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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31 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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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花香
1 E4 J, m0 N* k' a) k& ~ 文溪还记得,在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发了一次很严重的烧。, V2 q+ T7 y \' y" r' @( G) G
关于那次病的许多记忆,他已经是淡忘的差不多了。) t- g, V+ K1 i" N3 S) M* Z$ l5 A' \
他只记得,那天正下着大雪,是那时候很少见的雪,整个秦岭都是白茫茫的,好像一下子不小心闯进了某个故事里的冰雪世界一样。* I3 D/ T3 b2 b- i
他还记得,他睡在一个很温暖又很宽敞的怀抱里,鼻尖隐约缠绕着那个人身上浅淡的气息。
& n7 I4 U) W- |$ O/ j ]- @ 那个人在雪天骑着三轮车,抱着他,从赵家寨一直骑到了县城的大医院里。
: b: u8 ?2 p4 {% ^# N% d: k 他的记忆好像都因为那场雪而变得和天空和大山一个色调,都是凄冷冷的白色。/ o2 Z- J5 `* n
可是,只有那个人后背的温度和浅淡的气味,虽然也不可抗力的随时光在记忆里逐渐消弭,可它们还是成为了这些雪白背景下唯一醒目的暖色,是大雪里一团小小的火光,不那么温暖,甚至只能融化掉一点点的冰雪,但他反复回味在心里,这份温暖却也足够熨帖。
" k }- w3 C9 Q; \! u 后来,他醒了,他问赵远山那个人是不是他,可他爸爸没有回答他,樊红娟告诉他,是赵远山抱着他来的。
. M- n! T7 V+ r. Z6 Y 也许真的是这样吧,可今天,他靠着水生的后背,这片早就成了脑海里堆积在角落里的落叶,如今却突然飘到了眼前。/ s9 {0 x6 O3 f* R. B" W8 g
他心里有种莫名的冲动,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他想问水生,是不是他,是不是他们很早以前在赵家寨也见过,他们是不是还有除此以外更加隐秘的联系。
$ W9 l2 r0 U4 b2 c" g 可他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 y$ H$ E' H5 O8 q2 d& _( J! j: g# E" N
他们头顶是沙沙作响的树叶,脚下是郁郁葱葱的影子,周边渐渐有了汽车奔流,土路也一眨眼成了亮蹭蹭的柏油马路。
2 L5 M" n/ x# z 道旁的枫树长得比远边的黛山还高,行人越来越多,文溪红着脸,还是没有放下抱着水生腰的双手。
4 `, v+ R3 ]" o% O 县城的叫卖声比西河口村敞亮得多,各种摊子堆在一起,琳琅满目。
0 G$ G- A; c5 ^/ p% z) W 耳边还传来洗发店的大音响放着当年很火的歌,文溪也忍不住跟着唱了起来。”那坟前开满鲜花,! s0 E1 S2 K( F; D6 r' m3 r
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 [8 O$ {6 s" ]6 L" |4 L1 _
你看那满山遍野,# F- o$ X, W: ?" Z
你还觉得孤单吗。
* `( L" C* {% u7 o; } 你听那有人在唱,
; ~" u; v5 b! j% J 那首你最爱的歌谣啊
5 P0 S7 k0 N) H( U! d1 q" e3 \ 尘世间多少繁芜,
4 |: m3 N2 V3 N, ? 从此不必再牵挂——” R6 v4 h+ R5 \9 Z/ A& Y e" _$ b
水生在前面按着车铃,周围人声鼎沸,他大声笑道:“什么歌?”
4 T, s/ z! R2 ]+ g2 f 文溪把头埋进他背后,闷闷地说道:“伤心的歌。”* |: J0 s+ k) J5 F
“为什么不唱开心点的歌?伤心不好。”
- L5 @3 h& F( n “你给我唱一首,我就开心了。”% `) U* I5 s4 H" f$ k% k
水生一愣,往左右看了看,思索道:“是……是么?”' q( @+ V+ x" F; _" S
文溪笑了笑,“真的。”( @( s3 c, u8 u# T6 L, u
文溪瞅水生这模样还真打算一展歌喉,哭笑不得道:“我就说说啦,周围人这么多还是算了吧。”% v w1 D o& Y% R; p
水生挠了挠头,“哦。”* R P( ?( X6 g2 f- e%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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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里人还是有点多,水生最后把车子放在了停车棚底下,带着文溪在四周逛。3 h1 `: [0 d& q9 l& H$ q0 |
水生说:“热不热?”& y1 M! v* s# h1 E% U' H
文溪看了眼水生,看见水生黑红的脑门上正滚着亮晶晶的汗,文溪说:“有点热,买个冰棍吧。”
5 i8 }3 {" q$ j 水生一笑,露出白白的牙,“溪儿随便挑。”
# r1 H$ I( p7 E9 w 最后文溪还是挑了两根最便宜的,文溪拆开一包,递给水生,水生一愣,摇头说:“叔不热,溪儿吃。”
3 T2 t1 K6 f3 _) `3 D/ D 文溪说:“不吃就化了。”
: L: w$ `! t( V/ G) o) m% W 水生拗不过他,伸手接了过来,尝了几下,“没俺做的好吃。”几口吃完,砸吧砸吧嘴,“回去就给你做。”0 G! X5 n0 m+ Z6 a- \7 D
文溪站在路口嘴里含着吃了一半的冰棍,一手遮着太阳,回头震惊地看着水生,心里嘀咕楞大个冰棍吃的可真快,难道是嘴大吃八方?1 `% F- a, r* v/ Y/ K/ o
嘴上却笑嘻嘻答道:“好呀。”
9 K0 f* O I# M! m8 v 过了马路,路边两排都是小吃摊,人流如织,虽不至于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可对于过惯了西河口村里安静祥和的生活,文溪再次回到闹市的喧嚣,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1 P& ?$ z5 j. s- ]$ {
县城和小村就是不一样,商铺种类多了花样也多了,土村子里待久了还真的有几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错觉。. Z8 r! q2 D# w, D4 W7 ?
文溪刚走过来,眼睛一亮,拉着水生的胳膊,手指着一个摊子:“叔,长沙臭豆腐!”: j; A& B& D; v* s3 d' w
水生苦着脸,“溪儿,咱真要咥这玩意儿?”
& l4 Y8 H. M& t! N 文溪觉得水生这表情分外逗人,笑得直不起腰来,“叔,你不会怕了吧?这个很好吃的。”
" a! m, B6 x/ ^; I& D$ ]7 w 水生抽了抽鼻子,“这个比俺以前吃的那一次臭。”
% B$ o# S# F- ?6 k o8 } “太臭的我其实也受不了,但是它吃起来香呀。”文溪乐呵呵地拿来一碗臭豆腐,“尝尝?”
9 v: a# u7 x& \2 J& A4 j 摊子老板看了看他们俩,提着嗓门说道:“老哥你可莫瞧咱家豆腐不是多臭,但是味道一绝,咱家臭不死十里的人,但香能馋死一条街的娃!”
! i) t# y" t* c4 I; w: E' s% z4 H 水生粗黑的眉毛挤了挤,文溪夹了块豆腐喂给他,水生半弯着腰愁眉苦脸的吃了,吧唧吧唧吃了几口,眼睛弯了弯,小声说道:“这个俺也会做。”
1 |" E8 D1 G" M* g 摊子老板擦了把汗,挽了挽袖子,爽朗一笑:“看吧,您儿子刚刚都说好吃,这父子俩口味你说能差多大嘛。”; X/ f" v: `! N5 x$ s1 R
文溪挠了挠脸,胡乱一应,拉着水生连忙逃走了。- J r# C* w0 ]* Z
水生还端着臭豆腐,一边回味一边说道:“俺觉得是他家的酱香,这酱好吃咧豆腐也就香咯。”他吧唧吧唧嘴回味着,把剩下的都留给了文溪,文溪哭笑不得的接来,耳边听着水生笑吟吟地给他讲这臭豆腐的酱是拿什么什么料做的,他拿什么什么东西填了会更好吃,听着听着,文溪就偷偷地把从拉着水生的胳膊变成牵着水生的手。1 [% Q# |% ?) L
水生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一样,好像下意识地就把他紧紧牵住。
* E4 j: l' M& n* n9 M$ ]7 L" O 文溪喜欢看水生说关于做菜的时候的样子,文溪以前多多少少受到赵远山的影响,觉得一个男生做菜并不是多么摆得上台面的事,可自从他遇见了水生,好像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U+ B: E+ z! n
夏天的下午,闷闷的风吹着人海,太阳躲进楼房后面,却悄悄把楼房的边边勾成金色。
6 h9 c9 T1 J1 K6 D) }! d$ e z 他们走在闹市里,明明周围是那么的喧杂,可他们好像开辟了只够两个人站着的空间,四下变得静悄悄的,静到他只听得见他的心跳,静到他似乎听见风吹的声音。
" M. z1 N3 ?( N, z0 J2 R 或许在别人眼里,他只是牵着一位刚劳作完的农民父亲无聊逛街,两人本就说不出多么新奇有趣的话来,但他只想把眼前看到的,听到的都给水生说一遍,有的时候,明明已经说过了他还是忍不住再在嘴巴里过一遍。1 E% j% S4 B% P. G7 I
水生总是浅浅笑着听他说话,时不时的点头,又或是懒懒地挠一挠文溪的掌心,恍惚间,他们之间好像跨越了漫长的光阴,只是凭着某种比血缘更加炽热的联系,紧紧相依在一起。% e9 ]" q- _4 k
或许这就是爱情吧,文溪默默地想。& y2 S9 M7 O* X* {* w, T2 Q!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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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 w$ f/ J7 l0 ^2 t 日头渐落,两人闲逛着就随便找了家饭店入座。
0 n: o: X, f2 R; C6 N 文溪瞄着菜单,“一份麻辣米线,不要香菜,谢谢。”
0 N! A$ x0 u1 e7 r8 r, h 水生一只手支着下巴看他,啧啧道:“怪不得俺那会做了次有香菜的菜你没吃多少,原来是挑食啊。”
& d! p4 C p9 f4 ? 文溪喝了口汽水,仓促地咳了咳:“不可以吗?”3 t1 x$ }- ?+ R9 u3 L
水生扬起嘴角,手一扬,“一碗刀削面,多放点辣子,再来点蒜。”说罢,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可以是可以,但会长不高呢。”
2 U) w, c' f6 E& a) r; A4 |2 ? 老板在厨台忙活,饭店里零零碎碎坐着几个人,头顶的灯泡白灿灿的随着风扇微微晃着。( w- T. v0 } `" G/ [7 I
文溪眼神飘忽:“要那么高干嘛。”" Y7 G3 y* ~+ f# W8 x; x
水生说:“你可别说,咱这回来你看这县城里的小伙子哪个不是个子高高的人帅帅的?男人么,长得高了顶天立地,这才叫男人。”/ ^) c1 _6 W" y
文溪撇撇嘴说:“可那是别人,那不是我。”
$ D5 S: n* k# c. H( L% A 水生摇摇头:“你以后也要成家立业,也要顶起一片天,俺也不能一直护着你。”
9 d1 D+ K! T% j5 C: { 文溪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k' U' H& x+ J. x) @) r
水生看着他,欲言又止,两人突然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默里,空气里漂浮的甜蜜好像一下子变成了锋利的刀刃,紧紧贴着文溪的肌肤。
; ?! e+ ~7 R' y- I 他有些窒息,拿起汽水,却发现汽水已经喝完了,他晃了晃瓶子,有些楞楞的。! x1 f2 w- H( a2 |9 W
“再给你来一瓶?”水生出声说。: |0 e: r) A( A7 } _/ \% U( {
文溪轻轻摇了摇头,不一会儿,老板就端着面和米线来了,“您点的刀削面和过桥米线!”
- L) {0 O# |. s* O+ M, l" f 文溪恍惚看着米线红油油的汤水,拿起了筷子。
: t% h4 g- q! z2 a$ g/ ~ 辣子真的好呛,却比心里的难过要好受的多。1 }! i9 b7 R6 ^+ O% _& z: b
他真傻,傻到他还以为自己是童话里的王子,是电影里的英雄,然而生活总是这么刻薄,他既不合理也不正确,但它依旧让每个人不得不跟随它规定好的道路蜿蜒前行。
+ ]* T5 q1 X, g* [5 y4 t 吃完饭,俩人慢慢走在路上消食。% W$ [1 V1 I: _7 V7 J- }
天色渐晚,路上行人也不再多,小吃摊也零零散散地开始收摊,对于这里的人们而言,黄昏的到来就是归家的信号,当干涩的天空爬满了湿润的星星时,那将是北方人一天最柔软的时刻,那象征着家的温暖和清凉,是家人的陪伴与明亮。
6 o. V" i1 u3 C( @ 而现在,琥珀色的昏光洒满大地,店铺点起了低瓦数的黄黄暗暗的灯,文溪踩着黑漆漆的影子,水生一步一步跟着他。% W# a+ e* i4 o: f
他们路过了一家不起眼的店铺,文溪顿住脚步,侧头,静静地望着那边。; `6 P* k6 }5 Q1 c4 z# |9 c
水生顺着他的视线,也愣了愣,因为这家店铺没有牌子,只是在门口挂了很多照片,有黑白的,年代久远的,也有彩色的,像是最近才拍的。7 M# m( [3 p9 X0 J
店铺的门口有散乱的儿童玩具,一起睡在夕阳下。小店的门是敞开的铁窗门,文溪回头看了眼水生,“就瞧一瞧。”
9 O9 a$ F7 {1 A! {" G7 H6 G1 D* D1 J 水生点点头,跟在他身后。2 J0 x0 m% _! n3 t6 \3 H
小店其貌不扬,但是里面却不小,整个店的装潢类似于上个世纪的北平,古色古香的,没见几个古董但却栽了许多的花,刚进门的左手边就摆了许多花,有应季的名贵的花,也有名不见经传的。& D, H" q* ^& M [/ z' E
很多的花名文溪也叫不出,水生倒是认得出几个,两人在门口略微说了几句,就听见里面传来阵慢吞吞的脚步声。' N7 U1 _! |" f" J
抬眼,是个戴着眼镜的……男人?* I. a2 j1 w1 y9 B
文溪眨了眨眼,眼前的这个人,个子比文溪高些,比水生矮,瞧着大概有三十四五的年纪,脚踩着米白色的低跟鞋,身上穿了件淡绿色的修身旗袍,长长的头发用簪子盘成发髻,面容浓艳大气化着淡妆,黛眉凤眼,涂着红唇,像是只默默无闻的生长在墙角的牡丹,端庄中又充满了仆仆风尘的气息。- O; M, w7 R: V }: O* u% o# Q8 e
明明是男人的骨,却生的一副女人的皮。9 S5 _+ k$ [6 r ~" g
文溪看的说不出话来,他是第一次见这么让他感到矛盾的人,水生先反应过来,笑了笑,“这位……兄……额,老板,你这家店是干啥的?”
( j4 [$ b+ m1 ~3 h7 ] 来人半倚着柜台,懒懒地瞅了他们几眼,在扫到文溪时却若有似无的一顿,红唇一张,“没瞅见门口的相片么?”
0 c! I- H0 m8 U 水生憨憨一笑,“照相馆啊,俺还没听说过这边还有个照相馆。”7 N( F5 W3 F" y' H8 w9 T- w N
老板整了整头发,“一直都在,只是今个心情好,开了那么一会,本来打算是关店了的。”
# f5 o9 O: j( C/ ]" c 老板眼皮一掀,“照不照?”
4 W9 p5 O& f8 u 文溪突然上前一步,“照。”
7 ?7 ?0 j. \: H% T' ]7 K3 A$ ` 老板随即一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奇怪地看着他们俩,“过来啊,愣着干什么?”3 j& T" U5 U9 y, V- V4 R+ Z
文溪和水生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楞楞地就跟了上去。5 M. Y# q& r% W
低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文溪觉得这店应该有些岁数了,很多地方都能瞧得见岁月的痕迹。
4 {. d6 W' Z0 b0 i+ L' | 老板把他们带进了另一个房间里,这次,房间的装饰便完完全全是上个世纪的装饰了,甚至在一块大白布的后面,还放着一个用黑布盖了一半的老式摄影机。! t& g' }, w$ k0 D1 L
大白布的另一边,架子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各类衣服,旁边还有一个不大的梳妆台。7 J* E* \. e; A9 f6 T1 R! N
老板走过去,把摄影机的黑布掀了下去,突然扬起一阵灰尘,老板捂着口鼻,皱着眉摆弄着摄影机。, o$ ?* @: i" \) u1 n/ G
他一边弄着,一边问道:“你们俩一起还是?”
7 @ V; v) m; T 文溪挠挠脸,跟水生咬耳朵道:“难得的机会,咱们俩拍一张,好不好?”
. k( d4 B* t/ P% G \, H 水生自然是同意的,笑着看了看他,“好。”6 D w4 G# @: C- x4 T; r
两人说完悄悄话,就发现那老板靠着墙,正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们,文溪无端的心里一跳,好像是自己藏了很久的东西被人发现了一样,心慌了一瞬,可他再看看老板,老板已经转过身去,“一起拍是吧,要化妆吗?”) ?7 Y1 M. F# V3 m3 j ^
水生没有说话,老板便看向文溪,文溪摆摆手,“不用不用,直接这样就好了。”6 I4 ]! [4 o7 f5 Q
老板打量了他们几眼,无置可否地点点头。
" v6 a% A- h e8 K 两人走了过去,文溪整了整衣服和头发,看了眼水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踮起脚,给他整了整衣领和头发。- M3 o5 c4 ^2 Z2 m5 K3 _
老板拿着摄影机在一旁出声:“你父子俩倒还挺甜蜜。”1 X* o3 p) ^6 \
文溪动作一顿,讪讪一笑,“是……是吗?”
- M7 y+ V" L5 Y* D6 H: r! [0 {$ l 老板抬了抬下巴,“你,小的,坐椅子上,大的,站他旁边。”
4 h: B D7 h8 m! K 文溪竟还有些紧张,坐在椅子上,有些羞赧地动了动,水生站在他身旁,一只手揽着他的肩,文溪便不动了,抿着唇,看着对面的老板。' E$ x9 G( F; m' b
老板有些出神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什么,水生疑惑地问道:“老板,怎么了吗?”
3 i' L4 y% d" J( B* L& g/ p( _ 老板这才回神,提了提嘴角,“没什么。”老板的眼神又变得犀利起来,“小的,你紧张啥,又不是拍什么死刑前的最后一张照片,大的,不要跟护犊子一样贴那么近,稍微错开点。”
1 A: J& F& }: d 两人似乎都有那么些紧张,水生揽着文溪胳膊的手微微紧了紧,连着文溪的心都跟着紧了一下。
% q7 s, z+ H$ h% q 他偷偷瞥着水生,想看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兴奋又紧张,还带点浅浅的羞涩。% _ H) ^5 q* I; K# w& h- E6 W
可还没等他的眼睛转过去,那老板便叫了一声:“小的,你爹是有多好看,也没见他沉个鱼羞个花啥的让你老这么瞅他,乖乖的看镜头!”
" i1 X2 a- Z2 H- D 文溪立马挺直腰板坐正,水生无奈地一笑,半是开玩笑又半是认真地说道:“把俺儿子拍好看点。”
) b( f$ D7 e9 a% g0 P 文溪心跳突然一止。
. L+ T1 S ?9 Y 他猛地看向水生,水生并没有看他,只是一双眼睛,在那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软,好像把这店里盈满的花香和那天空下的黄昏都一起塞进了他的眼睛里。# K8 N# n4 n7 }/ H) I5 T
水生用揽着他胳膊的那只手,向上捏了捏他的耳朵,“看镜头。”
/ E) |: U @1 Y0 ^8 e1 M 文溪慌忙向前看。
) U$ K8 h8 l: J, O @ 直到一瞬的白光亮起,文溪才恍然回神。0 Y% J4 Q" Q* e& ?+ a$ O; s& E
老板低头调弄着摄影机的胶卷,“你们俩倒是有趣。”
8 Q/ H; I; E- f& F* A6 V 随后,老板踩着咚咚咚的步子,出了房间。5 `2 i9 ?+ [+ N
房间里剩下了文溪和水生,水生不自然地挠了挠胡子,“俺……俺是不是笑的不太好看?”
) \& H; S( c9 K5 C 文溪坐在木椅子上,两只脚抬起来画着圈,“应该没有吧……嗯,我觉得很好看。”- M) B$ Y0 u" S) |: x
水生喉头滚了滚,“嗯。”
3 v. `- C# y* n$ c; l; S5 o 房间里面也挂了不少的照片,文溪四下转头,看见墙上的照片有男人也有女人,老老少少的不少,但也有一些个别的,稀稀散散的分布各处,它们是一对男人或者一对女人的相片,相片只是单纯的人物照。7 n/ X X1 H" D1 C w$ U
文溪跳下椅子,走进墙边,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白色。 H& _5 \; a6 k
他视线移过去,怔住了。
/ O* F! F. C0 p 那是一对穿着大红色的古代婚服的男人,两个男人紧紧靠在一起,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他们的手里,一起拿着一束粉红色的海棠。
. e# e( R0 Y8 J5 \ 文溪注意到,这些相片的主人有很多都捧着一束鲜花,还有的只是攥着一枝干枯的花。
# r1 I( {2 {0 F4 W9 ~ 他看见水生也正看着这堵墙,他心里涩涩的,不知道水生看见这些照片他心里会怎么想呢?2 Q9 T) E1 A+ t8 H
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就看见老板手里拿着一束淡绿色的花,“桔梗。”) } [0 p! }) X2 @3 C
老板走到他身前,把桔梗花放在他手里,“花语……是永恒不变的勿忘的爱。”$ C1 Z% A! k* {% S' s* E1 \ {# o- ?( ?
文溪低头嗅了嗅,花香不浓,是一种悠远而细涓的香,他笑着,举起来给水生也闻了闻,水生眉眼弯弯,“很香。”
" r- k9 e: A' b 老板拍了拍布子,“别搁那儿你侬我侬了,要是耽误老子下班可得加钱啊。”
; J. Z' s- `$ P# h' P. [$ \, ?6 f 文溪连忙收敛,“好的好的!”, Y; k& `2 P, L8 e9 a2 e
这一回,老板让他们换了个姿势。
, j" z1 `" C3 q; F2 M* G) { 文溪想了想,让水生坐在了椅子上,自己站在他后面,抱住他的脖子。
" z( w+ G. x8 M! K& H 蹭着水生粗硬的头发,文溪眨了眨眼,“茄子。”
0 j' v- ]* L5 p# U 水生红着脸,嘿嘿一笑,伸手握住文溪垂在他胸前的手,“茄……茄子!”& ~( G8 w5 F: a4 R5 S3 o. V0 q. ~
“咔——”
2 X1 S \( v1 M4 r' z* k 在一束扎眼的白光下,他们最美好的时光便永远被定格在了这一个黄昏。3 U0 O5 w% G9 S+ \% v$ n4 j
结账的时候,文溪趴在柜台,“什么时候取照片?”9 a( h5 g8 q* O, P' S' u
老板戴了一副金丝眼镜,别了别头发,“下周这个时间。”他一顿,又回了刚才的房间,拿着花出来,“这花,你们拿着,不收你们钱,不管是扔了还是养着,随你们。”
: p$ m% P! q1 N! y X3 \& e- c7 ~ 水生连忙接来,忙不迭点头,“好好好。”
2 @2 G5 I/ l$ r4 s1 Q 老板似乎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摘下了眼镜,“小东西,跟我过来。”
. _5 d# ?+ G- B; d- y0 f 文溪一愣,连忙跟了上去,“好的!”# O& t, [( o* Y+ \, ~' O
文溪回头又看了一眼水生,嘿嘿一笑,前面的老板有些不耐烦,“还看!”: S& j/ }. n: C# }$ W9 x6 u
最后,老板拉着他走进了东边的窗户,窗户边上,有一盆绿叶茂密的小盆栽。
0 D. K2 h' ^. c# C# S 老板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感伤,待文溪再看去,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家伙,你可知道,桔梗花还有另外一个花语。”
# A8 h& ^4 A$ W 老板轻轻抚摸着桔梗的花瓣,文溪摇了摇头,老板轻轻笑了笑,“无望的爱。”
+ w9 I9 W; }; \" O: o# p8 p 文溪突然顿住,“什么?”
6 N' i$ F4 _& c7 s3 @ 老板把花盆拿起,放在文溪手里,“即使是无望的爱,却也是无悔的爱。”
8 \. Z+ s/ m2 M( a- O “这条路很漫长,长到也许你穷尽一生也不能看到结局。”8 `5 |. P" `8 p4 @+ k1 E$ G
文溪惊讶地看着他,老板继续说:“好好爱他,拿着它,这是丁香。”
0 q/ V/ z; ^# W5 s4 k3 T “老……老板?”6 O. Z o( f5 g2 {
老板婉然一笑,竟是有种国色天香般的惊艳之感,“你很像我。”他闭了闭眼,眼中浮现出些许笑意,“这是枝白丁香,象征着纯洁无瑕的初恋与欢笑,回去后,好好养着。”
7 C# i, D' d* b W1 I4 ] {: l% b f 文溪还来不及说些什么,老板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吧小家伙,他还等你着呢。”
6 |3 Y0 E: j( c, i5 j- I# j0 \$ s 文溪回头看他的最后一眼,却只看得见老板的那一双似乎承载着万千悲伤酸楚的凤眼,在灯光下,他像极了一朵盛放却无人问津的绿牡丹,但它依旧坚强,孤芳自赏,可文溪隐隐觉得,在这朵牡丹扎根的泥土中或许有许许多多的荆棘与腐烂。
5 J7 e1 g0 B# E4 j0 x 文溪出去的时候,就看见水生拿着桔梗花,正傻傻地一个人乐呵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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