叶啊，像不像你家乡那座枫山呢？”老曹像个顽童一样肆意地踩在黄色树叶铺满的小道上，拉着我的手蹦蹦跳跳地向前走着。而我，在此时此刻的景象下，在那个好像是得到了整个世界一样满足的老曹背影身后，悄悄落泪了。
“爸爸这几天忙于工作，没有多陪你，是不是生爸爸气了？”老曹的洞察力很强，当他回过头的时候，手已经在我的眼睛上擦试着了，“你看，又哭了，爸爸看到丞儿哭最心痛了。”
我用力甩开他的双手，我的这一举动让他感到无比的诧异，他不解地望着我，却还是不忘伸手过来擦我的眼睛。
“乖，丞儿，不许任性。”
“你干吗要对我这么好，我不要！”我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跑了。我一路狂奔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外飞着。
我跑到那片金黄色的麦杆田里，望着夕阳洒向大地的余晖，望着那无垠的天边，茫然交错，内心陷入一片死寂。老曹很快跟了上来，但他并没有很快走上前来打搅我的思绪，只是一直默默地站在背后，望着我。
突然之间，他从身后将我搂入怀抱中，“听话，不要想那么多，爸爸不许你想那么多！”
“不许我想那么……多？”我疑惑地望着他的脸。
“这个世界上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你要担心的事了，孩子，爸爸会把你当成身体的一部分一样牢牢拷在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说着，他将随身携带着的那副手铐拿了出来，轻轻扣在我和他的手臂上。“就像这样！”他笑呵呵地说。
那被用来禁锢和惩罚罪犯的手铐，在夕阳的光芒下，散射出红色的光芒。现在，它却无数次地见证着他的主人和一个男孩的爱情，它很听话地将两个人的心紧紧连在了一起。
“你看啊，有什么事可以阻止一个人活着，有什么可以阻止活着的两个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呢？”老曹笑着说，“我知道你很担心老爸，担心那封信。可就算是有千千万万封信，那也无所谓了，没有什么能打倒爸爸，没有什么能再从爸爸的手了抢走丞儿。”
“爸爸……”我哭喊着，再一次躺进了老曹温柔的胸膛。是啊，没有什么能打倒他，也没有什么能打倒我了，当两个人的坚定汇聚在一起的时候，任何恐惧和磨难都可以穿越，任何现实和无奈，都可以不用在意了。
吃过简单的农家小菜，老曹开着车，在广阔的田园公路上慢慢行使着，月光洒在他的脸上，那个时候，怎么看，他的笑，都没有任何一点瑕疵，都没有任何一点焦虑和忧愁。他是真的很满足了。车子停在了路边，四下静谧，车上正播放着那首他最爱的歌。我们缠绵地拥抱着，亲吻着，我紧紧地抓住他的脖子，决定要用最后的时光掩埋一切的忧伤，他温柔地解下衣服上的扣子，露出强健的胸膛将我的脸紧紧贴在上面，紧紧地……
在那不变的频率中，他的心跳动着，告诉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和他在一起。
“我只希望你能放过我们！我和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对着电话哭着，那一头的声音好像也沉默了。
“你说，你……”
“是的，我活不了多久了，我希望你能放过我们，让我们过完这剩下的日子，就算我求你也好，求求你了！”
“你在骗我？”
“也许在你的世界里充满了狡诈，所以你可以对任何人都失去信任。但当我把这个事实说出来的时候，我要做的已经做了，我是不会离开他的，至少，在我的有生之年，我是不会离开他的，不管你要怎么样，我不会的！”
我凝视着被我彻底关机的手机，凝视着老曹的照片在手机的桌面上变成一片黑暗，我知道，我该回到属于我的世界中去了，就像当初田大叔老是对我叨唠的那句话：回去吧，回去你爹身边。这一刻，我也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这个时候，老曹已经从厕所里出来，走过来抱住我，
“宝贝，咱们洗澡睡了吧……”
“我不要那么早睡，我还想玩会……”
“去床上慢慢玩嘛。”
“不要，就不要！”
“这里可是我说了算！”
“啊……放我下来……曹警官又在欺负良民了……”
“曹警官今儿个就是要欺负你这个小东西……”
“啊，你上了厕所没洗手，不准碰我脸啦……”
“敢嫌爸爸了，找死……”
[83]第八十三章
  楼下停着一辆全新的刚上好牌照的越野车，具体什么牌子我也不知道。我不爱研究这个，老曹倒是夸夸其谈无比自豪地给我介绍，什么什么引擎，什么什么换挡都是最新的，全自动的。我问他他那辆POLICE哪去了，他笑了笑，告诉我说没了。
直到满满的几大包行李装到后备箱以后，我还是觉得怪怪的。
“东西带完没有，这次出去可是很久很久都不会回来了。”老曹不停地提醒着我，“你贺叔拿来的药呢，要是落下一样，非把你屁股给打烂。”
“我说拿完了就拿完了好不好，你不信自己再上去找，找出来一样我屁股朝天让你打个够！”我不耐烦地说，这个时候老曹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尘，走到旁边贺叔的身边和他亲切地握手。
“谢谢你了，老贺。放心吧，没问题的了。”
“那……”贺叔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那你们一路小心了。”他说完，慢慢走到我面前，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怜惜和不舍。
“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记得要是有什么不适，要及时到医院……”
“嗯，放心吧，贺叔！”
当老曹坐上车，将引擎发动起来之后，我对贺叔笑了笑，也跳上了车。车子开出了贺叔的视线，而他还站在原地，久久地，一动也不动。
“走了……”
“是啊，走了……”韩永哲突然从他背后走出来，贺叔有些漠然地看着他，韩永哲脸上带着微笑，“我们难道不该为他们感到高兴吗？”尽管内心像被针刺一样，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的确是发自肺腑的。
“你就是那个明星？”贺叔带着疑惑的目光，“我听子丞说起过你。”
“你就是那个医生？”韩永哲微笑着，“我也听子丞说起过。”
贺叔说：“哈哈，为什么要躲起来，出来送送他们不好吗？”
韩永哲继续笑着道：“我总觉得我是多余的而已。”
“这年头，年轻人说话怎么都是那么丧气，你真该学学子丞了。”
“我想和你谈谈，关于他的事。”
“为什么要找我谈？”
“因为他不可能跟我说实话……”
“那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会给你说实话呢？”
“因为这有可能将会拯救一个人！一个你爱的人！”
“我爱？的人？”
韩永哲眼中浮现出神秘而肯定的笑容，说道：“不要再骗自己了。”他伸手向贺叔的眼睛，将那滴挂在眼旁的泪珠擦拭下来。“你喜欢王子丞吧？”
“别胡说！”贺叔好像很气氛，转身要走。
“你知不知道，老曹的前妻欧阳晴。”韩永哲在他身后叫道，“你知道被众人瞧不起当作怪物的感觉是什么吗，或许王子丞就要承受这一切了，当然也包括老曹。如果再让欧阳晴这样下去。”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贺叔虽然这么说，但是脚步已经停了下来。
“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她，这是为了王子丞，也是为了老曹。”
贺叔慢慢地转过身，他第一次对韩永哲笑了，他说：“你的目的是老曹吧？”
“不是什么目的，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再受到折磨而已，现在他的工作单位上，已经为这件事闹翻天了。他以后会怎么样，这样公平吗？”
“你喜欢他？”
“没有！”
“哈哈，傻小子，别骗我了！”贺叔笑着将手搭到了韩永哲的肩膀上，“走吧，喝一杯？”
“你什么意思，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你刚刚还在为他哭不是吗？”韩永哲开始迷惑了。
“其实，那些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最大的敌人，最大的敌人，只是他们自己而已，他们现在面临着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磨难。”
“是什么？”
“生离死别……”
……
[84]第八十四章
  生离死别是什么，在我的印象中从来没有考虑到如此深沉的一刻。当哭也哭过了，怨也怨过了，还是无法改变有些事实的时候，能想到的就只是让自己更有意义地离去而已。很多次在绝望的瞬间看到那张熟悉而沧桑的笑脸，看到他一点一点击碎我的茫然，看到他一点一点击碎我的恐惧，看到他一点一点地指引我走向人间最美丽的天堂，那个时候，仿佛永恒已经被自己紧紧握在手上了。
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而前方无论是什么，都好像充满了生机充满了希望，转身看着那个哼着小调，叼着香烟开车的男人，不知不觉中，思绪将自己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站在校门口，远远地望着我，我也看到他了，他穿着警察制服，我一度以为我认错人了，当他站到我的面前时，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冒冒失失，奔放胆大的中年人，竟然是彻彻底底夺走我的灵魂的男人。那个时候的笑，跟现在好像很不同，那个时候是在既定的规律里寻找着自己的归宿，而如今，他坚定地笑着，他知道，他已经完全地得到了，他不用再去遵循什么规律，因为他的宿命应该由他自己创造。
我该是多么的自豪，当发现自己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只知道向往和做梦的人，却完完整整地改变了自己最爱的人时，是自豪，还是幸福？
其实我真的很幸运，或许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样了。既然已经都这么幸运了，我还有什么可怨天尤人的，即使是上帝为我打开了门，关闭了那扇窗户，也是很公平的不是吗。
“在想什么呢？”开着车的老曹突然转头看了看我，“你再抠就要把那个把手上的漆抠掉了，这可是新买的车啊小朋友！”
“有那么容易抠掉吗，你以为我是鹰爪啊？”我回过神来把手放回膝盖上道。
“怎么好像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到底在想啥呢，老爸陪你出来过长假都不开心嘛？”
“没有啦，只是，这到底是要去哪啊，坐飞机不好吗，干吗非要自己开车啊，长途汽车很累人哪。”
“懒东西，就是该多锻炼下，你看你这点苦都吃不了。”老曹的另一只手伸出来拍了拍我的脑袋，“马上下了这段高速我们就先找地方休息了，明天再继续上路。”
“不是吧，曹警官，请你老实告诉我，我们这是要去哪，怎么坐了一天了还没到啊，这都是上的第几段高速了，你别告诉我你要把我送到西藏去？！”
“放心吧，不会把你卖了的，相信老爸明天就到了，到了之后一定给你一个惊喜！”老曹神秘地说。
“只怕到时候我醒来发现自己在青藏高原雪山上，那倒是很惊喜……”我做了一个汗的表情，然后翻身到后坐上去拿吃的东西。老曹立刻叫了起来：“还吃，马上就下车找酒店吃饭了，不准吃零食了！”
我没有听他说的，撕开一袋牛肉干往嘴里塞起来。
“你怎么就不听话。”老曹有点生气了，但马上脸色又变的很，“给老爸也喂一个……”
我斜着眼睛看了看他，说：“喂……不要了吧？太难看了。”
老曹这回很不满意地斜了我一眼道：“老天啊，儿子白养了，给老汉喂吃的都不干。什么儿子啊……”
“停……”我叫道，“好啦，我喂还不行吗？”我拿着牛肉干伸手过去，没想到老曹的攻击目标不是牛肉，而是对着我的手亲了一口，吓得我赶紧往回一缩。老曹此时正哈哈大笑起来。
“可恶，你也不怕别人看到了，你这奔放自信男！”我丢掉手上的牛肉，本想去咬他一口以报复，可我发现我还是没有他那么奔放。
“来呀，咬我啊……”他倒是来劲了，“就打赌你不敢！”
我火冒起来了，我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槌向他的手臂。他叫起来：“别，在开车呢，要打打下面……”
“去死啦！！！”
其实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有想过这个画面。我会和一个男人来到酒店开房间，然后住在一起。那是我还对这个世界充满憧憬和幻想的时候，好像网上大多的文章和小说都是这么描写的，同志感情的催生地大多也是在这种环境下。所以我一直认定，我也逃不过这样的宿命，万万没有想到会遇到老曹，这个总是跟现实格格不入的男人，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了，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在外面酒店里住吧。
但是感觉怪怪的，房间里摆着两张床，老曹一刷卡进屋后就开始测试那个门是否能从里面关上，当他确定是安全的以后，立刻朝我扑了过来……
“放开我，我没力气了，别……”我推开他的脸，但是完全无济于事。
“马上就去吃饭，你要乖，让爸爸亲亲。”老曹的胡须不停地在我脸上刺扎着。
“老爸，你说这个房间里面会不会也有同志来住过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问这个问题，还在我脸上翻江倒海的老曹抬起头来，做了一个很囧的表情，道：“你也想的太远了吧。你这个娃娃，怎么脑子里面老是那么复杂，你只要记住你跟爸爸来住过就行了哈！”
“别压我了，我快透不过气了。”我叫道，“我要吃饭！”
“我觉得还是一起出去吃好，这是一个小镇子，外面有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噢。”老曹带着诱惑的语气。
“不要，刚才我们说好了，你出去打包回来，曹老爹，别说话不算数噢……嘿嘿……”
“可是你也不是腿痛的没法走路啊，一直都在坐车，怎么可能腿痛？”
“不要废话了，反正你答应了就是答应了！”
“那好，可别忘了交换代价，今天晚上老爸的手脚指甲就让你剪了。”
“好啦，我说话算数，你快去买饭去，最好不要买面……”
“懒死你算了！”老曹蹒跚地从床上爬起来开门出去。他刚一关上门，我急忙从旅行包里拿出药瓶，和着矿泉水吞下几粒，我捂着闷痛的胸口，鼻血立刻从鼻孔里慢慢流了出来
[85]第八十五章
  我从喧嚣里转身，我匍匐在那看不见的笑容里，不要告诉我，更不要提醒我，我抓住的，只是一刹那的真实而已。从来没有想过，幸福会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容易，也从来没有想到，幸福来的这么快却又从来没有给过我片刻的宁静，即使是这整个世界里的两个人面对面，温存地望着彼此坐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不得不说：
“可不可以先把脚洗了再剪这指甲啊！”我带着塑料手套，手拿指甲刀，用一大张报纸放在膝盖上，老曹脱掉鞋子毫不留情地把脚放在我腿上道：“哼，少废话，我说什么时候剪就什么时候剪。”他很不满意地看了看我身上的“装备”。
我恨就差一个口罩了，老曹这家伙脚丫子老是汗涔涔的，味道特浓特臭。我下意识地把头望后仰了一些。
“你就这么嫌弃你老爸啊？”老曹不干了，故意把脚往我脸这边移过来。呵呵，其实我怎么可能会嫌，早都习惯这味儿了。给他洗这双脚丫子的时候也不少了吧，我现在就是要故意气气他的，本来玩玩他就好好给他剪了，哪知道他一脚飞过来踢到我鼻子上，鼻血猛地又喷出来了。
其实他那脚的劲并没用很大，只有我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立刻像掉了魂似的光着脚站起来，“啊，对不起，丞儿，老爸……不是故意的。怎么流血了，没这么夸张吧？”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他不停地拿纸巾给我擦着，不停地数落着自己。“我这个笨蛋，没事干吗要你给我剪脚指甲，都怪我，疼吗，来老爸看看。”
血很快就止住了，其实我早就掌握了窍门，抬起头用纸压着鼻孔屏住呼吸几分钟基本上就不会流了。我笑着对他说：“没事啦，对这里的气候不太适应而已，不怪你的老爸，脚指甲还是要剪的，呵呵。”
我话刚说完，后脖子突然被一阵冰凉的水泼来，老曹一边倒着矿泉水在手上，一边往我脖子后面拍打着，“别动，这样是最有效的。”
“不要啊，衣服打湿了。”我叫着逃跑，“饶命啊。”
“又不会很冷，这样弄了就好了，快点过来，乖！”
“已经没有流了啦……”我摘下插在鼻孔上的纸巾，这个时候鼻子已经完好无损了。我一边笑着，一边看着老曹诧异而惊慌发呆的目光。他好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奇怪，为什么会突然就流鼻血了？”老曹躺在床上，脚丫子从新放回我的膝盖上，我把那些“装备”脱掉了，好好地为他修剪着。
“我都说了，就是因为不适应而已，水土不服吧，我到外地经常这样的。”我低下头捧着他的脚剪着指甲，不敢看他的脸，我很怕他会发现我病情的事。
“那怎么会那么快又止住了？”警察真的很讨厌，非要寻根问底。
“那您问我我又问谁啊？”我不耐烦地说，手里的指甲刀加大了力气，他猛地哀叫了一声：“痛啊，轻点。”
“可恶，这个怎么就这么硬？”我说道，老曹的脚很大很白，面上的经脉很突出，看起来像一块浮雕一样，不失为一件美好的艺术品。就是味道不怎么样，还有，那指甲也很硬，剪起来简直太烦人了。
“还不是你，这些事一直都是你做的，玩忽职守还怪人家脚指甲硬了长了。”老曹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你是我儿子，同时也是我老婆，这是你分内的事。”听了这些话，我刚想抬起头来讽刺他一翻，突然看到他做出一副可怜可爱的样子，我的气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是啊，想起来也是这样，既然决定要去爱一个人，就应该要承担很多责任，很多事，尽管是剪指甲这样的小事，我发现我对他或许还是不够关心。我开始有点歉疚的感觉，对着他笑了笑，想起以前他指甲长了我都是在有时给他洗脚的时候用手活生生的给折断的，现在想起来好像有点残忍。
“不要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了，我现在不是在剪嘛？”我边说边用心地剪着，老曹看着我认真的样子，露出了惬意的微笑。“丞儿，你身体上的伤真的全好了吗？”他突然这么一问，让我的心不由得不安起来。
没想到他还想到刚才流鼻血的事。他说：“我觉得还是应该再去找个另外的医院全面检查一下，也许你老是流鼻血跟这有关。”
“不是啦，是我看到老帅哥花痴了才流的。”我用这样的调侃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他果然就上当了，“哈哈，那就先把老帅哥的脚伺候好再说。”
“再说什么，呵呵？”我把他剪完指甲的脚抬起来，轻轻地吻了一下，他吓了一跳，叫道：“笨蛋，不嫌臭？”
“我什么时候嫌过呢，您啊！”我笑着道。
“那就再亲亲……很舒服呢。”
“去死吧！”
他一个翻身将我从床的另一头抱了过来，那速度在我还没反映过来之时，他的嘴巴已经紧紧贴在我的嘴唇上了，舌头正肆意寻找契机准备探入。被他这么突然的撩拨，我的心也火辣辣地燃烧起来，我张开嘴，咬住他的舌着。他陶醉地闭上眼，抱着我的双手更用力地紧了紧。他开始脱穿在身上的外套，我也用手剥去自己的衣物，突然我发现一个问题，猛地推开他道：“还没洗澡呢，先洗澡！”
“不要扫兴了。”老曹叫道，“老爸现在就要。”
“曹警官……”我做出有些妩媚的样子，快速脱了个精光，“我在浴室里等您噢，咱们来鸳鸯戏水吧。”我知道对他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嘿嘿……”老曹果然迅速脱光了衣服，抱着我冲向浴室。
“水有点烫，爸爸！”我坐在浴缸里，老曹光着身子站着调试水温，那小老曹正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一口咬了过去。
“死小子，急什么急。”他一脸地说，“用点力，刚刚才吃了那么多饭。”
老曹的东西在我温润的唇齿间迅速膨胀伸展，直逼我的喉咙。
是一种饱满，和一种满足交织在一起的感觉。每当这个时候，含着心爱的人最原始最真实的欲望时，心中除了那明明很经常却感觉很久违的快感之外，还有一种归属与拥有的幸福。老曹的身体放了下来，和着他的声，他默默地将我的家伙放入嘴里品尝起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躺在浴缸里，淋漓的欢畅覆盖了灵魂，喷头里的水缓缓洒向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肉体，发出哧哧的旋律……
“老爸想要进去。”老曹抬起头，不带任何遮掩地说。我笑着点了点头，当他在那薄薄的水雾中将我压在身下，将他的大家伙缓缓送入我身后，我轻轻地哼哧着，不过实在是太痛了，我大叫了一声，跳起了起来。
“先洗完了再到床上去吧。”我带着乞求的目光。
“不行，今儿个我要强！”老曹疯了，用力将我按了下来，再次将刚才的动作延续下来，我知道，慢慢的，就会进入属于我们的天堂，我不再反抗，任由他的专横化作一丝丝无尽的缠绵，在我的体内翻腾。
我想到我还能为他做任何事，包括这些他渴望的，他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在那酣畅的声中，我知道，我把他的世界已经交到他的手上了。
[86]第八十六章
  “这不是真的！”韩永哲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有些情绪失控。相比之下，坐在对面的贺叔显得很平静，但是他的脸上却溢满了痛苦和悲伤。“那老曹怎么办，他还不知道吗，你们怎么能这么做，以后他怎么办？”韩永哲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他这辈子唯一真正爱上的那个老曹已经痛不欲绝地哭泣的画面了。每当想到这个画面，他的心好像就会隐隐作痛起来。
“是那孩子……”贺叔哽咽着说，“是他执意要瞒着他爸，仅仅是想让他多开心几天而已……”他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韩永哲望着贺叔，贺叔很吃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本来他如果没有注射那个试剂，那个所谓的解药，其实只是我还没研制成功的东西，虽然好像他表面上已经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但是其实那里面是包含了很多种不同的毒素的，如果不是这，他还可以好好地活着，样子丑一些有什么，到底又怎么了，这都怪我，都怪我啊！！”贺叔边说边落泪，很懊悔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是他自己抢过去的，贺叔。”韩永哲反过来安慰贺叔道，“这不能怪你，你也只是想要帮他而已，不是吗？”
“可我没有想过结果会是这样。”贺叔低下头说，“知道吗，我昨天从公安部门得知，老曹已经辞职了，他却把一辈子的希望交给了一个马上生命就要走到尽头的孩子。”
韩永哲听到这里，面目变得呆滞起来，他默默地坐下来，只轻轻地说了一句话：“为什么会有这么执着的两个人……”
“是爱……”贺叔默默地说，“这才是真的爱啊，只是我没有想到，会发生在两个男人身上。”
“老曹辞职了……？他们真傻……”韩永哲说着，再次站了起来，望着咖啡厅玻璃门外街道上绚丽的华灯，来往的车辆、行人陷入了沉思。
“我不能让他最后什么都没有了！”他突然坚定地说，“欧阳晴，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应该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韩永哲带着狠狠目光，朝外面走去。
“你去哪儿？”贺叔叫着，但韩永哲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街道上了。
另一边，我和老曹已经愉快地启程了。天清气爽，万里无云。老曹一边哼着他的老歌，一边开着车朝前面进发。好久没有看到他这么开心了，听到从他嘴里传出来的，虽然或许是五音不全的声音，但对我来说，仿佛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动听的旋律了，我感觉自己仿佛已经陶醉在一片温馨而美好的天地中，我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这对我来说最后的幸福了。
“丞儿，睡着了吗？”老曹突然叫了一声，我没有回应，继续装睡。“呆会我们先去医院看看，你老流鼻血到底是怎么回事，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已经两次了。”
听到医院，我立刻翻身叫了起来：“不去，流鼻血是很正常的……过两天就不会了。”我撒娇地说：“我不喜欢去医院，我不想去啊爸爸……”
“好了好了，爸爸知道你现在特讨厌医院，那我们去一个门诊，呆会下车之后爸爸带你去个地方，爸爸从小的病都在那个医生那里医好的，他一定能治好你的鼻子。”
“从小？”我疑惑地望着他，“我们是要去哪里呢？”
“呵呵，到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了，爸爸要带你回爸爸的家乡啊，现在也是你的家乡了噢，那儿很美，很宁静，那儿的人也特好，淳朴，善良。我们一定能在那里过上一个安逸而快乐的假期。”
“爸爸的家乡……呵呵……有多美呢？”我开始畅想起来，“是不是也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枫树林，像我们那里的枫山一样呢？”
“呵呵，你小子好像特别喜欢枫树啊，不过那里有别的景物，没有枫树咱爷俩可以种一点啊。”
“怎么可能，一棵树要长多久才长的大啊，骗我。”我愤愤地说。老曹爽朗地笑了起来，转过头趁我不注意地亲了我一下道：“比你的小东西长的快哟，嘿嘿。”
“坏警察，专心专心开车啦！”我脸有些红红地说，“这次您的假期是多久呢？”
“嗯……很长很长……”老曹说着坏坏地笑起来，“比你的小东西还长！”
“可恶，你就不能换个话题吗？”我叫道。
车子慢慢进入了一片茫茫大山间的公路上，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了，只看的到很稀少的车辆在上面行驶着。公路盘旋蜿蜒着，好像伸向看不见的深山之中，一路向上，沿途的景色越来越美丽，越来越空旷了。
我慢慢地按下玻璃窗，听到山间潺潺的水声和悦耳的鸟鸣，放眼向外面望去，连绵不绝的山峦交叉重叠着，覆盖着茂密而深厚的丛林，车子在这些崇山峻岭中穿梭着，仿佛置若仙境一般。
“这真的是您的家乡吗？”我问老曹。老曹呵呵地笑起来，道：“老爸可没你有福气啊，出来就生在大城市，老爸从小就是在这原始森林一样的山里长大的。”
“我好喜欢啊……”我陶醉地说，“能在这里生活真的很不错啊。”
“小子，美是美，可这里很穷，老爸以前几乎是饿着肚子长大的。”
“现在应该要好多了吧？”
“嗯，好像这边在开发旅游了，而且还有发现石油什么的，比以前好多了吧。”
“其实我还是喜欢这样自然的环境……”
“嗯，这里有很多好地方，到时候老爸一一带你玩遍。”
“说话算数噢曹警官！”
“OK！”
临近下午的时候，车子在一处小小的乡村街道上停了下来。我走下车，驻足观看着四周，这里四面八方，很多矮小的平房，更多的是泥砖瓦顶的老式瓦房，街道上没有任何的水泥路面，都是实实在在黄泥土地，走在上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踏实感。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老曹说这是因为今天并不是当集的日子，要是当集的话，来自四面八方的人都会聚集在这里买卖货物，别提多热闹了。街上的小孩子们看到开进来一辆怪怪的车，兴奋地全部聚集过来，围着我们像看起新奇来。看着这些一个个脸红扑扑的可爱的孩子们，我很高兴地把车里的零食拿出来，分给他们一起吃起来。
“哥哥，你们是从城里来的吗……哥哥……那个车是你开的还是那个爷爷开的啊……那你们是不是来采油石的呢……”他们围着我问些让我应接不暇的问题，当老曹听到有人叫他爷爷时，他很不满意地说道：“我是叔叔！”
“才没有那么老的叔叔！”
“什么！？”老曹冲到说话的那个孩子身边，“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啊~~~”那些孩子尖叫着，快乐地奔跑起来。
走到那家药店的时候，我的心终于放下一块石头了。因为我看到那比较简陋和有限的屋子里，那个坐在椅子上看着黑白电视机的苍颜白发的老伯伯时，我想自己的病情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给暴露出来了。
“啊，永娃子。”看到老曹，那老医生吃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回来了，好久没有看到你了啊，孩子！”那双布满皱纹的老手和老曹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毛叔，还好吧，我回来看看呢。”
“好啊，好着哩，在城里做大官了，没有忘记咱父老乡亲就好！”老医生情绪有点激动，他看到我的时候，问道：“这是……？”
“我儿子……”老曹不假思索地说，“小儿子！”
“你又生了个儿子啊，以前那小女孩儿呢？”
“是啊，女儿跟她妈妈呢，这个是曹子丞，快叫毛伯伯！”我瞬间被雷到了，差点没反映过来，曹子丞，他连我姓都换了。
“毛伯伯好！”我带着僵硬地笑容叫着，转身斜眼盯了老曹一眼，老曹吐了下舌头，得意地笑起来。
“哎，乖孩子！”
“对了，这孩子这几天老流鼻血，您给他看看，开几副中药我呆会拿回去熬熬。”老曹终于切入正题了，不过我一听是中药，马上不干了。
“可不可以是西药啊！”我话音刚落，老曹郑重地看着我说：“别胡闹，毛伯伯是老中医了，叫你吃巴巴你也得吃！”
“呃……巴巴是什么？”
毛伯伯哈哈笑了起来，拿起我的手臂给我把起脉来。
我当时有点紧张，我很害怕他真的能从我的脉象里看出我身体的真实状况。虽然我知道以现在的医学水平，只有通过血液抽样才能检查出来，但是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我真的很担心，这么快就被老曹知道的话，他好不容易才像现在这样真正开心起来就要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我绝不要！
“好了吗伯伯？”我迫不及待地要把手拿回来了。毛伯伯笑了笑，说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开几副药回去先吃着看看，这小子火气有点大啊。”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面的石头终于落下去了。
开着车，我和老曹沿着泥土公路继续往山上行驶，这一路真是有些悬了，凹凸不平的路面和数不清的弯道坡道，我终于明白老曹为什么换车了。他果然是一个称职的司机，没过多久，他对我叫起来：“丞儿，看，看到那个很大的瓦房没有，那就是咱们的新家。”
“哇，看到了，那么大的啊，对了爸爸您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没了，爸爸的父母不在世了很久，我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今天晚上我们就住爷爷奶奶家，嘿嘿……”这么严肃的话题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地笑起来。我还在想，既然那么久了，房子里面是不是已经很脏，或者已经没有办法住人了呢？这个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一个农家小院里了，老曹从车里跳了出来。
“老曹！”院子里传来一声浑厚的男音。
“大牛！”只见老曹飞速地迎了上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高高的黑黑的中年男子，光着膀子，他们俩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这个是我儿子，快叫大伯！”老曹把我从车里提了出来。我微笑地叫了一声那个中年人：“大伯好！”
“这个是老爸从小的兄弟，大牛这个是我的小儿子，曹子丞……”每当听到这个名字，我都不由得汗了一下。
[87]第八十七章
  欧阳晴开着车，下一个路口，就到酒店门口了。她显得很疲惫，提着挎包从车上下来，在对门口的保安露出一个干瘪的微笑后，走进了酒店。而坐在大厅等着她的，是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
“欧阳晴小姐？”警察看到她进来，迎面朝她走了过去。这显然有些出乎欧阳晴的预料，站在她面前的人她是认识的，是以前和她的丈夫老曹同在一个单位工作的同事老刘，现在已是公安局政委了。他来找到自己，欧阳晴明显感觉到了什么，但是依旧保持着那干瘪的微笑，说道：“老刘，是你啊？”
“呵呵，很久不见了啊嫂子！”老刘客气地说，“在美国这么多年还好吧？”
“挺好啊，但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欧阳晴直奔话题。
“有些事，我想跟你谈谈。”刘政委也不是一个爱拐弯抹角的人，“关于老曹的事。”
“呵呵，他的事？”欧阳晴轻蔑地笑了一声，“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来是和你没有什么关系来着，但是，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你自己做过的一些事，确实对他也造成了一些困扰。”老刘说话依旧那么客气，没有一点尖锐，“关于有一封检举曹永文所长行为不检的匿名举报信，有人透露，那是欧阳晴小姐的所为吧，鉴于此，所以我必须得过来麻烦你求证一些事。”
“行为不检的举报信？”欧阳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呵呵，我好像不太明白。”
“我知道你一直是很爱老曹的，对吧？”老刘很认真地看着她，“你知道这个事令他很难堪，他甚至已经递交了辞职信，你也应该知道，他为了公安事业努力了一辈子，奉献了多少汗水和热血，这样让他最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我这个兄弟真的很为他感到不值，而且他马上就要升职为分区局长了，这种流言飞语，我是一定不能让它伤害到一个正直，伟大的老公安的。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很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找到我说这些。”欧阳晴还是一副高傲的样子。“如果信上说的是真的呢？”
“你知道，我们干警察的，都讲求一个证据。”老刘说，“如果属实，我们会对他进行劝导和干预，可如果是诽谤，我们绝对不能让那么好一个警察同志蒙受冤屈！”
欧阳晴哈哈大笑起来，“是韩永哲找到你的吧，是啊，我是没有什么证据……可那是真的！”欧阳晴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那么说，检举信果然是欧阳小姐所为了？”
“没错，不过我会找到证据的，一定会的！”
“恕我冒昧地问一下，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因为我气不过！”
“气不过？”老刘不解地看着她，“犯罪心理上，很多时候都是因为气不过而犯下大错。”
“说吧，那个变态小明星还告诉了你们什么？”
“这已经不重要了，如果欧阳晴小姐拿不出证据，我就将请你亲自到公安部门澄清这件事！”老刘没有多说一句话，说完便转身离去。欧阳晴顿时全身沸腾起来一般，无名的怒火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她点了一根烟，郁闷地抽着走上电梯，当她回到酒店自己的房间门口时，韩永哲已经站在那儿等着她了。
“我可不是什么变态的小明星。”韩永哲露出昔日那邪邪的笑，“我很佩服你，欧阳总裁，什么证据都没有还敢做那种事，要知道这是在中国，你这么诽谤一个人民警察是会很吃亏的噢……”
“这么说，你是打算和我鱼死网破了？”欧阳晴望着他说，“你别忘了，我可以永远让你从这个世界的乐坛上消失！”
“我没有打算再要唱歌噢……呵呵。”韩永哲笑着说，“我还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非要置他们于死地。”
“他是我老公，我爱他，凭什么让一个男的占有了！”欧阳晴叫道，“我的东西，就永远都是我的，以前我的退让是错的，让他变成这个样子，我只是在救他，在救他，你懂吗？”
“我实在是不懂，救他，把他弄得现在这么落魄吗？”韩永哲走到欧阳晴面前，“你也别忘了，你这个样子，对得起在美国给你一切的亚伦斯通先生吗？”
“你！！！”听到这个名字，欧阳晴浑身一阵冰冷。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打开了，里面站着一个金色头发的外国中年人。
“Alon?”欧阳晴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仿佛受到了青天霹雳一般眼睛睁地大大的。“whyyouarehere?”
“foryou!”外国男人说，“isthattheture?”
“nodear,Ilovedyou!”欧阳晴冲过去抱住他，“don'tbelievehim!”
“ButIcan't!”外国男人气匆匆地说，“Letmego!”他用力地推开欧阳晴，将她摔倒在床上，极其失望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这是你自找的！”韩永哲走进来，看着一头凌乱的欧阳晴说，“别以为会做这些卑鄙的事的人只有你一个。”
“我不会放过你的！”欧阳晴狠狠地说。
“我也随时奉陪。”韩永哲还是那样笑着，“不过，没有亚伦先生，看你还能有什么东西和我斗！哈哈哈哈哈！”
睁开眼睛，小小的屋子里回荡着无限的温馨和宁静。光亮透过木窗的缝隙投射进来，我听到鸟叫声，还有溪水潺潺的声音，只是，那古老的木板床发出的嘎吱声，总让我以为床要垮掉了。
“老爸？”我叫了一声，睡在旁边的老曹好像还在梦乡，我决定还是不要增加这个床的重量了，于是我翻起身来准备起床。就当我刚要下床的时候，后面有个东西猛扑了过来，将我按回了床上。
“嘿嘿，想跑？”老曹原来是在装睡。
“拜托，你没听见吗，好像床杠要断了，是不是你太重了啊？”
“昨天晚上那么大动静都没事。”老曹厚脸皮地说，“再来一次也不会有事的啦！”
“不要，我要起床！”
“不行，你不干就休想起来，哇哈哈！”
“再不放开我我要叫大伯了，大伯！！！”
“你叫啊，看他帮谁。”老曹道，“乖啦，再亲亲就起来。”
我知道我没有反抗的余地，那张大脸已经朝我伸了过来。我无奈地笑着，紧紧地抱住了他。
今天是要帮大伯他们收割麦子，人家早都起来了。可这个老曹回来之后却显得特别的懒惰，他穿好准备好的粗布大衣裤子，脚上套着一双崭新的胶鞋拿着锄头就往外冲，看他那样子我越看越想笑，可怜的是我还没有吃早饭。我翻箱倒柜找出牛奶，慢慢地喝起来。
我的任何是和家里的几个孩子一起准备午饭，呆会得给他们送到麦田去。大伯有三个娃，两个女孩，一个儿子，据说他们都有农忙假期，这个时候正好也在家帮帮家里的忙，到了这个时期，一般都是农村里最忙碌的时候。
“哇，子丞哥，你放个柴火都不会！”小女儿阿香老朝我叫，好像我是就是一个废物，不过我实在是尽力了，这个烧饭的大灶上，为什么每次我往里加柴的时候，就成了浓烟滚滚呢？
“呵呵，子丞哥是城里来的，这些当然不会，慢慢来就好了。”大女儿阿娇倒是很通情理，据说她是在乡上中学教初中英语的老师了，年纪跟我差不多大。“要像这样，慢慢一点一点地往里放，你放多了它燃不着的。”
“呵呵，是啊……”我傻傻地笑了。
“听说子丞哥是大学学美术的，画画一定特好看了吧？”
“还行，马马虎虎了。”
“呵呵，有机会能教教我吗，我也喜欢画画。”
“好啊，这个当然没有问题的！”
“谢谢你！”
“今天中午有鱼吃了！”在河边钓鱼的大伯家小儿子阿龙回来了，手里提着两条又长又肥的大鱼。
“啊，这个真是钓起来的吗？”我很吃惊地冲过去看，只见那俩鱼还是火蹦乱跳的。
“那可不是，咱钓的鱼就没小的！”阿龙自豪地说，“下次，子丞哥一起去，兴许还能钓到更大的。”
“呵呵，真的吗，我行吗？”
“绝对能行！”
[88]第八十八章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个小孩已经背着大包的饭菜往麦田里赶了，当我看到老曹在那里认真熟练地割着麦子的样子，真的很好笑，也特别的可爱，我拿出手机赶紧拍了一张。
“来啦，傻小子！”被老曹发现了，“吃饭了，大牛，嫂子！”
“哎，来啦！”
一群人围坐在厚厚的麦草堆上，开始吃起午餐。
老曹汗流浃背地，一边吃着，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笑地合不拢嘴。我能感觉到，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虽看似很累，但他其实别提多开心了，用不着去想太多的什么，用不着去为什么伤心费神，这样简单的生活，其实是很合他的心意的。
“我要吃丞儿做的菜！”他拿着筷子挑来挑去。引得“饭桌”上一阵哄笑。这个时候小女儿阿香毫不留情面地说了句：“就凭他能做出什么菜来啊，烧火都不会呢。”
“你少说几句不行嘛！”大女儿阿娇叫道。这个时候，又是一阵哄笑。
来到这个宁静的地方已经快一个多月了，每当我仰望着那纯净的天空，俯憨着那空阔无垠的大地，在那碧绿的草地上悠闲地躺着，任微风吹过脸颊，没有一丝的疲惫，没有一丝的不安。这样的感觉，对我来说，是那么的可贵。我时而注视着老曹那肥硕的身躯，在麦田里晃荡着，好像就如一首宁静的旋律一样，让人感到心旷神怡，让人感到无比的满足。
老曹喜欢在休息的时候过来抱着我，让我躺在他怀里，一边抽着烟，一边跟我说说话。还老是爱用那张满是汗水的脸，在我的脸上趁来趁去，活像一个孩子一样。在我看来，这或许就是他，一个真实的老曹了吧。
“好久没有这么平静过了。”老曹和我静静地坐在山坡上，他才不会管手上那么多泥，一边摸着我的脸蛋，一边大发感慨，“丞儿，要咱们就这么永远生活下去，你会干吗？”
“这是我求之不得的，爸爸！”我肯定地说，“但是，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为了丞儿，爸爸什么都能做到的。”
“爸爸……”每当我联想到永远的时候，我的心都会不由得颤痛起来，因为我知道，我能陪他的时间不多了，我不想让他空守着永恒的承诺，在孤寂和思念中怅惘哀思。可每到这一刻的时候，我的犹豫一定又会让他感到失望和落寞，我只能微笑地点头，告诉他，我想，我真的很想。
“要是有一天，爸爸不在了，怎么办？”老曹拉着我的手，问道。
“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的。”
“傻孩子，爸爸比你大，肯定会比你先走的。”
“我不要你这么说！”我叫道，“那我想问您，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爸爸会怎么办？”
“那才是真的不可能的啊！”
“我是说如果！”
“呵呵，丞儿！”老曹拉着我的手站了起来，“你看。”他指着那片宁静的天空，“看，漂亮吗，在城里哪能看到这么纯净的天？”
“是啊……”
“所以，当有一天，我的离去带走了你的世界，就抬头看看这片天吧，我们是真爱过的，对吗丞儿？”
“爸爸？”
“要是觉得孤单，就抬头看看这片曾经属于我们的天空，当天依旧还是那样蓝，就不应该有遗憾，就不应该有眼泪。”老曹说着说着，很伤感地望着我，紧紧地把我抱在他的怀里。“要是觉得孤单，就回头想想我们曾经走过的那些过往，最终我们的心还是连在了一起，就像这天，就像这地一样，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都不会变。”
“爸爸……”他的话让我忍不住落下泪来，“我们都不会遗憾，都不会流泪。”
“是的，丞儿，因为你已经永远在爸爸心里了。这片天空，就是我们最好的见证！”
傍晚，我一个人站在夕阳里，笑着。我好想大声呼喊，大声感谢，这个赐予我幸福的老天，虽然或许我的生命如此短暂，但是我得到了一切，在这个世界上最渴望的一切。我回过头，老曹已经站在门口等着我了，他端着一个盛着稀饭的碗，一边吃着，一边惬意地唱歌。
“你已经吃过了吗？要不要再吃点？”
“不用了，今天累了一天，您要多吃点。”
“嗯，这米味道挺不错的。”老曹说，“老爸今天累了一天，晚上打算怎么犒劳咱呢？”
“给你稀饭吃已经算好的了，还想怎么样。”我故意这么说着，看着他坏笑的样子转过身去。
夜晚悄悄降临了，这个时候，我和老曹的世界完全融合在一起。月光下，整个大山好像被包括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老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我为他打来热水，脱下他的鞋子，将他劳累的双脚放进水里细心地搓揉着。
“你有没有听过，这里晚上闹鬼的事。”他突然说。
“少来，这招吓我已经不起作用了。”
“真的，记得老爸以前当警察的时候……”
“什么，以前当警察，你现在就不是警察了吗？”
“哈哈，是……”他迟疑地看了我一眼，“呵呵，反正就是，小时候听爹娘说过，老爸以前办案子的时候也听说过，人死了变成鬼，回来看自己的孩子怎么样，就在今天晚上，阴历七月十五噢，不知道老爸的爹娘会不会也回来看咱们。”
“你想说什么啊？”
“他们会接受我们的，儿子，他们一定会祝福我们。”
“神经病老爸，你想点有用的好不好！”我擦了擦手，站起来，“今天我要送给你一个东西！”我跑回房间里，拿出一双布鞋，就是那双以前小栋临死时，用来祝福我找到真爱的布鞋。记得那个时候他告诉我，一定要将它穿在自己最心爱的人脚上。当我肯定地把它穿在老曹的脚上时，老曹笑了，他问我：“你什么时候买的啊，这应该是老北京的珍品限量货噢，谢谢儿子！”
“这个是小栋送给我的，他没来得及给他最爱的老谢穿上，就去了……”我默默地说着，“只能穿在自己最心爱的人脚上，现在，它是您的了爸爸！”
“呵呵，那孩子……”老曹笑着站起来走了几步，“还真舒服呢。布鞋穿着就是好。”他背朝着我，擦着自己湿润的眼睛。
“你哭了，爸爸？”
“没有……没……”
“怎么还不开心呢，别骗我了。”我走过去，却被他一把楼在怀抱中，他的眼泪顺着自己的脸颊滴落到我的脸上，“爸爸，你怎么了？”
“丞儿，你把自己的一辈子就交给了一个老头，值得吗？”
“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啊，我说过，爸爸，为了您，我愿意！”
老曹听了我的话，什么话也没有说。将自己温热的纯凑到我的嘴边深深地吻起来，“老爸不能没有你，丞儿……绝对不能……”我还能感觉到他眼眶里的泪水盘旋着，低落在我的脸上。我紧紧地抱着他，不顾一切深深地吻着。
我一直很害怕，害怕缠绵的夜晚过去，我再也睁不开眼睛，看不到第二天的黎明，看不到老曹。当每天，尽我所能睁开眼睛，看到那张熟悉安详的大脸，感觉到我的世界还在时，我好开心，好快乐。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着，从来没有想过它会流逝的那么快。当我明显感觉到胸口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无力的时候，我终于开始恐惧起来。有一天，我问老曹，为什么都半年多了，他还不回去上班。
每次提到这个问题，他总是闭而不谈，但今天，他终于还是开口了。
“我辞职了，永远和你呆在这个地方！”
“现实吗？”我问他。
“怎么不现实，我们不就在一起了吗？”
“你不能这样，爸爸，你还有你的未来。”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又笑了。
“这句话，是我以前经常给你说的，至于反驳的理由，相信你比我还明白吧。”
“可是……”我很慌张地看着他，“你努力了一辈子的事业啊，为什么要因为我放弃，为什么啊，我不要这样，我不要！！！”
“丞儿！我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为什么不可以让爸爸自己选择？”
“要是……”我哭着说，“可现在不行了，不可以这样，跟着我你什么都没有的，爸爸，回去，回去好吗，回去属于你的世界！”
“你就是我的世界！”
老曹的心意已绝，他望着我说：“要是你厌恶了爸爸，你随时都可以走，去追寻你的世界，你的未来！”
“可您也是我的世界啊！”我很无力地看着他，当这一坛混水绞在一起时，他又笑了。
“是吧，这不就够了吗，这样挺好的，丞儿。”他走过来亲吻我的额头，“快点，下午我带你出去玩。”
“爸爸……”
“别说了，我再也不想听到那些话，好吗丞儿？”
[89]第八十九章
  我曾想过，多年以后，能面对着世间的沧桑，面对着起伏的喧嚣，面对着阴霾与晴朗交织的天空，还能够紧紧握住他的双手，告诉他，我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但此刻，每当我在他的每一丝温存中露出微笑，每一次的微笑背后，我都以泪洗面，将最深沉的绝望隐藏在那没有人看的到的深渊之中。
我静静地躺在他的怀抱中，听他告诉我，他的怀抱是我永远的归宿。
当微风吹过脸庞，吹过他那迷离而深邃的眼眶，他要诠释永恒的时候，我却总是默默地用手堵住了他的嘴。
我想他生气了，气匆匆地离开，背朝着我说：“你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你不是那么渴望吗，现在究竟怎么了，有什么不好？”
“现在什么都好，爸爸，我也好满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满足过。”我起身从后面抱住他那宽实的背脊，紧紧地，一点也不想松开。“不要再骗自己了，这不是你要的世界，你的世界也不可以只有我，你是一个伟大的人，一个令人崇敬的警察，在你的内心深处燃烧着沸腾着热血，你真愿意这样为了我甘心一辈子平淡下去吗？”
“那还能怎么办？”他终于绝望地叫了起来，“只有无声的世界才能容纳的下我们，那个我拼搏奋斗了一辈子的地方，连最真实的自己都要隐藏起来，没有人可以理解和接受。”
我无言地看着他，看着他咆哮的样子，看着他抓住我的手，告诉我他已经做出的选择，一辈子的选择。
“丞儿，人这一辈子，总得有很多东西要放弃，关键是自己能够衡量，什么对真实的自己来说，是最重要，最值得的，而你，就是我最重要最值得的。”
我知道，我明白。我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这样的渴望。但我只能迷惘地望着他，因为，我不能给他一辈子了。我再次尝试对着他笑，那笑容里饱含了对他说的话的认可和感同身受，可我不能让我最爱的人，在短暂的绚丽之后沉入永远的死寂。他不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的老谢，他是老曹，有情有义的老曹。
我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把他从绝望的深渊，往外多拉一点罢了。
此时，一辆警车已经停在大伯家门口了，我和老曹远远地看着，老曹却将目光瞥向了我的脸。我低头，沉默着，我知道他已经明白了。
“是你告诉他们的？”
“他们已经查明了，欧阳晴也已经认了，您没事了爸爸！”
“我有事！”老曹发狂地把我从他的身边推开，“王子丞，你终究还是容不下我这个老头子对吗？”
“不是，爸爸，别这样，欧阳晴对你的诬蔑已经得到澄清了，你不必要再背负着这一切流亡了啊！”
“你最明白，那究竟是不是诬蔑！”老曹很失望地看着我，“你也最明白，什么是流亡！”说完，他默默地朝那边走去。此刻我好想冲上前去告诉他，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啊。
朝老曹迎面走来的，是他们单位上的老刘，此刻，小小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四处过来的看客和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当他们看到老曹走了过来，笔直地站成了一排，朝着他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
“所长，跟我们回去吧！”他们齐声叫道，那浑厚的声音里充满了敬畏和歉疚，“您永远是我们最尊敬的所长，上司！”
“回去吧，我不会走的，我已经不是你们的所长了！”老曹无力地摆了摆手。
“是的，你确实不是他们的所长了！”老刘走过来，脸上带着深沉的笑，“你的升职决议已经批下来了，你要上任做分区的局长了老曹。恭喜你！”
“我已经辞职了！”老曹道，“不要再逼我了，老刘，我求你！”
“你是说那辞职信？”老刘从自己身上掏出那个信封道，“没有人会答应的，我第一个不会同意。”说完，他就将那封辞职信递到了老曹手里。老曹看着它，咯咯地苦笑起来。
“这是何必呢？”
老刘的话不多，他从车上将老曹的制服、警官证、手铐枪械等器械抱出来交到他的手里，“我们等着你回来上班，休假期也该结束了。”
“请所长跟我们回去！”浑厚的声音又从后面一同响了起来。
老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深深地叹着气，他回过头，用一种特殊的目光望着我，我不知道他眼睛里所呈现出来的，是失望，还是无奈。
乡村的夜还是那么静谧，送走了他的同事，他回到房子里，将那一大堆东西重重地摔在床上，但他却用无比平静的语气问我：“这是你的选择，是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
“丞儿，我不是在勉强你。”他慢慢地坐到我的身边，“是你大了，懂事了吧。有时候，越懂事，或许就是越不懂事了。”
我还是望着他。
“如果这真是你选择的，我没有一句怨言。我会穿上那个，回去当我的警察。那你呢？”
“我……”我有些迟疑了，“我会跟您回去，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你还不懂吗？”老曹的声音有些大了，“回去之后我们必须面对这个世界所赋予我们的责任，无论是你，还是我。”
“我明白，爸爸……”
“那你还是要这么做吗？”
“是的！”
“哦……”老曹无声地笑了，“你太让我吃惊了。”
第二天，老曹还是没有任何的要回去的打算，尽管他话还是那么说，我知道他终究还是放不下这一切。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之上，他突然对着我大笑了起来。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丞儿？”
当我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很惊讶，也很害怕。我果然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只是他还没有神到什么都可以猜到的地步。我故意装做很吃惊的样子反问他：“你说什么？”
“你不可能没有理由这么做的。”老曹很肯定地说，“你告诉爸爸，事情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好吗？”
可他哪知道，死亡是不可能解决的。
我放下碗筷，飞速地跑开了。他没有追过来，因为他已经陷入了迷惑之中。
我独自躲在房后，悄悄地再次哭泣起来。我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让他走，让他走了就好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我不再埋怨上天的不公，我也觉得自己得到的东西，够让自己满足地离去了。可我就是放不下他，我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我只是想他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为了一个根本就活不了多久的人断送了一切，那不是太不值得了吗。
下一刻，我决定走到他面前，亲自告诉他，这一切的真相。无论他如何接受，这就是事实。
当我擦干眼泪，坚强地走出来的时候。让我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就在那一瞬间，突然一阵强烈的天摇地晃，我看到远方的高山上，四面的房屋，山石泥土飞泻下来。房屋在一瞬间轰然倒塌，天崩地裂一般的声音，惊声的尖叫从各个角落里传来。我仰望着阴霾的天空，沉重的瓦片朝我飞舞过来，接下来，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90]第九十章(结局篇)
  左手握着生命，右手握着真爱，加在一起，或许就是一辈子了吧。但这两样，我却注定是永远都无法兼得的。不知道我呼唤了多少次，期盼了多少回，终于被自己追求到的幸福，却不得不被残忍地，永远地搁浅了。
终于从无尽的黑暗中睁开眼睛，看到那滴着药水的输液瓶在我眼前晃荡，下面，是一张绝望而颓废的脸。
他在握着我的一只手，哭泣，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那样哭过，哭的那么纯粹，那么深刻，像个失去玩具的孩子一样，伤心欲绝。
“丞儿，快醒来，跟爸爸回家了，跟爸爸回家……”他的声音低靡而嘶哑，绝望而深沉。
我动了动手指，那几乎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我好像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像个废人一样，我只想能摸摸他的脸，但是，我的身体只能支撑我动动那手指而已。那张颓废的脸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看到我微弱的目光，然后惊声地尖叫起来：“他醒了，丞儿醒了，他醒了！”他跑到病房门口朝外面大叫起来，“医生，医生快来，贺医生！！！！他醒了！！！”
贺叔带着几个护士跑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他满头的大汗，还有白大褂上斑斑的血迹。
“丞儿，感觉好点了吗，能说话吗？”贺叔走到我跟前，仔细地问，用他那冰冷的双手在我的额头上抚摸着，“快点观察心电图纪录，是不是稳定了？”他朝着护士叫道，“心脉正常，体温正常……”
此刻我看到老曹站在他们后面，一动也不动，萎缩着低着头恐惧失色地望着我，我几乎从来没有看到他那么害怕过。
“他怎么样了，老贺？”他走到贺叔身边，小声地问着。
“已经醒了，暂时没什么事了。”贺叔面无表情地说，但是他的眼睛明显有些湿润了。
“暂时没事是什么意思。”老曹用那双因疲惫而变得臃肿的眼睛望着贺叔。
贺叔摇着头，转身想要离开病房，却被老曹抓住了他的手臂。
“请放开我曹警官，现在是特殊时期，还有很多人等着我去抢救。”贺叔不敢看老曹的脸，“你也该回到你的工作岗位上去了，这么大的灾难，你别忘了你是个警察。”
“我才不管什么地震什么灾难！”老曹大声叫了起来，“我要我的丞儿！”
“你知道不知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么无知和自私。”贺叔抬起头道。
“自私？”老曹有些疯癫地笑了笑，“为什么丞儿被瓦片砸了一下，就成了这样，为什么，凭什么？现在告诉我他就快支持不下去了，你要我如何接受的了？”
“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你还要怎么样，这都是他的意思！！”贺叔情绪激动起来，他指着躺在床上的我对老曹叫道，“没想到你是这么的懦弱，他瞒着你都是想让你多开心一些而已，自己承受了那么大的痛苦，都是为了你，而你现在居然要这么自私，你对的起谁，对的起躺在那儿的丞儿对你的期望，对你的爱吗？”
“我不要……”老曹躺坐在地上，“我不要，为什么会是这样……”两滴泪水顺着他的脸庞划过他凌乱的胡须。
“你给我站起来曹永文！”贺叔大声叫道，“你是个当了几十年的警察，到头来就是这个样子吗？你对的起丞儿吗，他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如今外面那么大的地震灾难，你不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在这里哭天喊地，你还是个男人吗？”
“不！”老曹抬起头，绝望地叫道，他回过头看了看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我，“我要你治好他，治好他……无论怎么都要治好他，国内不行，弄到国外也行，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还有救的，告诉我！”
“不可能的了！就算是找到神仙也是无济于事了！”贺叔流着泪大声地吼着，挣开老曹的手朝外面离去。
片刻后，老曹吃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我的面前，我看到他嘟着嘴，脸上写满了悲伤。而我，只能那么虚弱地看着他，我知道贺叔一定已经把所有的一切告诉他了，这个时候，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了。
“对……对……对不起……”我吃力地说着这三个字，此刻，我真的好难过，好想责备自己，为什么要让他那么痛苦，为什么不能好好陪在他身边，让他安心。
他慢慢伸出手，擦去我眼角的泪痕，平静地告诉我：“丞儿，你要快快好起来，要乖，知道吗，好了咱就回家，回家……”他说完的时候，他的眼泪再一次滴落到我的手背上，如同绝望的冰一样寒冷。
几天后，我终于还是看到他再次穿上了那身挺拔而熟悉的制服站在我的面前。我对他笑着，真的好欣慰和感动。我知道他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和毅力，终于才能决定要自己走出这无尽的伤悲，这残酷的事实，去做他应该做的事情。他脱下帽子，轻轻吻着我的额头说：“爸爸要去灾区工作了，很快就会回来，你一定要乖乖地等着爸爸回来，好吗？”
我对着他点头，轻轻亲吻他的脸颊。
“你放心吧丞儿，老爸不会让你失望的……”他说着说着，眼睛却又变得湿润起来，“对不起，爸爸以后再也不会在你面前哭了，你也要答应爸爸，好好地，等着爸爸回来。”他转身擦自己的眼睛，然后拖着那沉重的身躯，朝病房门外走去。
“爸爸……”听到我的叫声，他再次回过头来。“我答应您，等您回来。您也要答应我，好好地，平安地归来。”
他微笑着点头，却一路泪奔着跑出了医院……
我实现了我的诺言，终于还是等到他回来了。尽管那个时候，我已经无法站立，只能坐在轮椅上，被他推着，推着走过那些喧嚣，走过那些纷扰。
又一个深秋来临，灾难过后的人们都在鼓舞着信心，准备重新开始。我和老曹坐在家乡那坐枫山上，望着那漫山飘落的红色枫叶，开心地笑着。
“哈哈，你都还记得啊。”老曹摸着我的头说，“那个时候真的丢脸呢。”
“是啊，你喝醉了大叫杨星的名字，还说年轻人都不是一个好东西呢……”我呵呵地笑着。
“是你把我送到旅馆里，不知道那个时候你是不是有吃老爸的豆腐呢。”
“切，我才不是那种人呢。”
“呵呵，但是老爸爸是噢……”他顽皮地把嘴凑到我脸上亲吻着，“从来都没有觉得，原来这个地方真的好美丽。”
“是啊，我从小都是在这里长大的，一到秋天，厚厚的落叶铺满了整个大地，给人一种踏实而温馨的感觉。就像您……”
“丞儿，还记得小栋吗。那个时候我老是不理解他，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还有老蒋，老谢，杨星，还有那个为了让我回到您身边，失去生命的田大叔，还有永哲，真的很开心他现在能和贺叔在一起，他们一定会很幸福的，对吗？”
“嗯，都会很幸福，就像我们这样……”
“爸爸……”
我轻轻地倒在他的怀抱里，泛白的嘴唇紧紧帖在他的胸口，“要是觉得孤单，就抬头看看这片曾经属于我们的天空，当天还是那么蓝，就不应该有遗憾，就不应该有眼泪，这是您说的……”
老曹紧紧地抱着我，不住地点头。“放心吧，孩子，我的世界已经充满了你的影子，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都永远地刻在这里了。”
“爸爸，我真的好累……”
“累了就躺在爸爸怀里睡吧…”
“嗯……爸爸……我爱你……”
“我也爱你……丞儿……”

北风的清洗 · 发表于 2020-3-4 20:55

看的头昏脑涨，不知说什么是好！这种幻想类情爱故事太梦幻了

dimrecall · 发表于 2020-3-8 16:46

这是什么弱智小说……

zjjj · 发表于 2020-3-4 16:45

感人，看哭了

yezhanbing · 发表于 2020-3-4 20:26

好长的篇幅，谢谢分享，辛苦了！

ahy1102 · 发表于 2020-3-8 01:12

都看完了，虽然有点扯，但还是挺感动的，都应该像楼主一样，一次把文章发完，支持

chao52141 · 发表于 2020-3-8 04:41

暖暖的

kebest326 · 发表于 2020-7-31 16:22

刺激

laofengtou · 发表于 2021-3-15 12:54

谢谢分享

trndsnl2 · 发表于 2021-8-10 21:24

好长啊
收藏慢慢看
感谢分享

[转载] 和中年警察的故事：我们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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