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孽缘 (连载)

juarrygao · 发表于 2009-11-18 10:52

“靠，你怎么又睡着了！我还以为你在浴盆里淹死了呢!”谢军怒气冲冲的声音如同一个响雷，把我震得从浴缸上弹起来，“看那样子还在做梦呢！看你！！！睡得口水都出来了！”
我半睁着眼睛一脸茫然。“唔…………我又跑到谢军这里来了”我抓抓头，有点愧疚，“我累了……”
谢军摸摸我的脸：“宇轩，你脸色真的很差耶……从那天回来就萎靡不振。喂，我有买很多好东西给你吃耶，还这样？不过说真的，你那天那样子吓死我了……你被人抢啦？连衣服都是破的，脸上还一条一条……”一回想他就又怒冲冲把眉毛竖起来，“你是猪啊！没钱不会打个电话让我汇给你？！坐那么久火车居然连水都没喝一口，你要是死在车上怎么办？一声不吭去了北京，回来也不提前通知我，到站才给我电话，害我连堂会都取消了，……见到你还以为是见到鬼……你到底去北京干什么去了？混得那么惨？”
我用最后的钱买了张票回杭州。除了谢军，想不出第二个可以见的人，可能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还爱着我吧。
我没有跟谢军提到邓皓东，似乎世界上从没存在过这个人，我才能自欺欺人地心安理得留下来。
“宇轩，你会不会是欠了黑社会钱了，好容易逃到这里来的？要是的话，你跟我说，我帮你摆平！”
谢军什么都好，就时候某些时候有点十三点。我打了个呵欠，不理他。
“要是真的缺钱，我可以给你。”
他说“给”，而不是“借”。谢军性格里就是有些率直诚挚得傻气的东西。正因为这样，他才比我可爱，也比我幸福。我捏捏他的鼻子：“我爱你，谢军。”
那家伙呆了呆，居然满脸通红：“宇，宇轩，你，你说什么？是真的么……”
他，他妈的，难得我这么感性。我一捧水撩到他色咪咪的脸上，“滚你的，你想得倒美！！是爱哥哥的爱！”
谁要跟你OOXX啊，你想太多了！

“宇轩，我怎么又饿了。”都快晚上12点了，我们还在沙发上闲聊着，谢军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有没弄错，两个小时前吃的夜宵！”我悻悻。幸好剩下的匹萨没有倒掉，“我再给你弄个蛋炒饭，碗你自己洗。”
谢军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就进去拿了一副碗筷出来摆好了乖乖坐下来等饭吃。厨房里那套奢华的厨具在我来了以后总算得以大显神威。冬天吃饭不如自己现做，烧糊了吃着起码也暖和些。
刚关了煤气关了灯准备把饭端出去，就听到有人敲门。谢军的步子不甘不愿的：“操，谁他妈的大冬天深更半夜还出来……”
“你…………”谢军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吃惊，客人都走进客厅了他才急急忙忙回过神一般，“你怎么回来了？！！你来干什么？”
“高宇轩有没有来过？”
邓皓东！

juarrygao · 发表于 2009-11-18 10:53

第六章

是邓皓东。我手脚发凉地站到门边。从这里能看得见明亮客厅里的他，他却看不见黑暗里的我。他一脸风尘仆仆，掩饰不住的疲倦。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怎么跑到我这里找高宇轩啊？”
“我是从他留下的档案袋里找到了一张你的名片。他离开北京了。我连他家都去过了，他也没回家啊。除了到你这里我想不出他还能有什么地方可去！所以我才赶到这里，托朋友多方打听才找到你的住处。谢军，你先回答我，看到高宇轩了没？”
谢军已经听出我和邓皓东在北京见过面了，但是我的全无动静给了谢军极大的暗示；“没有，他没来过！”谢军生硬地说。
“谢军，你不要骗我，他怎么可能不来找你？他还能上哪去？”他那种表情让我几乎要以为是低声下气。
“我没骗你。”谢军警惕地往厨房望了望，似乎怕我会冲出来，“他生我的气，一个人去了北京就没回来过，连换手机号码都没通知我。”
部分是实情。
“如果宇轩在这里，你就让他出来见我。只要见一面就好。”
“说了他不在就是不在！”我的继续沉默给了他不少鼓励，他大概明白了我并不想出来见邓皓东，态度更是滴水不漏，“信不信由你！”
桌上孤零零的一副碗筷无疑是最佳的辩护，邓皓东看了一眼，显然是相信了，没再说话，过了半天才挣扎似的：“怎么会……他刚毕业，又不在北京，肯定会回杭州来的啊。按理他会来找你的，你和他很铁的啊…………”
谢军发急了：“实话跟你说，我做了件大蠢事，惹他生气，他只怕这辈子都不愿意见我。他走的时候说都没跟我说一声，我找他快找疯了，几个月他连一点消息也不给我，你说他会不会回我这里来？再说，高宇轩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你那时候连一封信都不肯写给他，现在就不该回来。”
邓皓东愣了愣：“这是他跟你说的？我怎么可能没写过？！我写了整整一年！”
“你撒谎！”谢军咬牙切齿，“宇轩给我说高三时他怕你的信被他父母给丢掉，还专门给他们小区的管理员打了招呼，凡是他的信都暂时留在他哪儿，宇轩会每个月去取一次。结果根本没收到你的一张纸！”
“我怎么会往他家写，寄到他家还不是要全被扣下来！我每一封都托朋友从美国转到咱们学校去的。还让他也往我学校回信免得我家里会挡他的信。是他一直都没回音。”邓皓东闷闷地，“也许是他想通了，不想再和我有瓜葛，他以前……就一直怕被人指指点点……”
“宇轩他，他…他…”谢军犹豫着，“他早就转学了。”
邓皓东呆呆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学了？”邓皓东无意识重复了一遍，长吸了一口气：“也难怪……他会把我忘了。”
“什么叫把你忘了！”谢军很恼怒，他大概是受不了任何人误会我，这个傻瓜。
“他嘴巴上不说，心里想什么我还看不出来？那个傻家伙，五年里一场恋爱也没谈过，傻乎乎地盼着你能回来，从报上知道你要结婚了，他还喝得大醉，嘴里还吼着爱你，爱你……他忘了你？！笑话！你自己早就忘了他才是真的吧！还能和女人结婚，真有本事啊你！”
“你也不用专门往他脸上贴金！”邓皓东咬着牙，“盼着我回来？真要一心一意等着我，他会有那么多男人？还数都数不清！我能算什么东西？当然了，我是没资格要求他死心塌地等我，那他也用不着换男人换得那么开心……”
“你胡说什么！！！”谢军全身发抖，谢军一拳打在邓皓东的脸上“滚你妈的！是哪个烂舌头的胡说八道，你也信？宇轩是什么人？！你他妈的长不长眼睛？！！”
“是宇轩自己说的！”邓皓东一个字一个字，脸色铁青，嘴角隐隐肿了起来。
“怎么可能？！！”
“……”
“我明白了！一定是你做了什么让他伤心的事对不对？你要结婚了对吧？他才难过得要编这种烂东西来遮遮掩掩……”
“我不会结婚，宇轩他知道的，”邓皓东烦躁，“我早跟他说了那个订婚是假的。我们差不多……已经和好了……”
“那就是别的。”谢军平时反应迟钝，但有时候敏锐的可怕，“难道你让他抓奸在床了？”
邓皓东抿紧嘴唇。
“王八蛋……”谢军扑过去又是一拳头，却被邓皓东牢牢架住。
“那你要我怎么样？宇轩他连碰都不让我碰，我又不想勉强他！跟他表白了，连家里的钥匙都给了他，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想用强的，他挣扎得那么厉害，怕他不高兴，我什么都不敢做，只能忍。他不知道我天天躲在公司里偷偷摸摸看他有多辛苦！喜欢一个人，自然就会想抱他，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是正常男人，当然会忍不住！想他想得天天晚上都睡不着，我什么时候那么窝囊过？去找个长得跟他有点像的男人回来发泄，哪知道刚好就被他看见，我怎么就那么倒霉！”邓皓东咽了口气。
“是！是我不对，我该道歉。可我就是不会说话，就是不会哄人，越解释越糟，”他烦躁地抓头发，“我要是在他面前能有谈生意时候的一半精明，也不至于弄成那样。当着他的面我就是笨手笨脚，什么也做不好什么也说不清楚，我有什么办法！他躲了我好几天才来公司，一见他进来我生意谈了一半马上就挂电话。可那家伙……他，他居然来跟我辞职！”邓皓东咬牙切齿，“辞职算什么？有什么话为什么不说清楚？他要想打我想骂我，我都没意见，只要不赌气，随便他怎么样都好。可跟他说什么他都是冷冰冰地‘总经理，请您签个字’！还把违约金都准备好了，我就那么不可原谅？我不就是和别人上了床！再怎么错，也罪不至死，何况他自己不也是……”
“他才没有！”
“不管他有没有，我都不计较，我介意的是……”
“他没有就是没有！！”谢军眼睛发红，一脸恼怒，“他根本没碰过什么人！除了，除了一次喝醉了，我强吻过他以外，……只有那一次，就那一次……。就为这个，我们差点儿连朋友都没的做了。邓皓东我告诉你，我也喜欢宇轩，我敢说我喜欢他不比你少一丁点儿！他妈的，谁让他对你这么死心塌地，明知你要结婚了，都不能忘掉你！我看着他那么挣扎，有多难受，这些你又知道个屁！”
谢军不知道是不是哭了，声音有点发哑，“他竟然肯去找你，你知道他得想多久下多大的决心才敢去找你！他根本胆小得要命，能有勇气就很不容易了，你还让他看见你和别的人上床？你是不是真的想逼死他……。他跟你说什么有过许多男人，那是他伤心坏了，随口编出来骗你，难道你也信？！你他妈的眼睛让狗给吃了，看不出宇轩是什么样的人么？你还因为这个骂他？”
“………………”邓皓东失态地跌坐下来，“我知道我没资格介意，毕竟我这几年在外面……也不是干干净净……可我怎么可能真的那么大度？听他说那些男人，就听得我要发疯……我实在气昏头了，就……就打了他，我，我还……”
“你还怎么样？”谢军瞪圆了眼睛，“……你不要跟我说，你还……你还那样……”
邓皓东没说话。
谢军几乎是扑过去一拳狠狠打在他肚子上：“你这个王八蛋！！你还是不是人，你是不是人！！难怪他那种样子！难怪他回来就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你这个混蛋……”
邓皓东没还手，任他狠狠拳打脚踢，突然一把抓住他的领子：“你说什么？”
“…………”谢军呼哧呼哧喘着气。
“他回来？”邓皓东用力抓着他，“他回来过？那你还骗我！！”
谢军呆呆的不吱声。
“他现在是不是还在这里？”
我有一瞬间屏住呼吸。卧室门被粗暴推开，一阵骚乱以后邓皓东往厨房这边转过身来。
“宇轩，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他不在！你干什么！！”谢军欲盖弥彰地关上厨房的门。
我在黑暗里听外面两个人扭打的声音，心脏砰砰跳。谢军很痛苦地闷哼了一声，我再也顾不得什么，一把拉开门：“谢军！你怎么了！”
躺在地上捂着脸上淤青的谢军一脸懊恼：“你出来干什么！”
“痛不痛？”我搂住他腰把他扶起来，小心摸他挂彩的脸。
“没，没事……”这家伙这种时候还有空脸红。
我去找出小药箱专心给谢军上药，对第三个人明显的视而不见。邓皓东又惊又喜的表情慢慢又冻结起来，冷着脸看我分外体贴入微暧昧无比地专心照顾谢军。
“宇轩。”
我抬头安静地望着他，好像对着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你跟我回……”
“你受伤了。”我把药水递过去，“搽点药吧。”
他不敢置信似的愣了愣，接过药的手微微发抖。
“弄好了就请回去。”
他一下子停住动作，抬头定定看着我：“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对不对？我其实……”
“你不用再解释。”
他僵住。
“我原谅你。”
那黑瘦了一圈的脸上缓缓露出放松的欣喜。
“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吧？”
他更僵硬地站起来：“宇轩……”
“邓皓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打断他，“可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你明白吗？”
他怔怔望着我，那种眼神让我花了好大力气才强迫自己不别开眼睛：“我可以不气你，可想要像以前那样……像五年前那样在一起，是不可能的。邓皓东，我们都长大了，和以前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他的声音发哑。
“我……已经不爱你了。”
他默默站着，没有再说话，只是无声地看着我。
我转过头掩饰着去扶住谢军往卧室走：“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为什么要露出那么委屈无助的眼神。我已经原谅你了不是吗？受伤害的人也并不是你，不是吗？
“没关系。”他突然出声了，说得有点困难，“不爱我也没关系。”
我背对着他站住。
“我们慢慢来，你会爱上的。”
“…………”
“我们有一辈子时间……可以回得去的，再远也回得去。”
我干干地笑了一声：“我们之间……哪会有那么久。”
“如果结婚呢？结婚了就有一辈子，对不对？有一辈子，什么事做不了，什么地方到不了？我们可以的……”
“请你出去。”我急促地打断他，“出去！！”
他没再说下去，可也没动。
“谢军，送他出去，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我一直背对着他不敢回头。
“宇轩，跟我回去。给我点时间，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的……”
“你真可笑。”我只能挤得出这几个字，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谢军一声不吭走过去把门打开。沉默了一会儿，我听见他的慢慢走出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就像从我心脏上走过去一样。

“来，谢军，吃你的夜宵。”我微笑地把蛋炒饭端出来，“啊……都凉了，要不要先热一热？刚才盐放得有点多……”
“滴答。”
一滴大大的水滴落在米饭上，我愣了愣，又是一滴。
谢军手足无措：“宇，宇轩……你不要哭。”
“胡说，谁……哭……”奇怪，为什么发不出声音来。
原来是我在哭……原来……我是那么难受吗？离开那个人，从此就可以安宁幸福。难道我弄错了？

juarrygao · 发表于 2009-11-18 10:54

第七章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霜冻的吧。”谢军本来要去放下窗帘准备睡觉，不知道为什么在窗前站了半天，冒出句废话。
“恩，”我呆呆地盯着电视。
“……宇轩，早点睡吧。”
“你先睡，我再看会儿。”我已经完全无精打采。
谢军犹豫了一会：“你再不睡，他会冻死的。”
我手一抖，遥控器掉在了地上。
从窗口看出去，路灯下那道黑影孤零零地突兀，奇怪地霸道又倔强的姿势。路灯闪了两下突然灭了。黑影隐入夜色里模糊起来，只剩下一个红色的亮点一动不动。我用力把窗帘解开放下来，然后关上灯。屋子里只剩下电视幽幽的光。
时间过的好快，没多久就天色大亮，我一宿没睡。给想给谢军买早点回来，从楼下经过，路灯下空荡荡的，只是满地烟头。我恍惚地看着这个城市青灰色的天空，冬日的太阳薄薄的，苍白的光泽。可眼睛还是觉得一阵刺痛。我赶紧低下头，往家的方向加快脚步。好像越来越冷得厉害了。
谢军出去照看他的场子去了，我在家老太婆似地裹着毯子敲了半天电脑，头晕眼花，顺便把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四肢酸软，大脑空白一片地坐在沙发上发呆。突然想起现在已经解禁了，无所谓再躲，也该给王刚他们打个电话。
意料之中一通臭骂，我把话筒拿得离耳朵老远都能听得见王刚在那头叫嚣。
“有没弄错，上班时间摸鱼还摸得这么嚣张，主管又不在？”
杨洋抢过电话，隐约还能听得见王刚的噪音：“何止主管，老板也不在。”
“都干嘛去了？现在还没开始放春假呢。”
“都在医院。”
“……”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安，想问点什么，可又不敢开口。
有句话叫傻瓜催问倒霉事。
“邓先生昨天回来了。”
“哦。”我按住无缘无故跳得发抖的胸口。
“哪知一进公司就晕倒，上下忙成一团。现在还在医院，好像情况很糟。”杨洋苦笑，“这时候都不忘嘱咐我们封锁消息，说是怕邓先生出事会导致股票下跌，还真是面面俱到，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商人。”
我抓着话筒的手不知为什么一直发抖：“……现在怎么样了？”
“好像还没醒。大家做好那种心理准备便是……喂？宇轩？……你有没听到？宇轩？……破线路，怎么没声音，喂…………”
也许是太累了，手脚都有点不听使唤，钱包和证件怎么也塞不到兜里去，谢军推开门进来正遇见我在玄关手忙脚乱地穿鞋子。
“怎么了？”
“我……”我直起身来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我出去……”
谢军敏感地一把抓住我肩膀：“去哪里？”
“邓皓东出事了，病得很严重……”
谢军皱着眉头不动声色挡在门口。“你说了不会跟他走。”
“可他很可能会死的！”
谢军抿住嘴唇稍微让开一点。我从他身边挤过去，看着他低垂的脸，轻声说：“我只是去看看，如果他没事，我连病房也不会进。”
走下楼梯了，突然听到谢军在上面远远的大声喊：“臭小子，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别死在外边都不知道！！”

juarrygao · 发表于 2009-11-18 10:55

王刚接到我在机场打的电话又大惊小怪：“乖乖，你又回到北京了，快过来打牌，我们三缺一……”
有时候他神经麻木的高度真让人觉得可恨。
“什么？邓皓东在哪个医院？”王刚对这个问题吃惊了半天，大概因为我的指名道姓。
“连他住院你都知道，你厉害！”
神经，还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我暗想，难道封锁消息的对象也包括我么？
“老板现在怎么样……我怎么会知道，他那天去了医院就没回来过……哪家医院，就是那个协和医院啦……你问这个干什么？哦，知道了，同学爱是吧……探完病记得回来打牌，中午请我们吃饭啊！……”
我无力地切断电话。也许作为毫无关系的旁观者，就应该是王刚那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轻松自如。那我为什么又要紧张得这么狼狈。
医院里消毒药水的气味让人微妙地觉得惶恐。
病房前诚惶诚恐守着的那些主管都表情肃穆。我远远站着不敢过去，事实上我也没有资格过去。要我怎么说明自己身份？高中同学？
真可笑。
“医生，到底怎么样？”我吃了一惊，忙转过身去。
那是邓皓东的阿姨，一脸凄惨地正跟着医生慢慢走过来。虽然比照片上衰老了不少，但还是能认的出。
“我们已经尽力了。”这句话让我的手脚顿时冰凉起来。
“病人很快就会醒，不过……情况并不好，你们应该早有心理准备了，这样的病。”
她捂住眼睛点点头：“虽然早几年就知道，可是……”
“你们的心情可以理解。不用我说，以前的医生也该告诉过你们，大概只能拖半年左右，最多十个月。”
我僵硬地站着。
半年？可是邓皓东，我记得你说，我们有一辈子。
“邓太太。”我咽了咽口水，吃力地。
她停下来，看着我的眼神有点茫然。自然她以前是不会注意到我这样的小员工。
“我……是邓皓东……以前的高中同学，想来看看他。”
她默默打量了我一会儿，突然开口：“你是那个孩子？”
我吃惊地倒退两步，一时手足无措。
“果然是你。”
我尴尬地在她审视的眼光下动弹不得。
“你现在来找他干什么？”
终于能够领会邓皓东去我家找我的时候有多么难堪。
“我只是想看一看……”
“然后马上走？”
我忍气吞声地点点头。
“对不起。”她冷冷的，“请你还是现在就走的好。”
“我只是看一眼，没别的意思，他还没醒，我看一眼就走，真的不会再打扰他，邓太太……”
“你弄错我的意思。”她打断我，“皓东他这么多年了，对你还是不死心，要么你就陪着他，要么你就走得远远的别让他再找得到，明白吗？见个面就走？你会把他逼死的。”
“干嘛摇头？”她苦笑，“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傻气，那时候刚到美国，天天都想逃回去，被他爸抓回来打得半死。联姻的事，我都不同意，可他一听说能放他回中国，一句话不说就跟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订婚。你以为他是为了谁？这次也一样，他……”
“算了。”她指了指旁边的门，“要不要进去，你自己想清楚。皓东死脑筋，你要是没那个意思，就一点希望也不要给他，免得他又白白做傻事。”
我低头捂着眼睛在门口站了半天才推开门。
他一动不动躺着，平静得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只有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打着点滴。我战战兢兢站在床边低头看他。
邓皓东。很苍白的脸，嘴唇微微发青，眼睛闭得紧紧的，好像因为赌气怎么也不肯睁开，我数着他下巴上青青一片的胡茬，想起那天晚上他在路灯下望着我窗户的样子。那满地的烟头。其实，那时候我已经相信，你是爱我的。我是真的气你。……可是我也爱你。只是我们好像一直在不停地彼此擦肩而过，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对不起，邓皓东。其实……其实我也想和你一起回家。虽然已经没有一辈子那么久，虽然…和你在一起恐怕只会更加伤心难过，也许以后真的不得善终，可是……我抽噎着，悄悄伸手轻轻抱住了他。我也不知道以后的路究竟会怎么样，也许很远，很长，怎么也走不到尽头，怎么也到不了想去的地方。可我想跟你一起回家。邓皓东。
“唔…………”他无意识动了动，我刚来得及松开手胡乱抹一下脸，他就睁开眼睛。
“…………………………”他一脸惊疑，呆滞了一会儿，“啪”地一下坐起身来，不小心扯到打点滴的手腕，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好痛！”他龇牙咧嘴的，脸上却淡淡地浮起笑容，“那就不是在做梦了。”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也怕他看到我流泪的脸。
“宇轩。”他轻轻地，把手伸过来，试探着放到我肩膀上。
我没躲开，他就一把搂过去，苦笑：“我怎么觉得……还是比较像做梦。”
“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睡一觉其实就没事……虽然睡得有点久。”他的声音听起来兴高采烈的。
“……恩。”不能哭，不能哭，不要在他面前哭……
“宇轩……”他难得露出犹豫的强调，“你会……留下来吧？”
“恩……”我一直低着头。
“怎么一点真实感也没有。”他喃喃地。
“喂……把头抬起来。”他一手不能动，一手搂着我肩膀，困难地抬高我的下巴，“我看看……”
“……怎么哭成这样？拜托你……我还没做什么呢，喂……”
“可恶……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表情很危险的……”他话没说完就有点愤愤地低头吻了上来。
还是一如既往强势的吻，他的口腔很温暖，舌尖霸道又微微紧张地缠绕上来，虽然粗暴，可是吻到后来又慢慢变得那么细腻，就好像多年前他第一次冒冒失失地说“我喜欢你”的时候那种不容分说可还是带着温柔的亲吻一样。
“这回不走了好不好？”他贴着我嘴唇小声喃喃，“对不起 ………………我爱你。”
“你骗我。”我抽噎着，“你说我们会有一辈子的。”
“我，我没有啊。”他把脸移开一些，有点狼狈，“是一辈子，虽然戒指还没买……”
“邓皓东……”我抱住他的腰，“你可不可以……为了我，活得久一点？”
明显地感到他僵硬起来。
我抱得更紧：“对不起……我已经知道了……可是半年不够……”喉咙堵得难受，我听到自己声音模糊不清地嘶哑起来，“不够……我们在一起两年，分开了五年……半年怎么够……怎么够…………我都等了你五年……”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哭过。那种心脏快要裂开一样的痛苦。我其实只有过他，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这个人，他耗尽了我所有的感情。也许只是平凡的，不精彩的爱情，可是对我来说，已经是穷其一生。

juarrygao · 发表于 2009-11-18 10:56

“你…………说什么？”他很煞风景地把我一把推开，“半，半年？我这么强壮，起码可以再活半个世纪，虽然你这么表白我很感动啦，可也用不着咒我啊。”
“…………”我呆呆看着他，任谁在这个时候大脑都会停止运转的。
“你听谁说我只能活半年的？”
“我，我听见医生和你阿姨在说……你情况很不好，最多拖到十个月，不可能听错啊……”如果是说半个世纪，她干嘛这么伤心。
邓皓东呆滞了一会儿，长长出了口气：“你是没听错……可是……情况不好的是我爸爸。”
“我本来是想在杭州继续等你两天，可是我爸突然来北京，我只好赶回去，他身体不大好，可能飞机上太过劳累，在公司又查到我这阵子做砸了好几笔生意。”他一脸尴尬，“我是因为一直在找你啦……出了点差错……气得当场就脑溢血……”
“他这几年健康状况一直不乐观，只是对外不敢宣称，强撑着到现在也很吃力，所以我们……早有心理准备，不过那时候还是乱了手脚，我一把他送进医院，自己也倒下了。”他苦笑，“可能最近跑得有些辛苦……那晚受了点冻，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妈硬逼我住院，顺便守在我爸隔壁。不知道……你怎么会以为是我病重……”
我从晴天霹雳的混乱里慢慢理清头绪，有点明白过来了。
杨洋跟我说是“邓先生晕倒，情况很不好。”她们平时称呼邓皓东都是叫老板，所谓邓先生，指的是他爸爸，我们远在天边的大董事。是我自己一听到消息就急晕头，想也不想自动把“邓先生”理解成邓皓东，。难怪王刚他们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还有心情叫我回去打牌，他们以前根本见都没见过“邓先生”，会悲痛欲绝才怪。
我无语地一把推开邓皓东，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喂，宇轩，你不能耍赖！！”那家伙大型犬一样地从背后单手圈住我的腰死命往回扯，“你自己说过这回不走的，怎么可以食言！！”
“等你只能活半年的时候我自然会回来一直陪到你进棺材，骗子。”
“是你自己弄错了，根本没有人骗你啊！！”他委屈得直叫，“你冤枉我！”
“我要回去了。”
“你才是骗子！说话不算数！！”
“我答应过谢军，一定会回去的。”
身后静默了两秒钟，缠在腰间的胳膊猛地一用力，我跌跌撞撞往后摔在他身上。
“我早就知道那家伙可疑！他是不是就是你用来代替我的情人！”邓皓东恨恨的，干脆拔掉针头，顺利地翻身把我压住，“以后给我离他远一点！”
“替你个头，他只是我的哥们儿！”
“哥们儿怎么样，他自己都承认喜欢你，我看他接近你八成是对你不怀好意！”
“你想太多了！我早就跟他说清楚了。”
邓皓东哼了一声。
“滚开，你很重。”我去推他。
“……是不是真的要我活不长了，你才会乖乖留下来？”他突然抓住我肩膀，严肃地望着我，“你说实话，……你来找我……答应我要在一起，只是因为可怜我？”
我呆了呆。
他放开手，翻身起来：“如果只是可怜……那你现在就可以走，我不会挡你。”
我默默坐起来。他别过头不看我。
“邓皓东，……对不起。”
他没回头，肩膀微微发抖。
“一个人只剩下半年时间，我当然会可怜他。可是如果那个人是你，我会恨你。你对我那么过分，把我折磨成那样，你以为只用半年就可以弥补？就算一辈子给我做牛做马，我也不一定会原谅你，要知道我这个人很记仇，睚眦必报…………”
话没说完就被结结实实压回床上去。
“…………放手……唔………………”
他眉开眼笑地从上方看着我：“没关系没关系，做牛作马我不会介意的，你随时可以骑我。”
“下流！！”
折腾了半天，他把头埋在我颈窝里，小声说：“其实……我刚才真的很害怕。万一你真的走了……虽然很丢脸很不守信用，可我一定会去追你回来。就算你不爱我……我也没办法死心……我会一直等，一直缠着你，天天去你家楼下等你，骚扰你…………”
我困难地憋出一句：“你怎么变得这么无赖？！”
“啊？我从以前开始就都是这样的啊。”
说的…………也是。
“宇轩，我们真的回得去吗？”
“……会的。”
他苦笑了一声：“突然有点害怕。……我也会患得患失了。”
“可以回得去。”我沉默了一下，反手抱住他。“我们慢慢来，再远的地方……也能回得去……”
“慢慢来？可我想快一点耶。”
“…………？？？”
…………
“你干什么！！这是医院！！不要！！”
“不会有人进来的，没关系，放松点，乖……”
“啪！！”
“你，你怎么可以殴打病号？！”
“你的所作所为像个病人吗？！！”
挣扎中不小心按到呼叫器。大医院的办事效率就是高，我们刚来得及爬起来整好衣服，长相泼辣火暴的护士就进来了。
“你把针头就这么拔掉？！”这美女的脾气比她身材还要火辣，“想死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来点干脆的！有没弄错！瞪什么？你还不服气？有钱了不起啊……”
我拉着被弄皱的上衣，不理会边被按着继续扎针边苦笑着的邓皓东求助的眼神，别过头悠闲地看窗外。
一月份冰凉但是晴朗，天空的颜色好浅。冬天好像快要过去了。

shuidaowenmeng · 发表于 2009-11-18 10:59

支持！

shuidaowenmeng · 发表于 2009-11-18 11:24

很喜欢！希望两个人能最终在一起，有个好结局！

juarrygao · 发表于 2009-11-18 12:43

连载ing

fhqgaay · 发表于 2009-11-18 12:46

顶起，写的真精彩

fhqgaay · 发表于 2009-11-18 12:56

越读越舍不得放手，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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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言情] 情牵孽缘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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