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痛哭$ @ ]1 w9 P) i& u5 P. V6 ^' x) e
2002年5月
" R/ x( p* x( m' i 我们是在五一假期躺在一张床上时互相表白的,那几天是我人生中最奇妙的日子,两人在一起经历了失落,妒忌,狂喜,惆怅,悲伤,迷茫各种事情。假期结束后,回到课堂上,我们在一起不知不觉养成了一个坏毛病:无论说什么话,都要贴到对方耳朵边去讲,哪怕是一件极稀疏平常的事,也搞得像是说悄悄话一样。两人随便走到哪儿都是形影不离,很多同学都很羡慕我们之间的“友情”。但有一天,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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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正在厕所里撒尿,他从背后偷偷抱住我,下面那根棒棒直愣愣地顶着我的屁股,我回转过头去,正要和他接吻,被一个急匆匆冲进厕所的男同学逮个正着,幸好当时我们的嘴还没有贴到一起,情急之下我厉声呵斥小牛哥:& o1 x @: U Y, l4 l. u2 y
1 D0 A' {- s; h& q “滚开点!我在撒尿你想搞什么名堂!”
( {: [/ u; h; W4 v. v% V3 ? 那个同学瞥了我们一眼,招呼也不打,赶紧走开了。
, V8 u9 L. s' U) s' s& {+ D 我能感觉到关于我们的议论逐渐多了起来,有一天小牛哥找到我说:% y0 y0 J Z t" ]+ J' B
“你晓得昨日晚自习几个女同学围着我做什么吗?她们问我和你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天啊,我实在受不了了。”, m6 B4 M4 D% ~
我笑嘻嘻地问他:6 B" c2 \- B4 d0 ` z
“那你怎么回答的?”' P5 e$ h( O- L6 b
“我还能怎么讲?我只告诉她们和你做朋友感觉很好,你很讲义气。”8 M, J, B; m- h# `! X/ W
他捶着脑袋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弯下身子让他趴到我背上来,我背着他上楼梯的时候,他突然在我耳边说:/ v' n* {' F6 T1 h
“有时候,跟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很渺小。”
0 E( s8 l! O. O) T- L 我感觉今天他情绪有点不对劲,便放下他,望着他的眼睛,说:
" m, j- f9 [" E/ o7 w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8 S1 |2 v* J+ y 他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向上走,低声说:
. }8 J( b( R: ]7 H “有时候,你就像天上的太阳,我在你身边……”
; ~9 R |: q3 N( J) @+ L 我当时并不以为这个问题有多么严重,以为他在无理取闹,过两日自然会没事。便凑到他耳边,开玩笑地说:! M. `; M3 D0 x+ g+ \, W
“我的整个身子,整个人,都是你的,我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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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 {# ^" h" V' [8 W' V! F 谁知却被他打断:
* ~. h) T$ |, F$ o X: c2 p$ } “这个我晓得,你这样优秀,我心底为你感到骄傲,但是,我好像……好像在和你交往的时候……慢慢地迷失了自我。”; U* L& ^. k4 A7 V* s ?
我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得拍着他的肩膀,走进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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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都料不到东窗事发竟然是在课堂上。那节课我们迟到了,双双一齐从后门溜进来,语文老师正说到一个成语“形影相吊”,他举例说:“像我们班上小牛和小滨之间的亲密关系,我们就可以称之为‘形影相吊’。
9 l0 O5 I4 i, u! T* ]* T% x* G2 x) l2 K 同学们都回转过头来望到我们,小牛哥有点不好意思,赶忙跑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上课不久后,我想到前面几排去和小牛哥坐一起,便趁老师转身写字的时候,偷偷溜到他座位旁,示意他的同桌坐我的位置上去,那位同学夹起课本刚站起身,老师猛一回头,我想溜已经太迟了,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开玩笑一样大声说:1 l' @$ X& |) c2 E; _ k
“小滨,你们俩个是不是在搞同性恋啊,连上课分开这么一会儿都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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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U' {5 N# V5 m. h6 p 此言一出,全班同学都跟着起哄了,我听到有人说“是的,是的,我看他俩早就有问题了。”小牛哥激动地站起来,面红耳赤地要和老师争辩,但他说些什么连我都听不清,声音早就淹没在同学们发出的怪叫声中,当时我真有一种四面楚歌的感觉。) o7 j; r I& O1 K5 e$ v
但我知道现在不能退缩,我仍然坚持要坐在小牛哥的声旁,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角叫他坐下,他激动地朝我说:8 W7 s8 p' G8 g( Q8 G
“你听到他们都说什么了吗?你听听!一个老师怎么能讲这种话!”
2 t3 S0 l* L; n: C9 E) G' L: \% G 我大声地喊道:7 l7 F% L* m8 f. V k" a
“你管他们怎么讲!他们要讲让他们讲去!我们又没做过什么坏事,你怕什么!”
: C O& l5 u V" g: s3 G 同学们的笑声渐渐止住了,老师干咳两声,做了一个让大家不要吵的手势,继续开始上课。那一节课,对我和小牛哥来说,头脑如同跌进了一片混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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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我就经常会碰到一些无聊的人,见到我一个人在操场上散步,他们就问:- _ f6 R# ?+ m
“怎么今日就你一个人,你老婆不陪你了?”
3 a3 ?7 x4 k: ~ 我压抑住心中的不快,开玩笑和他说:
, w3 A ]- i0 `" W } “小牛哥吗?他我早就玩腻了,要不我们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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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 l# m2 V* r. R$ C 我知道小牛哥肯定也会碰到这些问题,但是我希望他能够坚持住。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我俩在一起时再不像从前那样亲密了。
7 {) A/ v9 s( p! g& a. X 又一次课间操结束后,我看到他的裤子上落了点灰,便走上前去帮他拍掉,结果被一群小瘪三看见了,其中一个生得比较高的长毛嘲笑说:
! N8 [( L2 `: ?8 r/ c “哈哈,同性恋,今日终于看见了,哈哈哈……”3 ?5 f! w7 p* {9 U; M2 e
听到这话,小牛哥全身突然绷紧了,脸上也僵住了,恶狠狠地望着他们,我从没有见过他这样发怒,简直像条红了眼的公牛。只见他冲上去跳起来结结实实就是一拳,正砸在那个长毛的脸上。他们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想不到眼前这小子竟然胆敢动手,我跑上前去,将愤怒的小牛哥拉到身后,对他们讲:
9 y' \! \! `* v% R “你们以后说话注意点!都是同学,这么搞有什么意思?你让我们不好过,以为我们好欺负?要搞架我随时奉陪。”9 k" p. [; O" y& j1 j+ j! x
长毛吐了一口痰,说道:5 |8 h2 G" }1 @) _+ K, @
“现在在操坪上,我不想惹事,放学后你等着。”9 n- m9 X' }5 M0 y)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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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要是有刀,我恨不得一下就捅死他。”
2 U( C% h+ b8 @" l& J" g 放学后我俩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因为我们心虚,怕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企图任何人能够帮我们。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想这已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牛哥了,肯定有什么东西把他改变了,就像那样东西同样改变了我,让我急躁轻浮的性格变得更加宽容平和一样,我想,可能这就是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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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渐渐落山了,上晚自习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我起身想去上厕所,谁知在过道里,我迎头碰到了他们一群人,还伙同了一帮无业青年,可奇怪的是,我见到他们竟一点也不紧张,我告诉他们说小牛哥已经走了,要找就找我吧。
. k, w! R ^: w- W- c8 v 我跟着他们出了学校,穿过一片桔树林,来到一条小河边。一个看起来像是老大的光头对那个长毛小瘪三说:
9 I" @ y* P7 u1 E “要动手就快点,我们在这里,他要敢还手今日就只得死在这里。”/ A& x3 Z S8 p! i' s6 h
长毛跳起来就扇了我一耳光,然后在我肚子上踢了一脚,我没有吭声,于是他冲上来嘴里骂着娘又狠命踢了我一脚,完了后他才转过头说:7 \$ p8 U6 I1 M. q& Y
“今日打我的那个人不是他,是另外一个小子,我们明天再来吧。”
1 c# g. [, x/ T2 F! ] 那个老大模样的光头有点不耐烦了,叼了根烟说:, O3 M/ B, R' y% D) Q
“算了罢,不过就是小孩子打架,你今日也算是消了气,就莫再惹事了。”$ q8 M. M! n4 Z
大家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光头继续说:
5 W c0 |5 ]. D# ]6 z: z7 h “小孩做错了事,道个歉就行了,你讲句‘对不起’,今日就放你回去算了。”% p0 r0 K& u+ ^) m% i( h
那个时候我心中早已没有了害怕,只有满腔怒火,我宁愿给他们活活打死,也不会说“对不起”这三个字。0 t( U! E$ L7 H2 p# v
长毛冲上来又甩了我一个耳光:% h5 V2 C7 {4 a& z
“你傻了啊?连句话都不会讲了?”
. T- F1 C7 ?" u" @- T( h 局面僵持了几秒钟,光头道:$ c( {+ c9 J* k7 A" |# w
“算了!他不肯,明日我们再来,再打,打到会说话为止。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小子吗?明日拉下来一起打。”6 A: Q3 e1 a- W5 H% Q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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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他们说还要找小牛哥的麻烦,就慌了神,看着他们几个人的身影在微亮的天光中马上就要消失在林子里了,我伫立在原地发了一会呆,便奋力追赶上去,他们都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我,当我跑到光头身边时,已经气喘嘘嘘了:
+ K, S# K2 S6 C6 R; S& y9 U: x “我……我要是说对不起,你们明日就莫要来了。”
, x I8 N' ]7 y. ] 光头一脸奸笑:
& x: {5 D( O( v: w" s2 d “什么?你现在是在跟我谈条件吗?我告诉你,我让你活就活,要你死就死……”
' \' I, @5 Y# K “对不起,我错了……”
; \1 y* C( |9 y v. F' c! O 光头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便转身走去了,这回那个小瘪三可得劲了,等他们走去好远,我还听见他这么说:“那狗杂种,简直就是个贱种。”“吓得屎尿飚射,忙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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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1 P1 f i6 D, N9 T. {) z 走出这片林子,脚下是一条小道,天几乎全黑了,我只感到脚下这条小路在面前上下直跳,左右摇晃。走着走着,我突然感到胃里面一阵翻滚,一股强烈的恶心涌上喉咙口,只得蹲下身子,一张开嘴,便全部吐到了路旁的菜地里,呕吐同时将我的眼泪带出来了,我就觉得今晚实在太委屈了,这么多年,我从没有在别人面前屈服过。 ~; N# b0 Z, \( R* q
7 a! ?' R- ?* S- v4 H1 V 我心里难受极了,蹲到路边,头埋在臂弯里就哭了起来。这时候,我感到有个人一步步朝我走来,还没等他接近,我便知道是谁了,他站到我跟前,那只熟悉的带着温厚体温的手落在我头上,几乎粗鲁地按住我的脑袋,又滑落到我颤抖的肩头。我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他半蹲下身子将我的头抱起来,放到自己的怀里,狠狠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我顿时觉得身上所有的力气完全消失了,不由自主地抱住他的脖子,口里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感觉脚下的土地变成了深不可测的泥淖,自己的身体正在不断地向下沉,我不得不死死地抓住他的肩胛骨,再不这样的话,我害怕真的要与他分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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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林子里透过来一片幽光,像一层薄薄的雾纱,空气中无数个粒子在这片幽光中翻滚,野地里的蛤蟆,蛐蛐奋力鸣叫着,空气中飘荡着昆虫粪便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几只萤火虫正在泥地里挣扎。前面,山坡上的学校各间教室已经燃起了点点繁星似的灯,放出一轮一轮的光晕,模模糊糊在眼前化成了一片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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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出了这条小道,我就要骑上单车回家了,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跟他回寝室睡,我第一次拒绝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