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火

爱本无价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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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辉挤上了密密匝匝的公交车。

" X! l& y8 X9 Z2 r7 z车上很挤，不时前胸后背地跟人碰撞。安辉好不容易挤到一个靠门的位置，站下来理了理被挤皱的西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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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辉是这个城市里随处可见的上班族。尽管身材不错一些，脸也不错一些，大学毕业后终究还是沦为平凡。10年以前，安辉是母校中学的一棵校树，女孩子们排着队看他打篮球的盛况；10年以后，27岁的安辉和众多平平无奇的男人一样，朝九晚五，靠盖房子讨生活。中间唯一的变化是，几个月前，他结了婚。

结了婚的男人在思考上也变得不太自由。比如现在安辉在晃荡的公车里想的是星期天丈母娘生日，到底要送什么。有人挤过来下车，紧贴着安辉的背后蹭过去，安辉不自在地回头看了一眼。是个非常年轻的帅哥，时尚的打扮顶着一张俊秀出奇的脸，背着书包下去了。安辉透着车窗追逐着那背影，有一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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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 P8 H3 i6 q3 M, S$ X" \结婚的时候，安辉决定，这辈子都不碰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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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辉从没想到，他不仅仅能爱上女人。他爱上女人的时候是云淡风轻的，像蔚蓝的天空里飘过一枚叶子，没有动荡，然而心里满足。所以他并不想去爱上男人，因为那样心里就仿佛有个沟壑一样，永远填不满。安辉从来只有幻想，没有实践。他幻想过和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赤身相拥的情景，然而清醒过来后又是一身冷汗。

安辉拿钥匙开了门，厨房里一片切切剁剁的声音。剧丽向他回过头来，嗔怪地说，怎么回来晚了，守刚等了你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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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 t# t% o+ l  z& t. @: P! f8 c1 B安辉还没有反应过来，守刚就从客厅里窜了出来，一拳头砸在他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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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8 H5 N' N1 u) i( E3 V死小子，还这么帅啊！

安辉就一下子愣在那里了。

+ H* _$ U* t% \) }, D' C' P3 _0 u- M4 e187的守刚站在183的安辉面前，依然健壮得像座山。守刚打量着安辉的脸，露着白牙笑着说，怎么了，傻了嘿哥们？

/ H1 @3 |3 J) T- |安辉看了他半晌，终于狠狠地回了一拳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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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丫还知道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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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 n% r2 C( F; Q) \5 J" A8 A安辉结婚的时候，兄弟们都来了，独独缺了守刚。守刚两年前去了山西，人不知道的以为他去烧窑，他说这是响应西部大开发。接到安辉请柬他也没回来，事后只在电话里头说等回头我一定来对着弟媳妇流流口水。

, c* M8 i% o3 H& v  o0 _现在守刚回来了，就站在他的面前。守刚一把夺过安辉的公文包丢向一旁，向着他张开双臂夸张地叫着。

“来！让哥哥抱抱！”

' S' W; _6 c6 |4 r- D/ Z然后就是一个强力的拥抱，守刚满是肌肉的手臂把安辉箍得喘不过气来。安辉靠在守刚的肩膀上看见了剧丽像花儿一样的笑脸，剧丽说得了得了，你们俩大老爷们恶不恶心啊。快点洗手准备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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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h; Z' y3 h) _  Z) y7 O守刚松开手臂来的时候，安辉像丢失了什么似的，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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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c! _% z" N9 o守刚是他暗恋了10年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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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5 P* l& ^; E是他让安辉知道，自己原来也可以喜欢上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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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当守刚放开他的同时，安辉看见了站在客厅门口静静地望着这边，静静地对他微笑的一位姑娘。

“文莉，安辉。安辉，文莉。”

守刚兴高采烈地介绍着，掳起袖子给两人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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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k* O& m0 \; H, l“你说咱兄弟就是哥俩好啊，老婆都找名字同一个音的！”

安辉礼貌地端起酒杯来和文莉碰了，仰起来喝干。文莉笑了一笑说，我们家守刚老是提你，安辉安辉的，提得我都烦了。幸好你不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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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刚和剧丽都笑了，安辉也笑，文莉觉得自己活跃了气氛，就更进着一步说，你们俩以前都追过嫂子，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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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A3 W0 Z& `# W# T$ f突然就没有人说话了。半晌，安辉说，是啊。

& f0 X2 `" R# v  K4 D4 Y) [! S5 F剧丽的脸色便有些难看。守刚只是呵呵地笑。

7 u" \( r, E* n9 B5 w你说……守刚女朋友会不会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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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刚文莉走了以后，剧丽在厨房边擦着杯子，边忧心忡忡地问安辉。安辉说，不会的。咱们都结婚这么久了。他伸着手，在水龙头底下反复冲着水流。

# C2 _9 m: r+ ~# k6 y$ a8 F年底，我们就结婚。

% C: ?  F8 W7 b/ {/ F9 g# V6 O阳台上抽着烟的守刚转过脸来说，眼睛里很亮。安辉吐着烟，在烟雾里看着那双眼睛。28岁的男人，眼睛还是像小孩子一样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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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剧丽……”

( B% @0 e. W* T" n( s6 B别傻了。守刚伸手过来搂住了安辉的肩头。

“你们都是小两口了还说这种话？过去的事我早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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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8 V! R- Y& A2 w" m+ }. ^+ Z10年前，当安辉还是校树的时候，剧丽是校花。安辉打完篮球下场，剧丽穿着碎花的薄连衣裙，在女生们嫉妒的视线中娉婷地送上毛巾。风吹过来的时候剧丽的裙边和安辉的黑发一起飘舞，那情景据说是当年校园内最美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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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Q! R: l! G+ o" S安辉不记得是怎样和剧丽走到了一起。似乎周围的人都认为他们在一起是理所当然，于是他自己也觉得理所当然了。直到有一天，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跳到他的面前，用睥睨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凶狠地说，脸长得帅有个P用，有种就跟我走。

( u* T1 s( [: d2 p1 p. G两个人在学校后面的小巷子里打了个人仰马翻。打完了一起躺倒在地上谁都爬不起来。然后那个男生勉强撑起身体，盯着安辉，忽然笑了。他说，臭小子，算你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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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c+ K) N/ ~- {% _! R7 Z安辉懵懂地望着那个笑容。阳光里，那个男生有一张英俊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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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辉觉得，他就是在那时爱上了守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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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后来，守刚和安辉不打不相识地变成了死党，守刚依然严肃认真地对安辉发表过公平竞争剧丽的宣言。安辉觉得一脸正经的守刚有说不出的可爱。

守刚最后放弃剧丽是因为安辉说了一句话。安辉说，你要真喜欢她，我让给你。

守刚没有做声，然后突然抬起手一拳砸在安辉鼻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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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v; }' v9 A8 s! x# S他妈谁要你说这种话？你把剧丽当什么了，把我当什么了？我王守刚是这种人要兄弟让女人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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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1 c1 B5 y# g3 V6 R安辉倒在地上擦着鼻血，愣愣地望着暴怒的守刚。守刚上来揪着他的衣领说今儿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我早看出来了你对剧丽不是真心，你放着她爱理不理的你当我看不出来？你说你还跟她一块儿是不是为了寒碜我，就为了有一天对我说这句话寒碜我？

- B/ _/ L0 r, }( O1 g* A1 H守刚的脸气白了，眉眼脸色全变了。安辉望着他，不记得当时自己的表情了。他想守刚说对了一句话，现在他对剧丽不再真心了，因为他心里又有了一个守刚。他要把剧丽让给他是因为不想看他难过，是想与其看他难过，不如就让自己来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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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r3 T: M9 y, n最后守刚推开他走了。临走前守刚说，我不会再追剧丽了。

后来，守刚交了一个同班的女朋友。再后来，守刚提前安辉和剧丽一年毕了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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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Q2 w! e7 j“我出去买包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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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X" V. \2 W3 d8 C/ b1 n安辉对剧丽招呼了一声，走出家门。剧丽追了一声说，顺便帮我带包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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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j& w0 T$ K2 N  ~+ E2 I安辉沿着大路边走着，旁边呼啸着过去一辆又一辆的车。车灯照亮的夜晚是蛊惑的，安辉住的小区外头就是商业街，红男绿女们擦着安辉的身旁过去，有女孩回过头来看安辉。安辉就想，原来他还并不算太老。

3 U) I  ^6 M. A  C4 a% j% B+ p+ p6 Q安辉的眼前晃动着文莉的脸。

2 z/ [$ b' G7 C* v7 c5 x8 \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他就觉得她眼熟，总像在哪里见过。守刚说怎么可能，她刚跟我从山西过来，臭小子把你以前那套搭讪的都收了吧你老婆还坐在边上呢。可是现在，安辉突然想起来为什么了。因为文莉长得很像一个人。

剧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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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安辉就扯动嘴角，无奈地笑了。这真是一个无言的结局。肥皂剧里都已经不屑用的桥段，居然让他们三个从来不屑肥皂剧的人给摊上了。安辉终于相信了一位专写这种剧的、一个以前他很看不上的剧作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生活。这就是生活。

安辉沿着大马路走了两站路，想起剧丽还叫他带包盐，转回头去四下看看有没有小店。就在这时对面走来了几个高中生，其中的一个看见他手上燃着的烟，向他走了过来，礼貌地说，跟您借个火。

9 C6 n1 p2 y$ t! a3 k安辉下意识地摸出火机，打着了，男孩叼着烟，凑近火苗。安辉无意地看了看他的脸，心里隐隐地一突。这男孩子长得很帅，俊俏的眉眼，鼻子又挺又直，眼睫毛长长的，却一点都不女气。安辉忽然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他就那么呆看了男孩一会儿，直到男孩抬起头来说了声谢谢，他才不自然地收回了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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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L2 n7 g! r8 f) Z1 }3 D' B$ z“走了！”

男孩的同伴在后面叫他。他回头答了一声“来了！”然后转过脸来，对安辉笑了一笑，便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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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z/ C6 q1 Z3 n* ^  t7 A4 b/ F安辉望着那群少年的背影，呆了一会，才想起自己也该走了。不知为什么，那个男孩子，还有他临走时的那一笑，让安辉的心里像落进什么似的，一漾一漾地波动。安辉不是个看见帅哥就会想入非非的人，因为他自己在那年纪也是一个帅哥。所以安辉想，之所以会觉得心动，是因为那个孩子的感觉有点像少年时代的守刚吧？那眉宇之间的帅气，还有笑起来仿佛会烫人一般的明亮。

, R4 g- e( \: ?: R然而，自己的17岁，还有守刚的17岁，都已经永远找不回来了。

安辉默默地走回了家。他终究还是忘记了买那包盐。

reasonray

很好的一部小说，可惜没有完。。。

reasonray

很好的一部小说，可惜没有完。。。

12lizhentao

很多年前我在晋江文艺上看过，非常不错

sololy

太棒了。文笔流畅，虽小精炼

慕晨

为什么叫守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