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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 H文] 乱世三章 (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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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24 07: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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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中) + A% k- f3 s3 g* b" X9 g
  头一天,马德全搂着徒弟朱晓东讲他的第二次婚姻。天都快亮了,马德全打着哈欠说,小子,睡会儿吧,明天还上班呢。朱晓东想听,可也睏得睁不开眼,就拱在师傅的怀里睡了。) \; u) g( n: ^' S; L4 g1 x
  第二天上班,朱晓东看着手里的材料,脑袋里还是一片深秋、夕阳、微风、大苇塘地转……8 Q; [$ m$ e5 o. \2 T
  1972年秋天,朱晓东初中毕业,那年安排毕业生去向的政策是“四个面向”。朱晓东是独生子,本该留城。学校工宣队跟老师也都研究好了,安排朱晓东去“卫校”上学。分配方案没公布之前,老师还是本着“一切听从党安排,哪里艰苦到哪里去”的原则,让同学们表忠心。朱晓东站起来发言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相信老师、相信工人师傅。老师说朱晓东态度不坚决。回家,朱晓东把老师的话跟家里一说,老妈急了,说咱按政策表决心,咋不坚决了?这就上学校跟老师掰扯。结果,工宣队来气了,说,就让这小子下乡。这一整,朱晓东就背着行李卷去盘锦插队了。, e) q: d+ E4 O% h# M% V7 R
  朱晓东小个不高,虽说胖胖乎乎跟个甜瓜似的,可插秧、挑苗儿、割苇子那活儿,他根本就没干过,哪天都累得偷着哭。有个姓李的老乡看朱晓东怪可怜的,总帮朱晓东干活。那人三十来岁,是个转业兵;他娶了队长的妹妹,生两女孩。朱晓东也非常感激李哥,有事没事地也愿意跟李哥说话唠嗑。后来,李哥窜拢队长,让朱晓东去赶大牛。这活挺巧,朱晓东把大牛赶到苇塘边,大牛悠闲地吃着草,朱晓东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唱起了《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那天傍晚,浓重的晚霞把苇塘染得一片腥红。李哥来了,他跟拄晓东并排躺在草地上,也看蓝天,也跟着朱晓东一起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风吹的苇叶沙沙响,忽然,李哥一下抱住朱晓东,翻身压在朱晓东身上,就去亲朱晓东的嘴。朱晓东挺害怕,但心里还是非常渴望。开始,朱晓东只是不动声色地由着李哥贪恋地亲他,后来就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李哥,也贪婪地把舌头身进了李哥的嘴里。李哥柔柔地裹着朱晓东的舌头,手摸到了朱晓东的下身。朱晓东心跳得跟急了,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幸福,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叉开了。李哥掏出了朱晓东的阴茎,一口就含进张嘴里。朱晓东浑身一颤,全身的热血都在翻腾。李哥也掏出自己的阴茎,拽过朱晓东的手。朱晓东套弄着李哥的阴茎,身子一紧,射了。李哥把朱晓东的精液舔干净,跪在朱晓东脸前也放了。之后,他抱起朱晓东,坐在苇塘边,无语地看着眼前那片红芦苇。朱晓东依在李哥的身上,深情得叫了声李哥。李哥搂着朱晓东说,多好。
0 \. j3 {0 T7 _0 a+ V( `) U/ F, O  有人在叫朱晓东,说书记找。朱晓东在心里骂了句自己,说,他妈的,又走神儿。要写的东西还没着落,这哪行?就想,先别听师傅讲他的三个老婆了,煞心写吧。可是,整个一下午,朱晓东起了三次开头,都没写下去。& Z7 V$ y+ G% l+ X
  晚上下班,在家吃完晚饭,朱晓东转着磨磨又来到了师傅马德全家。马德全嘿嘿一笑说,臭小子,又来了解馋了?朱晓东也一笑,他自己找上茶叶,沏上茶,递给马德全,说,师傅,昨天还没讲完呢。马德全说,爱听?那就接着讲呗——: a6 R8 j) Y% g9 k1 @
光复了,可街面上还是静静的。大杂院里更静,平日,院子里还有小孩子在玩,也有女人们在家门口出来进去的,现在一个也没有,家家门都紧关着。我先跑到咱家门口,叫:“爷,妞妞,看谁来了。”( ?$ G" M, u& i/ o: I0 x/ \' J
  没人回答。
4 o4 Z  w2 H# x0 [+ n4 }  我推开门一看,见小秃儿他妈正在外屋地那烧水。见我们进屋,她急拉川子舅,说:“我那好大哥哎。你可回来了,想让秃儿去找你,哪敢啊。快进屋看看吧。”
) U  ]) V, A+ s4 ?0 B  我还核计,这个秃子妈啊。咋还拽川子舅的手啊?4 S9 c" J$ l3 |1 _8 c
  川子舅冲秃子妈一甩手说:“这咋回事啊?”
4 b1 B. x5 d5 a* j' r8 m  “你可不知道啊,大哥哎。”秃子妈说:“你那宝贝闺女,打早起来就开始闹腾,怕是要生了。”
: e8 T) v. W% }, K8 I* N  我赶紧进屋,见凤香疼得在炕上直打滚。
% \2 }* A7 Q1 P( ]  C+ H  A0 j  川子舅急得直搓手,他瞅一眼老叔说:“这咋整啊?”
! u& }: |2 M( v3 Q7 o5 A5 A& I( J  老叔说:“赶快找大夫啊。”
2 v- ]) X2 X8 L  D# L/ d2 N  秃子妈说:“他爷领着妞妞早就去了,你说这也不上那找大夫去了。咋还没回来。”
7 h% }+ c" q8 c7 `. U" D4 J3 g  “这样不行。”老叔拉过川子舅说:“看今天这样,没有医院能开业的,快想别的办法吧。”他问秃子妈:“这院儿有能接生的没?”
4 t/ A; |4 s) P: x( r" |. O% y  “他李奶能。”秃子妈说:“前个儿,她下屯了。啥时回来,也没个准儿啊。”
1 k8 O  Y( [- z' j9 E( \) @* S  我拿过一个湿毛巾给凤香擦着头上的汗,说:“疼得厉害不?”6 y2 ~' A7 \% R. B, `8 L9 y  j; f
  凤香抓住我是又咬又掐,说:“你这小冤家,死哪去了,哎呀……,哎呀……”
; d9 }+ P7 j# }; I. C/ t5 t  “不行。”川子舅说:“我去趟铁头那。他娘能接。”
  |  _# N5 a, g, m0 |  “那你快去找啊。这么干挺着,人就体蹬了。”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咱家隔壁刘嫂家有自行车,你骑车去。快呀!别傻愣着了。”
3 k# l4 Z8 u) k6 R' ^$ b" i/ n- S  川子舅跟我说:“你爷回来别让他走了。”
8 @8 K5 o/ X- Z# q; E2 x: N  川子舅走后,凤香疼得更厉害了。秃子妈进来,说:“这不是你们老爷们儿看的。赶紧出去。就把我和老叔都撵了出来。
: `5 U+ I& y! M  ~4 H  我和老叔站院子里干着急,我跟老叔说:说:“这咋整啊?”: ~- f- J/ }- L) Z. M  t
  老叔说:“别紧,生小孩都这样。”
1 {0 S7 X8 t$ c# H  秃子妈跑出来叫我,说:“羊水破了,快上咱家拿点草纸、棉花。”( v6 ?+ ]& f2 D. X; b) C
  我说:“咱家有,在炕琴里。”我要进去拿。秃子妈挡住我,又跑回了屋。& A6 o, [3 e/ F  G1 K3 |
  不大功夫,川子舅驮着师娘进了院子。
: v0 D( a- l2 b5 ?; E  l+ b9 m  “师娘。”我跑过去拉着师娘说:“快点儿呀。羊水破了。”3 }* j# f, [9 U
  “哎呀妈呀。咋不早叫我呢?”师娘赶紧往屋里跑,说:“我也二乎了,核计明天来呢,这也没到日子啊。”说着,人就进了屋。川子舅也要进屋,师娘推了他一把说:“你进来干啥。”就关上了门。5 r# c- N+ `2 J8 b- _' S
  在院子里站着,我急得一个劲儿地扒门看。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老叔说:“我也来一根儿。”也点上一根儿。这烟刚点着,大院门口急三火四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背着个老的,拉着个小的。我一看,那人手里拉着的是妞妞,脊梁上背着的是赵爷。天啊,这又是咋的了?
$ z, K, Q* Z1 e  我和川子舅还有老叔都围了上去,这也不能进屋啊,就让来人把赵爷先放在家门口的一快石头上坐下。赵爷坐不住,身子直往下堆,我赶紧跪在地上擎住赵爷。赵爷嘴角那淌着血,耳朵里也流着血。来人哄着还在哭的妞妞,跟我们说:“奉天纱厂遭抢了,这老爷子打那过,被拥出来的人挤倒了,等人群过去了,老爷子给踩没形了。我看小姑娘哭得凶,就问她家在哪?这才把老爷子背回来。”& @  V. b* w( C0 R4 k! L5 }9 `
  川子舅和老叔赶紧谢谢那人。
6 d" x; R  n; @6 g  那人看看老叔,问:“你老是不是叫关凤翔啊?”
% E! u1 M: |# N: j( l! y+ d9 J  “对呀。”老叔说:“你是?”; i8 N( `" O& G( v. I( B8 {& o
  “关掌柜。”那人说着就要给老叔下跪,说:“我是朴成浩。”: M/ S8 l3 J# X9 r
  “是你呀。”老叔拽起那人,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 W4 J- q! ~# w  那人抹着泪说:“我找遍了安东,也没找着你。”6 o/ o0 R/ O# Q' V* Q
  老叔拉过妞妞,说:“这就是你的妞妞。”
: I8 R# }5 a4 M) Y3 _! T7 ^  那人哭了,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就给老叔跪下了。3 n7 J9 R: q9 j# F1 N( V; `
  这会儿,屋里“哇”地有了小孩哭声,秃子妈开开门叫:“生了。生了。”/ S; D2 ~' M* r! ]& w( S
  川子舅和老叔都跑了过去。, m+ j5 E5 E" P, j2 p0 x! |0 i
  秃子妈拦着要往屋里进的川子舅和老叔,叫:“等会儿再进。”
( w! y3 H8 m( ~5 G8 n  我擎着赵爷起不来,就喊:“丫头小子啊?”
! n" E; k0 @/ J% G- W  “带把儿的。”秃子妈又关上了门。1 e8 v+ p5 W! b8 F: x) Z
  躺在我怀里的赵爷睁开眼,他微微地跟我说:“生——了——”
8 A: \  h& E( `& a8 u  我高兴地跟赵爷说:“生了生了。是个小子。”3 {% \9 ^( l3 m4 M
  赵爷又闭上了眼睛,我紧着叫:“赵爷。赵爷。赵爷……”
5 W. u) D  @: W& T& `/ g  老叔和川子舅围了过来。
  a. p7 `8 M8 [  老叔拍拍赵爷的脸说:“爹呀,我回来了。”
, ^  r. \# t% x9 D4 g  赵爷睁开了眼,他看看老叔,想抬手,没抬起来。他微微地说:“是凤翔啊,你回……回——”赵爷一歪头,闭上了眼。
+ W  l7 G7 C1 j- s( k0 l! U  老叔趴在赵爷的胸口听听,又扒开赵爷的眼看了看,眨巴着眼睛跟我说:“把你爷放下吧。不行了。”% }; _6 `( K, c7 ?, i
  我心一酸,抱着赵爷的头,小声哭着说:“爷啊,我叔回来了,妞妞找着亲爹了,我也有儿子了。你咋就走了呢……”" w( a) v6 D3 Z  U, p
  跟着就有点乱,你说这边生孩子,那边死了人,还都在一个屋里,能不乱吗?师娘一看几个男人都哭也不是、乐也不是地都麻了爪儿。就说:“得,事赶上了,光这么耗这也不行……”
, `+ U4 I' x( K9 k  “大哥啊。”秃子妈说:“要不就把凤香整咱家去吧。”
3 b% o! Q- Z4 u* o$ M% ?  川子舅说:“整你家干啥?”
1 Q8 h8 w% [: L( x  “谁让凤香是我干闺女呢,听我的。”师娘跟川子舅说:“凤香这个月子,就是在家做,也得我过来伺候。”师娘叫我去找辆车,说:“凤香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叔公公又回来了。我把凤香接咱家去,有啥事让德全来回跑跑。你们爷们儿先发送老的。”" x; _3 x2 t% ~9 g
  老叔说:“那可真是麻烦你们一家子了。”
6 t! N$ H* u+ M- z; e) ]+ e" C; d' w  “麻烦,那也是该着的。”川子舅跟师娘说:“那就这么定了。就是今个儿这街面上,怕是不好找车呢。”1 S! j2 n% f  y
  “咱家有个小车。”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大哥呀,赶紧推过来使吧。”6 F& O+ D, j% d
  一伙子人这就把凤香和孩子都捂巴上。我蹬着车,跟着师娘把凤香和孩子送到了师娘家。安顿好了凤香,师娘就撵我赶紧家去,说家那边还一大堆子事呢。
1 K/ s6 }! F5 P. Y9 M! X. N  依老叔的意思,这人心惶惶的,赵爷的事赶紧送出去,还得答兑别的事呢。川子舅不干,他说:“我何久川还没到那份上。咱不说过五、过七吧,再不济也得守到三。”这就张罗着抬寿材,买妆老衣裳,扎咕灵棚子,也请来了吹鼓手。还让我把亲戚朋友都告诉到。我和老叔商量,说:“奉天咱也没啥亲戚啊。”老叔说:“告诉老吕一声吧。”川子舅说:“对,赶紧去,车行钥匙还在他手呢。”我刚要脱了孝衣往外走。川子舅把我拽住,他让别人跑了一趟就行了。川子舅跟我说:“你哪也不能去,有来上香的,你得给人家磕头。”这一整,我和老叔哪也不能动不了,只有老实儿地跪在灵前,来个上香的就赶紧磕头。下晌背赵爷回来的那个朴成浩回家一趟,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他也不大说话,里里外外跑前跑后地一直跟着忙;抓挠个东西、缺个嘎嘛儿的都是他跑腿儿。使钱,就上川子舅那拿。一闲下来,他就守着妞妞。这也好,正愁忙得谁也顾不上妞妞呢。端茶倒水的活儿,都是秃子妈的事。做饭的事,都搁老刘家了。0 w8 y+ u. E# W' F3 m- h
  第二天下晌,我看老叔跪在那捂着腰直咧嘴,就问他咋的了。: |" k( T) c. Z. A6 X
  老叔说:“没事。”* k3 S: w6 V8 z7 R6 I7 T6 d
  川子舅说:“看你捂了两天腰。趁这会儿没事,上屋躺会儿去。”
0 q/ q3 X! R  x$ q) s0 w$ W  老叔说:“不用啊。”' I% H0 d. ^. c: A& g9 b/ V
  川子舅也不硬劝老叔,他喊了一声我,就让我进屋。# B! x- h# @% A+ y
  我说:“啥事儿啊?”就跟他进去了。: e( m1 ~3 n: Q
  川子舅关上门,说:“不行了,不行了。”说着,他褪下裤子,往炕沿那一趴。说:“赶紧来两下。”
( W+ j2 I, z/ ?9 r& W' Y  我说:“这也硬不起来啊。”
$ V4 y1 {; l) X; R5 Y  这个川子舅啊,你说我这还戴着重孝,哪有那心思啊。再说,万一谁进来碰上了,这脸往哪搁?可川子舅也不听我的啊,他拽着我,逮着我鸡鸡就是一顿裹,这就把我鸡鸡裹得当当硬。他说:“快快,捅两下就好了。”就把我鸡鸡塞了进去。
/ Z# g, o5 v( v8 \( ~  我站炕沿那刚捅了两下。就听外面有人叫:“久川。”
$ Q  Z4 Q; c: ]. z/ @  我吓得赶紧停住不动,对川子舅说:“叫你呢。”就要把鸡鸡抽出来。
( ~" ~! T( |6 P% w* o  川子舅不理那茬儿,他把我手按在他腰上,不让我抽出鸡鸡。说:“赶紧再来两下,这就好了。”
* T/ V* q; H! l, ^! b$ h  我只好再使劲咕拥了几下。这一咕拥,“哗”地就射了。) ]: ?4 x8 t1 X" u$ k
  “别动。”川子舅还使劲按着我屁股,让我的精水在他后门儿里射净。
3 J: @7 T4 {9 M  这会儿,外面有人敲门。我扭头看:外屋门的玻璃上映着老叔的脸……( ^0 X  w$ ^" \$ {7 E
  三天头上,初十,阳历的8月17号。一大早一伙子人抬着棺材,吹吹打打地出了家门。这就要去塔湾给赵爷下葬。可一上大街,就看满马路的兵啊,还不是日本兵,都是些大个子、黄头发的大鼻子兵;戴着钢盔、端着枪,说的啥咱也听不懂。人家拿枪横着,不让咱上街。川子舅和老叔就赶紧上前跟人家说小话,说是发送死人的。当兵的听不懂,还是不放。川子舅急了,就跟人家吵吵。吕德明跑了过来,他拉着川子舅说:“有话好好说,你跟当兵的叫唤啥?”还别说,川子舅这么一吵吵,来了一个戴大沿帽的大个子军官,可他也听不懂咱的话,也是打着嘟噜的直叫唤。这时,那个朴成浩拉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走到大个子军官跟前儿。那男人也打着嘟噜跟大个子军官说了一通。大个子军官写了张纸条递给了川子舅。, n; P( `4 D% J+ G* v
  川子舅问吕德明,说:“这都是些啥人啊?他们要干什么?”+ }3 @/ X3 r: l& M6 e5 D- g* G
  “是苏联红军。”吕德明说:“他们是来接管政府的,也拦截逃跑的日本军官。”
& `; u* f: k# F1 ]( b& H  川子舅说:“这一枪没打、一炮没放。苏联兵就进来了?”
/ Q; l  G; I/ H- M. G  有了纸条,一伙子人这才安心地上了路。路上,我打着灵幡问老叔:“跟大个子军官说话的那男的是谁呀?还会说苏联话。”
4 H* s$ D" _0 k7 `% b  老叔说:“不知道。”
4 p) h6 N1 B+ @1 W  埋了赵爷,一伙子人就赶紧往家走。道上还是让人发慌,哪哪都是苏联兵。日本兵一个没有了,到是多了些穿便服的日本人,拖家带口的倒着小碎步,跟个耗子似的低眉鼠眼地紧颠儿,一点都没了往日里耀武扬威的霸道劲儿。刚过了小白楼,还没到到沙子沟嘛;就看一伙中国人围着一个日本爷们儿紧着打,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娘们儿跪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磕头、做揖,道儿旁边甩着一只木头趿拉板儿。用吕德明的话说,小白楼是啥地方?那可是小日本祸害中国人最邪虎的地儿。以前,中国人搁那过,都得绕着走;老人吓唬小孩儿都说:“再闹,给你送小白楼去。”小孩立马就不闹了。吕德明晃着脑袋说:“这真是改朝换代了,中国人也敢在小白楼拿日本人出气了。”可老叔还是紧着围拢着咱这伙子人说:“别惹事儿。别惹事儿。”让大伙赶紧走。; w- O2 k7 a$ o8 e0 R1 y- L$ b5 Z
  一伙子人总算平安无事地到了家。这就又忙和着招呼送葬的亲戚朋友们吃饭,一直闹哄到下晌两点多了才散。
% q6 L1 d! a  U% W+ N  送走了客(qie),老叔捶着后腰说:“我得直直腰。”就上了炕,靠炕琴那趄歪着。我拽了个枕头,垫老叔头置下,就去归拢借来的家伙什儿,好还给人家。这会儿,朴成浩领着那个会说苏联话的男人进来了。川子舅迎上前去对那个男人说:“看看,忙乱套了,也没顾得上给你敬杯酒。今天要不是你,也不能这么顺利。”
/ r6 K! H6 N; p" _: e9 G& ?/ i* U) q  朴成浩和那男人没回川子舅的话,就“扑通”跪在地上。正要下炕的老叔说:“这咋说的,快起来。快起来。”我和川子舅赶快把两人拉起来,扶他们在椅子那坐下。朴成浩指指那个男人,对老叔说:“关先生,这是我父亲。”
  H, B$ I6 m7 r. C) ^! _# `  “幸会幸会。”老叔下炕,向那男人抱了抱拳。
4 @9 b* G2 [! ?: h7 N0 }) p3 }  那男人给老叔行了个大礼,也给川子舅行了个大礼貌,再给我行了个大礼,说:“我叫朴炳哲。妞妞是我的孙女。你们一家人对我们有恩,本该大谢,可是你们身有重孝,实在不好打扰。我和儿子商量,改天请你们到我家,聊表谢意。请一定赏光。”
+ `: u  n* {4 ?  “哪里哪里。”川子舅说:“我们还要谢你们呢。”
) C0 f  G! o- z% b$ i( E  “正好,你们来了。”老叔叫我说:“妞妞呢?”
# s& _7 m7 e3 ~) L' j7 B" R- B4 R  “可能在秃儿家吧。”我正要出门去找,一推门,妞妞正在外屋站着呢。& c. P5 o/ U, }9 I$ o6 c( J
  “成浩,我一直在等你。这不,等来了。”老叔招呼妞妞进来,对朴成浩父子说:“这两天我也多少跟妞妞把她的事说了说。孩子小,有些事她还不懂。不管咋说,孩子找到了亲父亲是个好事,你们就把她领回去吧。”
/ u$ f- T( X6 m0 J" b/ V# g0 ^7 X4 z  朴成浩父子再行大礼,谢过我们,领着妞妞走了。' I' i  `: k6 m3 o( a
到这会儿,客(qie)才算是真的都走净了。屋里就剩下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仨人。我呼拉想起昨天下晌,老叔映在外屋门的玻璃上的脸,这心里就又开始打起鼓来。
. T5 C  Y6 n' I9 k) I  说良心话,忙和了三天,我一点都没想到我已经当爹了,一点都没觉着我已经有有儿子了,忙和着送凤香那阵儿,我就像是一扑心地帮着别人忙和。紧接着又是赵爷的事,再就是妞妞。赵爷和妞妞都走了,我还是觉着他们没走,就觉着好像是我还在车行,他们还在家里。可我现在就是在家里啊,以前我回家,家里都是凤香在叨叨着做饭,赵爷支使我干这个干那个,妞妞围着我屁股转。眼下,是老叔坐炕上,川子舅坐椅子上抽烟,他俩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看他俩说话那样儿,好像昨天下晌,川子舅让我给他治“病”的事根本没发生过。我核计,没准老叔啥也没看着,真没看着就好,谁也别提。可我心里总像是有鬼,总像是做了啥愧心事似的心直扑腾。再看老叔,就像做梦。心里总是怕梦醒了,老叔就没了。我想跟老叔说点啥,可当着川子舅的面又啥都说不出来。只有里外地找活干,划拉划拉地;看看炉子,填点煤。
1 z- p, U2 _7 _! M  我这正给他俩再续点茶水,就听这俩人的话茬子有点戗。他俩好像是说办事情花钱啥的,川子舅说:“……这他妈的,都赶一快儿了。”
1 q! w8 b! s0 ?8 v) y, w+ f  “谁说不是呢。”老叔说:“这又得不少的花费。”3 T7 w4 Z) y2 n( ^6 ]6 R2 y
  “花费到没啥。”川子舅说:“你说,这小崽了来了,老爷子要在,也能替凤香搂着点孩子。妞妞也走了,这他妈的……”
1 Q! ?3 w& [+ m4 Z$ M% E. T  “川子,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老叔说:“你说我刚出来,身上光光的……”
4 ~. `  J7 G5 o3 T. X  “你看你,我就怕你来这套,还真就来了。”川子舅拧拧屁股,坐实了点,扔掉手里烟头。
" \; k: R; `8 Y+ d  “实话啊,你得让我说说。说说心里也透亮。”老叔捶捶后腰。
4 W' {0 E9 H! P: d8 K" ?0 F' G. I1 Q  “再说,我跟你……”川子舅又点了支烟说:“得,我到是不敢骂你。你也别拿话儿坷搭我。你是哥,我服你。”9 u" r5 c" u8 X
  我听话茬不对,可也不敢就着他俩的话茬儿说,一个是舅,一个是叔,我说谁?咋说?就辙了一下,我说:“你俩还饿不,我热点饭啊。”老叔说不用,他说他不想吃。川子舅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不吃,你爷俩也收拾收拾就睡吧,都累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 ^, j+ y7 P, \; v) o  “你上哪啊?天都快黑了。”我问川子舅。( C4 v1 r( J' N" N. p  f; ?  s
  川子舅说:“我还是得去看看车行。你爷俩睡吧”这就推开门,沉着脸走了。* C# H1 }  y+ e
  说心里话,川子舅脸沉不沉的我还真没往心里去,就寻思他就那样,扭脸就忘了。那会儿,我心里想的是,总算能和老叔单独说说话了。川子舅这一走,我这心里头还真就美得了不得,我撒欢地倒了盆温乎水,端老叔脸前说:“洗洗吧。”# Y" h* ?0 E# T7 D
  老叔说:“你先洗吧。”
3 z9 |0 z% P/ x! W' A# \* h  我说:“不嘛,你洗。”" Z6 r, T+ x% B1 Q; H* z; i
  老叔坐起来,洗了把脸。
* K. t- Y3 _7 s0 I  我说:“脱了,都洗洗。”+ N5 b( Q/ P/ Z! ?
  老叔笑笑,刮了鼻子一下,脱了裤子。
1 K/ [% y. V5 r: q1 y( n4 v) B  “我给你洗。”我把水盆放炕上,拉老叔蹲下,撩着水,给老叔洗他的大枪和后边。洗的时候,我还故意在老叔的大枪上多摸了一会儿。老叔打我一巴掌。拿过毛巾自个儿擦了擦他的大枪。
& A) J; C' [# Y( I1 |  W  “还有脚呢。”我拉过老叔的大脚丫子按在水盆里,说:“叔,赶明儿我天天给你洗脚。”
7 N2 \% E2 d$ k  “好啊。”老叔说:“我得先躺会儿了。”就躺下了。( T) g: Z) b0 d7 I& F: K1 f# h9 s, |
  “嗯,我洗完,就给你焐被。”我去外屋换了点水,自个儿也洗了洗。8 @7 L+ v* H; k) M
  插了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我脱得光巴出溜地就钻进了老叔被窝,在老叔怀里拱着。我说:“叔啊,都把人家想死了。”
* X: h3 K" e  _! H: V1 I2 [  老叔笑笑,拍拍我后背。/ B" @" N% c8 l  v
  我疯亲了老叔一阵子,就拱进老叔的腋窝。. f* I! N3 n3 _9 I9 o5 v& U
  老叔躲了一下,说:“没洗,埋汰。”
4 N9 ^  q/ l! k, C& @  “我不管。”我含住老叔的腋毛一阵亲,哦,我又闻着老叔的味了!我鸡鸡早硬了,在老叔的肚子上乱顶。
1 ?; W; ?0 \3 n% v  老叔撰着我鸡鸡,慢慢地撸。
3 U& h7 I+ T: h# B$ q" Y% u  “叔,想死了。”我抓住了老叔半硬的大枪。3 u( o# K- R1 r
  老叔亲着我,说:“想要?”
, F# M8 b. G# `  “做梦都想。”我狠亲着老叔说:“叔啊,好叔,这两年苦了你了。全儿,先给你。”说着我就要转身把后面给老叔。
, b% @1 N: L7 f( v3 c( ?) ~  老叔抱着我,不让我动。他说:“叔在里面,腰着凉了……”. v& @  u' V( M  c& ~
  “是吗?”我一下子想起了川子舅的毛病,核计老叔可别……。就爬起来去看老叔的后面。: O" c+ a5 e& Z; d. ]. a$ v3 B9 U
  我扒开老叔的屁股看,见他的没掉出来,收得紧紧的。; j7 _5 W8 B" B! w! ^
  老叔不知道我的意思,他说:“老叔说话算话,现在老叔就给你。”说着,他头朝下趴在了炕上,也把一个枕头垫在了肚子下。这下,老叔的屁股有点撅,他背过两只手扒着自个儿的两瓣屁股,说:“来吧。”
. X5 y" h1 f3 b* v2 l  我鸡鸡硬得跟着了火一样,我扑到老叔的大后背上,说:“叔啊,全子哪哪都是你的,鸡鸡也是你的……”& o1 i, i, y$ c6 J" O
  “快来吧……”
) V! n- ^" ~$ \0 ^, n% ?  `, D8 s0 O  “老叔,疼啊……”我核计,我的太大,太粗。老叔的后面又小,又紧。我心疼了。4 O$ t6 S% P& M7 V# F; C% ~
  老叔狠打了我屁股一下,接着,他抿了一把吐沫,抹在自己的后门儿那儿;又抿了一把,抹在我鸡鸡上。他撰住我鸡鸡对准了他后门儿……2 M3 ~$ F% K4 {7 B1 `" t. j
  我还是怕弄疼了老叔,一下一下慢慢地顶老叔……
  f9 ]. ]" j' z/ z+ h" f  老叔撰着我鸡鸡,把鸡鸡的皮儿撸上来,包住鸡鸡头,对着他的后门儿……
* s! v% D- o! z+ a6 }% c  我再顶,鸡鸡头从包皮里滑了出去,滑进了老叔的里面……
# l6 H6 r) e" b7 w7 Q1 N  老叔闷叫了一声:“嗯——”
% W3 G5 @8 N9 t  我心疼得赶紧要往外拔鸡鸡。老叔的大手安在我屁股上不让我动。我停住了,死死抱住老叔的大后背,亲着老叔的大脖子。老叔抓过我一只手,抱在他脸前,“呼”地把我五个根指头都含进嘴里……/ ~( `1 P" d' z1 W% m. Y- [
  过了好长时间,老叔回头亲了我一下,说:“叔给你了,用吧。”
! D) l/ b( i  @( L  我轻轻地动起来。我每动一下,老叔都哼一次。我受不了老叔的哼哼,动得快了点。# u  d7 I  d2 x+ }
  老叔哼得扭着头……5 p+ Y2 I; \# _+ p  E1 W
  我不敢全往里插,我怕疼死老叔。$ [, y' c( D  |
  “快。射吧。快。”老叔不哼了,他把整个头都埋在褥子上,不动了。! ^5 T* m7 p! K( ]3 Y
  我有点来劲儿了,动得有点控制不住。我一只手紧撰住我鸡鸡根,这样就像鸡鸡上套了一个套子,就不能全没根儿地进到老叔的里面。我握着鸡鸡快动了起来。哦,我的腚根子麻了。哦,我来劲了。我叫着:“叔啊……好爸,亲爸爸……,儿子来了……啊!”我没射在老叔的里边。我把鸡鸡拔出来,都射在了老叔后背上……。接着,就抱住了老叔。我就那么紧抱着老叔,亲老叔脖子,在老叔后背上紧蹭。我射出来的精水在我肚皮和老叔后背间粘着,直到被我来来回回地蹭干。% w& I4 F$ l! E
  老叔还是趴那儿不动。
: J2 x! i# n0 M# a, \  我从老叔身上爬下来,拽出他肚子下的枕头。我推推老叔,把枕头塞他头置下。! {  x1 S* o: g0 B- l$ d5 Q
  老叔伸出大手抹擦了把脸,翻身躺枕头上,把我搂在他怀里,看着屋顶。3 d# t# f1 O% p! T2 D& E
  我枕着老叔的胳膊,说:“爸,疼不?”2 s* T- R; I, a( t6 N+ k/ W
  老叔没回话,也没看我。他又抹擦了把脸。
& ^* \: n  U6 V' l6 B  s  “老叔,你哭了?”我去摸老叔的脸,摸了一把水。我也不知道,那是汗,还是眼泪?
* O! y! ~2 x) b5 }# u  “没有。”老叔搂紧我,说:“哭啥?”
( u# I  \) U0 }, v% O5 R  “叔啊。”我亲着老叔说:“爸,你用我吧。”
! e. G: L. B- R  老叔搂紧了我,不让我动,说:“小傻瓜,你不都给过叔了吗?”& ]9 g! y& U6 f/ I/ y
  我看着老叔说:“爸,你心里不好受,是不?”4 x, i7 B* r* i9 d) s; Q: W+ \$ M
  老叔不看我。他说:“叔高兴。高兴!”
3 p2 ~% f% m. Y- L  “你看你呀,人家叫你爸。你还是叔啊叔的。”我去板老叔的脸,让他看我。
# E; D5 R6 d; r1 Z% U  老叔转身抱住我,他看着我说:“全子,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明白?”6 F2 S* `9 {  w( X0 n8 R
  我心里一阵委屈,说:“爸,你知道这两年人家都是咋过的吗?我来奉天就是为了你啊!”$ S2 E/ k5 |4 N4 O$ q
  “难为你了,全子。”老叔说:“你拉扯着赵爷,拉扯着妞妞,都是为了我。我心里啥都明白。我回来三天,又赶上这么些个事儿,我这心里啊……”
* |( o1 U6 g+ j, |4 o  我怕老叔难过,赶快改口说:“爸,你回来就好了,原先我还核计,得等你十年呢……”
  m5 z8 @: }% c! H! P+ a  老叔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你了。”' p$ O9 A& b& R
  “爸。”我在老叔的怀里撒着娇,说:“你到现在一句也没答应我。”) ^! j: B7 ]. q, y
  老叔亲着我头,说:“答应你什么?”
9 o5 j* [' V  y  W  我说:“人家跟你叫爸,都叫多少声了。你一句也没答应。”
1 N0 R9 Z6 t  M/ }" K  老叔拍拍我,说:“好,叔答应。”+ w" \: k0 v' v& j! U' P
  “那我再叫。”我贱得了不得地叫:“爸。”
% A8 O1 D2 s% o  “嗯。”老叔把我的头抵在他下颌那。, P- R0 D7 A% U! C6 e
  我抬头看老叔说:“不是这样答应。”
4 x! X  F# E1 R( ^# l, K: V. M  “那咋答应。”老叔看我。, {& F. S  ?0 J6 n) H$ |* c
  “就不是这样。”我晃着老叔说:“像以前在学校,你抱着我那样答应。”' {6 g0 W. Q$ l9 x3 U
  老叔笑了,说:“你呀,我的全子啊……”
/ Q: ]" N3 g% A. z0 h  我捧着老叔的大脸叫:“快!”
+ E% R3 U6 x' P& P7 p/ n* e, w  “好,你叫。”# W1 Y( N7 d/ X/ P
  “爸。爸爸。”- ~" r, e; @- s1 [" e
  “哎!”
0 N4 e" t8 P4 ^& V4 B  “好爸。”我在老叔大脸上没边没沿儿上下左右地亲,说:“爸,你这一答应,你知道人家心里有多舒服吗?”
" L+ x9 q  `0 U: L" [0 V" |  “知道,我都知道。傻小子,你以为我就不想吗?”老叔说:“全子,你看看我现在,除了你,我还有啥?赵爷没了,妞妞走了,玉良也不在。我呀……”; M5 T! }$ `' k& i! R
  我说:“爸,你不是刚说了,还有我吗。”
! E9 P- Z! Q- a7 o- x2 u  “对,还有你,还有我全子。”老叔看着我说:“全子,你当爹了,有了孩子了。你可就是大人了,你可得好好待你媳妇儿啊。人家一家人可是在你有难时,承全了你啊。”. o3 I. C+ \$ O3 ?8 g, [2 I
  我顺嘴说:“知道啊。”) A+ e5 x7 F( F3 {6 m* }" F
  “对了。”老叔说:“明天你给我找身衣服,我这里边的也得换换了,竟是虱子。你不烦,你老丈人、你媳妇儿还不说啊?”
# p" y# w$ F6 L( k6 E7 u! ~  “谁身上没虱子?爸,你身上的虱子是啥样的?嘻嘻。”我捏着老叔的鼻子说:“川子舅身上的虱子跟他一样,都是黑的。”说完了,我就笑。+ {! c/ D% Y+ u2 [
  老叔没说话,也没笑。
9 F. R  `0 F' D4 ^  我去膈肢来叔,说:“你咋不笑呢?”
0 g9 `6 ^( p/ K1 C  “老实。”老叔按住我手,说:“明天跟我洗个澡去吧。”
* Z/ K# \8 v& I  “我不去。跟你洗澡我就硬。澡堂子里那么多人瞅我硬,多呵碜。”我说:“你自个儿去吧。”
2 _6 D7 R# s7 Q1 a2 `' R' w  “行行,臭小子。”老叔拍了我一巴掌,说:“不早了,睡吧。老叔搂着睡。”1 ?' Y9 d; ?* t: }' n; r
说好了,吃完早饭,我去师娘家看凤香和小孩,老叔去北市场的登瀛泉洗澡。我告诉老叔,洗澡回来,就直接去车行;我这边看完她娘俩儿也去车行。我知道老叔身上没钱,就给了老叔二十块钱,老叔说:“给我这么多干啥?”我说:“你拿着用吧。花没了,再冲我要。”我又给老叔找了几件我的衬衣还有裤衩,老叔说太小,穿着紧,就都给我扔回来了,只把我那个白裤衩揣兜袋里了。
, s3 ~9 Q) \: Q3 m0 E5 ~  这边我和老叔刚要出门,朴成浩来了。他硬拉着我和老叔上他家去,还说他父亲在家等我们呢。老叔说我们身上戴着孝,再说还有别的事,说以后有时间一定去。朴成浩跪地上就不起来,说我们不答应,他就一直跪下去。没办法,我和老叔只好改主意,跟着朴成浩去了他家。" Q( P9 M' u; i, D! O1 Q
  朴成浩说他家不远,就在对着奉天纱厂南门的玉温里。我们走到奉天纱厂大墙那,就看纱厂大门口还是乱哄哄一片,挺多人在忙着往外扛布、扛麻包。朴成浩说:“都抢了好几天了,也没人管。”他指着大墙旁边的一根电线杆子说:“这就是爷爷和妞妞出事的地方。”我们在电线杆子那站了一会儿,也就这会儿,就听“咣咣”几声枪响,就看纱厂大门那儿,有几个大鼻子士兵在朝天放枪。糊在纱厂门的人群“呼拉”一下子,大人喊孩子叫地跑散了,地上满是扔下来的布匹和棉花包。一看那架势,朴成浩拉着我和老叔赶紧拐上玉温里往南跑,跟着就闪进了一个小胡同。7 f: y8 W) ]/ T7 M
  顺胡同又向西走不远,朴成浩指着一间有雨搭、前脸都是拉门的青瓦房说:“到了。”说着就朝房子里边喊“阿爸吉”。
, a. {! e7 S, ~1 v6 k& c2 i9 ^  拉门一开,朴成浩的父亲朴炳哲一身朝鲜打扮地在雨搭那穿上勾勾鞋,急忙跑过来。他向老叔和我鞠着躬说:“欢迎欢迎。上屋请,上屋请。”
; w8 }* b( ~& Q) f0 E; ^9 ?  “爸爸。”随着叫声,妞妞也一身朝鲜小姑娘打扮地跑了出来,她拉着我和老叔往屋里走。在雨搭那,妞妞跟我说:“大哥哥,脱鞋。”1 }/ w" \1 t4 n) t# a
  我笑着拍拍妞妞的小脑袋。
+ v; M) \+ c7 T+ {" Y/ G  我和老叔也学着朝鲜人的样子,脱了鞋,拉着妞妞进了屋。屋里不大,进屋就是炕,全铺着芦席。不到一丈的见方的屋子,三面是墙,一面是糊着白纸的花格子拉门隔断,左右两面墙个有一扇小门。拉门对面右墙角那有一个被垛,挨被垛有一个箱子;左墙角那有一个白瓷瓮。迫成浩让老叔坐在面对拉门的正座,说:“请‘阿列摩咕’上座。上座。”
5 n! Y8 \) ?2 s% I) d. [$ H$ Z  我们刚进屋盘腿儿坐下,左壁小门开了,一个穿朝鲜短衣长裙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回手带上门,跪着把托盘里的茶水推到我们面前说:“请。”8 D9 \5 }* m% T4 A$ J
  “这是我妻子。叫崔淑善。”朴成浩跟老叔说。
- V8 b. F5 H- D* d4 Y  “你好。”老叔对女人说。
/ R/ v; t, J! h& x) j4 M  f9 _. H4 ~, _  女人向老叔行着礼。她差不多是跪趴在席子上,对老叔说:“多谢你们一家人养育了我们的孩子。”
7 V3 X0 l2 O# D$ a' \" I4 G  朴炳哲对那女人说:“你先领妞妞去吧。”
. p+ A, b$ B2 Q& l( J8 c. ^  女人向公公行着礼,说:“知道了。阿爸吉。”回身再向我们行礼,说:“请你们慢用。”说着,就领妞妞退了出去。
# R4 o! U, x- S  朴成浩把茶杯向我和老叔身边推了推说:“请用吧。”
8 E+ @5 n- K  B+ A4 k8 t  我和老叔喝了口茶。
/ U1 j/ q4 a! J! x  朴炳哲也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这实在是天意啊。我儿子成浩在安东找了半年多,也没找到你。没想到,在沈阳却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女儿。”
& P$ w! _8 [# @: I. T& T  “沈阳?”我看看朴炳哲。
" E+ z+ P, p( H9 m& X4 N  朴成浩说:“哦,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苏联红军已经正式接管了奉天。奉天已经改名叫沈阳了,年号也不叫康德了,又改回了民国。”/ X" N4 _: M1 w; s; G3 I
  “是吗?”老叔高兴地说:“那咱们都不是亡国奴了。”: g) P+ U# L! D- r: M7 b9 Z
  “是啊。”朴炳哲说:“我们朝鲜也要解放了。”. f% h: ?! V$ ^- ]* O4 `) K9 W
  老叔对朴成浩说:“我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把我们老爷子背回家……”
1 Z) F1 c9 z, s. S- k5 Y  “关先生。”朴成浩抬身跪起来,向老叔鞠着躬说:“我是真心诚意地谢谢您。我妻子在监狱里被日本人打残了,她不能再生孩子了。我就妞妞这么一个女儿了。没找到您时,我非常痛苦,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女儿了;也想过,我再也不能有女儿了。现在看她这么好,我真是得感激您一辈子啊。”) |- m& d8 ^; a3 e4 j- J  a' |
  朴成浩哭了。
0 }- R3 X0 _& t: x3 H  “哦。你也吃了不少苦啊。”老叔拍拍朴成浩,说:“要说谢,我那也是一时的恻隐。赶上这乱世,谁也保不住会遇上什么叵测。两年前,我也进了监狱。我是这个月的14号,刚被放出来。”老叔转身,搂着我肩膀,对朴家父子说:“我在狱中这两年,全靠我这个侄子一个人做事,还有在其他好心人的帮助下,妞妞才平平安地又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 G# s/ }7 ~. z$ w% p5 l6 a" W
  “是吗!”朴成浩拉住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说:“好兄弟,我知道一个人养活一家人的艰难。”他流着泪说:“我比你大几岁,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你说吧,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 X% i6 x) ]1 L# M8 _% D  “看你说的。”我笑了,说:“妞妞一直跟我叫大哥哥。要叫,我该叫你叔叔才对啊。”
* [( K( P3 e! {  “那怎么敢啊?那怎么敢啊?”朴成浩一个劲地行礼。给我整得挺不好意思,一时不知该咋的好了。我就拽老叔,让老叔给我辙辙。2 ]* ~! N6 x# }
  “哈哈。”老叔扶起朴成浩说:“不管咋论,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啊。”
' f- s9 k( @* `" F  G$ k4 l* R  “是啊。是啊。”朴炳哲也擦了把眼泪,说:“我们也不要这么干坐着说了。”他合掌拍了两下,扭头冲屋外叫:“上酒。”+ `* }! Z/ R& I# G4 A' D
  还是左手边的那个小门开了,朴成浩的妻子端着满满一炕桌酒菜走进来。她把炕桌放在我们面前,低着头说了句“请慢用”,又退了出去。
! l- S' W! q! i8 }6 d- ^  朴成浩拿起炕桌上的酒壶就倒酒。
% ~$ w$ }& b- c# f. b  老叔说:“我们刚吃过了饭来的。”! ]0 L1 {. n3 \2 C9 l: l9 `3 [
  “关先生。”朴炳哲端着酒杯递给老叔,说:“我们朝鲜人喜欢歌舞助兴,以酒待友。今天这酒是我们一家人感激你的酒,是高兴的酒,你一定得喝。”
8 n8 j: @) o6 q) s  “是啊,关先生。”朴成浩说:“为这事父亲叮嘱我好几天了,你一定要理解我们的心情。”# k4 |, }/ @8 N1 P  A3 u
  “那好吧。”老叔接过了酒杯,说:“妞妞能回到她父母的身边,也是圆满了我的一个心愿。”
: W& Y8 E+ o1 L& Q3 K6 C! U  朴成浩也递给我一杯酒。
9 l& W" e  c0 @7 R- i$ p  “来。”朴炳哲举起酒杯,说:“为谢谢你们的恩情,为我们两家友谊长久,干!”" }- a8 H$ o5 X9 _* Q# I8 |3 ~# a3 }
  四个人一起喝了酒。老叔说:“多谢多谢。”
1 }6 d: B" q' f  朴成浩给我和老叔夹着菜,说:“也没什么好吃的,不成敬意。不成敬意。”0 Y  C- g9 ^# a+ Q
  朴炳哲说:“你看,怕你们吃不惯我们朝鲜的辣白菜,我们把辣椒放得少少的。”
7 k  c( P: C4 q( P  朴成浩说:“这是我们朝鲜人喜欢的酱汤,你们喝一口,看可口不。”0 v2 T$ F5 ?) p& a& R; W: b' V
  我喝了口酱汤,挺好喝。
0 ^3 ?" p$ `+ a' C- d' X9 l" X1 E/ P  老叔也喝了一口,说:“不错,别有风味。”他对朴炳哲说:“朴先生在哪高就啊?”
  A5 @! c, D; U7 q* }, D8 w! [  “呵呵,惭愧惭愧。我在西塔初中就职。”朴炳哲说:“看关先生仪表堂堂,为人又这样和善豪爽,真是相见恨晚啊。”
( z, S! ^9 v; R% ?7 l6 Q' w  “哪里哪里。”老叔说:“其实,成浩在我那里时间不是很长。那会儿,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话很少。我们互相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只是看上去人很诚恳,很实在。”( X+ x+ x. A  G: s- I! g
  “说起我这个儿子啊,咳。”朴炳哲举杯邀老叔又喝了口酒,说:“关先生,凭你们爷俩的为人,今天我一定跟你们说个痛快。”他说:“我老家在朝鲜平安南道顺安郡,离平壤很近。我父亲继承祖父的家业,开了个药铺。‘柳条湖事件’的前一年,日本人说父亲私通游击队,要抓父亲坐牢,一家人连夜迁往延吉,投奔了一个远房亲戚。在延吉,父亲开了家牛肉铺,我在学校教书,日子还算可以。后来,父亲得罪了日本浪人,被打死在铺子里。老母亲也病到了,没出两个月,母亲就过世了。延吉不能呆了,我带着老伴儿和13岁的成浩去了吉林市,还是教书。一来而去,成浩高中毕业,也去教书,还成了家,添了妞妞。妞妞两岁那年秋天,成浩突然从学校跑回家,说出事了,得离开吉林。我问他:‘要去哪?投奔谁?’他说,他也不知道。结果,成浩走了三天,警察就来家查问我。我看情况不对,就和老伴收拾收拾也准备走。想想,去哪啊?在满洲,哦,在中国东北,我只有个那个在延吉的亲戚,听说前几年他一家去了沈阳,我以为成浩也投奔他去了,就和老伴来到沈阳。到沈阳一看,还是没有看到成浩,心里又气又急。没办法,在那个亲戚的帮助下,我只好在沈阳住下了,找了现在这份差事渡日。谁曾想啊,也就这个月的10号,成浩领着妻子突然来家了。你说说,我能不高兴吗?这又找到了小孙女。哈哈,我这个老头子啊,高兴啊。”这就又端起酒喝。
% i5 v- u7 F$ L) T$ ~8 j6 D  “哦。”老叔问朴成浩:“这么说安东也在特赦?”4 @, b1 ]1 Y4 \+ E4 P, i+ h
  朴成浩说:“我是去年年末放出来的,我妻子比我早两个月出来的。出来后我们就在安东四处找你们。”/ J9 x6 L" D+ O3 ~# Z/ \* P
  “这真是有缘必有相逢时啊。”老叔笑着也端起了酒杯。; h' @% A1 a3 L& h2 ^# {5 u& M
  “是啊是啊。”朴炳哲说:“关先生重获新生,有什么打算吗?”# @5 y# ?  u& N8 c! s
  听朴炳哲这一问,我心里“格蹬”一下子。老叔回来已经是四天头了,我和川子舅谁也没问过老叔这话。就说是老叔刚回来,就赶上了这么些个事,可谁都只顾着忙了。除了忙,川子舅想的是他的车行,我想的是又见到老叔了。谁也没替老叔想想,他该咋办。也许川子舅和我想得一样,就核计老叔回来了,高兴。就核计老叔本来就是自家人,他就应该住咱家,和咱一起过日子。可再是一家人,也得把话递给老叔,也得让老叔心里有个底儿啊。说真格儿的,要是换我是老叔,我心里也得多转转。我住的是川子舅家,我是已经和他闺女有了孩子的女婿,那是正章儿,也是川子舅愿意我住他这。可老叔能愿意住这吗?老叔是个有骨气、要脸儿的人,他能干请着坐吃我们,让我和川子舅白养活吗?绝对不能。再说,就说他是叔公公,那一对亲家老爷子住一块儿堆,老叔和川子舅都得劲吗?压根儿,川子舅就知道老叔根本不是我亲叔,我是拿老叔当亲叔还亲,真要没和凤香成家这出,我起根儿就是打算跟老叔过的。可川子舅不知道我和老叔有多亲,他知道老叔是他八杆子打不着的那个外甥,也就是玉良的叔,他只知道我只是玉良的同学。要说赵爷要没死的话,他要住在这,那不管咋说也是爷爷公公,川子舅不能说别的。就这,川子舅也就够意思了,你还让人咋的?不对,川子舅说过,他和老叔打小就要好,眼下,老叔这样了,他肯定不能干瞅着不管。我也真是的,也太小心眼儿了,川子舅挺仗义个人,咋让我想成这样了呢?我就在心里自个儿骂自个儿,说我呀,真成了狗眼看人低了。
; P6 t8 r  @7 ~- ~2 J8 |  这么一想,我赶紧跟朴炳哲说:“我叔就住我家,他刚回来,腰不好,先养养再说。”
- \4 J3 G, D9 c( C; U  “呵呵,呵呵。”老叔看看我干笑了两声。
8 v0 O% z/ `3 F/ `, L! c7 N  “那好啊。”朴炳哲说:“我的意思是,真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千万来找我,我能尽力的一定在所不辞。”
3 C' W$ f: G; {2 I; R  “是啊。”朴成浩说:“父亲在教育界还有几个朋友。”
/ O/ i7 C5 k; |4 y3 p  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朴炳哲向儿子使了个眼神。朴成浩给我和老叔斟满酒,他抬起身跪着举起酒杯说:“请请。”
$ f% I+ c# {( ^6 \, q- E$ j  “谢谢。”我和老叔都谢着举起了酒杯。; I0 L  G% s5 r; a3 U* l
  喝下酒,朴成浩跪扑在老叔面前说:“为表达谢意,请您接受我们的一点意思。”1 j1 S3 d2 e' J* n6 ?2 Y% T
  我不明白地看看老叔。
- u2 E( n: ^) |) b4 K  老叔也好像没明白,他说:“你的意思是……”* [/ |0 l1 H, b5 A0 t
  朴成浩跪着挪到右手墙那,推开了那扇小门。他低着头,指着小门里的女人对我们说:“请吧。”, A* M7 y, o) r
  我看见小门里铺着被褥,朴成浩的妻子在里面低头坐着。她正在脱去身上的短衣……( z7 z2 U4 B( F" {
  我明白了朴成浩的意思,心一紧。天啊!还带这样的……3 s. v! S0 l7 D
  老叔也向小门里看了看,他眉头紧锁了一下,对坐在他身边儿朴炳哲说:“朴先生,我也有个意思……”
- w* ?: Q  p, [2 k. ~" l5 k, C  g  “请讲请讲。”朴炳哲睁大了眼睛说:“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你。”" t2 d( {& L- Y& D$ l& z
  老叔静静地对朴炳哲说:“你让成浩把那门关上吧。”
6 s7 m- n8 Z; u( Q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朴炳哲向儿子拍拍手。朴成浩头也不抬的把那小门悄悄地关上了。朴家父子都低着头不说话。
; w" r* k0 D1 T$ V1 w3 w  “来。”老叔端起了酒杯,笑呵呵地说:“成浩,我很喜欢你们的《阿里郎》,好听。等下回来,我要听我们的妞妞唱给我听。今天咱们干了这杯酒。”说着,老叔一饮而尽。
# V, s  ^- [. Y1 f: n+ r  “关先生。”朴炳哲双手捧住老叔的手,说:“我们可是诚心诚意的啊。”
3 W% w" z+ Y7 o% q% x, y) U6 x1 U  “朴先生,你们的诚意我真的领了。”老叔笑着叫过成浩,说:“成浩,你不是要认德全做兄弟吗?”
' L+ ~1 I& O1 X- @9 T6 w! A  “是啊是啊。”朴成浩还是不抬头,他挪到炕桌前坐下,擦这眼泪说:“关先生,我和父亲真的是要谢谢你们。”
4 P0 z+ {2 a: \* m- T, P  老叔对朴炳哲说:“朴先生。虽说我这人行武出身,人粗糙了点。可我懂你们的意思,也知道爱的宽泛和窄瘪。你们真的不要用牺牲一种珍贵,来获得另一种安慰。真的,人的善良是互相的。我总那么想。大家要是都在不经意之中,就能随时随地地用和善去对待每一件事,哪怕是一加很不起眼的小事,甚至那件事根本就和自己没关系,那该多好。我呀,真是做不到。将来就看德全和成浩他们这些年轻人了。哈哈哈。”
0 d  I+ x1 W* O& L# X1 P+ z  “关先生,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刻意地去做。让人尴尬不说,甚至还会亵渎了初始的本意。”朴炳哲端起酒杯,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喝了这一杯。”接着,他又叫儿子,说:“成浩,再拿酒。”# |! Z" P6 i( D% D% x+ ?% L  t: Y
  “不要拿了。”老叔挡住成浩,对朴炳哲说:“我们真是还有事啊。”  Z" h, d1 a$ x: Q- ?$ R
  “是啊。”我说:“到现在,我的小孩出生四天了,我一眼还没看到呢。”' M% G, F: M0 l& I1 {! Q
  “是吗?这可真是的。”朴炳哲叫过儿子,说:“成浩,把那包打糕给关先生带上。”, G. t0 P* @2 |( N8 e
  朴成浩捧着打糕,恭恭敬地递给了老叔。6 Q0 p8 a8 _/ x" M; }
  “这打糕我们收下。”老叔接过打糕,说:“成浩,下回来,我可要听《阿里郎》啊。呵呵。”" W# O  G5 h1 o4 j; _4 ^& f' m# P1 b
  “你来,一定唱给你听。”
7 J" ?  f$ L- C, g0 N  我和老叔这就要走。朴家父子领着妞妞出来送我们,成浩的妻子没出来。
" A, J0 Y4 R0 f" P从朴成浩家出来,老叔直接上登瀛泉洗澡去了。登瀛泉就在北市场边上,和奉天纱厂隔一条道。我要送老叔去,老叔说:“我在奉天呆了五、六年,比你熟。”就自个儿去了。% t, A! h1 @. ]; {. A- Z
  我去了师娘家,十间房和玉温里紧挨着,向东穿过一个胡同就是师娘家。我去时,师娘正在给小孩洗褯子。我把手里拎着的打糕递给师娘,挽上袖子,说:“师娘,我洗吧。”师娘推我进屋,说:“得,快去看看你儿子吧。”2 m1 W9 I6 _* y! {7 u
  我刚进屋,凤香拽过一个枕头砸我身上,她头上包着我给他买的那快围巾,坐炕上指着我鼻子骂,说:“你来干啥?死外边总也别来?”9 s5 P* }2 L2 s( i2 o
  “嘿嘿。”我捡起地上的枕头,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a' k0 \" b* K% o5 H
  “你少他妈的来气我。”凤香狠瞪着我说:“这孩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啊?咋的,你掐鸡把作(zhou),完了,舒坦够了,就没事了?咱娘们儿死活你就不管了?”
" A% i  l2 V% T$ j9 J  V  “看你说的,多难听。”我凑到炕沿前去看那小孩。6 I# o+ q/ m) U) h9 ?
  “损犊子玩意儿,你还想让我给唱一段啊?”凤香逮着我大腿根儿狠掐,说:“我都要死了,你知道不?”
& L6 e8 ?% h( e1 l8 b* @  “哎呦哎呦。”我疼得直叫,说:“吓着孩子。”! W" C2 A: |7 O) \
  也许是听见我叫唤了,师娘跑了进来,说:“这是干啥呢?”她拽开凤香的手说:“我的小姑奶奶哎,咋还掐上自己个儿的男人了?”这就给我捞一边,说:“你也是的。有事来跟凤香说一声,不就没这事儿了。”说着就给我使眼神,意思是让我别惹凤香生气。/ L$ O- A1 ~/ ~& v# i8 Z9 Y; D
  我说:“那边也倒不开空啊。”" s: @! B4 G- s+ m
  凤香狠剜了我一眼说:“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德性。你是皇上啊?还是那大臣啊?”: G; p$ r- F$ k. |" U' r- n% U- W( u; N. w
  “你看你。”我说:“那边刚埋完爷爷,妞妞他亲爹……”# [$ A) k( b/ f( b  U. t8 ]
  “啥?你说啥?”
7 l% e9 t- `1 x! w/ P6 `% X  师娘搥了我一杵子,说:“你可真是个二楞子。我本不想跟她说的。”她跟凤香说:“凤香啊,干娘是怕你着急,寻思等出了月子再告诉你。”
1 h8 V$ H8 K' s( T. R- [  凤香急着问我:“爷爷咋的了?妞妞咋的了?”  i3 p( @4 S' E
  “得。”师娘对凤香说:“说了你可别上火啊。月子里一上火,奶水可就回去了,那孩子不就遭罪了吗?”
2 s* N( U; E" R% b4 q, e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们都让我猜闷儿,我不更着急吗?”她又骂我,说“小冤家。你到是说呀。”& C4 k* |- }3 C, h. e
  我在炕沿边那坐下,说:“爷爷死了。妞妞找到他亲爹亲妈了。”5 I% A# {) A; R& x2 Q. v
  孩子哭了,“哇哇”的。我刚要去碰孩子,凤香一巴掌打住了我手,她抱起孩子,解开衣襟,夹起大奶子,把奶头而塞进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3 b6 A5 r% ^2 A
  我高兴地说:“有奶了?”! Y. N* w& ~$ C$ N
  凤香不理我。她奶着孩子,扭头看窗外。8 g. g7 {( @3 i, L/ O2 b4 f% i0 |
  “还挺足兴呢。”师娘说:“昨天下晌就来奶了。”
# D; j; A( r% {2 ]6 v  凤香不看我,她抹了把泪,问:“爷爷咋死的?”
. W, r1 N( }6 `# {  我说:“给你去找大夫,路上,让抢纱厂的人踩死了。”6 U8 F, g7 W) k
  凤香问:“啥时的事儿?”$ I. P7 Y9 L/ \% s% A5 K$ @; `( X
  “大前儿个,咱孩子下生时。”我说:“爷咽气时,听见咱孩子哭了。”8 W- v& Q! t, x0 c% o& o! d9 {
  凤香还在抹泪。+ Z! S# U: y& O% w3 G' p
  师娘拿了条手巾给凤香擦把脸,说:“我的小祖宗哎,月子里可不敢哭啊。做下病,可是一辈子的事。”
; J$ \8 N' n# v0 r  凤香给孩子换了个奶头儿,拿过师娘手里的手巾自个儿擦着脸,说:“不哭了。”说着,她转转身,把正吃奶的孩子靠近我眼前,强笑着说:“看看,像不像你这个损爹。”* ~7 x  \9 a9 T. {9 o1 w
  师娘说:“得,你小公母俩先唠着,我做饭去。”临出门,她跟我说:“不兴再惹凤香哭了。”4 K. b# P% R; {. V# D
  “嗯。”我应了声。3 L- L# V  p7 y
  凤香问我:“妞妞咋找着他爹的?”3 `0 A4 D. O% w/ k0 q6 J& `" t
  “巧了,爷爷让人给踩了,把爷爷背回家的,正是妞妞她爹。”我说:“这不,今天一大早,本想直接来看你,结果让妞妞她爹给截了去,硬拉着去了他家。妞妞亲爷爷是个教书的。他们还给咱带了打糕,你吃不。”7 r) w2 S- c. S4 n. z% P' i
  “你傻啊,月子里能吃凉的吗?”凤香剜了我一眼。她说:“你身上带钱没?我在干娘这做月子,干娘伺候咱就够不落忍的了,可不敢多花干娘的钱啊。她日子够进巴的了。”
6 t# d" Y$ n  R( x, s6 k  我说:“爹都给了。”+ [) K. p2 V& w
  “那是爹的。”凤香说:“你再给干娘扔点。”  H) b( L, c6 c) |. i3 N1 v+ b; @# j
  “行。”我说:“早上给我叔留了二十,我这还有二十,给师母留十块吧。”
" f3 F+ [. ~9 ~$ G1 V: j5 S  “你叔回来了?”凤香说:“他不是下大狱了吗?”5 v( Z" Q% W" _) a$ l$ Z3 w
  “是啊。他回来了。”我高兴地说:“要说这个巧啊,就咱孩子下生前一天回来的。”. Z1 D# x: Z! _7 Q  _, W
  “这咋说的。正赶上我这样。”凤香说:“你和爹还有你叔这三个大老爷们儿,谁给你们做饭吃啊?家里不得窝曩成啥样儿了呢。”: c4 W  q" T+ n, y
  “比你在时还利整。”我说:“我会做饭了,你就别操心了。”( D* v$ l- Q# v, X- g  s2 B: K7 P0 k
  “小冤家。”凤香说:“叔回来了,你可得多照应着点。从那里出来的,体格都给祸害完了。”& L3 v: }* K' A) Z
  我心里一热,说:“我知道。”
6 K, |5 _- ]" d' Y" q- L/ M  凤香说:“你说我爹啊,他有心没心。就跟没我这个闺女似的,我死大街上,他都不带问一问的。”- e  F! P$ m4 M9 s
  “那你可冤枉爹了。”我说:“你在家疼得打滚那阵儿,是爹骑车找的师娘。”
. d, T; y9 k# J0 I- `  A* ~/ s+ x  凤香说:“那他把我扔这就不管了?”
/ V3 G+ ]1 y% g/ }0 J  “你看你,越哄你吧,你还越来劲。”我说:“还把爹捎上,一块儿骂。”5 m+ N! G5 \- r4 x0 V; n
  凤香又掐了我一把,说:“损鳖犊子,再说再说。”+ X7 X, K  K+ s: }( r) r" F5 I8 e
  “哎呦哎呦。你咋又掐啊”我看着我胳膊说:“都给人家掐紫了。”
5 P5 M, d' Z  u/ ~8 I& W+ V  “哪紫了。哪紫了。”凤香拽住我胳膊,“吭呲”就是一口,咬住了,还就不松口。; Y0 e+ L* v$ v+ G% U( }1 X
  “呦呦呦,嘶——”我咧着嘴叫:“你咋还咬上了。”
6 S1 H+ H7 S" t4 ?0 T+ W  师娘跑了进来,说:“这大呼小叫的,又咋的了?”
& h- @- f9 K6 Z; K. ]& a) }; u  “没事没事。”我拍拍胳膊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师娘,说:“师娘,先留下。不够了,我再送过来。”
$ F2 k1 g! F: s  师娘说:“你爹都给过我钱了。”% f7 _9 d9 w% `* N; Q8 S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要不拿着,我现在就让他背我回家。”
+ [( n3 B1 o4 j( b  “死丫头。”师娘说:“行,我拿着。”
# }2 B; ?$ L: h( X6 ]7 ]& C- p  在师娘家,师娘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动。凤香骂也骂了,掐也掐了,咬也咬了,这就说瞅我在她眼前晃悠,她闹心,死活撵我走。我就去了车行。师娘还给我拿上了两快朴成浩给的打糕,说让川子舅他们尝尝。1 C7 F' Q1 g( W' K
  到车行,川子舅忙着手里的活儿,问我:“你叔呢?”/ e# p' \" ~' g8 D
  我换上干活儿的衣服,说:“洗澡去了。”
6 u! u/ ]) b5 _0 x; c5 o' O6 C" c  二倔子冲我说:“你媳妇儿都生好几天了,你没看看去呀?”
' D5 ~: `6 u: G( ^# R4 f9 w* V. ?9 u" q  我说:“刚打那回来。”0 i+ r% _3 r# n) g
  川子舅问:“小崽子好玩不?”4 Z2 {. g6 Z  {' ^0 u1 t
  我说:“跟个干巴猫似的,不敢碰啊。”
' @# j, \, `# A; D+ \7 S( s  “呵呵。”二倔子说:“下生就你这么大,那不成精了。”2 M# \- [  y$ B4 M3 p, E
  眼瞅晌午了,川子舅要张罗吃饭,就问我:“你叔咋还不回来?”' [! E$ h; w- X! M
  我说:“我也不知道。”
' n2 U! ?! ~* D  川子舅问我:“他身上带钱没?”5 U' Q) Q* E: m- v4 a) t+ s: k7 t% _
  我说:“早上我给他点。”7 _- K( K6 D6 e- R9 h7 [
  “得。”川子舅说:“那饿不着他。咱先吃吧。”
/ _0 z5 m& E# {  V7 g! J7 l  吃着饭,我把朴成浩给的打糕拿出来,想让川子舅他们尝尝。川子舅一扭脸,说:“我他妈顶烦的就是高丽棒子。”+ U+ V6 \0 I) w$ [
  我说:“那和打糕有啥关系?”就拿起一块给了铁头。
9 ~- w! C+ O6 J6 ^& Q+ X+ x$ v2 b  o  川子舅冲我说:“你懂个屁。”& }' g: ]% t5 b3 ]+ _* c
  二倔子可不管那个,拿起块打糕咬了一口,说:“还挺劲道。”跟着,就就叨咕,说:“这几天市面上挺怪,这小日本一投降,原先满大街的警察,也不都钻那耗子洞了去了。街上除了大鼻子兵,还来了不少关里兵,侉了巴叽的,还都他妈的挺仁义。”
! e" e; y, S% h( b7 p  川子舅说:“啥是关里兵?”) I7 G7 @  ~9 Y# [3 f5 A* j/ v" R
  “八路。”二倔子说:“抓兵的也没了。”+ ~" O& z# c; n
  “还九路呢?”川子舅说:“小日本完蛋了还抓哪门子兵。”% k- d  V* w" T* h, q7 f( l
  “掌柜的,这话你老还别这么说。这年头,除了身上的虱子多,再就是他妈的兵多。”二倔子跟川子舅,说:“你没上窑子街(gai)那看看,”2 k  ^' [3 e- X! y, M
  “肏”川子舅说:“上哪干啥?”
. k# ?: O% W$ }# W* g' J3 v  “不是。”二倔子说:“我说的不是进里头。你就站那看,满街上的小日本,孩子老婆地跪那,披个麻袋片,端个破饭盒子,‘辛交辛交’ 地要着吃。”
& X1 t) `7 H2 R+ Q  E' U  “可不。”我说:“才刚儿,我搁那儿过,也看见了……”
3 @) a- [+ c: _( k$ `* A) }" Q  川子舅一瞪眼,冲我叫:“我再听你说上那去,看我不打折你腿。”
, p" }/ E8 B/ D  X9 R  吃了饭,吕德明来了,西装领带的,还别着管钢笔。离老远,川子舅就冲他叫,说:“咋的?还真当上教授了?”" f7 Y) u+ c( T; X; ?
  “嘿嘿,都是行头。”吕德明笑笑,说:“混饭吃呗。”: j' P0 d" l1 p# O/ i1 E
  川子舅问吕德明:“那事成了?”9 d# O) W0 Q1 \* N/ A# m
  吕德明说:“我过话了,差不多吧。”
8 Q9 {2 l- L1 [% k8 T- y  川子舅说:“你还用做事啊,光吃箱子底儿,也得撑个贼肥。”# `/ k1 f+ S$ r( l
  “不做事,西北风也没人给刮啊。”吕德明说:“别看咱人不济,去报社当差了。”9 v( O+ E5 S1 R. {2 D
  “哦天爷。”川子舅说说:“那我不看报纸就对了。”2 E+ v! r+ u$ L- G+ x$ ]: R
  吕德明拍了川子舅一巴掌,说:“你啊,还抱着老皇历不放。现在又回到民国了。”说着,他叫过川子舅又咬耳根子。
; [6 A- y1 w/ U+ {1 z4 t' T5 \  川子舅听了一会儿,对吕德明说:“一会儿我得出去,你跟德全说吧。”
2 _- A6 S1 T# l5 O  吕德明就又过来跟我咬耳根子,说一会儿有个人来,取这包东西,还告我跟那人咋咋说话。这就把那包东西递给了我。+ [4 d& W, X% P1 F- f
  我接过纸包,说:“行吧。”2 b7 e% ]- g" b# k: S
  “可别整差了。”吕德明说:“话茬子不对,不能给他。”
" H/ K5 f* s; ~$ g" b! L; @& m  我说:“知道了。”0 Z( K3 Y4 q0 `) S! L( W# p9 |
  吕德明走不大会儿,川子舅也走了。我一边说着活儿,一边笑吕德明,这都是什么事呀,交给东西还这个那个的。干脆,我也不想那个了。我就核计老叔,心说老叔这是上哪了?洗个澡,咋还去一大天啊?没准是洗完澡,又上哪玩去了。看看表都四点多了,我就往路上望。核计也该回来了。/ K1 p1 n% {! G3 W( b4 _
  二倔子就逗我,说:“这又等哪个小情人呢?”8 u1 O6 _  X" Y# \
  “别胡说八道。”我说:“我老叔咋还不回来呢?”
3 ]5 t. |6 ]. B3 c6 F  “就那天我给他剪头的那人吧?”二倔子说:“那人挺有甩头。”
' H9 I$ L% b' t( r& v  我没搭理二倔子,就自个儿叨咕,说:“这刚来奉天,能上哪呢?”
" n, }) q0 _- e0 b" E( t/ x  “你叔不是奉天人啊?那可别走丢了。”二倔子说:“我说你呀,赶紧找找去吧。别像大头似的……”
" }) U5 \; X7 Q" W/ g: M$ G% |, ?  “闭上你那臭嘴?”我这么跟二倔子说着,心里还是不落底。+ G: E  `3 o2 k+ q/ r) B& e
  “哦肏,好心当了驴肝肺。”二倔子说:“这年头,还有个准儿?”4 n. a, z# V  M3 W1 W% `# E5 k2 M
  再往道上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向车行这走。一看那走道的架势就是老叔。我跟二倔子说:“还用找啊。那不,回来啦!” ; g% _: y8 z& F' j# N( l
来人不是老叔,比老叔年轻,可背影瞅那身板儿,跟老叔一点都不差。这人,礼帽压得挺低,再戴个大墨镜,也看不清是个啥长相。他走到我和大头跟前说:“请问,吕先生在吗?”2 X+ z8 n( v- V" J
  天啊,这说话声儿,我咋这么耳熟呢。能是他?
( a! d9 B- z7 d) Y4 a# U$ W1 _4 Z  “吕先生刚走。”我抢着说,也问他:“你是……?”& g. I- f. [- h
  那人没应我的话,抬手在脸上摸了一下。他看看四周,说:“我找吕先生。他不在呀?”2 y, H; R9 S8 ?% W+ U5 V
  我忽悠一下想起吕叔跟我说的话,我问那人:“你找他有事吗?”5 F$ \0 O/ d& T9 ^5 U/ q
  那人静了静说:“我有辆车,要出手。”
* h( a9 l6 t: ?1 K  我问那人:“是‘富士’牌的吗?”
# W5 j( y7 V( f0 O  那人说:“杂牌子。”# I, H. L0 D' j! e  q
  “跟我来吧。”我那人领进了屋,把吕叔给我的纸包递给他。我再问:“你是不是?”% P. T% `! ?" v* m2 v5 y
  那人也不吱声。他拿过那纸包,赶紧从屋里出来,急忙朝北站那边走了。
! l4 X2 h# ]" h( h' }5 H  我看着那人,心里砰砰直跳。我敢保证,我绝对没认错人,那人肯定是他!我不死心,出门就跟了过了上去。那人走得很快,像似觉出了我在后面跟着他。还没走到车站广场,那人闪进了一个小胡同。我紧跑了两步,也跟进了胡同。那人在胡同里站着,我在他跟前儿停下,问:“你……”& c1 P& D7 Q$ ?2 u
  还没等我说完话,那人猛地抱住我,说:“全子。全子。我是玉良。我是玉良。”他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 w1 Z" {$ z$ t* O; s2 Z5 _  真是玉良。他黑了,老成了,看上去能比我大十来岁。我拉着玉良的手,眼泪就淌下了来。我说:“你咋回来的?你从哪来?你现在住哪?你不知道我想你啊?”我说:“我去营口看你,他们说你被点了兵。”我说:“老叔也回来了,就在我这……”我不管不顾地说呀说……9 \* S2 L1 B& E" O2 F* b/ c2 d
  玉良听着我说话,也看着周围的动静。好象挺着急,也好象挺害怕。他拍拍我肩膀,说:“我得赶紧走,火车要到点了。”说着,就着急忙慌地往车站那走。我紧追着他问:“你上哪啊?啥时回来?”玉良握了握我的手,说:“别跟着我。你看见我的事也别和别人说。”他把我挡在广场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车站。
9 I7 X4 j  j5 v! m  我像做梦一样,站广场那老半天。心核计这是咋回事?玉良回来了,连个匢囵话都不说,就像耗子怕见猫似的走了。他咋那忙啊?说句话的功夫都不没有?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就这么啥想着,迷蹬地又回了车行。
) b3 v- H0 N4 l4 i# Y  “全子哥。”铁头问我:“那人谁呀?我看你咋那上心”, f" [1 ?% Y3 d5 p, y: d: F
  我说:“你别问。”
! b( l5 Y8 _& b( I! H% J2 y# F3 q  天快黑了,几个收车的车豁子来交钱。我忙和着收完了帐,川子舅也回来了。他问我:“你叔还没回来?”
( ?( L7 w/ j8 ^! |3 Z+ @  我说:“没有。”' M) \) c- z' [
  川子舅上着栅板,说:“这几天挺乱,行里也没留车,不留人守着了。都家去吧。”二倔子和铁头收拾收拾就走了。我跟川子舅带上钱和帐,锁上大门,也回家了。6 h5 }8 c# i! r9 B6 d: K; w9 Q
  到家,我做了口饭,就和川子舅一起吃。川子舅一气吃了两大窝头。我可是吃不下去,我还想着老叔,你说这黑灯瞎火的,他能上哪呢?还有玉良,他也跟急屁股猴似的,脚没站稳就走了。真是闹心死了。# K6 _* i/ u0 x- V/ U7 b+ w
  川子舅看我直发愣,就问我:“还没给小崽子起名呢。你这当爹的,竟想啥玩意儿呢?我是他姥爷,小名我说了算,就叫他小栓子。”( C" ^9 p) Y1 n9 V
  我也没往心里去,顺口说:“栓就栓吧。”# B6 F: O* S, x' I' H, V" w/ D/ e4 ]6 @
  “让他栓住狗,栓住猫,栓住咱们家这几口子人。”川子舅不住嘴地说:“大名叫个啥?你说说,我听听。”
) x2 H. }" G6 M8 J5 C' A! H  “我叔这是上哪去了?”我满脑袋都是老叔的事,根本没往孩子身上想。' R. Q4 G4 ^; e8 J; c8 B% j1 j  e
  “你小子啊,心里就装着你叔。”川子舅说:“你叔这人也是,上哪?言语一声啊。”
. @2 [9 {* `- [  我跟川子舅说:“我叔不能出啥事儿吧?”
7 {& Q8 g2 v8 J. N- T  川子舅说:“他一个半大老头子,能出啥事?”
; i/ d4 U# p! t( v! e3 M  “他这些天忙和得腰直疼,你说这在外边,再没个歇的地儿,咋整?”我说:“我也没惹乎他啊,他咋就不回来了呢?”7 U% s6 l5 A! e# Z. `& t
  川子舅说:“昨个儿我走,是跟他说了句戗茬儿的话,真要是为这,他不回家,那可有点小心眼儿了。”$ B9 ]/ v1 ?5 R3 Q8 H  K% z
  “爹,我正想跟你说说。”我说:“我叔来了,你咋打算的?”* `" \* a! ]5 i- M+ ]& ^' h5 T
  “咋打算?”川子舅说:“他也不是小毛孩子,还用得着我打算啊?”
1 P/ N- L( f# p1 v' ]9 W; o  “咋说,我叔也是奔你来的。”我说:“他从大狱里出来,就直奔了车行……”
, x  D; M0 y( g5 r" |6 ^6 T  “你小子要不在我这,你叔他不会来。”川子舅说:“小子,我知道你叔,压根儿你叔就没瞧得起我。起小,我认识你叔,我就是上赶着你叔,别看那会儿我比你叔魁实,可说破天儿我也就是个打铁的。你叔人家有学问,念过讲武堂,扛过枪,还教过学生。咱是啥,就是个大老粗。可就说我是个大老粗,这里的事呢,我也看出个八就不离十啊。”, L) g' G' ^6 h. G
  “啥事?”我问。
" F5 G  p4 i' v# R8 e  “你呀。说你是个生帮子吧,怨我埋汰你。”川子舅说:“这几天,咱家这一出一出的,你没看出点啥来?你可是念过国高的啊。”0 g9 z3 _5 X1 `
  “看出啥呀?”我不明白。5 `. w' x0 ?. d+ I" ^1 b. {
  “你是我姑爷子,可我这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你没拿我闺女当回事儿,小崽了来了,时候还短,你还没转过来已经当爹了这个弯儿。那没啥,老爷们儿都那样,多暂小崽子能往你身上爬了,能叫你爹了,你才忽悠一下子明白了,哦,这是真的当爹了。到那会儿,你才知道你有家了,有老婆了。咱不说这;咱就说我。我呢,是你老丈眼子,还是你的啥?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你对你这么个压跟儿就不挨边儿的叔,这么上心,我心里也就明白了。小子,谁也不怨,都怨我打心眼儿里相中了你,也怨你长了根儿那么遭人稀罕的大家伙。我既是相中了你,你做啥,我都依你。咱爷俩到死,那都是俩好嘎一好的事。你说我那么丢人现眼的事,你都依了我,我还能说啥?我不是那丧良心的人。可有一样儿,我这人啊,倒驴不倒架,打肿了脸盘子也得充胖子。你叔就不了,你叔是个呵出血本能帮别人,自个儿却不能擎受别人帮的人;那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就是要面子的劲头子,和我两个样儿。我说的,你听明白点没?”
" `4 L  ~2 A( K2 b6 j* d; D  我好像听明白了点,好像还有点糊涂。我说:“照你这么说,我叔是擎受不了你……?”
7 E* ~: n- P& d( w% n% Y  “傻小子。你非得让我点破这层窗户纸?”川子舅说:“发送你爷,送还妞子。你要是不在我这,我连毛儿也沾不上啊。眼下,你娶了媳妇儿,又有了小崽子。你叔进门就当老太爷,进门就有人叫爷爷。换我也得掂量掂量啊,何况你叔那么精明的人哩。”
4 U) T4 E# c; n* G# w7 h6 Z1 q+ }  我听川子舅的话,心里直发毛。觉着真像川子舅说的那样,老叔真就不能回来了,那我能受得了吗?我跟川子舅说:“那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我叔住咱这个家啊?”8 @. g6 w9 O4 X  z
  “你看看你,我还没说明白吗?”川子舅瞪着眼说:“我不是说了,我是上赶着你叔的。连你这臭小子,我都是上赶着的。上赶子让你整,上赶子倒贴儿把姑娘聘给你,上赶子让你倒插门,上赶子让你在车行做事。你还不明白?”0 Z$ ^+ }# S( C  r4 A
  “我说我叔呢。”我急得也有点跟川子舅瞪眼睛。我说:“你老说我干啥?”
( B9 s, i* ~. s9 k  这可是我头一回跟川子舅瞪眼睛。他要真给我个下马威,我可就傻了。我心里胆儿突的。+ x) v. Z1 y1 i" w4 ?
  “我不说你,说谁?我说大街走道的,人家听吗?”川子舅还没生气,他反到缓下脸来说:“你叔住不住咱家,那是你我能说得算的吗?那得你叔自己个儿拿主意。”4 w6 f8 v5 s  l& G
  看川子舅那艮劲儿,我也不知是动了哪根儿筋了,直盯着川子舅的眼,大声说:“你还是不敢说那句话。”
8 H% `5 ^) o0 B" d3 H3 R  “说啥话?”川子舅问我。+ @3 Z; N0 w3 E. S5 J/ J
  我说:“说让我叔留咱家。”
3 q: n% i3 g) ~1 O+ t# E  “你别不知好歹。”川子舅一拍桌子说:“你叔不回来,你跟我耍什么驴?我没说那话,可我也没撵他走。”
; ~( Z, X) ~  R% ~) s  我呼地站起来,红着眼说:“你不说那话,就等于是撵我叔走。”& m8 ^$ p( o6 m# X1 |
  “放你娘的狗臭屁。”川子舅上来就给我一撇子,说:“妈了个巴子的,我何久川再没人性,也不能让个刚出大狱、身无分文的人去蹲马路牙子啊,何况他还是我老哥。”5 D% v- m8 w9 F
  “你还能咋的?”我也激了,捂着腮帮子说:“你就是打死我,找不回来我叔。我也说是因为你……”
1 q7 n8 D6 m0 J* J  “再他妈给我胡沁一个?”川子舅又抬起了手。
9 J& g2 G# _$ H  “打吧。打死我,你就省心了。”我不动地儿地迎着川子舅的大巴掌……
; g$ E- V8 J3 F& j! g  要说我也不知是咋的了,那天还就上来了虎劲儿。你说都在气头上,我这么将他,不是请等着吃眼前亏吗?再说了,川子舅压根儿也没撵老叔走。我是有点发歪了。
2 i2 x/ S9 P/ G) Z7 w# Q  q  川子舅没再打我,他把大巴掌甩在自个儿的脸上说:“这他妈的。”
9 s2 ~- C# U6 _  “你也别打你自个儿。”我看着川子舅说:“我不害你眼,行不?”说着我推门就要走。
8 R6 O. R$ ?. g' Y/ l5 C7 L! n  “杂种肏的。我看你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川子舅像拎小鸡子似的一把拽住我,把我推在炕上,跟我喊:“黑灯瞎火地你上哪去?”
: L0 K; m- t" c; u+ J1 {  我也喊:“找我叔去。”
. o' c6 y, O, q) l% |  川子舅搥着我肩膀子说:“没他,你不活了?”
" J3 \6 r! v& W  Z: i% Q, D( B" d  “对。”我瞪着眼睛跟川子舅喊:“没他,我就不活了。”
+ P! H1 k+ g! q) p/ R: X! c1 S4 L  “好你个小兔崽子。”川子舅耗着我的脖领子,把我拽起来,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地往我嘴巴子上一顿搧。一边打一边说:“你个小忘八羔子。今个儿,我就先打死你,硬可我抵罪了。我看你还活不活?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你死一个,是啥样儿?你这是瞪着眼儿要气死我呀。你个小忘八羔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 Z2 t1 A% X+ R; b/ l. [: s
  我挣开川子舅,真就跑了出去。' P* z4 r7 `% X3 ^
  “小鳖犊子。”川子舅追到门口,颤着声地冲我叫:“你跑……,你跑……。跑你就别回来。回来,我就砸死你。砸死你。”9 F4 I9 {+ |: ]
  真跑出来了,我倒傻了。天都黢老黑了,不远儿的高道口那,火车“呼呼”地跑过去好几趟了。我看着满天的星星,核计老在这黑咕咙咚的露天地儿里杵着,也不是那回事儿啊。要去找老叔,上哪去找?再说了,要找老叔,大白天你干啥来的?你说我要是再回家,还得跟川子舅干仗。我该上哪去?实在是想不出哪能去了,得,上师娘家吧。
- p6 ~. x4 L& X( u( B9 T  ]8 P  师娘家黑着灯,八成都睡了。我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外屋的灯亮了,铁头穿着裤衩子,披着件褂子来开门,也想个大人似地问:“谁?”
; S) A! k/ j; ]1 y; g$ E4 g  “铁头啊。”我说:“我是,全子哥。”4 h9 H3 l3 A! d/ [5 g  g
  铁头开开门,就家叫,说:“娘,全子哥来了。”; I5 u7 a& p" \+ a
  师娘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她问我:“这晚了,有事儿啊?凤香娘俩刚睡着。”" G9 i1 e; N% G2 Z0 H- `! e/ _+ g. O
  “全子哥。”铁头拽我,说:“快进屋吧。咱俩还一被窝。”
" o/ a, F9 a1 {  我站在门口没动。
7 L6 U' |! J/ A  “妈呀。这嘴撅得。”师娘说:“这是跟谁呀?”4 M7 A* P8 f+ M
  我说:“他打我。”
/ i1 y! r3 T+ v! |3 ]3 R  “谁?”铁头捞根棒子,虎着眼说:“谁敢打我哥。”
* D# m/ T# r& m* A5 s9 B9 u  “你快回屋去。”我撵铁头进屋。铁头不干,让师娘打了一撇子,倔哒倔哒进屋了。
) n# ]/ F- X3 Z3 h  师娘这就又问我:“告师娘,咋的了?你爹没在家咋的?”
% Z1 V& l. l" g# e- ]4 c  我说:“就他打我了。”
4 s% X" |( @3 a4 s% P% `( ^  “妈呀。”师娘就说我,说:“你可真是的,咋还跟老丈人干起来了。咋回事啊?”; [& X  n: E6 O8 N) N* j
  “哪呀。”我说:“我就说我叔还没回来,咱俩就吵吵起来了。还没说几句呢,他就打我。”
- E/ c5 h) z$ a1 L  “你瞅瞅你这一老一小的,让人家笑话不?”师娘说:“那你爹知道你上这来啊?”# a# W; E) i. L' I" e, u
  我撅着嘴说:“我自个儿跑出来的。”) l( [. p$ Y$ A# I$ c2 c
  “妈呀。哪可不行啊。”师娘说:“全儿啊。你说,你叔没回来,就够叫人着急的了;这你再跑了,你爹在家得上多大火呀?你还让不让你爹活了?马溜儿的,赶紧回去。”
1 n! H. N- ~- c* u7 E  “我不。”我说:“他打我还有理了?”, W' p3 |. K8 q; {& i
  “你看你这孩子,一家人,哪还有理表哎。”师娘说:“全儿啊,你听师娘跟你说。你要是好好的呢,你就是想走,师娘也得留你,不让你走。你这样,就是想留这,师娘说啥也得撵你回去。你得听师娘的话。你说,再让你媳妇儿知道了,也得上火。她一上火,你那小栓子可就跟着遭罪了不是。”
4 L: {7 k( E4 z4 q/ K, J  我还是站那不动。
) W4 Z) E0 |/ d% k, v3 i; b  “得。你也别给我杵着不动。”师娘穿好衣裳,回头进屋,小声跟铁头说:“你在家好好看着你姐点儿啊。”
/ I; k6 E) X8 H$ I  铁头说:“你上哪啊。”. n% @% V  j( N2 ]) Y: R
  “别吵吵。”师娘按下铁头就出来了,她推了我一把,说:“走,赶紧给我回去。”这就推着我出了家门。$ U' p+ @, t9 t
  道上,师娘一劲地数搭我。说我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说你们家这前前后后的滩上这么多事,就不知道替老的担当着点。还说我人不大,还学会耍驴脾气了。* D$ U) k, ^0 v5 ?/ H' v. q
  “谁耍了?”我说:“他打我,你咋不说呢?”
* C8 F. A$ k7 F: s, @/ D  “打你?活该。”师娘说“全子啊,不是师娘成心要跟你翻脸。你摇世界打听打听,从古到今,就是那再血性的爷们儿,那也没有跟自个的老丈人耍拉的,你可真是出奇带冒泡了。你说,这要是叫凤香知道了,不活吃了你才怪的。”她说:“你呀,我看你就是烧得。你拍良心想想,就这样的老丈人,满天底下,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把个亲生闺女给了你,还给你扎咕着成了家,给你吃的住的,供你穿的用的,啥都答兑你舒舒服服的;又替你拉巴你爷、你妹子。你师傅活这那暂,没少跟我念叨,说只要是你想的事,你丈人是头拱地也叫你乐呵。你还想让人家咋的?亲爹、亲爷、亲祖宗也难遇这样的。咋的?还得天天给你磕几个?那可是你老丈人,你明白不?”
* z2 ^: D' [6 A. b, @6 ^- F  看师娘真生气了,我好象“呼”的明白了。我是有点做过了,你说这黑等瞎火得,硬把师娘给整出来了,我咋就这么不知深浅呢?再听师娘的话,那说得是句句全在理儿啊。老叔没回来,谁都着急,我把这气都往川子舅身上撒,也不对。
0 H: M( `9 f; @: Z  “师娘,我也是蒙了。”我挺利屈地跟师娘说:“你回家吧,我自个儿回去。”/ v5 f8 R( U' Q5 H8 ?, {3 r: X
  “你快拉倒吧,半道再不知跑那去。我还成了罪人了呢。”师娘说:“回去,啥也别说,先给你老丈人赔不是,多说好听的。听见没?”
3 M4 `* y! U/ `% D  “嗯。”我应着,心里这个不得劲啊。( j7 p+ F* \) `; j' q. D
  到家,刚敲了一下门,屋里的灯就亮了。跟着,川子舅就来开门。门一开,师娘“哎呀妈呀”地一声叫,就捂上了眼。你说这个穿子舅啊,也不说穿点啥,光着个满是黑毛的大腚就来开门,还看都不看进来的人是谁,转身就往里屋走。听师娘这一叫,他吓得一转身就往胯当那捂,那也捂不住那一身的黑毛啊。我这就赶紧抓过炕上的裤衩子,递给他。4 m4 o+ J9 t4 z2 |# u
  川子舅从我手里拽过裤衩子,往我脸上猛地一搧。这就套上裤衩子,又穿了件衣裳,满脸通红地说:“这咋说的。这咋说的。”看川子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样儿,我就想笑。
0 c# S9 R0 D4 w) t0 z' u( q- e  “你个小兔崽子。”穿子舅冲我叫:“还不快叫你师娘进来。”
/ B+ r$ x# c: I( t, u+ ~0 H# ]  “你说你呀,你这是要吓死谁咋的?”师娘说着,进了屋。她坐在椅子上。跟川子舅说:“也不怪你姑爷跟你打你。你说,你当姑爷子的面儿就这样。”
! i( U- T, j9 y6 U( i2 a) a  ?6 Y) m) I  “嘿嘿。嘿嘿。这咋还叫你送啊。”川子舅光笑。回头,他点着我脑门子,咬着牙根儿说:“你等着的。”2 O# X7 Q# o9 J
  “我这都让你你兄弟的事吓怕了。”师娘跟川子舅说:“你说你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咋还跟个姑爷子叫上真儿了?咋的你也是他爹呀,就不怕街坊四邻的笑说?。”师娘说着,紧着冲我使眼神儿。
! o; o  i. J9 K8 j: l  我知道师娘是在叫我赔不是。我说:“爹,我错了,不该惹你老生气。”
: v: _5 v# O( C5 f6 W4 a# F  听我这句话,川子舅“蹭“地又窜儿了。他虎眼一瞪冲我叫:“你不是能跑吗?跑啊。回来干啥。”
# I: P. O* p7 C+ h) o& s  我理亏地低头站那不敢动。
$ X' {$ [0 |/ U  \  “我这张脸啊,都叫你着小兔崽子给丢净净的了。”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跟师娘说:“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瞪着眼儿地活拉气死人。硬说他叔没回来,是我撵走的。天地良心,我要是撵,当初我把他领家来干啥?我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吗?”
# a+ f2 K7 U, G- P  “德全啊,不是师娘说你。你说这话,那可是冤枉你爹了。”师娘说:“你爹是啥人,你该清楚啊。打你叔来,你师傅活着时,那是没少跟说学,说你爹对你叔咋咋好啥的,你爹还张罗着给你叔找事由做,来给凤香接生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你叔是个体面人。你师傅活着时跟我学,说你爹要想让你叔在车行做事,就怕委屈了你叔,着才叫吕德明替他瘩咕着给你叔叔在出报纸那找活儿。这会儿,你这么说你爹,可真是屈了你爹这片心啊。”' Y8 A! J1 B7 a1 L3 i
  我知道,我说那话是有点过火了,就说:“那不是气头子上的话吗?”+ J, A; X1 ]" K
  “气头子?”川子舅说:“那话能噎死人,你知道不?”& B! |, s, r5 `. ?7 u0 h: z
  可我着心里还是堵,总觉着老叔不回来这事和川子舅有关,就觉着咋看川子舅咋有气,可是又说不清。说不清巴,心里头还气,也急。我就又跟川子舅叫,说:“谁让你总说上赶着我,还说上赶着我叔的。”
$ Y* S9 {" a! i4 U- _  川子舅不吱声了。# M8 L& {$ e+ m9 ~& N" ~3 R
  “得得得,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你爷俩那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是周俞一个是黄盖。我也没法断你爷俩的事儿。就这么的了。我也得回去了,那边,凤香我还不放心呢。”师娘这就跟川子舅说:“大哥,你别逮理不让人了。他叔没回来,孩子能不着急吗?”
. P! Q; }8 n2 O, y+ S  “着急。谁不着急?”川子舅说:“急,就跟我耍拉?”
$ l/ |. d" P/ P0 F9 }+ q3 B  “他给大街上的耍拉,人家看吗?谁让你是他爹哩。”师娘往屋外走着,说:“快拉倒吧,一会儿天亮了。我真得走了。”
) ?9 S( _  R8 W; c( b% c( o  “这咋说的,还让你……”川子舅叫我,说:“赶紧送你师娘回去。”% c2 @8 H' ~" k/ R8 D+ o
  “这送来送去的还有头啊?”师娘说:“我都老太婆了,不怕啊。”
) ?# a8 {( H6 E5 n7 c7 N  “快别让我着急了。”川子舅说:“叫全子别回来了,让他跟铁头一块存吧,我瞅着他就闹心。”; X- m" U" ^# N; _
  那天夜里,我没回家。就在师娘家跟铁头一块儿睡了。' b  h6 K3 p4 f% ]0 g
早晨我去车行,看着川子舅,就想起昨下晚,他光着身子开门那一出,我就偷着笑。  D9 s3 C7 A" ~) S
  铁头瞅瞅我,问:“笑啥呢?”" ^* B% \; d$ J! Y. u' `- a* H
  “今个儿这天挺好啊。”我抬头看看天。
) U; d; y3 G0 s$ _1 D  铁头瞥了瞥我,说:“毛病。”) o! j6 c* ~' V  h9 ?( _2 \1 X
  川子舅跟没事人似的,闷着头在那边该干啥干啥。" Z* s9 d; \# h; b0 S# O! L  \
  到了下晚黑一上炕,川子舅转过身,“呼”地抱住我,逮着我肩膀头子,“吭呲” 就是一口。咬得我“妈呀”一声,说:“干啥呀?咬死了。”" L3 K7 c5 w4 \7 X& h
  “我就他妈的咬死你。你都把我气疯了,知道不?”川子舅说:“臭小子。我把话撩这,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我怀里。”说着,就又在我身上一顿乱咬。跟着,就扒了我裤衩子,撰着我大鸡鸡可劲儿裹。我那受得了这个,鸡鸡跟着就硬了。
% F5 {: n, h2 L+ A2 Z" J2 s  d0 W  川子舅抬起毛乎乎的大身板子,跨着我身子,蹲在我鸡鸡上。他一只手扶着我硬鸡鸡,一只手掰着自个儿毛乎乎的大屁股蛋子,“咵呲”就把我鸡鸡坐进了他腚眼子里……. A4 D9 p- C  W
  我呀,又活呲拉地让我这个老丈人给强迫了。7 K2 A6 s1 Y! x5 S' l# G& l' I" T: F
  一觉醒来,看外边下雨了。秋天雨粘,一点不假,这雨不紧不慢地整整赖叽了一头午。看这雨也不停,一个活儿都没有,川子舅跟二倔子说,你和铁头在家好好看着,我跟全子出去找个人。出了门,川子舅跟我说:“登瀛泉有个卖澡票的三驴子,你叫他三叔,你跟他提我,再好好你叔去洗澡的事。我去吕德明哪问问。”这我就和川子舅分头起找老叔。2 b, [! U/ c( E  ]1 |
  上午十点多钟,我回来了。进车行,看穿子舅比我早到了。他问我:“有眉目没?”我说:“没有。登瀛泉那个卖澡票的说说,来洗澡的,穿大褂戴礼帽的多了,但没有洗时间长的。”川子舅说,他也跟吕德明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打听着老叔的信儿。川子舅问我,老叔在沈阳还有啥熟人。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前后左右地想,老叔能去哪呢?二倔子说,眼巴前,警察所里的警察都跑没人了。那些大鼻子兵也没抓人。他说他住那大杂院里,有个沈阳市临时政府打杂的,他问了那人,那人给问拉问管事的的。管事的人说,他们管不了丢人的事。说这些天哪哪都是乱跑的人,脱了军装的日本兵、国兵,换了便服的警察,小日本的政府散了,以前在那里做事的都在躲风口。真要找个人,挺难。+ ~; b9 R3 l5 b3 F5 i
  又是一天过去了,我这嘴里眼瞅着起了满嘴大燎泡。川子舅绷着脸瞥拉我,说:“赶明儿我要死了,你也上这大火,我就烧高香了。”
9 z* O  k+ N' z6 r  我气哼哼地说:“那你现在就死,省得上二回火。”我也看透了川子舅的脾气。他跟你急,别顺着他,你越顺着他说软乎的,他越支楞,虎眼一瞪跟要吃人似的。你要是也跟他叫,他倒眯眯儿成了蔫巴猫。你看,他跟凤香激眼,凤香没屁股没脸地呲搭他,他就会咧嘴“嘿嘿”地傻笑。以前他跟大头激眼,大头要说软乎的,他恨不得能把大头的脑袋揪下来,换大头要戗搭他,他倔搭倔搭不没电了。再有,你越拿血呲呼拉的话哏咄他,他越美巴叽地擎着你说。这正和了我意,我这一肚子的气正没出撒呢。( K& w$ P) P* X: j
  “这小忘八犊子。一点都不知道里外。”川子舅叨叨着,点上根儿烟,狠狠地抽。
' P2 a. D( S. Q. [  D  二倔子看川子舅软了,就说我。说:“你也是的,找不着你叔,你也不能大没小了啊?”1 E: G; w7 Z! X8 }3 `7 a
  “呆着你的,那都有你?”我说:“要找不着我老叔,我就不活了。你看着的。”我这么说,也是给川子舅听的& {; ^: w, e2 \( {& O$ w5 L
  二倔子就笑,说:“哦天也啊!你可得活着,你可得好好地活着。你要死了,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佛祖神灵还不都得哭破了天儿。”: I9 Q. L) |7 n* D% W
  川子舅一绷脸,冲二倔子说:“别给鼻子就上脸。看别人好受咋的?”  K9 Q( {* A% p9 ^+ `% }* }
  几个人都没声了。我也没敢再说啥。
( E& f, X5 `% W  这天,看车行里活儿不多,川子舅就撵我去看看小孩。我去了,也把川子舅给孩子起的名字告诉了凤香。凤香挺高兴,也催着我给孩子起了大名。我想了半天,说:“叫马寻吧。”0 J4 h: E4 J( S& o  u/ h$ ?' l
  “马寻?”凤香说:“寻啥呀?。”
% t$ `9 W0 N" v8 u! h  “瞅你哪没文化劲儿。”我说:“寻就是‘寻找’的意思呗。”: S6 `+ B' X' k2 `
  “少放屁,我还不知道是寻找的意思?”凤香说:“找啥?找死啊?”% L4 Y! }4 u! |$ \
  “你看你呀,就不往好里想想?”我说:“让咱栓子找好日子啊。”: j: s0 b) q- ~, P. d& L
  凤香乐了,说:“这还不大离儿。”这就让我帮师娘去干点活儿。: m( j' i) I& D/ {& p5 k2 x
  其实,我心里是想着找老叔。这边想着寻找老叔,结果,帮师娘看锅,我把鸡蛋煮冒了烟。给凤香盛小米粥,我摔了个二大碗。师娘就说我:“这咋跟丢了魂儿了似的呢?”
" A3 r! W. z9 U9 p% [) W7 d  t$ W" l# }  凤香奶着给吓“哇哇”直叫的孩子,说:“我明白你的心事。今天是头七,去给咱爷烧点纸吧。”这就撵我走。又说我在他眼前儿,她闹心。
9 b; A. R' z2 x! \% B+ B( X  凤香一说赵爷的事,也不知咋的,我呼拉想起了安东。你说这些天了,我咋就没想到呢?那天,跟川子舅打架,川子舅说的也不是没理。他说我老叔要强,顾脸儿。现在老叔是要差事没差事,要钱没钱,要住的没住的地儿。以老叔的秉性,他咋的也不甘心擎吃现成儿的。我去监狱看老叔那会儿,他跟我提起过,他在安东老婶那还存点钱。老叔还跟我说过,我要是过不下去了,就跟老婶要点。我当然不能那么做。现在,老叔肯定是磨不开在川子舅着白吃白喝儿;就是我养活他,他也照样磨不开。再则,老叔也不是那种没出息的人,他还得做事。老叔要做事,肯定不像我,有口饭吃就行。老叔和玉良是一个体性,他们是做大事的人,他们得意的是堂堂正正体体面面。我这么估摸不带错的,老叔准保是回安东取存在老婶手的钱,好去干大事。这一想,我狠拍了拍脑袋瓜子,心说:我也别老那么没出息,得挺起腰杆儿,自个儿做自个儿的主,自个儿做事养活家。将来老叔老了,我也能堂堂正正地养活老叔。, B8 R& p1 [# D, t5 z3 z
  我赶紧回了车行。我跟川子舅说:“我得去趟安东。老叔准是去那了。”4 `. g6 v& |3 |) Z7 O  A7 a
  “我还说他去了林甸,回黑龙江老家了呢。”川子舅没好气儿地说:“他身上蹦子儿没有,拿个屁去?”
0 X6 t; H; G, w4 L3 c# q, e7 v- p  我说:“洗澡那天早上,我给了他二十块钱。”
+ N5 t- |0 @6 `- V- Z2 S  “你也没说,你给他那么多钱啊?”川子舅想了想,说:“安东找不着,你就顺脚儿再去抚顺看看。”
+ C/ P. J( r1 Y# k  我心里急得直冒火。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安东。
1 \# \9 G9 Z5 w" Z& S( d7 Z& i  川子舅给我拿上盘缠钱,他自个儿在那叨叨咕咕地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个叔啊,比你亲爹还金贵。”9 C% _  F) q4 Q" C' S" P- B
  我也顾不得跟川子舅磨牙了,收拾收拾就去了火车站。 ! Y/ y; P+ b8 b$ p
我照着老婶写信给我的地址,去安东找到了老婶。2 x& V& Y4 D! {9 s' H
  坐在教堂后边的石凳上,老婶挺平静地跟我说:“来了?”她穿着件黑袍子,头也蒙着,就露张粉白的脸,看她跟我说话那样儿,就像是在跟一个来教堂参拜的人说话,9 i* i. r+ s. Y* W& ^, D) n
  我急着问老婶:“老叔没来找你吗?”
. Q/ [1 @! E6 u" @- @3 d  老婶说:“他在监狱里,怎么会来找我?”
" w# h  a3 F7 m8 B! i8 r$ [* u  我心里凉了大半截,说:“老叔给放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四天,就不知道他去那了。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我紧着说:“赵爷去世了,妞妞找到他爹妈了。”% _$ m: `+ A& Y! V3 X
  老婶说:“哦。”她也不问赵爷是怎么死的,也不问妞妞跟她爹妈住在哪,也不问老叔好不好,好像我说的都是别人家的事。
% S8 D- M) u, V& M3 F+ w4 M  我问老婶:“你知道我叔能去哪不?”7 L# ]7 @- c# Y( t0 c
  老婶笑笑说:“他具体去哪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该去哪,就去哪。”
; I# f/ J6 F% U# h  这不废话吗?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老婶,心说,出家的人咋都这样儿呢?。
: H6 E+ z. L  G8 h6 n+ U# |  老婶站了起来。她说:“我那里还有事,不多陪你了。”* I! N4 w, ^( D6 \! a$ v
  得,我这心彻底凉了。7 G8 }+ a+ _& F  j
  老婶没急着走,她说:“你来的正好。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这件事是我的一个心愿,一个一直没有完成的心愿。”2 }6 {% p+ O; p9 Y! W: s1 K
  “行,你说吧,啥事?”我一点没打贲儿,满口答应着。
6 x6 @7 l2 `$ b1 A  “好,那我先谢谢你。”老婶说:“你明天中午来我这,我跟你细说。”说完,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低头叨咕了句洋经,转身回了教堂。
* W2 ^: W* }; C9 i$ U; R, v  这个老婶啊,原先是个挺精细的人,咋变这样了?你说我大老远来的,她也不管我来这是咋打算的,张口就是她的心愿。你说,让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你就直说呗,还让我明天再来。我没还找着老叔,能在这呆下去吗?可我已经答应她了,就得明天再来一次。那我这一大天咋整?就在这干等着明天再见去老婶。我掏出老叔留给我的怀表看看,这还不到九点。我是一早下的车,下车就直接来找老婶。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我到街上找了家小馆,要了碗面条。
0 x+ n9 e2 c& v- X' t6 @9 c) h6 f: E  吃着饭,我就核计,说啥也不能这么干等着。我转了转脑瓜子,想想老叔在安东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想了一圈,觉着老叔没来找老婶,那就是说他没来安东市里。以前的老客那,还有老叔在安东开的厂子那就用不着去了。再就是梨树沟的学校,再就是那个姓那的二大爷,老叔的老哥;就是那年我和玉良,还有老叔从警察署逃出来时,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可我琢摸,老叔还是去学校的面大。我记着,那年我们在二大爷家养伤,我顶不了个儿了,老叔就把学校的事都托负给了李家纯,还嘱咐他,再难也要把学校维持住。那李家纯真要是把学校维持住了,老叔再一去,他不又有自己的事业了吗。我打定主意,去梨树沟。3 j8 J$ ^( S+ l. O6 r) U* u
  下午我到的梨树沟。走近学校,就听见朗朗的读书声,我心一下子敞亮多了。' F/ [0 v' K! N0 W: z4 u* _5 A+ z
  学校还是我走时那样,柳树条子的栅栏,两栋泥草房。我住过的那间小屋还是那么利整,炕上还放着我和老叔盖过的那条被子。见我来了,李家纯又给我倒水,又给我让座地前后忙。他跟我说:“自打你离开学校后,学校就他一个人撑着。最难的时候,两个班只剩下三个学生。”接着,他也不容我说话地又问我:“这两年去哪了?都干点啥了?成家了没有?有小孩了吧?这次回来能多呆两天不?”
1 y- ?9 a  }7 c# R* P  和李家纯说着话,看着我住过的屋子,还有我和老叔盖过的子,我着心里热乎乎的。心核计,要是没有这些个乱套事多好,我还清清静静地在这旮瘩教书,还等着老叔隔三差五地就来抱我。可眼下,咳。
( p6 K0 H5 m1 R0 h. ^  我问李家纯:“关校长没来过没?”
" K2 M* R7 B5 ^7 D( d  “你一点都不知道?”李家纯说:“你从学校走了不长时间,关校长就被日本人抓进了监狱,给判了十年。”
$ A3 T' W0 b) F  “关校长从监狱里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几天就自己走了,也没说去哪。”我跟李家纯说:“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 f& A+ B' P& v. e1 e/ Y# v! p
  “他出来了?”李家纯说:“那他应该来这啊。”
1 Z" @3 H% B; r( |  我一听这话,还是没希望,就问李家纯,说:“那年我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他老人家还好吧?”+ ~8 f0 z, c+ b$ F% i7 Z1 M- v
  “哪个二大爷?”2 Q; H& J+ S4 A. v% x* x* m
  “姓那。小个儿不高,山羊胡子,有点齁巴儿。”
% y: Q$ c0 j8 ?9 {  “你说那老蔫啊。他啊……”李家纯说:“你们走后,转年开春。日本人要归屯并户,建立什么‘部落集团’,老百姓叫‘人圈子’。老房子都烧了,粮食配给着吃,人都圈在一起,四周是壕沟,进出有端枪的自卫团把着。二大爷他们那个村全被并了屯,他去了不到半年就饿死了。”! `) c6 u0 g" Z/ d; P/ i
  “哦。”我说:“我还核计,关校长能去他家呢。”6 G% J/ x$ ~# G7 `" Q; O
  “他家没了。”李家纯说:“关校长要是回来,咋的也得先来学校。”他说:“再咋的,这学校也是他创办的啊。”% Q4 E$ L; a$ C2 r
  太阳快下山了,学生们也放学都走了。我想急着赶回安东,李家纯说啥也不让我走。我说我回安东还有事,他说这都黑天了,有啥事也得等明个儿天亮了再说啊。就这会儿,蹦绷哒哒的跑进来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那孩子把书包望炕上一扔,瞪着呼闪呼闪的大眼,盯盯瞅着我。看着怪遭人稀罕的。我问李家纯:“这是你的学生?”4 U! t5 a; d& |* x5 _# o
  “我儿子。”李家纯对孩子说:“叫马先生。”
$ v: I- e8 Y5 H2 }  孩子一笑,扭身跑了。( K# O2 L% [2 x4 ^4 j
  我说:“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上回我去你家,他还吃奶呢。”* ]1 {; f7 X2 d$ w+ d; z
  “5岁了,淘得没边儿。”李家纯说:“我也看不住,就让他跟上课。在眼皮子底下提溜着,也省得惹事儿。”
0 r- n1 i' y' _- c# `0 d; g  瞅李家纯那架势,是真的要点火做饭,我就问:“这屋还有人住啊?”7 c5 G$ Y& f* t2 M
  李家纯点着火说:“我和儿子就住这。”( ~- d; S% ?% e) A8 z4 s7 L
  我说:“嫂子呢?”
. n% Y5 T3 D3 X7 l) Q  “没了。”李家纯低头不看我。
* W$ e# M7 i( g# P* y; @, ]  “没了?”我还核计,我是没听清吧?就问:“谁没了?”5 f5 ^" l* \; A4 P
  李家纯说:“你嫂子。”
) H2 I/ S1 @: x1 v& ?7 C  “怎么会?”
5 H$ N0 \8 R1 r) w1 S; y* O  李家纯说:“日本人走了,带着家属打街里过,孩子哭老婆叫的。有胆大的老百姓就撇石头扔瓦块地打,日本人就开了枪,满街上使机关枪突突,连他们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打倒了一大片。我老婆正在那看热闹,也给打死了。”
9 i' o; l& q! t  “有这事?”5 r7 v+ P2 O. W4 d; F4 ~
  “这年头,啥事没有?”李家纯说:“不说这些了。”
0 @2 ?, I2 h+ ^8 T! X* e/ J  屋里静静的,只有灶坑里的火啪啪响……# n: |: }2 S/ H3 U9 D8 j) R+ a; r
  吃饭时,我看李家纯的儿子呼噜呼噜地吃挺香,心里一阵难受。核计,这么小就没了娘,跟着就不得劲儿。我给小子夹着菜,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N/ [8 S* j$ C( R! s: e( q
  小子看看我,还是一笑,低头又吃。
/ w* M% I* ^8 ^7 ?) Q  李家纯拍了一下小子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说话。”这就跟我说:“大名叫李栋,小名叫小材子。”0 Y' T# n. f" T2 X7 S
  “好啊,栋梁之材,将来准有出息。”我又问李家纯:“以后你咋打算?”
8 U) n% d& B6 T% J  李家纯说:“再咋的,我也放不下这学校,我一直记着关校长跟我说的那话。”他说“日本人走后,镇上要接管这学校,还要给派老师。可到现在也没动静,还是我一个人。依我看又是钱儿的事。”
. \: A( V: k4 s: ]# ?  “哦。”7 \* z' H/ S3 g, `$ Y8 x
  “再难,我也得撑着。”李家纯说:“就是官家真接管了这学校,我也是这学校的老人。关校长是做大事的人,也许他正在什么地方忙他的大事情。你又离着远,沈阳那又有家。学校的事,我是不能放弃啊。”
/ D9 m5 Q" t$ ]6 W" g  听李家纯的意思,他好像不愿意我和老叔回学校来。这个李家纯啊,是不是怕我和老叔回来抢他的位置啊?哪可真有点小心眼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想再回学校来做事。5 Q# {8 B# W8 s: E$ }
  那天,天上一个星星都没有,我心里沉甸甸的。小材子跟我熟了,楞钻我被窝里,还一劲地问我,沈阳是不是很大?问我,沈阳人是不是都是大胖子?我笑笑,说:“沈阳很大。沈阳的人和这旮儿的人一样,有胖的,又瘦的,也有像我和你爸这样不胖不瘦的。”; J9 y2 A% y- W2 V1 F9 n
  “睡吧。”李家纯哏哒着孩子说:“别老缠着马先生了。”% T0 }$ p/ ?. Z9 I3 o: a" v
  小材子乖乖躺我怀里不吱声了。
. }% r3 j1 f% ?  第二天,听说我要走了,小材子问我:“你啥时还来?”7 Y- @* [# d$ F& E6 L% P
  我摸着小材子的头笑笑,啥也没说出来。  Z2 H7 V% X! |: q; b
  李家纯跟我握握手,说:“多多保重。”) H; N8 Z2 z. B! Z
  我给李家纯留了个沈阳的地址,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沈阳找我。”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话,一点份量都没有。+ e4 q2 x" M4 Z8 q; ~1 |
  我回到安东教堂时,来念洋经的人正在往外走。我在教堂门前向一个洋尼姑打听兰佩锦,她很和善地跟我说:“请等一下,我替你去找。”很快,老婶就来了,她还是那身打扮,手里拎着个小布包。老婶把我领到那个石凳前,她自己先坐下,对我说:“我知道,你一定能见到你叔。所以,我的这个心愿交给你来完成最合适。”
# f6 D: w, p' U* c  我不明白,就说:“老婶,什么事。你就说吧。”
. a" Y1 ]7 z- _+ S3 C6 u  老婶说:“出事之前,你叔陆续变买了一些厂子的资产,钱都放在我手里。我留下了我该留的。”她把手里的包递给我说:“这些是你叔的,足够他做事用,也够他生活一阵子的。请你把它转交给你叔。”
1 a, R8 q+ k- N  “这……”我没接老婶的包,心里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临来时,我也想到,老叔可能是来安东老婶这取钱了,可没想到到事会是这样。现在,没经过老叔同意,我就把这钱带回去;咋核计,咋觉着不是那么回事。
( k, `  D7 s% N  L  老婶说:“你很为难?”
7 [/ B% Q7 p$ r+ F' {' A  “不是。”我说:“还是等老叔自己来拿,好点儿。”) W: \; p# `7 @4 t5 p: U
  “你难道不知道你叔的性格?”老婶说:“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拿这笔钱的。”
1 r( C9 Z' z# ~' b2 \  我跟老婶说:“那你就依他的意思,自己留着用吧。”
% X% x3 H% |8 j# N' c, ]  “我说了。该留的,我都留了。”老婶说:“该是他的,我也一定要给他。这也是我的性格。”
5 c: U6 l) ?) f* {: {  我说“我这样拿回去,老叔会不高兴的。”
* ]$ D0 Y4 l6 v- k) {# u, U  “我太知道你叔了。”老婶说:“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 F5 f1 ?: b0 o! e  “哪个故事?”我没想起来。8 \, X' F7 f% {; G# I( f
  老婶说:“兄弟两个过日子,弟弟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们俩的感情很好。哥哥左思右想,觉得应该退出来,让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他就跟弟弟心平气和地处理了家产,满足了弟弟的心愿。哥哥自己去找他自己的归宿。”
0 h1 ^; o. T  ~2 ~  “哦。”我想起来了,对老婶说:“你在信上给我说的。”- R, h- X- X4 y; g3 u
  “对。”老婶说:“那个弟弟就是你叔,我就是那哥哥,弟弟找到的心上人就是你。这在我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8 j7 L2 e2 |4 s9 G. K  老婶的话让我心里热乎乎的,“我就是老叔的心上人。”这话我太爱听了。自打我见到老叔那时起,我就盼着我能是老叔的人。我是了,连老婶都知道我是老叔的人了。我的心给老叔了,我的身子也给老叔了,这几年,我一直看着老叔,我用眼睛看,也用心看。老叔的每一件事,每一个表情,我都死死抓着不放。我绷不住,特别感激地叫了声:“老婶。”
3 o# E# \# X5 A8 }4 t, s$ {9 @  老婶没在意我叫她。她还是接着说:“……出事时,你叔本可以有机会先走开,躲过那场事端。但他考虑的是你,他急着安排你先走开,也安排我和你赵爷、还有妞妞。他安排你,是让他心爱的人不受到任何牵连,他要让你远离这事端,让你平平安安地生活。而他安排我,是因为我是他哥哥,我可以替他担负起他出事后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比如保护他的资金,照顾你赵爷和妞妞的生活。可是,我没做到你叔所期望的。我和你赵爷有了矛盾,这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真的没有你叔那种涵养,我越来越苦闷,越来越感到主对我的召唤。我给你赵爷留了一些钱,让他带妞妞生活。这一点,我有些对不起你叔。可我还是咬牙切断一切杂念,来到了这里,开始全身心地侍奉我的主……”4 n! Z% L; j4 R2 l  S
  我看着老婶,静静地听她说。
% O  @( [7 R2 U2 I! f8 z  老婶说:“……我没经历过爱情,但主告诉我爱的伟大。我也从你叔对你的感情中看到了爱的神奇。这钱由你来交给你叔,是天意,也是我对你老叔的一份忏悔。我敢肯定,你叔接到你带给他的这笔钱,只能会更加爱你,而不会责怪你。我和你都爱你叔,我爱他,是把他当弟弟,一个在我有难时,大义帮我的弟弟;而你爱你叔,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明白。我们都爱他,就应该救他,现在,他一无所有,正是需要有人搭救他的时候。”
4 I* D: }, w5 s6 e1 s* L  我渐渐地被老婶说服了,就觉着,我出来找老叔只想着要抱老叔了,要永远的抱着他,咋就没像老婶这样,想到要救老叔呢?那我现在把这钱带回去,不也就是救了老叔吗?这么一想,我跟老婶说:“老婶。我听你的。”' p& W# b0 K) Y3 m8 w7 V
  老婶把包递给我,说:“路上要加小心啊。”
2 O: t3 O, U; [7 x' h. A* q1 C  我打开包看,包里是三根金条。% ], u$ g( W  J5 m5 l! I  z: Q8 r
  从安东往回返,我没回沈阳,直接去了抚顺。. a! ~0 c1 I3 o
  去抚顺就得先去找张保生。我吆摸,老叔要去抚顺,没别的地方去,也只有去找张保生。# {8 j3 s0 F' ^3 `/ V1 x
  我拎着二斤点心到了张保生家。一进门,见张保生正蹲在外屋地那烧火做饭,我叫了声“张叔”,说:“没上班啊?”& m0 x! b+ o) j
  “来啦。”张叔站起身来说:“都他妈的散伙了,还上个屁班。”7 Z% c! V+ h% R# t/ z7 b
  “咋自个儿做饭了?”我说:“张婶呢?”, O- X3 ], R$ f! V# ~
  “病了。”张叔说着把我让进里屋。" w2 V5 L. T8 g& {) s4 X  H
  里屋还是那么乱,也有股腥味。张婶躺在炕上看看我,说:“大侄子来了。”
2 ~/ W' @2 |4 B7 z8 y3 x, C  我把点心递给张叔,说:“张婶,早就该来看你。你这是咋的了?”9 N- e( q% l. W# P1 d, R/ [
  张婶把脸扭向一边,说:“咳,别提了。”
9 f# @: S3 h- S) i+ t' T3 Y  我问张叔:“找大夫没?”
: Z+ S1 I* C( h, U2 l& i  张叔把我拉到外屋,拽了个小板凳让我坐下;他也坐在灶堂前,跟我说:“大夫说,就得养。”
# l; X+ }  I4 c  我问:“啥病啊?”
+ q7 Q4 {0 h" p  “哪来的病。”张叔说:“让人给……”1 E2 z2 E& K" {6 B  y
  “……”我蒙住了,不知该不该问。0 a- ~2 ~' `" Q' \
  “报应啊,我上别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让别人给……”张叔不看我,像似在跟自个儿说。他说:“苏联兵,四个人轮着上。也不避个人,就他妈的在大马路上;还当着我的面,使枪逼着我。我呀,可算是知道啥是丢死人了。一个人上,三个人端枪把着;完事,再换另一个。她跟我都扯不那事了,哪经得起……。我去找他们当官的,那当官的还挺讲理,开着车把我拉到兵营,让我挨个认。我认出来了。那些个大鼻子兵,跟大洋马似的,家伙都有一尺长,咱中国女人哪能抗得住啊?大流血啊。就说那几个苏联兵给关起来了。可咱这人不废了吗?我肏他个血妈的……”2 d# F3 \2 Y( ~7 p3 b7 T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听得心里直哆唆。
0 {& s: l3 `  s* N# {/ U; V  张叔掀锅看看。他问我:“你爷还好吧?我这小半年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他。”
% V: ?( W  U$ W9 {+ f  我说:“他死了。”6 y, V4 \$ l2 @: g; L
  “死了?”张叔说:“啥时的事?咋不告我一声。”  ~9 N; n( u) g+ d8 ^  h
  我就把赵爷的事跟张叔说了说。也跟他说妞妞找着她亲爹了。张叔听了,一直没说话。过了老半天,张叔问我:“来抚顺有事啊?”# G, N. u# M, Y$ I: V3 |, v; g
  我说:“我来找我老叔。”
, w2 e6 h. L2 n% x+ G# e; Y# H  张叔看看我说:“你叔出来了?”/ }" R8 r  @: q
  得,还是没戏。我这就又把老叔的事跟张叔说了说。张叔听了,还是没说啥。就知道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a  ~- w1 W/ b9 ]! ~. c' M) Y
  我没在张保生那多待,趁天还没黑,坐最后一趟车回了沈阳。临走,我给张婶留了点钱,让她好好养病。
# d0 V- R! A! T: g; Z  自打从安东回来,我这心里就是火烧火燎地闹腾,干啥也干不下去,总想逮谁戗搭谁。换以前,再不顺气,话到嘴边也留半句。这回,我咋说啥也板不住了呢?还竟说那些血呲呼拉的埋汰话。二倔子说我憋的。
6 t+ a/ d! Z5 ~+ _# `  川子舅骂二倔子,说:“少放屁。”
: z7 Y0 j/ @. x. ?; H  “那脑门子上的闷头,不是憋的?”二倔子就笑,回头见川子舅进屋了,他在背后说:“人都说姑爷子进了门,小鸡子掉了魂儿。没见这老丈眼子也跟着一块儿掉魂儿的。”
0 h1 s( R& k* k3 F4 |2 H  二倔子说得也是,这些日子川子舅是老瞅着我眼神行事。我这脸上不放晴,他就跟着毛毛愣愣的。可我这心里的火,大了去了,不光是脑门子上的闷头,后脖梗子上的闷头、屁股蛋子上的火疥子,他们还没看见呢。你说我这脸能放晴吗?
3 ~7 e# X, H) M% O1 |, n! l6 q  昨儿下晚黑,我咳嗽了大半夜,吓得川子舅也没敢用我鸡鸡。
6 B' l9 t( G; g  y$ @0 F( d快一个月了,我这咳嗽劲还没咋见好。老叔也还是没信儿。我核计,沈阳没老叔的信儿,安东、抚顺他都没去,再就是林甸。林甸那里也没谁了,他也不能回林甸啊。这人啊,能去哪呢?他为啥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呢?$ O  o4 h; ?6 q# v* Q
  阴历八月初八,孩子满月。川子舅在北市场的顺发园办了两大桌子席。依我的意思,办啥办,把凤香从师傅家接回来就行了。川子舅不干,他说:“咱这也不是私孩子。光明正大的,咋不办?”这就呼号地又闹了大半天。
- @( l# {' J6 C" B& Q; o  从顺发园回来,天头都快黑了,孩子有点闹。凤香让我赶紧给孩子整点水,说孩子打屁股了,得洗洗。我这就紧着忙和给孩子洗屁股。这边给孩子洗完了,我顺手把扔一边尿褯子捡盆里,想就手去井沿洗洗。我这刚出门,就听院子里秃子他妈叫我,说:“呦,大侄儿女婿,你家回来人了?大人孩子都好啊?”
& Q; K, d8 g& i( P- S( c  我懒得听她那贱劲儿,顺口说了声“好”。
0 m0 p. w) r9 _  秃子妈说:“才刚有个朝鲜人来给你媳妇儿做满月。”& {: x) d) U' G! v3 S
  “朝鲜人?”我蒙住了。
% P# P% e2 d' r4 o  “说姓朴。”秃子妈说:“瞅你家没人,那人就把鸡蛋扔咱家了。你说,你家的事儿,我能看着不管吗?我这就给你送过去。你丈人回来没?”7 x7 @, q8 w& y, g
  “回来了。”
' z1 e7 l4 m+ y' {0 {  r+ ~  听秃子妈那话,我知道了准保朴成浩,就是妞妞他亲爹来了。我跟秃子妈说:“一会儿我取去吧。”
' U7 @0 ]8 `- z  “正好。”秃子妈说:“我也想顺脚看看孩子呢。”
. X, R) n7 d. t" m' s9 F8 T  我说:“那让你费心了。”说心里话,我看着小秃子挺遭人喜欢的。这个秃子妈,说话咋这样呢?听着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有一回,我跟凤香说:“秃子妈说话咋那麻人呢。”
9 C4 ^  p: f, F+ k2 N: r  凤香翻楞了我一眼,损损搭搭地冲我叫,说:“咋的,惦记上了?”
) h8 d2 [; x6 x4 N  我说凤香:“瞎说啥呢?”4 @2 ?+ K0 z+ C# V
  “她就那样。寡妇失业的,再拖个孩子,想多个好人缘呗。”凤香说:“那人心眼儿还挺好使。”
2 p8 j) t) T3 k8 S) ~  我倒了脏水,压上新水,蹲那洗褯子。我这正闷头洗着,就觉着一个人抽冷子站在我跟前儿。我抬头看,天啊,是老叔。我愣愣地看着老叔,心说,这不是梦吧?老叔穿着长衫,戴着礼帽,大腮帮子刮得黢青,眼睛也笑着,卷卷的头发梳得崭亮。老叔胖了,高高大大地跟以前一样魁实。他哈着腰抿嘴笑着,大脸差不多挨着我的脸,问:“孩子好吗?”! k' l  s! D. T) z  P5 m
  我这心里头啊,真就不成个儿了,酸甜苦辣咸地不知是啥滋味。我都没顾得擦擦手,“呼”地站起来,猛地抱住老叔,脸埋在老叔的身上,说:“叔,你上哪了?咋才回来啊?”我抬头看着老叔,这眼泪就断了线儿地往下掉。
$ v4 i0 l: e% z# ]7 h* ~% h, v  “看你,哭啥?”老叔伸出他的大手爪子,给我擦着眼泪,和风细雨地说:“这不是来了吗?”1 V! J, V8 [7 o4 G( o- O
  “我找你都找到安东了,你知道不?”我在老叔叔身上拧哒着。+ g" D" P5 D+ Q3 w  O, q  y
  “呦呦呦。”老叔说:“都当爹的人了,让人家看见,多笑话。”$ |' M, E5 I5 p3 E( M
  “一个月没见人影儿了,上哪去也不说一声。”我推开老叔,端起盆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走。/ Z5 L/ C, R3 I$ r% {
  “你看你。你看你。”老叔叨叨着,在后面跟着我。说:“嘴撅得能栓头毛驴子了。”
3 _5 R, f4 D5 w0 @  一进屋,见秃子妈正抱着孩子,凑川子舅眼前说:“……谁说不像你?”她拉川子舅往镜子那去,说:“你照镜子好好瞅瞅,这孩子,这眉眼儿,这大嘴唇子,跟你真是一点儿不差。就差着没长胡子。”
+ }% ]; t1 w3 \4 K, ?9 f  “瞎扯啥呢?”川子舅一扭身,看见了老叔,他一拍大腿,说:“我的老天爷,你可是回来了。”他迎上前,拉着老叔坐下。. l) l/ r2 u4 v0 e" h0 X8 s
  秃子妈见我领着老叔进来了,说:“呦,妈呀。这是来客(qie)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这就把孩子送凤香怀里,走了。5 r9 t0 ?  i4 d+ g: I* \/ N# I
  “谢谢你了。”凤香在秃子妈身后说:“有空来啊。”
; Z) N, ~2 r0 i' [, j( y  川子舅给老叔扔了根儿烟,点上,说:“你再不回来,全子这小子可真要魔症了。你没瞅他跟我那通子耍拉啊,死活地冲我要人。”
/ \" m8 }3 E8 c5 R+ G9 p  老叔笑笑说:“我来看看孩子。”+ e1 v$ G2 G. K* x' f& y
  “来来来,看看我这大外孙子。”川子舅说:“你呀。也没个准地方找你,我刚给小崽子办了满月。”
; J: x" K" L1 H/ i5 s  老叔走到凤香跟前,看凤香怀里的孩子,说:“我算计着,今天是满月,就来了。”' Q) f5 O7 Y% M' i4 O2 z
  川子舅也瞅着孩子,说:“哎,小子,这是你爷爷。叫啊,叫啊。”这就拱到孩子身上,张开毛扎扎的大嘴去琢孩子的小鸡鸡,把孩子整得“哇哇”哭
- ?6 g- n  F: i  w, t0 i  凤香推开川子舅,说:“你瞅我爹啊,满脸胡茬子能扎死个人,孩子那嫩胳膊嫩腿儿的,能戗得住吗?”: O) H) {/ p: |" F' s; K
  “来,我抱抱,还挺胖的呢。”老叔抱过孩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麒麟送子的银项链,说:“这是我给孩子的。”: g, d& h& ^8 p
  “好啊,我孙儿有长命锁了。”川子舅对凤香说:“凤香啊,这是德全的叔,是你叔公公哩。哈哈哈。”1 h" I2 ~& l. c7 M" M* }% w
  凤香叫了声“叔”,说:“德全总唸叨你老。正赶我做月子,也没见着你老。这回总算见着了。”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说:“来,我抱吧,看拉你老身上。”. @4 z9 {3 r4 v
  “拉他一身,那是该着。哈哈哈。”川子舅叫我。说:“德全啊,赶紧整酒。我跟你叔喝口。”
% X; z' f4 T. M2 t& Y$ w  我坐炕沿那没动。/ L4 O( l7 q" F! N1 |3 C' D
  “你看这孩子,说你魔症,你还真要成仙儿了咋的?”川子舅跟老叔说:“你不回来,他往死里闹腾我。这你回来了,他倒成哑巴了。没整?”
  I+ |* b. ~& ^6 r  老叔拉川子舅坐下,说:“我刚吃了饭来的。”8 `4 n7 g5 U$ u$ C
  “啧,你可别外道啊。”川子舅问:“真吃了?”  K! v! q! D0 [* @
  “真吃了。”老叔岔开川子舅的话茬儿,说“孩子叫个啥名啊?”
. L! D0 s  Z& o6 [  M  凤香说:“小名,我爹给起的,叫栓子。大名,他爹给起的,叫马寻。”: R# t/ t% [) }) p# z
  老叔说:“好好。好啊。”
  a' V1 x- _8 v7 o  趁老叔和凤香说着话,川子舅过来,拉我到外屋。他搥了我一杵子,说:“这又是跟谁耍达呢?我可告诉你,你这么犯驴,你叔要是再走了,你可别跟我闹。”
8 w. K: m. Q) w6 F  ]: q. S. F& W  “我知道啊。”我跟川子舅一拧哒,心里翻腾得不知咋得好。9 y1 A& F# f, H8 e' T$ o$ o
  “老哥。亲家。”川子舅冲老叔叫着进了屋,他说:“你瞅我,都不知道叫你啥好了。当姥爷了,贱得。嘿嘿嘿。”
  f9 z8 l; y) L8 H/ A0 k, Z! K/ W  我也跟着进了屋。
+ @! r, ^  Z0 F  “我也打心眼里高兴啊。”老叔说:“早就该过来,一直没倒空儿。”
* I( E1 a' |0 h. F  川子舅问老叔:“这一个来月,你忙啥呢?”0 @+ G9 ?  b: S2 y% E
  “一个朋友给我找个事儿,在城里一家金店当差。”老叔说:“巧了,要不是在金店,我还真赊不来这个长命锁呢。”
, K7 b. w  n  e5 z. g  “天意啊。”川子舅说:“你不回家来,德全还要去林甸找你呢。安东、抚顺,能找的地场都找遍了。”
7 ]. \8 }- }& ]1 Y- H( U  “怪我。怪我。”老叔看看我,说:“我走,也没说一声。”: G8 a# P) o. G) c" V0 Q
  我一扭脸,不让他们看见我在淌眼泪。) B& i( B# L+ F# a" C6 b1 _
  “过去的事,不提了。”川子舅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就叫我沏点茶。
# o) [" d" _- k/ n* y  我还是没动弹。# ~$ j( B/ U0 i2 v! \
  凤香过来把孩子往我怀里塞,说:“我去吧。”跟着,就狠拧了我一把。) y/ |- ?: q5 k0 c6 ~9 A) G# ?
  老叔拦住凤香说:“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e+ k' D# {( L( z
  “咋的?”川子舅一愣,说:“这都到家了,还上哪?”5 |! e  f( ]+ O
  我激灵一下站了起来,盯盯地看着老叔。
/ X; F$ v  E$ {8 {  |0 i  老叔笑笑,说:“我在大北关那租了个小房,挺好的。”这就站起来往门外走。
+ k4 u8 w( R# O: M  “你看你,咋说走就走呢?”川子舅使劲拉了我一把,意思是让我把老叔拦住。( g$ ]! J. j7 d8 r1 M
  凤香也紧着说:“天都黑了,住下吧。有地场啊。”' _. b0 W9 u6 d9 X7 T% `: k
  “走就走。”我气得一甩达,也不知咋就冒出这么句话。
4 o: o# y7 J1 s# X" p  “走了。”老叔笑笑,说:“都别送了。”
6 S- f3 G7 Y1 d* D5 z  等川子舅送老叔真出了家门,我疯了似的喊着“老叔”,就追了出去。我跑到老叔眼前,冲他叫:“你咋还真走啊?”
4 Q- K; X) O, d8 |+ d0 b% p  “德全找你都找疯了。”川子舅也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你咋还这不经劝呢?”! K2 R" x" R, g& x0 R
  老叔笑笑说,“改天我再来。”说着,他拍拍我的肩膀头,说:“起风了。回去吧。”
2 l8 C5 W- \# C  我拉着老叔的手,苦苦地说:“老叔,咱不走,行不?!”
: ]$ Y7 M" x$ Y4 J; \. D! U  “孩子这么求你,你真就一点不开面儿啊?”川子舅一倔哒,说:“要不,我走。”5 i" e- e4 z1 @. n0 ?' J3 l
  老叔看了川子舅一眼,说:“说啥呢?”9 ]* W6 y5 \) a4 O
  川子舅瞪着老叔,说:“你说,你让我咋说?”  F' C0 v! T- n; @
  老叔还是笑,他说:“你们是一家人家,你往哪走?”
- }) Q  g7 \) g$ h  我呼啦想起来,去安东见老婶的事,急着跟老叔说:“老婶还有东西让我给你呢,我也……。”
( m( S) f) S0 A* w( F' ?  “好了。”老叔挡住我的话,说:“哪天我再来。再来。”说着,就头也不回地上了大道。5 t' Y" A- Y0 m/ s; m6 b
  我气得心直突突。我气老叔咋这样儿呢?他咋就非得要走呢?我也气川子舅,他咋说那话呢?什么叫“要不,你就走。”啊?他说那话,老叔能留下吗?
# c6 ^- y' H& z  看着老叔一点点走没了影儿,我疯了似的跟川子舅叫:“你说‘你走。’干啥呀?”) g. h$ V3 ~1 P
  “你少他妈的跟我来劲啊。”川子舅说:“打一进屋,你就拉拉个大驴脸,还怨着人家走啊?我也不是没留他,腿长在他身上,你跟我犯哪门子的混?”- Q% z) G6 K. L2 @7 T6 n" s
  也是的,你说我咋的了?光顾着制气了,这嘴笨得跟老太太裤腰似的。打老叔进屋,也没跟老叔好好说句话。换谁,谁也得犯核计。可我心里头压根儿就是要叫老叔留下的,我还核计,先不理他,跟他耍点小性儿,他就会心疼我,哄哄我,就会乐不得儿地留下呢。等下晚儿钻被窝,我再好好掰扯他。这咋说走就走啊?我这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话要跟老叔说呢,这一句也没说上。从安东带回来的钱,我连川子舅都没告诉,也没跟凤香说,就等着找到老叔,直接给他呢。现在他来了,我倒把这是忘干净了。川子舅说得也对,这不都怪我自个儿吗?我气得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不知心里的憋屈劲儿冲谁说。1 c8 {/ c* q5 u) Z
  “你看你,咋还坐那旮了?”川子舅说:“咋的?你坐这,就能把人坐回来了?回家!”" B/ S2 X$ X7 Q' u/ }
  “你回吧。”我狠抽了下鼻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7 }7 Z3 H0 I8 M. r" E; B) H
  “哭。哭。你自个儿在这哭吧。没人稀得看你那熊肏的架儿。”川子舅狠狠地说着,转身走了。/ A: g% p. ^6 b. @
  我核计再这么坐下去也没劲,给个台阶就下吧。这就耷拉着脑袋跟着川子舅回了家。
0 \, g# Y0 ~1 x7 T: H9 y, J一大早,刮起了大风。那天那风,天昏地暗地噢噢叫,刮得人睁不开眼,来沈阳两、三年了,还没碰上过那样的大风。吃了饭,我和川子舅去了车行。临走,我把老婶交给我的包带在了身上。
" C0 c( K9 o: x  一个多月了,车行里一直没留车。下晚,车豁子们交了车钱,都自个儿把车拉回家。这一整,早晨也不用忙着放车了,光张罗着等上门修车的零活就行。快九点了,二倔子还没来。川子舅就骂。说这些天二倔子跟没头篬蝇似的,不安点儿来,也不知他瞎忙啥呢。川子舅说:“不行,我他妈还叫他拉车去。”; P9 t0 f/ B  v3 e
  川子舅这话我也没往心里去,我正核计着要去城里找老叔,好把东西交给他呢。昨天,老叔说他在城里金店做事,城里四平街上的金店就有数的那么几家,我核计好找。可二倔子没来,再咋的,也不能扔川子舅一个人在车行啊,铁头又不顶楞。我这就闷着头干活。: y$ X% d) l4 H$ o% q
  过了中午,二倔子来了。他嘻嘻笑着,紧着跟川子舅说小话。川子舅绷着脸跟二倔子叫,说:“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这的,你还拉你的车去吧。”二倔子赶紧说:“没下回了。没下回了。”2 K0 Y: s- N1 S( S" i. t( r
  过了一会儿,看都几个人稳当了。我搋空跟川子舅说:“我要去趟城里。”
, c# P1 v% q/ g8 ?4 Q  二倔子说:“这大风,还上城里?”
3 F" D/ ?7 m% r6 Y1 x: `  我也没搭那茬儿。+ n. n. I% Z' N; \
  川子舅也不看我,他核计了核计,闷声闷气地说:“身上有钱没?”
. Y: Z4 ]4 J  m( r  我说:“有。”
0 ~9 ^  i' q. j2 Y- w% u4 G; i  他说:“早点回家。”! h" {; Q  n( P( B) U5 m+ u
  我答应着,换了身衣服,带上东西,出了门。
# [: b3 M+ {2 N! ~1 H7 I2 P3 k# P* C4 Y, c  从车行到城里,快走,用不了一个点吧。还挺顺,打听头一家金店,就找到了老叔。我一看老叔那打扮,咋跟警察似的,还别着枪。
3 E+ S: u! \8 e' a) \% X  见我来了,老叔说:“你咋找这来了?我这正当班呢”; A% ~4 v( j' e1 ^
  我不吱声,就那么站老叔跟前,盯盯瞅着他。
  e2 S& X5 g( l$ j  “你等会。”老叔说着又跑回了大堂里。
% f+ W0 a& b. T; d* H3 f  我站在店门口,背对着金店,看四平街上花花绿绿的人。$ \/ @/ c. K* o1 L. w
  不大功夫,老叔换了身衣服,礼帽长杉地来到我面前,跟我说:“走吧?”0 D5 E9 w- z- r% W* B! [( `
  我说:“上哪?”
& T, U  K- r3 b5 I, y( M/ q  “我还问你呢。”老叔笑了,说:“你要上哪啊?”
* j6 b! J/ s2 ~/ U  “回家。”6 a8 P3 `2 z1 J4 k/ j  o
  “回家?”老叔问:“回哪个家?”5 U( H2 `; h5 d$ w
  我狠瞪着老叔,说:“你还有哪个家?”
7 @/ u& z8 {4 R7 k. R  老叔说:“我有自己的家啊。”# s$ i# b* z$ V0 K  r. _
  我鼻子都气歪了,说:“那我跟你上你家。”
. s$ _! @5 T/ Y5 [! [  老叔说:“你来我这,跟家里说了吗?”
' }. C- l. K# Y  我还瞪老叔,说:“你不让我去?”
2 _, |7 L5 u9 D4 H, ~1 s  老叔摇着头说:“你这孩子啊……”- M/ E( K# u4 q# M  g9 t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撅着嘴不看老叔。, d- X$ V: O9 e* I
  “好好,活祖宗。”老叔说:“去我那看看,你也就放心了。”说着,他又让我等一会儿,就要往旁边的胡同里钻。# \5 b7 `) T+ U: b5 X% c, p3 O4 U
  我一把拽住老叔说:“你别想跑。”
8 A7 J: E. y6 ?* ^% z; w9 d  “臭小子,我跑什么啊?”老叔还是笑着说:“我去取自行车。”
, e* [) t- B% Z! t( ?; U% Q% E  我不信,紧跟着老叔进了胡同。6 T- Z; D& x4 [, O# g2 F9 W4 `
  老叔是取自行车,他推着自行车站我面前说:“上车吧。”
2 g2 H3 f  [, {  我不管。我一屁股坐在自行车的后架子上。: ]4 S% K+ ?# [- l: V) ]+ @. A! ~; T
  “坐稳当了。”老叔说着,骑上了自行车。1 T( V9 |4 s' ~- \
  我坐在老叔后面,“呼”地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d! G' n  P, B8 m+ ]0 K! d
  骑车是比走得快,转眼功夫出了大北门。老叔驮着我又往北骑了一会儿,在一个小胡同里停住了。老叔说“到了。”这就让我下车,领我走进一个大杂院。一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小脚老太太冲老叔说:“呦,大兄弟,今个儿可是回来得早。”
: C0 @! w' X/ y+ H% n9 u. F  “呵呵,侄小子来了。”老叔对我说:“快叫大娘。”( ^9 D2 D- h$ k, \4 j
  我冲老太太叫了声“大娘。”
+ x# v: c* q% Y; g$ h( C  “呦。你这个侄儿还怪俊的哩。啧啧……”老太太端祥着我说:“你说说,俺还寻思是泽霖呢。吓俺一哆唆。俺那娘哎,这个孩儿长得跟泽霖可是丁点儿不差哩。”( W0 n  P/ G9 q0 T: {" U& O% e
  我脑袋忽悠一下。泽霖?赵泽霖。赵教官。老叔的……。这老太太咋认识赵教官?
- i% A. ?0 z1 a( T+ E4 ]$ k' ?, j  “可不。”老叔说:“大嫂,一会儿给我点开水啊,我那没生火。”3 i( v+ |& N5 w1 e6 v6 B# `) Z) E+ \
  “中。你爷俩先上屋吧。俺这就给你送过去。”" k% m7 q, ^9 E3 H+ ?/ c6 s
  老叔放好自行车,领我进了正房紧靠东的那间屋。这间屋好像是新开的门,进屋左手边有一扇门,门前放着洗脸盆架,还有一把椅子。一看这门,就是一直没用。屋里摆设挺简单,顺北墙有一铺炕,炕上光溜的,就一个行李。挨椅子那有张桌子,桌子上有几个饭碗和茶杯。
8 V1 G0 Y6 e) m" B& J: k  “看看吧,这就是我的窝。”/ b) T9 D+ I! Z3 ?$ O. w7 Q9 ~, D
  我坐椅子上没吭声。& @' o! s0 j, f9 a% K
  老叔脱掉长杉,凑我脸前说:“还生气呢?”; P5 C& ?% m3 u  y9 f: ]8 m
  我抓住老叔的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老叔“嗷”地一声跳了起来,说:“我天爷呀,这咋还学会咬人了?”接着,就故意嘶嘶哈哈地揉着肩膀子,说:“咬死了。咬死了。”
' R# ]1 O( l* e  我冲老叔叫:“我都有心吃了你。”9 b& S8 |6 H+ c  j
  我这正叫着,那个大娘抱着暖瓶,端着茶壶推门进来。她边张罗着沏茶,边说:“呦,俺那娘,你这爷俩怎么还死呀活的啊?”
6 h  y$ i6 l+ x9 c* g% A  x  “嘿嘿。”老叔接过大娘手里的暖瓶,说:“我来吧。”他跟大娘说:“这小子,愣说我骑车驮他,墩着他屁股了。这不,跟我耍赖呢。嘿嘿。嘿嘿。”
" P, n- q% b+ q2 b; M, l  “多大了?”大娘问我:“娶媳妇儿没呢?”
  v' O: e; k( w* G/ {1 g! Z  f. L7 z" h  我赶紧站起来,笑着跟大娘说:“小孩刚满月。”
4 Y# A8 A$ k4 c  “孩子都满月了?!”大娘跟老叔说:“大兄弟,你这个侄儿齐好啊。是文文静静、稳稳当当啊,模样儿也俊,还真是个福相。你说说,和那当年的泽霖可是一模一样哩。一进院子,俺一眼就喜欢上了。咳,该着俺没福呢,要不把俺那闺女说给他,多么地好啊。”/ I* B1 S1 ]0 y/ Z
  “啥福啊。”老叔笑着说:“这都当爹了,还耍赖呢。”
, s& a+ P+ Y8 |! |  “耍赖?那是你的福份。没见着三天两头就给你惹事生非的,不气煞你?”大娘拍拍前大襟,说:“中勒。你爷俩拉呱吧。俺待回去做饭了。”
0 Z' j: S" i2 u$ Q% o! ]; y( ]  老叔说:“你慢走。”
7 k& @3 L0 N4 v- ^  “俺还得快煞地哩。”大娘说:“大兄弟。依俺,你就别生火了。丁煞儿你哥哥也回来了,你跟你侄儿,就过来跟你哥哥嘎伙着吃吧。”
8 w+ |$ f; U) y/ R/ @% d  老叔客套地说:“再说再说。”6 Z* m8 d- X+ }9 Z: r3 T
  “还说甚么啊?”大娘说:“听俺的。”
: G. V: i$ s' U% F' a6 T  大娘一走,我关上门,拽住老叔问:“她咋知道赵教官呢?”4 \# R6 i' y' [8 p! A
  老叔逗我,说:“好了?不咬人了?”9 |. S/ Y; o+ G, B) S6 p2 t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我抓住老叔就胳肢他。. v) i9 A6 L5 q2 z+ d  B, c
  老叔把我按大椅子上,坐下。他自个儿也从桌子底下捞出了板凳,坐我跟前。说:“你不问,我也得跟你说。这里就是二十年前赵教官住的地方。”老叔指着我身后的门,说:“原先,这个门是通的,那边是客厅。每次我来,就和赵教官住这屋。”& Z2 ]; \+ X0 @+ u
  “那你这是……?”: c4 |3 X% |% }0 d4 n6 [
  “赵教官死后,现在的房东把这房子买下了,间壁成小间,吃房租。”
% k- [2 T: ]( g7 n, H+ f' X  “我不听这个。”我打断老叔的话,问:“你咋想起上这来了?”! l) p" Z  d* a( O
  老叔说:“从你那出来,我也是闹得慌。没地方去……”
3 @2 [6 X6 G0 E2 Q+ [: ^) S  “你傻呀?”我说:“好好的家你不呆,你这不是活气人吗?”+ S) ]! Y2 E1 Z6 |+ j% b
  “全子,你听老叔说。”老叔给我倒了杯茶水,说:“那天从朴成浩家出来,在登瀛泉洗着澡,我啥都想到了。我想你,可你没了……”
/ Z% ?4 y+ a; x3 u1 L0 e  “我咋没了?”我说:“头下晚,我还抱着你,你还给我了呢。我咋就没了……?”! p; w  G( L5 |* O8 ~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老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我把身子给你,就是要告诉你,我说话是算数的。我在狱里那二年,你的心意,我一辈子都不能忘。那二年,在里头,我就是靠想着你,才挺过来了。”
* V! }, W+ @1 P  我一扭脸,哭了。) V3 C( \6 v' b5 }; W0 C7 b
  “从你那出来,我没处去。就想到了这儿。这屋,是我感情的窝,我和赵教官就是在这……。”老叔也哭了,他擎着眼泪往下流,说:“你没了,可我忘不了你我那份情。二十年了,我也没指望着能在这住下,我就是想来看看。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就来了。赶巧儿,正遇到现在这房东是我在东北讲武堂时的同学王瑞山。我把我的事,大概齐跟他说了说。他说啥也没让我走,第二天就把这间房子腾了出来,给我住,还给我找了现在这个差事。”
( B3 ~4 v! x4 H, K  “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我擦了把眼泪,说:“你到地为啥要来这?”
6 j' z. l: ?2 }- E7 S  “我说了,我本没打算能在这住下。”老叔说:“可我真就住下了。这叫我心里也挺踏实,我又能睡在这炕上了。”
" e5 M4 Q3 x; t- s0 E* Y- y  我戗白着老叔,说:“能睡跟赵教官一起睡过的炕,是不?”
+ Z. @! z! Z/ W% u. v1 i  “我想他,那就是想你啊。你还不明白?”老叔盯盯地看着我。5 a3 H. f, R: B" {
  “他是他。我是我。”我也紧盯着老叔,说:“你真想我,干啥要离开我。你真想我,干啥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我就那么让你不值得……,我就……”我气得说不下去了。1 S% Q% W! B& j1 {% R
  “不打招呼,是我的不对。可真跟你打招呼,你能让我走吗?”老叔说:“你说:‘他是他。你是你。’这话不对啊。全子,在我心里,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啊。赵教官没了,没了二十年了。我一下子找到了你,我这心里头只有你啊……。我躺在这炕上睡不着,想的就是你……。”
0 K" L+ ^" e. L+ Y' ~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使劲地喊:“想我,你那么狠心的离开我?想我,你睡在他的炕上?”我狠歹歹地说:“我看你是想再抱着他,让他舒坦地跟你叫‘哥’;你是想再跟他老婆生孩子……”- |  H/ Y- Y" F( p* m4 g1 `3 e8 J
  这一句话把老叔说傻了。他愣愣地坐在那,脸上挂着泪珠,直呵呵地瞅着我。) {1 {& T0 T# r- v8 G" y. j
  我忽悠一下子缓过劲来,知道这话说重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赵教官和他老婆都死了二十年了,我说的都是不挨边儿的事。我是气疯了,是想老叔想疯了。我是想拿狠话气气老叔,让他知道我是真的想他,真的跟他好。看老叔那样,我也害怕了。我一下子抱住老叔说:“叔,我说错了。我心里不是那想的,我是想让你跟我回家。我想让你一辈子都抱着我。”# g; ]+ E5 d! M
  老叔还是愣愣的坐那不动。他一点没反应地擎着我抱着他身子晃。! H% N0 V8 f  W% W. ]. t1 i
  “叔,你别这样啊。要不,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抓过老叔的手,往我脸上打。+ H' y, d5 y4 J) M" W7 v- [
  老叔缩回手,推开我说:“你走吧。就当我们不认识。”
8 M! b' H# L! s7 O  z  e  “叔,你这是干啥呀?”我“扑通”跪在老叔跟前,抱住他腰,鼻涕眼泪地在他肚子上拱。我哭着说:“叔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给你跪下了。叔啊,好叔,这二年我一直等着你,念着你,就等你跟我一起过呢。好叔,你走了,我还咋活啊?叔啊,我求你了,咱回家吧,啊!”, f6 V. k; c  E/ B7 N
  “好了,你也别哭了。”老叔把我扶起来,按我坐在椅子上,说:“你知道玉良为啥到现在都没跟我叫声‘爸’吗?”
8 n# f) H: P% g! N  z; e7 q9 T  我愣愣地看着老叔。说:“玉良没叫你?”
! b0 a( \3 `- o$ X5 L/ F+ [  “玉良说,我根本就不该生他。”老叔说:“你也不小了,自己也有家,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日子。我这也是该着啊,自己做错的,就得自己来承当。”0 e2 O% u: s) o3 c0 U( Y+ F
  “老叔。”我急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是真那样想,我早就离开你了。”; Z, l  c6 {- A2 J4 k
  “可是,有一点我得让你明白。”老叔绷着脸跟我说:“小全子,我姓关的是喜欢男人,可不管是顺的时候还是点儿背的时候,我都没在我喜欢的人以外,再跟别的男人扯。”1 W( u( v9 e* _9 |- H5 `
  天啊,这话让我半天没缓过神儿来。我“呼”地想起来,送赵爷出殡的前一天,外屋门玻璃上老叔的那张脸……
2 d" U  _: j' S, _' L9 X* [  “老叔,我……”我想跟老叔说,我跟川子舅那是……。我想跟老叔说,我没和川子舅亲过嘴。我还想跟老叔说大头他那是……
4 K- E' W# u: t/ o% P/ `7 F  “啥也别说了。”老叔截住我的话,说:“还是那句话。我到这来,是天意,也正和我心。看来,我来这里真是来对了,我守着我那份情,静静地过我自己的日子,挺好。”
' L0 |  h9 W4 U9 w) {9 O4 c  “……”我还说啥,川子舅、大头、凤香……,我说我是看川子舅可怜,我说我是在给川子舅治病,鬼才信。我说我不喜欢凤香,我说都是川子舅和大头他们串拢的,还有师娘;可你不喜欢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咳,我自个儿都没整不明白的事,咋说也说不圆乎。得,啥也别说了。
8 @- T7 u8 [. A$ I  我看着老叔,掏出老婶交给我的那个包,放桌子上,打开。
- P* `$ g' m9 p/ O' T6 N& }  “这是……?”老叔看着桌子上的三根金条,愣了。3 H* o  p& m: W% W- x3 s
  我蔫蔫地说:“这是我去安东找你,老婶交给我的。她让我把它交给你。她说,这是她的一个心愿。”  ~" ?1 k5 P; I/ g" B! f2 c2 h
  “这,这,这……”老叔气得直嗑巴,撰着拳头在屋里转磨磨。他转到我跟前,恨不得、打不得地冲我说:“谁让你去的……?”
2 k; e. K& H( u4 a. M) {; F  我冷冷地说:“没谁让我去,是我自找的。”, X5 p6 I' T, _; [2 q0 p
  “谁让你把它带回来了?”老叔瞪着圆眼跟我叫:“歉手爪子,就你能?”! P7 Q/ s: s5 `
  “我就歉了。我给你带回来了。咋的吧?”我也激了。心想,好心当了驴肝肺。不图你说个好,你也别骂我呀。
, G( [: ]& X- z7 ?6 }" y1 n' u/ W  老叔气得浑身直哆唆,他抬手指着屋门,说:“你走。你走。这东西哪儿拿来的,你给我送哪去。”
  r; V; s; \, g3 ]" m  m3 u  我狠白了一眼老叔,说::“东西是你的,是扔是撇?随你便儿。”说完,我一转身,推门出去了。
; [0 K! |# u4 ^  老叔没追我,也没出门送我。我一个人上了大街,边走边打听去三洞桥、去北站的道。我来沈阳,这还是头一回去大北关。
5 w3 B% a  R, c$ d. @$ b" o' e  风还没停,可不像头晌那样天昏地暗的了。天都黑了,我才走到北站,再往前走走,过了桥,拐进胡同也就是安民街,那也就到家了。走到桥那,我没朝胡同那拐。我上桥顶,找块石头坐那,看一辆一辆火车呼啸着打我脸前过。天冷嗖嗖的,我抱着夹,坐那淌眼泪。
: Y1 x$ R# t2 x+ Z/ x  不知过了多大功夫,我听有人在叫我,抬头看,是川子舅。' |$ R* ]& ~' g
  川子舅走到我跟前,“咣”地给我一脚,说:“深更半夜的不回家,等着拿轿抬啊?”
. L5 ^3 V( z: f- k  我蔫蔫地跟着川子舅回家去了。
$ y' q1 q! a4 y5 ~2 K  l$ [  回屋时,川子舅啥也不说,钻炕琴那边的被窝里,就躺下了。
( a# ?$ V0 A* r4 m  凤香问我:“吃了没?”
! Z2 r1 N' L1 w! ~  我撒了个慌,说:“吃了。”心里光闹腾了,也不知道饿。
4 Y1 c/ C* s% K1 h/ _, _9 B: u' b  “看自个儿的叔,咋还不高兴啊?”凤香见我耷拉脑袋不高兴,就说:“想了,再去看。再不,就让叔搬这来住。还直当得黑灯瞎火地在大风里吹着啊。爹急得,出去迎你好几趟了。”这就让我赶紧上炕睡觉。/ O- U- p) Q0 J" x/ k: i4 m
  我这边没心拉肝地刚躺下,孩子叫唤上了。凤香就赶紧奶孩子;等把孩子打兑睡了,她拉灭了灯,挤进我被窝。* U$ H+ g  E& }. B- E
  凤香一把抓住我鸡鸡,急猴似地咕捣着我鸡鸡,还咬着我耳朵,小声说:“小怨家,一个月没用了。想死了,想死了……。”: x% c6 l: k1 B2 r. S
  我是一点精神头也没有啊,鸡鸡一点也硬不起来。凤香急得逮着我,又是大腿、又是屁股地一顿掐。我也不叫疼,就那么挺着。凤香不掐了,她不管是嘴巴子、还是腮帮子,在我脸上一顿乱亲,手也不停地撸着我鸡鸡。我鸡鸡好歹地算是硬了。凤香这就要用。我浑身难受啊,冷得邪虎,有点打哆唆。
; F' Q: ?0 V' v  ^; X4 S6 x  凤香还以为我来神儿了,“呼”地骑我身上,“咵呲”就把我鸡鸡整根儿都坐了进去。接着,她“亲娘啊”一声闷叫。就扑到我身上。到这会儿,她激灵了一下,说:“你这身子咋这么烫?”- Y7 x; D7 H  k& A' Q0 K* U( s) e
  我脑袋空了,啥也不顾了,一翻身,把凤香压在下面,发疯地捣。几下,就射了。
7 l- |# C; A$ W5 r  凤香紧搂着我,不让我下来,也狠歹歹的掐我,像是没尽性。
$ q- w6 d! O0 s$ N6 C8 m  我还是从凤香的身子上滑了下来。我冷,浑身是汗地冷,上牙直打下牙地冷……
  y# M( k1 U) X- j+ V! x# i, U: `  凤香还核计我是累了,她搂着我,在我胸口窝那抹擦着……
& j/ L1 a  \1 l6 ^2 O  我眯眯瞪瞪地睡着了。
2 v$ l+ |9 ^, i  这是哪儿啊?什么声儿啊?什么味儿啊?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3 o, A; k: W! C
  有人在叫,撕心扯肺地叫——
/ d! l- O! n7 @* r) M  好象是老叔在叫。老叔刚从那个铁架子上被松了绑,放下来。他揉着被勒疼了的手腕子,衣服裂达着,裤子给撕开了,大枪软软地在胯裆那耷拉着,后腚沟那一滴一滴地滴着血。他瞪着两只圆眼紧喊:“别动他!别动他……!”
8 {4 m1 e" p& f- z6 U" n+ g1 _  玉良也在叫。玉良光着身子,被“大”子型绑在铁架子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急喊:“不是人!全都不是人……!”
- G% `4 b5 I" X1 A9 p) V5 l  我看见了我爹,他离我那么远,狠摔着手里的茶杯,指着我,跺着脚说:“你呀,就会哭。不告你得挺吗?愧你还是个爷们儿。”
' |5 T% B2 i3 g: X  我看见了老婶,她从头到脚一身黑,只露着白净净的脸。老婶静静地问我:“我的心愿,你交给你叔了吗?”
- A# U/ B$ Z; b, Y) Q% X  有人在笑,不是好声地哈哈大笑——
4 a  h/ [4 O" C5 C! U& `  那个在我鸡鸡上过电的黑汉子,胸口上插着尖刀。他的鸡把怎么被割掉了?胯裆那血乎乎的。黑汉子张着流着鲜血的大嘴,闭着眼狂笑:“哈哈哈哈哈……”
. x! U2 U! G) Z- r3 _. w% `  川子舅怎么在后门里插了根洋镐把子啊?川子舅趴在那哭着笑,胡子上沾满了鼻涕眼泪……
' @) P" d# q% S. @- [" e. D7 ~  那根被割下来的鸡把怎么撰在大头的手里?血淋淋的。大头甩着京戏里黑头似的假胡子,哈哈笑着,走远了……
) [" M% X0 r! H: j6 f; S$ f' ]  老叔脱掉了身上的裤子衣服,光着身子,迈过躺在地上的那个黑汉子,谁也不瞅,自个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远了……
" A' y: [& ?1 o4 d6 Y  我不能动,我被捆着,鸡鸡被吊着。我冲老叔喊:“老叔,别走啊……!老叔,你不要我啦?老叔……”. J. B  a" }4 E
  老叔回头戗我一句:“找你老丈人去吧……”
; J! X: z. M5 p6 z( S* y0 h% }/ [  我心里一阵发紧,全身开始抽了起来……$ h! i1 y% V6 s$ `9 L% X
  我觉着有人在叫我。有人在扎我仁中……。' f* s9 @' s4 P, h1 n; E
  疼!疼啊!我“嗯”了一声,睁开眼。我看见那那都是白的,天棚是白的,墙是白的,窗户、门是白的,桌子、椅子是白的,我躺着的床、盖着的被也是白的。我这是在哪?站在我眼前的是谁呀?
$ x; b' c# V& H4 [2 K& V: [  一个长得很像老婶的女人站我脸前,看着她手里的体温计。她好像在对她自个儿说:“退烧了,36度5。”
: A6 ^, U& k, G  我想要叫“老婶。”又觉得不对,老婶是一身黑,这女人是一身白。我说:“我这是……?”我说话的声太小,只有我自个儿能听见。
3 \6 W' e) t2 K6 [0 I  女人没说话,她端着一个白磁盘子,走了。; d, \. s6 h. _) J$ l
  我左右看。看站我床边的人。* [( P7 ?- v! X# Q! ~. y
  一张我熟悉的大脸晃到我眼前,天啊,是老叔。我这心啊,一下子又是气又是喜又是急,气的是老叔撵我走,他不要我了;喜的是老叔他又来了,他没不要我,他正那么笑么滋儿地看着我;急的是怕老叔他再走。我盯盯地瞅着老叔,不眨眼地用眼睛狠拽着老叔,生怕他再走了,我挺委屈地叫了声“叔”,眼泪就淌了下来。
: e( p& p' g. t. s  o- O  老叔抓住我的手,冲我笑笑。也伸出他熊掌似的大爪子给我擦眼泪。
, x/ U' b3 l, f' f; J# X  我一扭脸,不看老叔。
# G! p. W* R, \3 I. k  老叔拍着我手,说:“醒了?!”
, b9 f! |8 r# T& I+ K' S  我反手握住老叔的手,慢慢地把那手贴我胸口上。我哭不出声,嗓子眼儿像被啥东西堵住了,可眼泪就跟断了线儿似的一个劲往下淌。
1 B6 L7 i4 k- D8 T7 K. U( A0 Q  “好了好了,知道哭了就是好了。”说话的是师娘,她一屁股坐我床边说:“可是吓死个大活人啊。两天没睁眼,眯瞪瞪地叫了两天的叔。把你丈人叫得都没脸儿搁这呆了。你叔就那么好?比你媳妇儿还金贵?”师娘扭头冲老叔笑笑。她又故意绷着脸跟我说:“你小子啊,凤香在家哭好几场了,也没听你叫她一声。你丈人守了你两宿没阖眼,你也没说睁眼瞅他一下。得,赶紧吃点吧,凤香给你熬的小米粥还热呢。”说着,师娘端过一个大茶缸子,使羹匙舀着缸子里的小米粥,送到我嘴边。; d" g5 Y4 }" a) V/ R. l; A
  我看看师娘,摇摇头。再紧盯着老叔。
& P' ~2 B4 }0 N5 u7 u! z  “我来吧。”老叔拿过师娘手里缸子,对我说:“老叔喂。”; |' q$ w# q8 I4 |  v
  我看着老叔,心里的酸劲就甭提了,眼泪又掉了下来。( l/ B  @, T) F* X2 ^" J7 g- Y
  老叔像哄小孩似的说:“让老叔喂不?”他把羹匙里的粥送我嘴边。8 ?8 m6 u+ V3 `( X3 W& E) Z+ r. S
  我看着老叔,张开了嘴。
9 u# N1 ~( f, {/ q7 T* M  “得。你爷俩在这吧,我也得回去看看了。”师娘说着,就走了。
& `% v- c& L" Z9 @7 k. g: f0 j( s  一口热粥下肚,心里有了舒坦劲儿。再看老叔,舀一勺粥,吹吹,再伸舌尖舔舔,送我嘴边,说:“还挺甜呢。”6 Y, E0 D8 k0 E" ]' R# [
  我张嘴,接老叔送来的粥。老叔也跟着张嘴,像替我使劲儿似的。挺遭笑。
+ w+ V+ j  I4 u' D% F" G0 I$ i# q  “老叔,你真不要我了。”
" a8 I- K$ e. t7 T& t  “吃,再来一口。”老叔不接我的话,还是催我吃。( V/ k7 v  O- |( }' h; M2 y
  “老叔,我说错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
, u: z% w2 r6 f* g6 S  “不多了,咱把它都吃光,不剩饭碗子。”老叔也张着大嘴说:“哎,这口,挺大。”
1 Q$ k- s8 i; |+ M1 A% y+ U* O  “老叔,我去安东,是老婶硬让我把东西带给你的。”
6 V/ K/ u: c0 |/ y) @5 T  “最后一口了。张大嘴,哎哎。”3 R9 c. ]- W0 l/ ~7 x8 f
  我乖乖儿地张开嘴。' H! Y; M# g; }0 a
  “不善,能吃饭了就好。”老叔敲敲空了的茶缸子说:“我跟你说,吃啥药都没有吃饭来得快。”# O' |4 p( j* N3 Z# I5 L2 Q
  我一抬身子,坐了起来。说:“老叔。你要我吧,行不?”
5 U9 N* L6 j* c' d9 o; ?* Q% V  “能坐了。这不好了吗。”老叔高兴起给我后背那垫上枕头,又拿了个手巾给我擦擦脸,说:“早晨,你舅去金店找我,吹胡子瞪眼地跟我急,说你不行了。说他闺女真当了寡妇,他就活吃了我。哦天爷呀,我可不能让他活吃了我,这就赶紧地来了。哈哈。”
1 q* M7 C3 l" v- }  “老叔。”我使劲抓着老叔的手不放,就叫他在我跟前坐着。我心想,老叔真不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可老叔还是挣开我的手,端着茶缸子出去了,他说是去刷茶缸子。7 j/ Y' ^8 I5 ]( W' C  Z
闹病时,我是穿着单褂子住的医院;赶出院时,都穿秋衣秋裤了。出院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凤香说要包点粟面素馅大饺子。/ q5 D6 e; a/ d- K) T6 |0 h3 t
  我说:“行。”这就忙和着择韭菜。( W: o- [3 a4 {3 ]: u" a
  凤香一边和着面一边跟我说:“你住医院这些天,爹直打蔫儿,也不知咋的了。”
( @: j. Y( J* E$ R. J  我说:“没准是行里活多,我这一歇就是一个多礼拜。少了人手,累的呗。”
) n% G- F. I6 ]; y& R* y: o  “对了。”凤香说:“前个儿,我把咱爷的被窝褥子都拆了洗洗。咱爷跟你叨咕过,他在褥子里藏着钱的事儿没?”
# T0 H% G4 }& `, ~( r# z1 \* X2 N  “没啊。”! }2 }2 k3 L+ @8 R! Y
  “咱爷的褥子里缝着钱。”/ f2 p* q- P) a- d9 f2 o9 n
  “是吗?”我想起出殡时烧的枕头,就跟凤香说:“呀!咱爷的枕头都烧了,那里不会也藏着钱吧?”* W. I: A, K7 l  Y7 v5 ]
  “那谁说得准啊。”凤香说:“这老爷子啊,有点钱这藏那掖的。这要是不洗褥子,烂了都没人知道。”# f/ l6 X9 K. |! ~/ l$ q
  我说:“谁说不是呢。”
: }3 m- T, `, F! S$ S  “钱还不少呢。”凤香说:“等我腾出手来就给你。”  ?3 }, }# ?) r
  “给我干啥?”我说:“家的钱不都是你管着吗?”5 \5 n3 [1 U# K4 v( A( t
  “我爹说,那该是你的钱。”凤香说:“我爹让我给你。”
! Z' _4 H7 ]' Y- E1 n1 L' ~- B  这话让我听着挺别扭,我说:“爹是拿我当外人啊。”
8 i6 L4 d. D. b3 V! d) R0 u5 R* L: V  “说啥呢?”凤香来气了,她说:“你个没良心的,你这么说我爹?我爹哪点拿你当外人了?你说说,自打你来沈阳,白娶了我不说,置办家业,发送老人,养活孩子,迎来送往……哪一点不是爹操置的?咱不说那些个,就说你放着活不干,满世界地找你叔,白祸害钱儿,我爹说个‘不’字没?”; t) K. J# s* R! ^: l
  “你看你这脾气,我也没说啥呀。”我没心思跟凤香斗嘴,就说:“好了好了。看把孩子吵醒了。”: b: {$ P- ~7 O5 v) a. N
  “你还想说啥,今个儿你就都说出来。”凤香不依不饶的抹了把泪儿。她使劲揉着面,堵气地说:“我和我爹老驴老马地伺候你,给你养活崽子,给你做着吃,给你做着穿。你住院,咱都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守着你。你还说拿你当外人?我也看出来了,我爹他是见天地瞅你眼神儿行事,哄着你,溜着你,生怕你掉脸子。你那边一拉拉脸,我爹这边吓得直麻爪,跟个小使唤似的大气都不敢喘,得赶紧捡你爱听的说。你说吧,我爹他咋的你了,用得着你这么难为他。我爹那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你还想让我爹咋的?”
6 @: z( ^8 X; }: N  “你看你这是咋说的?”我说:“我就那么一句话,惹出你这一大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能吓住你爹?我见着你爹,还吓得直哆唆呢,也没听你替我说两句好听的。”
3 |1 s, Q1 G+ O8 K5 v; W8 j5 ?  “还说没吓着?还说没吓着?”凤香气得沾着两手面,就来打我。我就躲。她打不着,气得一扭身,摘下围裙,说:“不做了。”
- _5 k5 X, [* W- V; A  这扯不扯,好好得,咋这样了呢?不值当得啊。我就哄凤香。我坐她眼前说:“做吧,你看我把菜都择好了。”我说:“不就是我爷那点钱吗?多大点事儿啊。你说咋的就咋的,还不行吗?要不解气,你再打我两下子,出出气。”" |( Z1 m0 Z6 r; ~6 y# F
  凤香逮我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我直叫唤,还不敢大声叫,怕叫醒孩子。凤香也不看我,她爬上炕,在炕琴里边那个抽屉里拿出一叠钱,说:“给你。”+ p8 U0 m; R/ K( ^
  “你看你。”我笑笑,说:“你把钱给了我,转手,我不是还得给你吗?我知道你和咱爹都是明白人,你俩是不想背着我。”# s- y) ^! ~: i) m8 I. j
  凤香一撇嘴,剜了我一眼,说:“这话还不大离。”这就把钱又收了起来。9 }3 u( e% ?; ^6 L" a7 B6 T
  和凤香包着饺子,我就唸叨,说:“哎。我去干娘家,又看见二倔子了。你说他是不是……”1 r% x; M. @" b/ \4 v9 Q+ ~
  “是啥?”
! P' u9 S, i' o7 u$ y  “他是不是跟干娘有点那个意思啊?”
/ N/ P  l! I6 O. q  “师娘能看上他?”我说:“真是的。”7 ]* J  X: [% ]
  “我看干娘跟他唠得挺近乎。”凤香说:“见我去。干娘脸都红了。”0 |% {* S4 c, l. f3 L
  “有这事?”我说:“不能吧?这师傅才走了几天啊,师娘就……”2 G+ P  n7 T3 I& N7 E  ?8 F
  “哪还有准?”凤香说:“要不他总去干啥?”& r, i& [6 r1 X9 s
  “哪谁知道。”我不愿意说听些事,还想着老叔,就跟凤香说:“天冷了,也不知道老叔换没换上厚衣裳。”& _1 ?3 z7 z0 e+ S1 ~% {
  “又来了,你这心里头就盛着你叔。”凤香说:“咱叔也是的,他要啥没啥,拿啥换?你说,他又不是有家有业拖孩子带崽儿的,偏一个人搁外头呆着。回家一块堆儿过,咋的也好凑和。”
) l: o2 G* r- p) D0 @. [- E  我说:“他不是要脸儿吗。”
5 ^; X, v, V0 w  i& v. o  “那脸顶吃啊?还是顶喝?”凤香说:“我爹那还有几件闲着的秋衣秋裤。我这就给他找找。瞅叔那身板和爹差不多,能合适。”这就撩下手里的活儿,趴上炕,打开炕琴翻。
4 `. h) ~, V, s  等我这边把饺子包好了,凤香那已经把找出来的厚衣服打了个包放炕一边。; l, U- ?) Q8 W# w+ v
  我收拾着面板、面盆啥的,看着炕上的包,说:“找这么多啊。”) G& P" h; u( g7 {
  凤香端着盖帘子上的饺子,说:“先蒸一锅吧,看一会儿塌底子。等爹回来,吃二锅,正好。”她装完了锅进屋看我还坐那盯盯瞅那报,就搥我一下子,说:“傻了?看啥呢?”9 x( v2 a5 z' P/ D8 R
  我说:“没事儿。”
# D( p% [3 R8 K  “得。”凤香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心啊,早飞你叔那去了。赶紧得,你痛快儿地送去吧,要不,我看这顿饭你也吃不踏实。”
3 H: r& B: q+ \$ T0 O2 Z  “你真神了。”我高兴地站起来,就去穿外衣。
  \' ]; {$ d( r: f2 o% Q  “就你。”凤香说:“你一撅尾巴,就知道你拉几个驴粪蛋儿。”. y# E- K1 o( M
  我穿上外套正要出门,朴成好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包月饼和打糕,说是过节了,来看看川子舅和老叔。我赶紧把朴成浩让进屋,也跟凤香说:“这就是妞妞的亲爹。”
1 t$ n7 X" h4 y4 _  w3 B  “是吗?”凤香连忙让朴成浩坐下,说:“妞妞跟我可亲了,晚上竟我搂着睡。那闺女长高了吧?正好,我包的大饺子,在这吃吧,我爹说话就进屋。”7 ]) {/ _* v7 D/ m
  “先喝点水。”我给朴成浩倒了杯水。说:“你们一家人都好吧?光瞎忙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你们。”  E2 q* `* l! y) S7 ~
  “我来家好几回了,都赶上家没人。”朴成浩见我打扮利整儿的,就问我:“你这是要出门咋的?”
- M$ h& N( S7 z, H% G  我客套地说:“没事儿。”4 |7 ^/ B, K4 {4 r3 t
  “这不吗。”凤香嘴快,她抢着说:“天凉了,我寻思让他给咱叔送几件换季的衣裳。”; ?7 t* |6 p; f; L% `
  “关先生住哪啊?”朴成浩站起来,跟我说:“得,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 i5 j$ [0 h  B1 Z  凤香说:“那你不等我爹了。”4 |# `% X$ D8 V
  朴成浩说:“这近,我说来就来了。”这就拉着我往外走。
) C1 |5 Q0 Q' Z8 H8 J  “等等。”凤香叫住我俩,她把月饼和打糕递给朴成浩,说:“把这给咱叔带着。”4 {. R& l! V0 \1 v7 ]1 K( F
  朴成浩推脱着,说:“你留着吧,给何先生尝尝。道上我再给关先生买。”/ P2 p6 g4 ]# o7 G0 T9 c
  “破费那钱干啥?”凤香把月饼和打糕硬塞朴成浩手里。
. m) e+ o8 j! o0 H/ A6 i( N% W* z" O  “那我就拿一半,这一半给你们留下。”朴成浩把月饼和打糕留下了一半,放桌子上。8 d# k; P, `% U, |4 X' O* T
  “看你呀。”凤香说着,“妈呀”一声叫,说:“锅着了。”这就叫我,说:“正好,给咱叔捡点饺子带去。”
( k3 r& w7 m2 K) Z$ ?1 \  我和朴成浩是坐人力车去的老叔那。进屋,见老叔正坐桌前,就着干豆腐丝儿和一碗炖白菜一个人喝酒。我把饺子搁老叔眼前,把衣服包往炕上一扔,说:“今个儿回来这早?”% L2 g% I8 N8 v, H# r! b/ B
  老叔没搭理我,他问朴成浩,说:“你俩咋凑一起了?”$ \! `8 f) |" j6 [$ V
  “我去家里看你,正赶上德全要来你这,就一起跟来了。”朴成浩把手里的月饼、打糕递给老叔,说:“要不,我还真见不着您呢”
* K& J% X6 ]8 _6 D( e, o7 h  “花钱干啥?”老叔放下月饼,说:“我再整点啥,一块儿吃吧。”5 k% ~- U3 F  L( K
  我说:“我去。”
: o  _4 S! S' r- g4 C: J& D* j  朴成浩抢着说:“我去吧。”
* m& N: w: h6 T3 a  我挡住朴成浩,出了门。等我拎着一包猪头肉,一包花生米,还有一棒子酒回屋时,老叔和朴成浩已经喝上了。我把东西撩在桌子上,脱着外衣说:“也不说等我,就喝上了?”
0 u2 e; u! a0 S. A  “这大饺子还挺好吃呢。”老叔也不搭我的茬,他咕拥着大腮帮子,对朴成浩说:“你也吃,韭菜、粉条子的,还热呢。”
$ ?8 B3 [2 i- h2 C5 ~6 l1 k  我看老叔和朴成浩的碗里都满着酒,就又找了个碗,拿过酒瓶子要给我自个儿倒酒。朴成浩抢过我手里的酒瓶子,说:“这酒得我倒。”他给我的碗里倒满酒。
: {- f. K! Y, Q  朴成浩正宗其事地端起酒碗说:“关先生,德全兄弟,今天过节,我诚心诚意地敬您二位一杯。”, j+ I  X( ^& U' n2 L( i2 \; M
  呵呵,妞妞跟老叔叫爸爸,跟我叫大哥哥。这个朴成浩啊,还跟我叫兄弟。看朴成浩性头子那么高,我也没拦他,他爱叫啥叫啥吧。这就端起碗喝酒。
" P3 H2 a9 R/ J: P; `9 f& _  放下酒碗,老叔说:“妞妞好吧?”
" r& ^- v% F% R0 {+ [  z  “妞妞上学了。”朴成浩高兴地说:“开学的前一天,我领妞妞去家里,想让你们一家人也高兴高兴。妞妞都准备好了,要给您唱《阿里郎》。可家里锁着门。德全兄弟的孩子满月那天,我又领妞妞来家。又赶上家没人。头一天,妞妞听说我要领她去看望你们一家人,孩子高兴得睡不着觉,缠着我和她妈妈一起跟她唱您爱听的《阿里郎》。孩子说,她想安东的爸爸妈妈,想别钢笔的大哥哥,想梳大辫子的大姐姐,想大胡子大爷,想死去的赵爷爷。孩子什么都没忘……”朴成浩的眼圈红了,他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笑着说:“妞妞还跟我讲抚顺的张叔、张婶,讲张叔家的小疙儿。我听孩子讲这些,心里真高兴。我父亲也告诉孩子,让她不要忘记这些好心的人。”
& A+ R5 y- E8 ]( x: ~$ F2 h# b2 j  “那孩子知道亲近人,也聪明。”老叔说:“在安东时,那孩子就爱唱。很有点歌舞天赋呢。”5 K/ g8 `" U' U1 V
  我给老叔和朴成浩倒上酒,说:“妞妞上学了,太好了。”" b# N4 x' p& r* I
  “我们一家人的幸福,全托您了。”朴成浩说:“我父亲也一直惦记着您,他让我问问你找到事做没,生活有什么难处。关先生,虽说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但我和父亲没少打听你和德全兄弟的事。真有用得着我们的,您千万不要客气。”
" s0 \1 \& m# D1 F3 N( Y  老叔说:“我这挺好,前一阵子,朋友帮我找了个事做。眼下,我正张罗着要自己开个买卖。”9 y: `! h  e5 e, B, ^4 F
  我抢着问老叔:“金店的事儿不做了?”
: v  `2 n& Z1 S* @2 b8 U/ s6 b% N  老叔没回我话,他跟朴成浩说:“回去替我谢谢你父亲。”他说:“我到是担心德全。”+ k9 s' D) D6 Y( P2 M6 H' Q
  朴成浩问我:“你不是还在车行吗?”' H4 V  |# {+ K5 o; x
  我说:“是。”. v1 v7 ?9 C5 M/ h1 v
  老叔说:“车行的生意很萧条。”
! G5 H# v2 _+ Z  “德全兄弟。”朴成浩说:“我说句心里话,你可别介意……”; `6 v% J* S* h% w
  “没关系。”我说:“你说吧。”4 \9 P- L$ K6 _% D9 |
  “我觉得车行的事不太适合你做。”朴成浩说:“我是说,你还是应该去教书,教书的收入相对还是比较稳定的。”1 k7 s6 K+ J) Q* ~: J: I2 ~
  “我到是希望教书。”我说:“可我没有高中毕业证书,谁能要我?除非老叔再开个学校。”我笑笑看看老叔。
: R. G" n* z: d2 @( q$ M  “现在各大高校都在准备复课开学。‘东大’也要从重庆迁回来了,沈阳现在到处都在办补习班,为高校开课做准备。”朴成浩说:“依我看,你可以先去补习,把高中证书拿先来,以后就好办了。”
4 q* w3 ^4 W* ?5 G  “到也是个办法。”老叔跟我说:“你另外有份收入,日子也能宽余些。”
+ ~: [( l7 X- Y& x  我说:“我再核计核计。”
1 g: C7 a- z; l2 J8 m( a2 |  “光顾着高兴了,你爷俩也没说上几句话。”朴成浩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关先生,我得回去了。”4 f( m' Q7 c, u0 W
  “这也没吃啥呀?”老叔说:“再吃几个饺子。”7 i7 V8 p* f( N$ S/ y& `9 H$ ]
  “我真吃好了。”朴成浩跟我说:“你真想拿高中证书,我想法给你张罗办。”
5 `# {0 @. j: o, t  送走了朴成浩,再回屋。我拿着怪态,指着老叔说:“还撵我不?还撵我不?”
, H% W/ |% c, `. k3 p) b; X0 P  老叔还拿着架儿,绷着。可到了还是没绷住,坐那“扑呲”乐了。
8 j/ `, Z! ?! q( s+ g* z: A3 j  我就势儿骑老叔大腿上,搂着他大脖子,逮着他的大脸呱叽呱叽一顿亲。. C% f! h+ }0 C( s* h+ l
  “哎呦哎呦。”老叔推着我,说:“臭嘴。”- A# i  q. t5 b% ~0 ~: t
  “再说?再说?”我一口亲在老叔的嘴上,死死地不放。% B9 O( {* K: O$ c, k  d
  老叔没动,擎着我亲。但他没使劲,他没亲我。他没像以前似的把舌头伸我嘴里绞和,也没张嘴让我琢他的舌头。也许是我亲得太死了,老叔用力推开我,大喘了口气,说:“臭小子,想憋死我呀?”1 `' _; L6 [4 V
  我看着老叔,撒娇地说:“那你还撵我不?”
$ R. q5 K( e" \) @' k3 ]  “压死了。都多大了。”老叔推我坐椅子上,问我:“说,干啥来了?”
0 c0 ~- v2 Y; z4 P/ [. b5 z  “来吃了你!”我指指炕上的衣服包说:“凤香给你找了几件换季的衣裳。”
. W( c. Q) |/ k) u, x! D6 _  “臭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老叔就去解那包。- O/ D+ C6 q9 u5 g- @! h$ D
  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换以前,老叔这么说我,我心里乐不得的。可现在听着老叔说这话,就是难受,也说不好是委屈,还是咋的。我心里一酸,坐那掉开了眼泪。
7 N4 I& r' \* Q. _( o, y9 I3 D+ M  “挺合适啊。”老叔在包里拎出一件毛衣,套在身上。他转身问我:“是不挺好?”话还没说完,老叔愣了,他走到我跟前,坐下,说:“这又是咋的了?”& l9 G+ B" y; G) j/ o/ e
  我哭着说:“你别老寻思我是小孩,我啥都明白。”
- ~) o7 m7 }8 z; v- S) G  “你明白啥?”
. Z# d1 Y, z3 v4 M) N. N6 T  “你不回家,就是因为……因为川子舅……舅。”我说我是给川子舅治病,我说我没亲过川子舅的嘴,我说我娶凤香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抽抽搭搭地说了不少。我没敢说大头也摸过我鸡鸡,也裹过我鸡鸡。其实我说这些,连我自个儿心里都没底,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咋回事。" c2 ^# C% J/ e, J5 ^' V' O
  “你以为我就是那三岁的孩子?”老叔看着我,说:“你胡弄谁呢?有用家伙儿治病的吗?满世界你打听打听,啥病要用那玩意儿治?”2 E1 V( q# \$ o4 J. o  f
  “他掉腚。一掉出来就得用鸡鸡搥。”我嘟嘟囔囔地说了川子舅因为我和玉良的事,蹲了笆篱子。还说了他在笆篱里被人家那样了,还被人家往里边塞了头发茬子。反正我是实打实着地把川子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也说了川子舅怎么求我,怎么哄我,怎么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啥的。
# H1 h( l" f) w1 ~$ l1 c8 k  “他那是脱肛,医院都能治。里头有头发茬子,可以去医院洗肠。”老叔红着眼说:“用着你了?显你的……?”
/ h) |: K+ j: n5 T8 F  “他一个劲地要,急了,他就在我眼前用檊面杖搥自个儿,我也不忍心……”我说:“我和赵爷,还有妞妞都在他手下,你让我咋办?”
: f) |" S  Z  V, A1 o/ z, q% g  “在抚顺呆好好的,你上这来干啥?”老叔跟我大吼。
" M' Q" z) F4 u) @. t  我盯盯地看着老叔,听他的话越来越发歪。我狠抹了把眼泪,说:“我贱。我膘。我傻。我没脸没皮。我死不要脸。我不是人。我没心肝。我赖拉巴叽地跟着你。你走哪我追到你哪。你进监狱,我追到监狱。我自找的,你得劲儿了吧?”
. M9 b! F2 O- a5 m" W! w  老叔也气得直哆唆,他坐在那,不瞅我,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叫:“你就是贱!贱!贱!贱得都没边了。”他地往地上吐了口,说:“啊呸。我都替你脸红!”
( J! O! W# p) Q  “关凤翔。”我气疯了,头一回叫老叔的大号。我“呼”站起来,冲老叔叔叫,我说:“关凤翔,鸡把长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卖大炕,我要全城的人都来用!我气死你!气死你!”我气得外衣都没顾得上穿,摔门就走了。 . Y9 }. l! {7 i0 g) o( Q6 d* ?
没出三天,老叔来了。进屋,正赶上咱一家子人围炕桌那吃饭。老叔还说是来看孩子,还给孩子带了了一大包奶豆。
% {5 |; Z" G( C9 \1 P1 l  川子舅一拍大腿,说:“今个儿甭管你吃没吃,赶紧给我老老实实上炕。”说着就下地拉老叔。+ J3 v# Q, j" L3 B0 I* v' O
  “喘口气。喘口气。”老叔在屋地椅子那坐下。2 B; H/ f" ?2 H1 p' G
  “叔来了。”凤香抱着孩子,凑到老叔眼前说:“来,让爷爷看看,看咱长大没。”
+ ?6 p+ I4 J9 R! K; R  ?" L7 ?  我没理老叔,扭身去了外屋。$ M+ v# R8 O% x; ^! Y
  川子舅紧跟着我出来,杵了我一胳膊肘子,说:“小祖宗,咋又拉拉个脸啊?”
% Q. l* c( j3 f2 T; [, v8 o  我说:“没事啊。”3 T/ d+ X+ f+ {5 b
  “你住院那阵儿,你叔去看你,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让人家咋的?”川子舅说:“那可是你叔,是长辈啊。”. e3 y6 b4 r+ Q; U7 J
  我说:“不是那回事。”
6 r5 E1 \( e. O  “哪咋的?”川子舅问。
* m8 b; |3 U, c4 d7 `  “哎呀,爹。”我说:“没你的事啊。”' Q8 A7 @# t/ i- Q  H$ e7 p
  “我这可真是他妈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川子舅指着我鼻子,说:“你个小犊子,你真是要难为死我啊!”4 \" |. u$ ?$ X* y9 G; {9 M
  “你看你呀。”我说:“我都说了,没你的事。”
4 H5 F7 J' C# a& p* Z6 \) |  “啥叫没我事儿?”川子舅立着眼睛跟我说:“我可告诉你,今个儿,你再把他气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杂种肏的,你个小孩崽子,还反了你呢。赶快整酒,再塌两鸡子儿。”3 s/ X0 u  a9 ^" x
  “嗯。”我哼了一声。
% x+ ^  z: j% o1 {% ?" O  “你看。”川子舅说:“光答应,你到是动弹啊!”. t6 T5 S) {) a" g
  我这就拿碗,磕鸡蛋。等我炒好了鸡蛋端进屋。川子舅和老叔都盘腿坐炕那等着呢。- F" E8 o. U3 e5 M
  我这鸡蛋碗还没放稳当,凤香跟我说:“酒呢?”
3 D; r1 j3 A8 _! ^- U' P  我没吱声,转身,乖乖去拿酒。
7 m' J0 s5 S+ c9 \, t3 j  川子舅跟老叔在我背后说:“这小子,就得凤香归拢他。”
7 O. Q5 Y# e, ~! [4 O6 Z  我给川子舅和老叔倒上酒。川子舅看我,说:“你啥时戒的酒?”就笑。
- x5 g+ b; u" L" ?. W  U0 l, y  凤香跟我说:“叔总也不来,陪叔喝点。”她又跟老叔说:“叔,咱全子打从医院回家,就唸叨你老没厚衣裳换,我这就把咱爹的找了几件,都是爹穿过的,也不知叔穿着得劲儿不?”9 u1 o. w( v0 e5 w" Y$ t
  “我这一天油渍麻花的,自个儿闻着身上都一股车轴子味。”川子舅说“别嫌乎就行啊。”
7 N2 `$ p- R+ n( s2 R  “挺好。挺好。”老叔敞开衣怀,说:“你看我都穿着呢。”) e9 n# k4 H2 ]  @
  凤香说:“那天,全子打你老那回来,问啥也不吭声。气得我掐了他好几把,那也没掐出个话来。”
' M$ f) a8 `3 y0 m$ }% p8 I; B  老叔笑笑,说:“久川啊,今个儿我来,一是看孩子;二呢,是来给你道个歉。”说着就端起了酒杯。
# C0 P$ Y. X. V9 o* x/ t: m  [; J$ Y* X' z  “呦呦呦。”川子舅没动手,他说:“老哥,你这话可要折我的寿啊。我可是担当不起哩。”0 H6 K# C- S' ?  u, }/ Q3 S
  老叔端着酒说:“咱先喝了这盅子酒。”  E  G/ c7 G# ]  b, `7 \
  “不行。不行。”川子舅跟老叔说:“这酒要是这么喝,我可真得钻耗子洞啦。”) _6 V# i8 O% g2 W  D
  我也看着老叔,觉乎着老叔的话不对头。道啥歉?是不是我和他说了川子舅的“病”,他心里不得劲了?哦天爷啊,当凤香的面,真说那事,川子舅还不得臊死?我赶紧戗白了老叔一句,说:“喝酒,哪来那么多话?”
, q) l0 q& P6 \3 C1 v  “别没大没小的!”川子舅瞪我一眼,说:“咋跟你叔说话呢?”
0 |, E* b* l4 {/ c0 v2 [  “呵呵。”老叔没恼,他还是端着酒杯说:“久川,咱老哥俩这么多年了,对你,我有愧啊。”1 g! E* y% O( |- X# `" S2 A8 _
  “这这……”川子舅有点慌。8 P# U" c' _! x4 b
  我跟老叔说:“都一家人了,啥愧啊愧的。”+ p  j! p! ^& [4 J. t$ l
  老叔没搭我茬儿,他还是跟川子舅说:“那天,德全上我那,我才知道,你为了玉良和德全丢了差事,还坐了监狱……”# ~' I/ }0 W6 B( h& `
  哦,老叔说的是这事啊。我长出了口气,猛一核计,老叔到底是老叔,他想的和我想的是不一样。
* q% H+ V2 \" X: i  U; E  “哈哈哈。我寻思啥事要跟我道歉呢。”川子舅端起酒杯说:“这酒,我喝。”
: w6 Q+ u% \, R4 B) v0 ~  “德全跟我说了这事,我一宿没阖眼啊。”老叔说:“玉良那孩子,不省心。让你遭罪了。这杯酒,就算我替玉良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老叔冲川子舅行了个礼,接着,一仰脖把酒喝下去。- }$ c6 [9 w3 E& }; _8 @' e
  川子舅也一仰脖,掫下酒盅里的酒,等他放下酒杯时,满脸都是泪花子,他眨着眼睛,张着大手爪子抹了把脸,冲炕沿下哘了一把鼻涕,回手在裤子那抹了一把。他回身叫了声“老哥。”抱拳像老叔施了个礼,就吆呵我,说:“小全子,倒酒。”8 w, \8 n$ B: X
  我赶紧又给川子舅和老叔的酒盅里斟满酒。0 N4 P( w! U$ \! b
  “再来一个。”不等老叔端酒盅,川子舅又是一饮而尽。; Y% O; N* z1 l1 w3 r! i0 c
  川子舅盯盯地看着老叔喝下了酒,笑着说:“说句良心话,老哥。咱哥俩咋说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打起小儿,我就是仰着脸看星星似的看你。今个儿,你这一盅酒,你这一句话,你这一个礼,我知足了。”接着,就叫:“小全子。再给我老哥倒上。”
% T; E# ~# X4 w4 L% G, t$ b( h  “看你说的。”老叔说:“那年,你指点玉良和德全去安东找我,我还是很感谢你呢。”2 G4 A" @2 Z. s! b) t, `# I0 x2 \
  “那暂,我是没你那么大能耐。我跑车,总不着家,凤香不大,我就把他扔我朋友家,那阵沈阳抓人抓得紧,留玉良他俩在沈阳,我是怕我保不住他俩,我也明白我安置不了这俩小子。要不,我也就让他们都留沈阳了。咳,老哥,我是半斤八两,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有数的。”川子舅说:“就说那年,你家盖房上大梁,我要跟你拜把子,你没理我那茬儿。我这心里头啊,熬糟了好几年。”# \, q$ U$ Y5 V8 |
  “那事儿,你还记着呢?”
" ?' f$ j5 i$ |8 l) o: O# \1 T  “你也别怪我扒小肠。你让我说说,我这心里也舒坦舒坦。”川子舅说:“康德六年,我跟你喝酒。我是那么拉你家去,你就说你有事。气得我呀……”
$ o2 B) p7 W' S' e4 f0 {9 X; C  “那回真是有事。”老叔说:“当时我在安东开工厂,要打通沈阳的销路,就来沈阳找我的同学王瑞山……”# \. c. J3 v# S
  “我不管你找谁。”川子舅打断老叔的话,说:“我就说那事儿。”" i: @+ U# W6 Y+ t; N5 B5 ?+ a
  “呵呵,都哪百年的事了。”老叔说:“眼下咱不又是一家人了吗,我这不正坐在你的炕上喝酒呢吗?这可是老天爷有眼啊,知道咱们有缘。”
5 |+ `  ^8 e5 F7 {! B3 ^( V. F  “那是那是,咱不说这个了。”川子舅问老叔:“听小全子说,你不在金店那干了?想自个儿干?”: `7 `+ ~' r7 T% z& }( S
  “是啊。”老叔说:“说来也巧,那天我打登瀛泉洗澡出来,转着磨磨就想去北大营那老地方看看。一去,还就打听到了那个王瑞山,他一直混得挺好,买了房产,开着工厂。”老叔跟我说:“对了,那天你去,见到的那个大娘,就是王瑞山的老婆。”" }, y6 e+ t& N+ V) w: d3 z
  我还是没吱声。  a. Z! E& e0 w
  老叔接着说:“王瑞山见我落破成这德性,就通过朋友在金店那给我拉咕成那么个差事,他知道我能摆弄抢,干那个整合适。可你别看我当过兵,到现在我也烦刀啊枪的。我还是一门心思地想操旧业,可手头光光的,我也不好跟谁说这事。这回,全子去安东,给我带回来点我过去积攒的钱。我心里有底了,这才辞了金店的差事,打谱再开厂子。王瑞山帮了我挺大的忙,机器啥的我都是从他那整的……”
2 J4 W+ n+ _0 i) `  我听老叔这么说,抢着他的话,“吭呲”给老叔一句,说:“那我给你时,你跟我激歪啥?”3 b7 q, H9 h+ Z+ ?
  川子舅说:“按说,钱的事我不该问。小全子打安东回来,也没跟我提过这事。”他跟老叔说:“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劲儿,是不怎么着。这两天,我瞅全子打你那回来,跟霜打了似的,就咕摸你们爷俩肯定是有啥事。我也核计,我该问不该问?可看全子直上火,我还是问了问。一听全子说你俩是为这事掰了脸子,我也骂了你……”
4 h" o& V# D  d! P9 L  “呵呵。”老叔说:“这事我不对,我不对。”
7 h: N3 w' j; O: k. ^; u  “老哥,你可别生气啊。我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川子舅说:“我说个事你听听。吕德明你知道吧?”  @2 N. M% `' r: l, w7 Q
  “吕德明,那咋不知道?”老叔说:“我在狱里时,他没少护着我。德全结婚,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L& Q3 r, j- l( M8 q6 N
  “他让人害了。”8 Y1 d8 ~3 d9 ^( s
  “害了?”老叔抬了抬身子,问:“为啥呀?”, s6 L* E* v* X6 E( [+ v
  我也急着问:“啥时的事?”
6 f6 ~3 i. q4 ~3 Z+ E9 n0 A$ |  “就你去登瀛泉洗澡那天,老吕来车行。”川子舅跟老叔说:“我还托他,想给你在报社找个事由做呢;可打那儿,我就再没见着他人影儿。”
6 U0 c% `( {$ \* M; A; B( s% a$ n  “对。”我忽悠一下子想起了玉良,我说:“那天,玉良也来了。”4 `& a' o  @5 T
  “你说谁?”老叔急着问我:“你看见玉良了?”! W4 L0 B9 U& Y( \: G9 m9 t" k9 `
  川子舅说:“你咋不早说。”
' ^' m# ?* x6 _+ w  “玉良不让我说。”
' ^( F( L0 {6 m  “哦。”老叔眼睛放着光,说:“他还活着。”
' \# {3 L; m) }7 S1 ?, o4 \( Y  我说:“那天吕叔来,交给郭师傅一包东西,就走了。不大会儿,来了个人,把那东西拿走了,那人就是玉良。我追到北站那,跟玉良说话。他啥也顾不上说,急三火四地赶火车去了。还不让我说是他来了。”我跟老叔和川子舅说:“你俩可别跟别人说啊。”+ A+ t: ]9 Y' }( h$ n/ A
  川子舅掏出根儿烟递给老叔,点上。自个儿也点上一根儿,抽着。他长吐了口烟,说:“哦。”+ y  J. t* X, _! \5 f
  “咱不说玉良了。”老叔问川子舅:“老吕咋死了呢?咋说,我也得去看看呀。”& E5 I& y$ m/ Z2 h# C& F
  “他老婆子跟我说,说还不能让外边人知道他死了。谁问,得说,老吕出远门了。”川子舅叹着气,说:“钱啊。”他说:“他老婆子跟我说,老吕去开原往回赶,半道天黑了,就在一个老乡家借了个宿。谁曾想,他身上带的钱让那老乡看见了,半夜,那老乡就把老吕给砍死了。”8 X9 h. @) h6 N1 G' J
  我真不相信还有这样的人,说:“那老乡也太不地道了。”
& H+ b0 E- n: M- g6 ~* `! Y. T' u) P: O  “老哥。”川子舅说:“全子上来那驴劲儿,是挺气人;我都没招儿。可全子良心没坏。跟你一样,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从安东给你带回来钱,不正是救你的急吗?你咋还跟他呕气呢?你说,还怨我骂你?”
0 V$ _1 f( ^* e1 G* @; z0 O  `  “就是就是。”老叔端起酒杯说:“喝酒。”他说:“这杯酒,全子得干了。”
1 ]; j+ D( b- N: n6 F  我瞥了老叔一眼,说:“我不干。”
$ t1 A9 `! g* u  P1 M3 j2 {# E3 H  “咋的。”川子舅跟我说:“你叔让你干了,还不明白啥意思啊?还想让老的明睁眼露地给你这小崽子敬酒啊?不知好歹。”2 C) \& s4 H6 D# X. }# p  D
  其实,老叔的话,我听着心里也挺得劲儿的,就是还想跟老叔拿点架儿。看川子舅这一说,我乖乖地干了那盅酒。) K7 f& k& G) T. }
  “久川。”老叔跟川子舅说:“这钱是我在安东开厂子时积攒的。我出事了,就把这钱留在他婶那了。”; E- p0 g$ q/ o
  川子舅说:“那你把他婶接来啊,咋还让她一个人在安东呢?”
: _/ y1 u# P7 c* F: S( ~, N  “她出家了。咱不说她”老叔说:“我这人也是的。本来,眼下我正是等钱用的时候,可就是没脸去跟她婶要。全子给我带回来了,我还硬撑着面子损搭他。咳,我这臭毛病啊,连我自己都整不明白是咋回事。”' q2 C: [& o: d# L; l+ F
  “得了,全子。”川子舅跟我说:“你叔有这话,你也就别再跟他制气了。赶紧地,敬你叔一个。”
, u3 t- i) \# O' \/ L  我再倒上酒,敬了他们俩一杯。
. v4 B% L! W/ H3 z  “哈哈哈,好,这酒喝的痛快。”川子舅说:“你看这茬打的,一杆子支没边了。”这就问老叔,说“老哥,刚才你说要开厂子,支巴得咋样儿了?”
2 L& [8 B% F3 f! }2 s3 l  老叔说:“地场我都找好了,就在铁道北,“爱群医院’南头。哪天,你俩都过去看看。”0 o$ N4 p. V: R
  “不就是全子住的那医院吗?!”川子舅说:“离家这么近,啥事也好照应,好好。你缺人手,明天我就打发全子过去。”
) i. s! Q3 w) w  X8 {8 Q" F  s* @  老叔笑笑说:“你也离不开人啊。”
% K0 t/ _7 I" n  “那到是。”川子舅说:“可咱俩谁跟谁啊。”4 N! B+ w* Y- z0 v  S
  “我说啥也不能搁你手里把全子抢走啊,哈哈哈。”老叔跟川子舅说:“说正经的。你地面上比我熟,留心给我找几个能干洋铁活的伙计。明白电机的大工,我找好了。”
: c7 A1 z- d5 ]. @6 N# @  川子舅说:“人,可得整准撑了。”2 S$ C4 p% p7 y" E5 [7 O! w
  “王瑞山介绍的。”老叔说:“刚从北陵飞机厂下来,姓郎,河北人,挺实在的。”
& M+ Y) R0 g0 G8 E: v: [  “干铁活儿的到好找。”川子舅说:“你要几个吧?”# D7 h; b/ h6 J" A
  “等我张罗齐了,给你个准信儿。”看天不早了,老叔说:“咱杯下酒吧,凤香还没吃饭呢。”
) s2 A, }& v/ z* b2 ~- s! t0 c: c  “老哥。”川子舅说:“我还是那句话,这就是你的家。我听你的。”这就喊凤香过来吃饭。
# Z# w9 {- K* g3 D! s6 Z" u  我这就赶紧去盛饭。
$ o) B, C) q: y: a  川子舅喊我,说:“再烧点水,一会儿好洗洗。你叔今晚儿不走了。”% X9 s% N5 X3 p7 K; _: S: R
  那天晚上,老叔没走。凤香带孩子睡炕琴那边,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睡炕琴这边。躺下时,川子舅在炕头,老叔在炕梢儿,我在他俩当间。我看老叔连毛衣秋裤都没脱,就钻被窝了,还脸冲炕琴,给我个大后背。
( q$ z6 i1 s+ A  闭了灯,川子舅就翻来覆去地烙开了饼。我咕计,八成这又是犯“病”了。我也没吭声,躺那不动。我有我的心思,我就是想亲老叔。现在我躺老叔身边,跟老叔堵气的那些个话,早忘一边子去了。我心里鼓鼓拥拥地就想抱老叔,鸡鸡也跟着硬了起来。我吆摸着川子舅那没动静了,手就伸进了老叔的被窝,我在被窝里板了板老叔的身子,想让他脸冲我。" {7 O8 t. f" l! Y0 F% X
  老叔没睡着,觉着我在板他,他一晃身子,意思是不叫我动他。
- |4 ~: v, d6 G; e8 W( b6 |  我还板,使劲板……, m4 q7 x8 Y, D' u5 g- s
  老叔伸手把我手拿开,还是脸冲着炕琴没动弹。1 n6 F, \3 j! S
  我再板老叔,还掐他。
, E! H3 R( R' Y- @4 m/ c$ k4 m& X  老叔还是不动,擎着我掐。2 h" W2 S1 f( ^# U5 o
  我实在是绷不住了,故意长出了口气,一翻身,抱住了老叔,手就势伸进了老叔的裤子里,一把抓住了老叔的大枪。
3 ^8 F+ u+ S* }4 O! c5 }6 O2 m  哦,老叔的大枪早硬了!
3 E2 P2 u6 s4 I# a* t8 {  不大会儿,老叔也长出口气,翻身平躺过来,叉开了腿。& L* j% f; T( P( `
  我摸着老叔的大枪,更得劲了。
+ T/ e8 Y) o. T; N% l' x  就这会儿,老叔的手伸了过来。他抓住了我的硬鸡鸡……  z& m: _  W; T- ^7 }$ f
  太好了!老叔还要我!老叔抓我鸡鸡了!老叔还跟我好!
3 c# u1 x: r3 N; d% N  老叔在一紧一送地撰我的硬鸡鸡……
) `% z" ^5 Y- b. t; c/ A  我被老叔撰得心里好受透了,嘴就亲到老叔的脸。+ s0 Y) ^3 u$ @- s& k" @
  老叔一扭头,大嘴狠亲住我嘴……
6 u9 J% I" ]9 R' D) u6 d* Y" B  “凤香这死丫头,这炕烧得能摊煎饼了。”抽冷子,川子舅说话了。跟着说话声,川子舅拉开了灯。0 O) _3 Z9 C2 L$ z5 h& r9 A- C% N
  老叔赶紧扭脸,躺正了;也松开了我的鸡鸡。
, L" J# t$ i3 J. P+ |! S  我心一多唆。还没等我把手从老叔的大枪上拿开。川子舅搥了我一下说:“咱俩换换。”
6 V7 {9 w5 r# O% T* N3 V8 @( w& D  我一拧身子说:“我不。”4 E0 J- j, Q  w
  “这死孩子。”川子舅说着话,就下了地。他去外屋,冲尿桶“哗哗”地撒着尿。; o0 L2 e2 N6 j3 J( @! a; ?* j# b
  就这功夫,我疯了似地就去亲老叔。# s) _& ^! |3 x* f# C; \0 ]* e; o& m
  老叔推开我,说:“我过去吧。”这就跨过我身子,爬炕头那,钻川子舅的空被窝里。
/ r! F, z+ @# f1 X) j" E  川子舅光着毛乎乎的大腿,一手提着裤衩子,一手捂着后面进来了。他看老叔躺炕头那了,说:“你睡那啊?!”就呲牙裂嘴地爬上了炕梢儿。他“哼”了一声,躺下了。
3 S% U; w; X4 u9 `  川子舅说:“闭灯吧。”就脸冲着炕琴,盖上了被。, J% t* V' e, T
  灯一闭,我又一个翻身,还要去抱老叔。9 y, Y1 v7 J0 {6 E( Q
  老叔推了我一把,说:“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i4 @9 u% W9 [8 `. J. S8 l# E
  我不情愿地躺平身子,可手还是伸进老叔的被窝,伸进他的裤子。
, [1 k6 _, T% T% D+ g  老叔没动,也平躺着,又叉开了腿……0 }0 u( o; h% F+ y/ E) B7 P! R( k  H
  我摸着了老叔的丛林,再往下一点,摸着了老叔的大枪。我顺着老叔的大枪往下捋。摸着了老叔的大肉蛋蛋。慢慢地,我撰住了老叔的枪……
) S, S1 d: i/ g9 S- F' ?  G5 V% s7 |+ d  老叔的大肉枪在我的手里一跳一跳地更大了……
5 M% l. K+ t* x6 _- x也就过了半个多月吧,阴历九月初九,老叔的买卖正式开了业。阳历是1945年10月14日,那天是礼拜天,川子舅没开板儿,和我一块儿去给老叔捧场。老叔的买卖虽说没安东时大,可比川子舅的车行气派。字号叫“祥和铁工厂”,还是做吹风机。临街朝西,一排七、八间量的青砖瓦房,靠北,是个鞋铺;紧靠南,老叔占着四间。北头这间有一铺炕,也有桌子椅子啥的,算是办公、会客、睡觉的地儿。靠南三间,通着,另开门儿;有机器,有干活的家巴什儿,是伙计们做活儿的地儿。出后门,挨着老叔的办公室,压了个不小的扁厦,间壁了一小间,做饭用;正好,灶坑的火连烧老叔叔那屋的炕都有了。扁厦剩下的一大块是仓库。正式开业前,老叔早就领四个伙计、一个大工干上了。做出的吹风机,靠墙根那,摆十来个。- U4 D, @6 x$ N: n* @6 k6 u
  正式开业那天,来了不少人。王瑞山也来了,那人个不高,白白胖胖的,戴个金丝边儿眼镜,说话挺有架儿。老叔把王瑞山介绍给川子舅,俩人拉拉手,客套地说着话。这边老叔放了挂炮杖,就招呼着一帮子人去北行四根旗杆旁边的会宾楼吃席。临走,老叔锁上门,让伙计们也都跟着去。
! d5 l5 ^# h. W9 c& r  从会宾楼回来,送走了客人。我和川子舅都没走,还在老叔的厂子里转。
- L8 O6 M6 [# d  }- i0 M  老叔跟伙计们说:“今天也干不了啥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伙计们就都走了。一个长巴脸儿,大高个儿,说话侉了巴叽的伙计要留下,他跟老叔说:“你老这有客(qie),跑个腿儿啥的,也得有个人不是。”: ^" r  n5 c+ K! O% Z% v, Z1 v: m
  “没外人。”老叔跟那伙计介绍说:“这是我兄弟,这是我侄儿。”
- I# q+ w! D3 D  f  老叔也跟我和川子舅说:“这就是我说的大工,郎师傅。”- o2 K' C2 E7 w3 {" k+ q
  郎师傅冲我和川子舅点点头,笑笑。6 _# ?3 p1 I, i/ }  ?% B
  川子舅对郎师傅说:“好好干,你们当家的是个仗义人,亏待不了你。”
/ O' g1 e: b4 L0 |) U) i. _. e  郎师傅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 t+ K* q8 O) @% I4 N2 Z* m
  老叔跟郎师傅说“你先回去吧。”
" s3 n3 j+ u8 K, K  郎师傅跟我和川子舅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9 D& x$ d) z, g9 m: f. b$ H  j  在老叔办公室坐下,喝着茶。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你这场面不小啊。没曾想你在沈阳还有这么多关系,以后我那车行也得靠你关照哩。”
1 y9 A* O5 _! [- w; K  “哪呀。”老叔说:“都是王瑞山带来的。我实话跟你说,在沈阳,老吕还没了,我也就你这一堆儿一快儿了。这歪打正着遇上的王瑞山,还真起大作用了,呵呵。”
: s/ t1 m- i1 Z" s$ E  “啥叫再瘦的骆驼比马大,今个儿我算是明白了。”川子舅说:“老哥,你这又进料,又趟路子,又忙和答兑老客,还得给伙计们做饭吃;也真够你戗啊。”
7 }6 W/ m1 U! X& Q, \; g3 \3 w& O7 G  “忙和点好,心里踏实。”老叔高兴地说:“行情不错。要货的都排上号了。”
. e0 X9 B: a1 `' O- {  我跟川子舅说:“咱那车行竟另打碎敲地维持了。赶明儿,咱也整点大的。”) q3 S( g8 M" l  f# G2 t
  川子舅笑笑,没接茬儿。
! H, b9 A, V3 X  “久川。”老叔说:“我听老吕叨咕过,去年你给铁西自行车厂装配件,那活儿不是挺赚的吗?!我看那条道儿,你还得再去寻摸寻摸。”
/ }3 j( g5 \1 Y" `' ~9 L  “那是老吕的道儿。”川子舅说:“他又不在了。”% P) F2 q+ ~5 |, K. T
  我脑袋瓜子一转,跟川子舅说:“咱再把老吕的关系捡起来,不就有了吗?”
4 \7 Q; v6 Y  \8 k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川子舅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老吕那事挺难整,我再核计核计。”# T: ]" Z% T$ C0 r+ ?1 t) p' {
  我算是看透了,川子舅也就是个就花生米喝小酒儿的主儿,他没老叔这两下子。7 D7 v% X6 x' L) ?
  川子舅说着话,从怀里套出个纸包,放桌子上,说“老哥,这会儿没外人。我这点意思,你收下。”
! Q* T; [' b+ g6 x1 |; ]# X  我一看,是我让凤香收起来的那个纸包,里边是赵爷藏褥子里的钱。我核计,吃席时都给过老叔贺礼钱了,这咋还……?
0 ]) L3 \6 ^, v0 ~. X& W" r) {  老叔看看桌上的包,说:“什么?”( j' M0 I7 t3 |
  “你听我说。”川子舅说:“这是……”
3 u$ q; j& ]% ~2 n; F  “你痛快儿给我揣起来。”老叔好像也看明白了,他拦住川子舅,说:“全子给我带回来的钱,足够用。”& {4 D8 c0 W$ L- u* O& K& |: |
  “我跟你说。”川子舅说:“这是他赵爷的钱,缝在褥子里了。凤香拆洗褥子时,找着的。我让凤香把这钱给全子,全子又给了凤香。全子身上的钱,我有数。这肯定是他赵爷从安东,再不就是从抚顺带来的钱。他老人家的钱,我不能用,还得给你。正好,你摊子刚支巴开,手头宽余点比紧巴点强。”
4 p! _$ p1 f3 j1 R% L- p' S1 z1 q" M& i  “我想起来了。”我跟老叔说:“我去安东时,老婶跟我说,赵爷带妞妞从安东去抚顺时,老婶给过赵爷钱。没准儿,这就是那钱。”7 h0 ^8 d2 X) I
  “久川啊。你、全子,我都明白了。一句话,仗义。”老叔说:“全子在你那,我就不说了,他是你姑爷儿。可他赵爷带着妞妞,在你那又吃又住的,可是没少让你……。我都明白,你是为全子,全子呢,是为了我。这份情啊,我都记着。”/ R; Q! e  ]2 I
  “你还挺会算账的?哈哈哈。”川子舅说:“你要这么说,可就外道了。”
5 d% ~: s/ H: y. I4 {4 C/ Q, y* O; l  “那咱不说这个。”老叔说:“我咕摸,他赵爷留这钱,八成是给自己妆老用的,老人吗。可送他赵爷走,你也知道,我可是两手溜干净儿啊。所以说,这钱啊,我是不能留。”" L1 e  O" K1 d, U$ y! N- Q
  “你看看你。”川子舅说:“那你就是我拿这钱入你的股儿,行了吧。”' b6 q& x; W( ]; z
  “不行。”老叔说:“咱这么说吧。你也知道,他赵爷呢,是我干爹。咱老哥俩呢,打今个儿起,就是亲兄弟了……”3 b  T+ W$ }' O, X8 a1 m7 y
  “好话。好话。”川子舅说:“这么多年,我看星星似的瞅着你。没白看,值了。”
9 V! Z8 N5 U. P5 N; ^  “呵呵,让你说的。”老叔说:“咱是亲兄弟了,那发送爹,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钱就算是哥哥我的一份心意,总行吧。”' h- Z" ~$ n8 U3 S
  “行。”川子舅爽快地说:“那这钱,我就给你存着。你啥时用,就上老弟这挪。得,天不早了,我也不在你这磨叽了。让全子留下陪陪你,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K3 E) d7 u4 e$ K' x5 g; {
  川子舅着话让我心里一亮,我正琢磨着找个啥引由子,不走呢。我就看老叔笑。没想到,老叔让我走。) [: \( Z% ]3 i  r& Z
  老叔跟川子舅说:“呵呵。我一个老头子,还用着陪了。”& A7 B% }) o; X
  这扯不?这一整,我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看川子舅,指望着他能再说句让我留下的话,我也就了有台阶下,也就又能抱老叔了。可川子舅大眼一瞪,冲我说:“瞅我干啥?”
; C( D8 w4 }6 B, Y. L; J  “听话。”老叔拍拍我肩膀子,说:“家里还有孩子,回去帮你媳妇儿一把。”/ ]& D: `& r$ A5 b8 i( d
  得,我只好蔫蔫儿地跟着川子舅回去了。
% x9 |% k' v1 B3 }5 k天儿,说冷就冷了,刚过了霜降就飘起了清雪。我算计着,从老叔的铁工厂正式开业到今个儿,整十二天了。我心里老是惦记着想去老叔那住一宿。川子舅闷呲闷呲地,八成是看出我的心思,他撵我去了两回。可哪回去,不到天黑,老叔就催着我回走。整得我这心里总是刺刺挠挠的。
  x, C7 f1 }, M9 U: w  这十来天,川子舅也不拽着我给他治“病”了。在家,他就一个人睡炕琴那边,我和凤香带孩子睡炕琴这边;再不,他就去车行睡。这下,凤香可逮着了,见天夜里不饶了我,整射了还不算,翻身下来,除了奶孩子,她是一宿到亮地撰着我鸡鸡不撒手。我这鸡鸡也就一宿到亮地硬着。$ r  ^. p/ L; I+ n/ I
  礼拜天,我和川子舅从车行回来得早。一进家门,凤香说饭菜都好了,就让我往炕桌上端。她那边忙着给孩子换尿褯子,嘴也不失闲儿地叨叨,说:“谁也不管这个家了,就知道吃,吃,吃。眼瞅就上冻了,酸菜还没渍呢。粮口袋也要见底了。有一个算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待扶的。”. b* c" ?4 ~7 e4 S, D
  川子舅也不吱声,手也顾不得洗就拱小栓子那撩孩子,大胡子扎得孩子“哇哇”叫,他愁孩子叫唤,裂大嘴“嘿嘿”笑。% E3 @4 [, \1 ?. w4 R) j! }
  “赶趟啊。”我跟凤香说:“不就是那点儿白菜吗?明天我就去买。”
( E! R' L% S9 q# E  “买买买。光数嘴;我耳朵都磨出膙子了,也没见着个菜叶进家门。你瞅人家秃子家,晒那一大包萝卜条子。你说到大冷了,用酱油一淹,撒点辣椒末,嘎吱儿嘎吱儿地一吃,你就不眼馋?”凤香说:“要是没孩子缠巴,我谁也不用;哪年不都是我自个儿整。我看等大雪封了门,吃啥?”" p+ V2 T( ?; Q# W2 R8 J: Y& p
  “行了。”川子舅说:“小姑奶奶,全子都说了,明天就给你去买。”  e1 J3 A" m9 H7 M- Q5 e  S
  “你瞅我爹,多会说话,跟唱的似的。给我买?”凤香说:“我用着你给我买?这家就我一个人的?你俩就不往嘴里塞啊?”
, M; \; e. R& V+ k  “得了。得了。”我说:“我这就去。”1 p* o; n: c, d5 A2 X& O
  “你是卖菜的他爹啊,人家等着你?”凤香说:“明天想着,再买点土豆子、大萝卜。”/ u" W! E2 _( q% T
  川子舅说:“吃饭。吃饭。”这就去洗手。
8 C! S2 b$ D8 u0 K0 c  我这边刚把高粱米饭盛碗里,就听外面有人叫:“家里有人吗?”
3 E. M) V3 j$ N  “谁呀?”川子舅擦着手,迎到门外去看。) b7 G! l+ s1 n2 a0 x
  来人是张保生。我高兴地叫,说:“张叔,你咋来了?”, r/ J* V  O( B1 a( M* n
  川子舅把张叔让进屋,我叫凤香,说:“还记得不?这就是给咱俩主持婚礼的张叔。”1 g8 i) R2 X8 R5 @  L! d$ j
  “就你记得?德性。”凤香这边刚跟我绷完脸儿,回头笑着叫了声“张叔”,说:“快坐吧。”, }& s# Z0 _3 y7 w
  川子舅跟我说:“去,把你叔叫来。今个儿得好好喝口儿。”6 r& i, B2 e$ N  J
  “哎。”我答应着。心想这回叫老叔来,我就想法不让他走,留他在家里住。我这就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川子舅在我身后喊:“骑车去。”( m2 J" f1 _% b( ]8 a
  到老叔那,见他正要吃饭。我说:“张保生来了。”+ t* Y3 f- p( w4 A
  “是吗?他在你那啊?!”老叔放下筷子,说:“这我得去看看。你在抚顺,他可是没少费心呢。”
+ G4 Y* e6 M2 w  趁老叔戴帽子的功夫,我抽冷子抱住老叔说:“叔。今个儿,你去了就别急着回来了。”  I1 j7 T4 L  e' @8 x$ o3 _$ M
  老叔瞅瞅我。问:“咋的?”3 l- d/ V% V4 I1 N2 {+ N8 X2 V  r
  “人家都想死了。”我说:“哪回来,你都催着我走。是不是还是不想要我了?”
& S+ Z. r! B: |# z; B  j$ t  “我说你这小子啊,脑袋里就这点玩意儿,整天不想别的了?”老叔说:“我这可刚刚缓过来点,你可别又来气我啊。”他打了我屁股一下说:“快走吧,你张叔还等着呢。”/ k3 b9 ]+ W! }+ {9 P0 l
  我说:“那你亲我一下再走。”4 R/ P/ V0 C: W! E' [1 z; v# L
  “臭小子。”老叔在我脸蛋子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吧。”# w& \6 @6 w0 R4 t6 M0 ]" D
  “我不。”我还抱着老叔,缠着他不放。我说:“亲嘴。”, a) |) y" [$ ]8 D2 x  G& c9 C$ {
  “快别闹了。”老叔挣着我说:“一会儿该硬了。”
0 v' M8 S/ t& L2 R& h* a5 F3 a  “我的早硬了。”说着,我就把硬了的鸡鸡往老叔的身上贴。1 U8 x7 B7 F/ F; ?  H8 s
  老叔亲了我嘴一下说:“这回好了吧。”
8 D3 C: T3 n" j  我看着老叔的眼睛,说:“想裹一口。”( L0 N) A5 T% D' q, o; Y+ }
  “打你了。”老叔推我。& [: t# g" j* Z; p; y2 I7 j
  “就一口。”我求着老叔,说:“人家真是想死了。”
- A; P: W- S, s0 u  “你呀。”老叔解着裤门儿,说:“就一口啊。”3 [7 s1 ~" b1 r0 q
  我急猴似的蹲下去,掏出老叔半硬的大枪,一口全含进嘴里……
/ C! e. j3 W2 d2 P2 v( T  老叔“哦”了一声,大枪就在我嘴里硬了起来……
5 _# C: G  G9 j0 x6 e8 R4 k% j  y  我像个贪吃的孩子,抓着老叔硬起来的大肉枪又裹又舔,再加上撸……
; j3 R7 H' s7 V. Q! U$ E7 k  “好了。好了。”我正起劲儿的功夫,老叔拉起了我,说:“哪天老叔还给。”这就狠亲我嘴一下,把当硬的大枪塞进裤子里,系上裤门儿,说:“听话,宝宝。别误了正事儿。”& z6 u( z+ [' ]  y! Q) [
  见老叔拉开门,要走。我急得捂着鼓鼓曩曩的裤裆叫,说:“你看人家这样,咋出门儿啊。”9 {: |8 e1 _$ _8 g! v
  老叔回身,拉着我,说:“没人稀得看你呀。”这就跟我上了大街。$ F! j! x( R; v; P" Z( Y, c
  道上。我使自行车驮着老叔,也跟老叔说了说张叔丢了差事的事,还有张婶让苏联大兵给糟蹋了的事。老叔埋怨我,说:“你看你呀,也不早点儿跟我说说。还叫人家来看咱。真是的。”
: H7 P* x: Z5 P* ~, ^  我说:“都是让你气得。”
5 |, B1 W7 a7 f3 Q5 D* O5 P  “好好好,我气的。我气的。”老叔说:“都是我不对,行了吧。”3 ^, U' |4 [7 ]  y& F+ [
  “嘿嘿。”我得意地笑笑,说:“我去抚顺,给张叔留了点钱,让张婶好好看看病。”
- F+ E2 h! [5 }& \  老叔说:“人啊,可不光是钱的事啊。”
$ i9 d0 q$ W0 `% P- M( |! h  等我和老叔一进家门,老叔拉着张叔的手说:“早该去看你,早该去看你啊。”
1 J) T! H! t' t0 c! K8 ~  张叔跟老叔说:“你平安无事就好啊。”
/ i% u2 e1 n2 S$ Q/ ^9 d  川子舅就叫老叔,说:“赶紧上炕吧,就等你呢。”几个人这就倒上酒,开喝。
" a. Q. u# o9 ]2 m  B* r5 k2 S  我问张叔:“张婶好点儿没?”9 ~" ~; q" d0 V/ f
  张叔叹了口气,没说啥。* _) a5 |8 O% _8 Z7 Y; e: V' `7 ?
  “死了。”川子舅抢着说了一句。他说:“你说说,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9 B. ?3 c1 O' b, [0 {  “死了?”我挺伤心,说:“张婶多好啊,咋……”/ v7 N$ A7 H9 X: u9 ~: a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张叔端起酒杯说:“咱喝酒。喝酒。”7 X' M( [2 E" s
  喝了酒。我再给几个人的酒盅里倒满,说:“咋没带小疙儿来啊?”; p* J5 G% I; s5 ?- o
  张叔勉强笑笑,说:“还不知道来这是咋回事儿,让我先扔街坊那了。”, `& e$ Q9 F0 k/ r; a8 h* r) K
  从上次去抚顺,我就觉着张叔没以前话多了,他跟赵爷那会儿,人挺道得去的,说这说那的没个完,还竟说拉嚓话。今个儿话更少,就是闷头喝酒。你说像张叔这么个精精怪怪的人,他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我说这人啊,没摊上事,说啊笑啊玩啊乐啊,啥都不打紧;可真摊着事儿了,就得看你的真本事了。
+ M& B; D+ B, H8 h2 [, H' M  “兄弟。”川子舅说:“咱哥俩处的时候不长,可你跟我老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个儿,你奔我来,那是瞧得起我;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有啥为难的,别闷在肚子里,有我和我老哥呢。”
+ P- S! ?$ m& Q! r& J7 a8 O% A  “来的路上,全子跟我说了说你的事。谁也没想到弟妹她……”老叔叹了口气,对张叔说:“事儿,赶上了,你也得想开点儿。走了的,谁也没办法,再是有办法,谁也不愿她走。咱活着得,说啥也得活下去。不看别的,还得看孩子。”
: S, b' g( |, @3 L. c9 Q  “大哥。”张叔叫了老叔一声,就去抹眼泪。- N7 m# f" H" F! r' E! N2 [2 j% @' R
  “咳,你个大老爷们儿。咱不带这样的啊。”川子舅说:“来,兄弟。你来了,我高兴,咱老哥仨来个带响儿的。不带小全子。”这就又端起了酒杯。) ~1 W/ n- u! a3 R0 }
  “咋不带我呢?”我跟川子舅叫,说:“我正该敬张叔呢……”
9 c" B. u6 l% J) ?/ F  “啧。”川子舅瞅我一眼说:“一会儿,你单整。”
. E7 w$ a; G% G/ `9 A  他老哥仨喝了酒,川子舅说:“我那老蒯走时,闺女才13。我不也过来了。”他给张叔夹了口菜,说:“兄弟。我说句粗话,你别不爱听啊。实在挺不住了,就再找一个。”
& _, W% L' ?- c1 c2 }+ z- _, b5 ~8 L  张叔吃了口菜,对川子舅说:“我知道你是好意。”这就又没话了。
0 {0 r/ k7 r, K" c# ^* u4 e  我赶紧端起酒杯,说:“张叔,我和爷爷在抚顺时,没少让你操心。我来沈阳,你还来送我。这些我都记着,今个儿,我诚心诚意你敬你一败。”
' o7 I% L8 O+ d& H: Q+ h2 _) d/ q  “应该的。应该的。”张叔笑笑,喝下了酒。他说:“大叔那人,挺遭人想的。可惜,我都没送着他。咳……”/ t/ A5 a! z) b
  老叔说:“他老人家走,是我刚从里边出来的第二天,也赶上小日本逃跑,街面上不太平。亲戚朋友的,也没都告诉到。还是多愧了川子兄弟呢。”5 b; S. W$ h. [1 K( M+ p
  “哈哈哈。”川子舅跟老叔说:“你跟我还说这话?叫我不爱听。”
8 U2 ~6 o7 m) v) m% A  “实话。实话。”老叔跟张叔,说:“世道乱。你看,打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顾得上过去看看你。按理,我该去呀。可啥叫朋友?也就在这包含上啊。真就是有个不周不到的,再捡起来,还是掏心窝子,那才叫朋友。”4 C7 v5 u# ^, u% P7 t$ ~" |4 f  U
  “好话。”川子舅端起酒杯,说:“就冲我老哥这话,咱再整一个。”9 ^  D# d2 x$ I! E, C
  这就又喝。. H* t5 u- C* x# ]5 [( m- j% m
  这杯酒一下肚,我看张叔就有点上脸了。% U: p5 N! _# U
  放下酒杯,老叔问张叔,说:“那你,眼下做点啥呢?”
6 _5 d+ H$ g1 Y# U- p$ q& c- e5 t  张叔叹了口气,说:“两位哥哥,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俩可别见怪。现在我跟要饭的差不多,今个儿,要到两位哥哥这旮瘩儿,两位哥哥好酒待我,我知足了。”他端起酒杯,说:“我借花献佛,谢两位哥哥一杯。”这就一饮而进。# J- n9 i, ^) j9 J
  老叔说:“这说哪去了。”
6 y* L( y/ J8 F  “叨菜吃,别干喝。”川子舅又给张叔夹菜。* C$ v1 Y0 L9 a. t! [+ F
  张叔冲川子舅点着头。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他说:“两位哥哥,德全在这,还有大侄女儿(指凤香)也在,我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了。我这心里头,懊糟啊!要说我呢,也不是啥两袖清风的人,跟两位哥哥比,差远了。挣点钱儿,也没少祸害;也没少逛窑子。可自己的女人,偏偏死在这上了。真是报应啊……”他对老叔说:“大哥,我啥样,你知道。打从学校出来就没干过力气活。小日本走了,公署里黄摊子了,再去找坐板凳的差事,人家都嫌我是给日本人干过事儿的,都不拿好眼神夹我。我去做苦力,干不动。我这心里懊糟得,想回山东老家吧,又不甘心……”
1 |# R1 o. b+ L8 P9 _4 b( v  “这扯不扯,早说啊。”川子舅说:“要不说你们喝过墨水的人就是耽误事儿,一点儿都没有个爽快劲儿。小全子刚来那会儿,我没少为这事斥喽儿他。这么的,上我车行来吧。修自行车,小全子都学会了,你也能。”# e8 M1 c" z5 M; r  f/ F( v8 H, z
  我瞅愁川子舅说:“你看你,咋老说我呢?”7 u0 j% c) r% H, d( h- N8 ], O) L
  “嘿嘿。”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啊,我得跟你告一状了。你这个侄小子啊,可是没少熊我呀。这二年,我就怕他跟我耍驴,就哆唆他跟我犯倔。瞅他小脸儿一呱耷,我立马就傻了,就得赶紧迷迷地跟人家说小话儿啊。”4 x- H' u- e4 T& g- k/ C8 @
  “呵呵,你那是当了姥爷高兴的。”老叔吃了口菜,跟川子舅说:“久川啊。我吆摸着,你那车行,活儿也是有数的,有才填了个铁头。再则,我看老张干你那活也是不大适合……”
  T# p$ C' h( v/ O7 f* r3 e) U  “你看我哥说的。”川子舅说:“我兄弟来了。再咋的,我也不能瞪眼儿干瞅着啊。”
3 o3 ]$ c0 z0 W" V& x& h9 v: N  “这么的吧。”老叔对张叔说:“我刚开了个厂子,正缺个管事儿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吧。”( \! T! }7 L$ m. c7 d
  “两位哥哥,让我说什么好呢。”张叔说着,就又要端酒杯。
! q) V0 j; Z1 q- G& @  “咱先小人后君子。”老叔拦住张叔,说:“活儿呢,进料出货你都盯着点儿,记好帐;再就是咱俩换着给伙计们做顿晌午饭。住呢,就住我那吧。”9 t4 [) V' Z- p4 W' S2 D& ?/ ~
  “大哥。”张叔抓住老叔的手,说:“客套话我就不说。我你就跟着你干了,你看我行,就留着我。真不行,你说话。我准保不让你为难。”
4 l1 @7 z5 m( ^+ L" k, e/ B  “我也得意沙楞儿的人。”老叔说:“在我这干,有一点我可说在头里。”# t& x8 h- l+ l( O- L$ b1 f
  张叔握着老叔的手,说:“你说,哥。”
% P& p! |2 h4 H  “可不行给我往回乱招女人。”老叔说着就笑。
' s2 o6 `; ?+ I) `5 |  川子舅也跟着笑。, f6 }7 e8 B7 m; @/ d2 U$ Z
  我想起了张叔和赵爷那出,心里核计,就张叔那样,谁敢担保他不招惹女人?3 R# ?% X2 E4 P9 Q' P+ f
  吃了饭,老叔说家里太紧巴,要领张叔回厂里存,说正好看看厂子啥样儿。川子舅说:“行啊。”这就下也了地,跟着老叔他们一起出了家门。川子舅说要回车行存,说总没个人,他不放心。我也看出来了,打大头没了,川子舅总像少了点啥似的,在家也呆不住,在车行也不踏实……6 U: x7 O0 F# t. g( @$ {5 N: o
  人都走了,炕上地上也都收拾利索了,凤香这就来了神儿。她插上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也把孩子打兑安稳了,这就催我上炕。赶我一进被窝,她逮着我鸡鸡,是撒着欢儿地收拾我。我本想射给老叔的那点宝贝玩意儿,这下,都射她那里了。那一宿,风香收拾得我足足射了三回。
* T8 Q+ a0 _$ `3 V5 H- s  早起,凤香还跟每回一样,给我沃了四个鸡子儿。[/size5 C6 J, ?3 P7 n# Q( L7 V% n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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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jingjia 于 2009-10-24 15:51 编辑 ]
发表于 2019-3-12 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只有我看完了吗?
发表于 2025-6-5 08:4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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