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檀香刑》第九章 杰作- 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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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 V/ Y* W1 `赵甲是大清朝刑部大堂第一快刀,精通历代酷刑,当了整整四十四年的刽子手,砍下的人头比他老家高密县一年出产的西瓜还要多。戊戌变法失败後,朝廷命已六十岁的赵甲对六君子执行死刑。久经刑场的赵甲面对六副惊心动魄的面孔,也感到局促不安。他与六君子之一丶原刑部主事的刘光第有着奇特而真诚的友谊,他对刘在平常能平等地对待他们这些人所不齿的刽子手而万分感谢。赵甲在行刑时,用高超的刑技向六君子表达了敬意,使他们没多受磨难便赴黄泉。% q$ Y- K# }' U+ E7 r3 R
0 m" V9 J3 K5 X1 M6 }* d/ ~六君子被处死後,袁世凯的骑兵卫队长钱雄飞直言不讳地称赞谭嗣同,并对出卖六君子的袁恨之入骨。钱曾在日本士官学校留学,学成回国後,希望在国内推行变革之术。他与康有为关系密切,康将其推□给袁世凯,袁十分赏识钱娴熟的枪法,赠送他两支德国造的金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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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W7 P+ B2 D: ^钱决定趁袁视察军营的时候刺杀袁,为六君子报仇。可当他拔枪向袁射击时,却没有出现所期待的震耳的枪声丶喷香的硝烟和袁大头迸裂的情景。原来狡猾的袁世凯已认为钱不可信任,派人偷换了其枪中的子弹。钱雄飞被袁的贴身卫兵当场擒住。袁世凯招来赵甲,要他当众用残忍的凌迟刑处死钱雄飞,以杀一儆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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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_. n9 V$ p6 h6 ^% \" h2 a赵甲手持尖刀,站在小站练兵操场的中央。他的旁边,站着一个罗圈腿的小徒弟。他的面前,竖着一根高大挺直的米字型松木杆子,这个架子就是用来执行凌迟的,杆子上要捆绑的是那个因刺杀袁世凯未遂而被判决凌迟五百刀的罪犯。在他的身后,簇拥着数十匹骏马,马上坐着的,都是新建军的高级军官。执刑柱的后边,五千名士兵,排成了严整的方阵,远看似一片树木,近看如一群木偶。初冬的干风,刮起一阵阵白色的硷土,从士兵们脸上掠过。在众多的目光注视下,久经刑场的赵甲也感到几分紧张,甚至还有几分羞涩。他克制着影响工作的不良情绪,不去看那些马上的军官和地上的士兵,而专注地研究眼前的罪犯。他想起自己的恩师余姥姥的话:一个优秀的刽子手,站在执行台前,眼睛里就不应该再有活人;在他的眼睛里,只有一条条的肌肉丶一件件的脏器和一根根的骨头。经过了四十多年的磨练,赵甲已经达到了这种炉火纯青的境界,但今天他的心有些发慌。0 B- l" e. o0 O+ f1 J
1 _ g8 h+ c4 u2 z( S不一会儿,四个士兵架着个一个穿着囚衣的青年人,正是钱雄飞,将他拖到了架子前面,粗暴地撕开了他衣服,钱还有些不情愿,但是无奈他们人多,没有几下就将他扒光了他的上身。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完美地青年男性的裸体。他执刑数十年,亲手做过的活儿有近千件,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匀称健美的男性身体。罪犯隆鼻阔口,剑眉星目,裸露的身体上,胸肌发达,腹部平坦,皮肤泛着古铜色的光泽。四个士兵麻利的把钱大字型的绑在了架子上,为了行刑方便,而同时又不让犯人因为疼痛扭曲身体而影响凌迟的效果,绑犯人是很严格的。两个士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钱的两个胳膊分开,徒弟过去用牛皮牢牢地绑在横架上,让其不能动弹。徒弟的动作不够快,手还插进了钱的腋下,好像不愿意离开,赵甲忍不住催促他。之后还要将其两条大腿分开并分别绑在斜架上。但是钱的大腿要比胳膊有力气多了,哪里那么容易就分开。也许是出于男人的尊严,钱的两条大腿并的严严的,四个士兵一起用力才掰开他的大腿,之后马上就绑在斜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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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好之后四个士兵就退到了一边,赵甲纳闷,难道士兵们不懂凌迟的规矩吗,于是又吩咐他们道:“裤子也要扒掉。”一个士兵又跑到钱的面前,笨手笨脚地解开钱的裤子,钱努力的缩着肚子,试图躲开士兵的手,但是裤子还是从腰上滑落到了脚面上。此时钱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大概是不好意思裸体面对那么多人吧。钱裆部的阴毛很多很浓密,并一直延伸到腹肌下,两条大腿也是毛茸茸的,一条粗粗长长的阳具悬在裆中,两个硕大的睾丸沉甸甸地垂在两腿间。最后士兵用刀把钱的裤子从身上撕了下来。整个钱的裸体上,只有手腕和脚腕处被绑了结实的牛皮绳子,其余则是完全赤裸的。他的身体被最大限度的撑开,一丝都不得移动。此时钱的粗长阳具和滚圆的两个大睾丸就格外的显眼,它没有了两边大腿保护,无助地吊在裆中。一阵风吹过,拂动了钱阴囊上的阴毛,随即睾丸也跟着蠕动了几下。7 b& N: ~# F1 D: r& Q6 t' ?) R
* d# v# S2 W) @9 v赵甲端详他时,他也在端详赵甲。弄得赵甲心中惭愧,仿佛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不敢面对自己的家长。尤其是这个家伙的脸上,自始至终挂着嘲讽的微笑。赵甲看着钱雄飞厚实隆起的胸肌,忍不住伸手抚摸。钱似乎很敏感,胸前的两个黝黑乳头也慢慢挺拔起来。赵甲双手捏上钱的乳首,慢慢的施加力度,还左右扭动,钱的身体也忍不住想左右摆动,只是身体早已被牢牢固定在刑架上。赵甲的手顺着钱胸脯中间的深沟,抚向他结实腹部上明显的六块腹肌。随后赵甲把手收起来,盯上钱雄飞档中之物。钱雄飞可能没有在众人面前裸体过,还被人盯着下体,脸上泛起了红晕。赵甲伸手捧着钱的两个丸子在手中把玩,他感到分量十足,再撸动钱的男根,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一会下面就雄姿勃发指向天空。赵甲用手将包皮向后翻开,露出一个像成熟李子一样的大龟头,顶端还泛着银光。赵嘴巴喃喃说:“真是个好家伙!”,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钱的男根越发坚硬,淫水慢慢滴了下来,他的嘴巴紧闭,忍着冲口而出的呻吟。就在钱雄飞快忍不住要泄精的时候,赵甲的手停了下来,因为他知道今天自己是当刽子手,不是要让犯人享受。7 G H# ]0 m+ h& @: f" o+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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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场的边上,蹲伏着三门黑色的钢炮;钢炮的周围忙碌着十几个士兵。三声紧密相连的炮响,吓了赵甲一跳,他的耳朵里嗡嗡地响着,一时听不到别的动静。炮口里飘出的硝烟气味强劲,很快地就冲进了他的鼻子。犯人对着大炮的方向微微点头,似乎是对炮兵们的技术表示赞许。赵甲惊魂未定,又看到炮口里喷出了几道火光,随即又是一片炮响。他看到,那些亮晶晶的金色炮壳,滴溜溜地落到了炮后的草地上。弹壳温度很高,烫得那些枯草冒起了白烟。然后又是三声炮响,那些放炮的士兵,垂手站在炮后,显然是完成了任务。在隆隆炮声的回音里,一个高亢的嗓门在喊叫:“致──最高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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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名士兵,同时把手中的曼利夏步枪举过头顶,执刑往后,突兀地长出了一片枪的森林,泛着青蓝的钢铁光泽。这威武的气势,让赵甲膛目结舌。在京城多年,也曾见识过皇家御林军的操典,但他们的操典与眼前的操典根本无法相比。他感到心中怯弱,甚至有一种巨大的不安,完全失去了在京城菜市口执刑时的自信和自如。操场上的士兵和马上的军官都保持着僵硬的致敬姿态,迎候着他们的首长。在嘹亮的喇叭声和铿锵的鼓声里,一乘八人抬的青呢大轿,穿过操场边的白杨夹道,宛若一艘随波逐流的楼船,来到执刑柱前,平稳地落下。搬着下轿凳子的小兵飞跑上前,将凳子摆好,并随手掀幵了轿帘。一位体态魁梧丶耳大面方丶嘴唇上留着八字胡的红顶子大员钻了出来。赵甲认出了,这位大人,就是二十三年前与自已有过一段交情的官宦子弟丶如今打破天朝惯例丶把他从京城调来天津执刑的新建陆军督办袁世凯袁大人。袁大人内着戎装,外披狐裘,威武逼人。他对着操场上的队伍挥挥手,然后在一把蒙了虎皮的椅子上落了座。马队前的值日官高声喊叫:“敬礼毕──!”5 f4 a* X8 F$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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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把高举着的步枪一齐落下,声音整齐,震耳惊心。一位面色青紫丶牙齿焦黄的年轻军官,手里捏着一张纸,身体弯成弓形,嘴巴凑近袁大人的脸,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袁大人皱着眉头,将脸向一边歪去,仿佛要躲避那军官嘴里的臭气,但那张生着黄牙齿的嘴却得寸进尺地往前紧逼。赵甲自然不会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个黑瘦的黄牙青年,就是后来名满天下的辩帅张勋。赵甲心中为袁世凯难过,他断定张勋嘴里的气味非常难闻。终于,张勋说完了话,袁世凯点了点头,恢复了正常的坐姿。张勋站在一张高凳上,高声地宣读那纸上的内容:6 q0 [& W. C; @8 e
6 `! b( O$ l! z0 H$ N( z“查得钱犯雄飞,字鹏举,湖南益阳人氏,现年二十八岁。钱犯于光绪二十一年留学日本上官学校,在日期间,私割发辫,结交奸党,图谋不轨。归国后,与康梁乱党勾结密切,狼狈为奸。后受康逆指示,伪装忠诚,混人我武卫右军,阴谋为逆内应。戊戌乱党,在京伏法,钱犯兔死狐悲,丧心病狂,竟于本年十月十一日,阴谋刺杀首长,幸天佑我军,令袁大人无恙。钱贼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罪孽深重,十恶不赦。依大清法律,刺杀朝廷命官者,当处五百刀凌迟之刑。此判已报刑部照准并特派刽子手前来天津执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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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M3 O9 l8 x* r( [7 D赵甲感到,很多的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刽子手出京执刑,别说在大清国,即使在历朝历代也没有先例。因此他感到责任重大,心中惶恐不安。张勋宣读完判词,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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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I- E; Y6 ~, s _: E* Y“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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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I. |# h1 u2 C赵甲踏步上前,右手撰着屠刀,此时行刑台下人山人海,五千名士兵齐刷刷盯着台上,一众百姓人头攒动,议论纷纷。赵甲身后坐着的是袁世凯袁大人,还有几个皇太后的亲信,他微微侧头瞥了一眼,袁大人端坐在上,目光炯炯地看着那个被绑在木桩上的“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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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1 Q7 [- `- N* k他快死了,凡是上了这台子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屎尿横流,污血飞溅,任凭再大的本事再高的胆魄,也熬不住五百个刀子的剜肉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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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兄弟,得罪了。”赵甲抱拳做礼,紧握小刀,寒光四溢,还未动手,空气便炙热了起来。7 [/ }" Z R2 V, F- ?* R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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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雄飞竭力摆出一副不怕死的模样,昂首挺胸,怒目圆睁,冲着赵甲吐了口痰,他的喉结就像心脏似的在跳动,苍白嘴唇抖得像个筛子。赵甲示意徒弟递来一条毛巾,拭去胸口上的那口痰,又将毛巾丢在一边的盆子里。 Z( Z) o6 N6 C7 A M6 S# Q7 ]
1 l& R6 l) n8 e4 k, K于是动手了。2 S* g+ \' B% i8 B/ D5 L3 S
. x2 ]) E* ~2 @$ m$ K; H( }3 E“啪——”赵甲一掌打在钱雄飞胸口,受到闷掌的钱雄飞脸色煞白,呼吸急促,赵甲见势捏刀向前,右手旋转如飞花飘落,银光闪闪的刀子眨眼间削下钱雄飞的左边坚挺的乳头,那被旋掉肉的左乳有如一个黑窟窿。血不多,原因是赵甲先前那一掌拍得钱雄飞的心脏骤缩,充血变少,于是胸口附近流出的血自然也就少了。这道理是世世代代的刽子手用无数次鲜活的生命所换来的经验,效果甚好,赵甲看着十分满意。于是将那块削下来的肉插在刀剑上,高高举起,仿佛手里是一柄尚方宝剑,十分威武。看戏的老百姓里全都噤住了声,士兵们木讷地看着那块肉。赵甲有些得意地回过头,看向袁大人处,又回过身来,将那块肉倏地一下向天上抛去,那左乳头高高跃上天,仿佛停滞了一半,接着飞快地砸向台下的人群,啪叽一声掉在一个士兵脸上,那士兵怪叫一声,两手胡乱挥打将那块肉扫到地上,他的脸色犹如吞了一口鸟屎般青白。! _& @( R$ y2 ^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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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刀!”按照规矩,这第一刀是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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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q# G1 S9 L0 _' a殷红的血液从左乳的窟窿里流出来,顺着钱雄飞的腹肌滴落在地上,汪成一滩,如深黑的墨汁。钱雄飞龇牙咧嘴,两边腮帮子鼓得像个球,低声叫骂道:“你个不知道好坏的东西,给那群烂货打下手,下作!你他娘的不得好死!”赵甲无心理会,只示意让徒弟再递来一把新刀。在人身上的头三刀一定要用新刀,这是行当里的老规矩,赵甲当年跟着师父学时,首堂课就是用刀的礼法。) J: W7 ]; p% K& b5 {9 }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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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刀来得很快,还不等钱雄飞嚎叫,钱的右边坚挺的乳头已经被赵甲削了下来,如此钱雄飞身前如同长出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像地狱里的恶鬼眼睛。赵甲将右乳头插在刀剑上,再一次高高举起,然后用力摔在地上,那块肉啪嗒一声跌在台上。- n/ a4 Q& D% i7 }6 x4 t
2 P/ s& f9 K8 n: P$ s* t! u“第二刀!”徒弟在一边报数,第二刀是谢地。刽子手不是个好干的活计,首先要掌握割肉的分寸,三千七百五十刀,一刀不能少,一刀不能多,历史上曾有记载,一个犯人在被凌迟后,其家属当场清点肉块时发现多了一刀,于是上诉朝廷,那施刑的刽子手便被下令处死了。所以这行当后来索性放弃了数肉的习惯,每割一刀便丢到地上,时不时会有野狗、乌鸦和秃鹰将那些人肉块叼走分食。其次要保持犯人的意识清醒,不能让他们死在行刑的过程中,否则刽子手仍要被治罪。所以刽子手自古以来就不是一个好行当,弄不好就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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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_9 i. k) r$ ]古往今来,刽子手都有自己的组织,赵甲的师父就曾在京城里开过一间肉铺,明面上是卖肉的,其实在后院里还有另一番景象。他们时常去街头巷口捉乞丐,或者是去黑市上花几个铜板买人回来,既然要割肉就得保持手感。杀猪宰牛和杀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猪和牛叫得再惨,那好歹是畜生,杀了不伤心,但人不同,从第一刀开始就是在和一个挣扎的灵魂作斗争,刽子手如果意志不坚定,心理不强大,便漏了怯,一旦气势上输了,这肉便没法割下去,所以拿人练手也是为了练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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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甲此时就是全场的中心,他自豪,得意,因为他就是这台上的最高的王,无论是眼前的钱雄飞,还是身后的袁大人,在场所有人全都伏在他的刀下,他们的目光随着自己的刀不停转动,刀起则目光起,刀落则目光落,所以刀就是赵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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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刀是胸脯肉,赵甲右手一抬,像戏台上的老生动作潇洒,旋即一片白花花的人肉就落了下来,赵甲将那肉踢到台下,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一溜烟从人群中窜出来,用鼻子嗅了嗅,接着伸出舌头将那片肉卷起来叼在口中,细细密密的尖牙嘎吱嘎吱地嚼起来,涎水粘在胡须上,亮晶晶的,看起来它吃得十分满意。赵甲看着钱雄飞的状态:三个伤口血流得并不多,主要原因就在他先前那一掌起效果了。赵甲十分满意凌迟的过程,到目前为止,前三刀十分顺利,应该是个好戏。于是他从徒弟手里接过第四把刀,这就要一直用到最后了,今天一共要割五百刀,赵甲心里很清楚,后面才是重头戏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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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到第五十刀时,钱雄飞的前胸正正好被割干净,肌肉哗啦啦地掉到地上,露出根根肋骨,肋骨之间覆盖了一层薄膜,那颗猩红的心脏突突地跳动着,活像一只待在水塘里的青蛙,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钱雄飞的胸腔里蹦出来。赵甲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看着眼前的作品,赵甲像个资深的雕塑家,用自己的刻刀一点点地雕刻作品,上天赐予了钱雄飞完好的人形,而赵甲的工作就是将这副完好的皮囊摧毁得一干二净。钱雄飞的肌肉硬度刚刚好,不像之前的犯人要么干瘦,要么肥胖,太瘦的人伤刀,身上那层皮极难顺利地割下来,而太肥的人则会割得以刀子的油,总之太瘦或者太胖的人都不太好割,刽子手一场下来如同跑了二百里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而钱雄飞久经沙场,虽然皮肤糙了点,但肌肉经络恰到好处,韧而不硬,只要顺着脉络走,便游刃有余。唯一令赵甲不满意的是,钱雄飞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绝望胆寒的表情,即使在被剜了肉也没有尖叫过,换做常人,早已尖声哭喊,屎尿失禁,五十刀下来还没有人能清醒着,必须要浇盆冷水才能继续。刽子手在割肉时也要审时度势,不停观察犯人的意识状态和身体反应,一旦发现失血加重或意识模糊的情况,就要采取点措施,浇冷水或者浇醋是常见的手段。' ?) a. M0 L5 f'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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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脯肉割完后,下一刀就轮到男人那命根子。这地方动作必须要快,根据师傅的经验,胯下之物要在三刀内解决。第一刀是阴茎,如斩龙根;第二刀和第三刀分别要剜去左右睾丸,三刀过后,一个男人在人格上就没了。赵甲知道,一个男犯最害怕的不是被割肉抽筋,而是失去裆里的命根子,倒不是这里被割时有多疼,而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和耻辱,是远古时代就伴随着男性的尊严的倒塌,一旦把这雀儿割了,男人的尊严便没了,就像狮子被割掉尾巴,公鸡被割掉肉冠。赵甲看着眼前的钱雄飞,面色铁青,汗水淋漓,牙帮子鼓得紧紧的,愣是一言不发,但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瞪着前面,两颗眼珠子充了血变得殷红,像是涂满了朱砂。他在瞪谁呢?赵甲顺着钱雄飞的眼神看去,最总落在袁世凯袁大人身上,赵甲心里一松,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握刀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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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甲紧张了。9 c# u/ X# C1 z* F
3 `, q' M2 N7 T1 ~# K$ N* S越是顽强,越令人不安。如果此时钱雄飞能大声嚎哭,赵甲心里尚能平歇,可偏偏这汉子就像尊青铜像,除了第一刀后那声咒骂外,竟没有发出过一丝声响。赵甲心里钦佩起这个犯人,如果不是得罪了袁大人的话。8 F1 S" C) `/ |6 d- W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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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甲开始了。他蹲下来,看着裸露在外的阴茎,龟头被包皮包裹着,就像个缩着头的乌龟,恨不得钻到肚子里去。来吧,三刀很快。赵甲心里想着,瞬间出手,寒芒一闪,那根长物就被割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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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l7 b" J' O2 J2 s; B* F% b“第五十一刀!”赵甲的徒弟高声报数。他将钱雄飞的阴茎丢在台下,那只野狗舔着圆滚滚的肚子又凑上前来,叼在嘴里后竟然又吐了出来,那腌臜之物上到处都是血和野狗的涎水。钱雄飞终于止不住地嚎叫起来,发起一声长长的悲鸣,如失了伴的鸿雁,长嘶不已,又像受伤的老马,他的头哐当哐当砸着后面的木柱,震得肋骨颤动不止,震得心脏咚咚狂跳,那层骨肉间的薄膜被拉伸得细细长长,就快兜不住他那脆弱的骨头和心脏了。全场士兵和百姓全都哑住了,没有一人发声,目瞪口呆地望着台上的表演。赵甲背后一如死寂的坟场,他不敢回头看,但知道袁大人和那些个当官的怕是也被这惨象慑住了。. B" Q: q I' Q
) X2 C0 u, ?9 q; V- j" g* m% [8 C2 Y6 t“袁世凯!操你妈的袁世凯!你狗娘养的不得好死!”钱雄飞爆发出一阵叫骂,怒目圆睁,如同金刚,“啊!老子做鬼也要扒了你的皮!”赵甲就站在钱雄飞身前,那叫声如雷,令人恐慌,赵甲有一瞬间没有蹲稳,歪了个趔趄,他抹抹汗,看到两个圆鼓鼓的睾丸已经缩到阴囊里,只能用手抠出来。他硬着头皮伸出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像钩子一样把那两颗深紫色的黏糊糊的肉球抠出来,钱雄飞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嘴上已经骂不动了,两腿间血肉模糊,一股骚味也从断根口喷了出来。赵甲立刻起身,往后连退几步,示意徒弟给自己递上一条新毛巾,招收几回却不见人来,扭头发现他那徒弟此时眼神涣散,神情呆滞,两腿抖如筛糠。他无奈地只能自己走过去,想快点结束这场活儿,他能感觉到自己渐渐有些留不从心了,当看到那阳物肮脏地躺在地上,多年的刽子手生涯第一次令他泛起恶心,一种强烈的不适感油然而生。当他拿起毛巾时,听到身后袁大人的声音:“把他舌头割下来。”! P# R7 B# R3 V$ e: a7 M( ]0 U1 `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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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愣,回头去看袁大人,那张面孔因愤怒而扭曲,却还挂着一丝病态的快感,袁大人的声音硬如钢铁,一字一顿地再次说道:“把他舌头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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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甲心里完全没底。割舌头从来不是凌迟的功夫,书上写的、师傅教的都没有提到过舌头的割法,更不要说是在凌迟的过程中割舌头,万一割出个意外,那不仅丢了刽子手的脸,连带着自己这辈子也差不多到头了。可袁大人的命他又不敢不从,袁大人的令就是皇上皇太后的令,现如今朝堂之上人人都要敬袁大人三分,他一介屠夫,哪有不从的道理。9 U$ U$ |# G" v+ a7 h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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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舌头割下来!”袁大人第三次命令道。赵甲只得走到钱雄飞面前,看到那双似人非人、凄厉怨毒的眼睛,他不敢直视,微微低头,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做。想了一圈,他也没想到书上有相关记载,恰在此时他看见旁边那盆净手的冷水,主意便来了。赵甲端起水盆,对着钱雄飞猛地浇了一头,钱雄飞呼吸一窒,趁此瞬间,赵甲左手捏住钱雄飞的喉咙,直到钱雄飞的脸憋成了猪肝色,舌头像蛇一样探出口来,赵甲不迟疑,右手挥刀斩断,一节湿哒哒肉乎乎的舌头就被切了下来,赵甲弯腰捡到手上,那舌头像被扔到锅里的活鱼,还在兀自抽搐蹦跳,他颤抖着手捧给袁大人看,余光瞥见袁大人点了点头,如蒙大赦,立刻将舌头抖了出去,一只乌鸦盘旋几圈后将那口舌叼走。' b" A3 X2 h7 t: j/ D+ m; d% g/ v
( F6 L; H4 }/ ^4 t) o. P- |此时,钱雄飞嘴里尽是血沫,发出呜呜声,显然又开始在骂了,但在骂什么没有人能听清楚,赵甲也不能。那满嘴的血红得发黑,像浓稠的糖浆,钱雄飞的眼睛时不时泛白,赵甲清楚他必须加快速度了。不仅是完成自己的任务,也是对这位汉子的敬重,今天这场刑比以往任何一场都来得更惨烈,他明白这是一场战争,谁先软,谁先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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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9 ? J# t; Q! Q赵甲走上前,开始重新盘算动刀的顺序,方才那一幕完全打乱了之前的计划,好在他经验老道,应变能力强,此时在台上如入无人之境,开始构想每一刀落下后所造成的影响,以及他要开始自己计算刀数,他那徒弟已经像个死人似的站在旁边,面色如土,指望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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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甲先给自己擦擦汗,接着又用一条浸了盐水的毛巾给钱雄飞擦净血污,接下来便是赵甲的个人时间。他忘记了台下的看客,忘记了身后的袁大人和官差老爷,此时台上只有他自己和面前那具躯体,他挥舞着刀,像秋风一样扫在钱雄飞的身上,一片片人肉像落叶般坠下,他人体的骨骼经络此时就像一副清晰的绘卷布在眼前,他下手快、准,锋利纤细的刀刃如针线一样穿梭在钱雄飞的肉里,精准地避开血管经脉,划开肌肉时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就像留声机里播放的西洋乐。赵甲用两百刀削完了钱雄飞两边大腿上的肉,五十刀削完双臂上的肉,又用五十刀削完腹部的肉,最后用一百五十刀削完左右屁股上的肉。此时,钱雄飞奄奄一息,双目浑浊,只留一丝精光残留在眼睛里,不知是对袁世凯的愤怒还是对革命的遗憾。他的嘴巴长着,一团团血水像浓浆似的淌出来,身上已经没有完好的肉了,所有器官依稀可见,没有肌肉的保护和约束,那五脏六腑犹如一个个活兔蠢蠢欲动。# s1 R( v, V- @& @0 K*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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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割满了五百刀,赵甲心里长舒一口气,钱雄飞还没死,好事。他转身跪在地上,正欲开口,袁大人发话了:“继续割,这张脸不要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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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甲吞下一口口水,他不敢抗命,可实在不忍心再割下去。跪在原地的他只做了个奉命的手势,起身,来到徒弟身边,从盘子里取出一把新刀。五百刀割尽,那把光荣的屠刀可以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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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a2 x) X9 S- s( U赵甲再次回到钱雄飞身前,此时这具躯体就仅仅是个躺着血的肉排,没有一丝人样,老天打造的玲珑肉身终于被他摧毁了,他自豪满足,却也麻木呆滞。接下来的工作是多余的,他能放下包袱,慢慢享受。钱雄飞的血身犹如挂在肉铺里的猪,台下的看客没有一个吱声的。要买吗?这可吃不得。赵甲心里笑了,他不知道为何能笑出来,也许是就快解脱了吧。5 Z: G# P0 I9 y: F&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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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新刀,刷刷两下切了钱雄飞的左右耳,没有一点犹豫。两只耳朵犹如雪白的蚌壳躺在地上。接下来是鼻子,鼻尖肉厚,赵甲捏着钱雄飞的鼻头,一刀一刀将那又油又厚的鼻子剜下来,两个鼻孔像眼睛似的空洞洞的,钱雄飞已经像死人一样无动于衷。然后钱雄飞将刀尖移到钱雄飞的嘴巴,两瓣嘴唇被血沫染得发黑,像肥厚的蜗牛身体,赵甲沿着嘴唇边缘划开一圈口子,然后用刀将嘴唇划下来,钱雄飞的牙齿和牙龈完全地裸露在外。" W3 e& N; O, K8 D- ?
2 m9 M% ?3 `! F, ]- w最后是眼睛。钱雄飞身上唯有这双眼睛还是干净的。赵甲用血抹在钱雄飞闭着的双眼上,感动眼球微微的跳动。瞑目吧兄弟,下辈子做个老实人。别当兵,做什么不好要做兵呢,落得这副下场,从娘肚子里坠下来的血肉成了这副样子,到底是对不起爹娘。赵甲心里胡思乱想,用刀尖扎了扎自己的大腿,瞬间清醒过来。赵甲将刀尖对准钱雄飞的左眼,一刀扎进去,血溅了他一脸,刀尖顺着眼窝向后撕开,像破冰船一样撕扯眼部肌肉,他听见刀子切断眼球肌肉的嘶嘶声,听见血浆喷涌的哧哧声,还有钱雄飞若有若无的哼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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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刀!”赵甲有气无力地喊道,他那徒弟尿了一地,瘫在地上,只能自己报数,然后将左眼丢到地上,那黑白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天上看,看着苍天一眨不眨。有许多看客都不敢再直视台上,有些年纪大的昏倒在台下,被人抬了出去,就连那些久经沙场的士兵大多也低下头,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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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y" T+ [$ ~+ ^接下来是右眼。赵甲刚抬起刀,钱雄飞的眼睛睁开了。赵甲不知道钱雄飞是笑是怒,左边的窟窿汩汩流血,右眼如牛眼般瞪着,赵甲知道钱雄飞此时一点力气也没了,唯有这只眼睛似乎不受控制似的,盯着赵甲,如芒在背。兄弟啊,别恨我,我就是个讨饭吃的。干过无数回的赵甲深深的怕了,他祈祷着做了鬼的钱雄飞不会找他,他祈祷着这只眼睛能闭上,否则将伴随自己一生,醒来时这眼睛盯着自己,睡着时这眼睛也盯着自己。可钱雄飞的右眼依旧死死的睁着,黑色的瞳仁似乎是无底深渊,赵甲看不见里面到底有什么。, @" m( L3 m# ^1 W* F
% x, }: l c6 w- ~5 A赵甲对准钱的右眼,又是一刀猛扎进去,钱雄飞的眼睛终于彻底的看不见了,熟悉的嘶嘶声又响起,就像毒蛇吐信般缠绕在赵甲心头,随着刀子划开下去,赵甲的心脏被卷得骤然发紧,愈发感觉呼吸困难。$ H t1 ` J5 S$ {$ q#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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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刀。”他恍恍惚惚地念道。8 ^1 v' W' Z7 G$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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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到裆里一阵黏糊糊的热流。- u. d& l# D& r+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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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又倒下数名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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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野狗一哄而散,乌鸦盘旋在顶,叫了几声后扑棱着翅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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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9 ^2 L9 g8 y' j3 |太阳暗下去了,泛着近白的光芒,藏进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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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X f7 D% F* I! T) |" D. o& k钱雄飞的头软绵绵地垂到胸前,终于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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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甲最后将刀子扎进钱雄飞的胸口,隔着薄薄的黏膜将那颗停止跳动的心脏剜了下来。他用手托着那颗还热乎的心,满是浓黑的乌血,呈到袁世凯面前。& L$ q2 R: U. q$ I
9 ?/ R+ b+ g" s' \/ ?% j) w5 G“五百刀已割满,外加五官和心脏。大人请验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