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人——我的29载人生钙化年鉴

诸神之神 · 发表于 2016-12-17 20:09

真的很有感触！

南京整脊推拿 · 发表于 2016-12-18 00:32

支持支持

悍西王子 · 发表于 2016-12-18 08:48

楼主起床了，各位周末愉快。迟一点抽空来更新

奔跑牧羊 · 发表于 2016-12-18 11:34

对湖南乡下的描写很关注，也期待更新。

奔跑牧羊 · 发表于 2016-12-18 11:35

对湖南乡下的描写很关注，也期待楼主更新。

悍西王子 · 发表于 2016-12-18 18:51

【1997年——9岁——亲爱的小孩】
=每个童年都有一段挥之不去的阴影=

# Age9，E01 #

96年的洪灾，我们村庄幸存了下来。
但仍然有不少茅草房在那一场旷日持久的雨季中被浸泡，被摧毁，而红砖盖的小洋楼则相对安全。
村民们心有余悸。一股推倒重建的盖房潮蔓延开来。

眼看着一家家的小洋楼渐次生长，我们的木头房子也显得越来越破败。
加上几个姐姐年龄越来越大，老房子仅有的一个卧室已经完全装不下一家五口。
不服输的老妈挺起腰杆在饭桌上宣布：我们也要盖新房！

这个决定一出来，全家都懵圈了。
听起来多美好。但问题是，钱呢？钱呢？钱呢？
要知道，当时我们刚从偿还我爸的陈年旧账中翻身过来，仅有少量的积蓄，完全不够一套两层楼房所需的支出。
但老妈坚持，就算全家勒紧裤腰带，也应该把这一关渡过去。
老爸犹豫再三，最后也同意了老妈的建议。

为了节约成本，老爸亲自画了施工图和电路图，并跟二伯家商量一起盖房，摊平建筑成本。
老妈则制定了非常严格的费用预算控制。
我们三姐弟原本就拮据的生活开支也被缩减。

条件越艰苦，矛盾越容易出现。
老房子拆完之后，我们一家五口挤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生活。
二伯母个性精明，经常在各处试图占小便宜。
我爸个性率真，完全没有任何说“不“的能力。

某一次我妈据理力争，要求跟二伯家平分拆解老房子剩余下来的木料，但二伯母却试图独占。
我妈考虑到经济情况实在太多窘迫不肯同意，我爸却以”别在小事上斤斤计较“为由，私下拍板让给了二伯母。
以这件事为导火索，爸妈发生了激烈的口角，此前积累的矛盾集中爆发，并上升到家庭暴力。

我爸平时看起来是个文人，但怒火攻心的时候，却变成了一头不受控制的猛兽。
他一把扯着我妈的头发，在满是钉子、砖头、瓦片的工地上拖行，劈头盖脸的拳头耳光咬牙切齿落在我妈脸上、身上。
我妈的头被狠狠按住，像一颗篮球在木头、砖头上被一次次撞击。
我妈头上的血黏住了她额前的头发，淌在脸上，又被涂抹在砖块瓦砾上，眼睛乌青肿胀，鼻子也在流血。
场面已经不受控制，所有的工人和邻里全都仍下活计冲过来大喊：“快停手，不得了，要出人命了。”
男人们死命拖住我爸，我妈却像疯了一样冲上来继续扭打。
我妈体能上不可能跟男人相比。但她个性倔强，倔强到根本不知道“妥”协和“认输”为何物的程度。
所以我爸也没有很好受，脸上、胸前被抓出若干条长长的血印，下嘴唇已经严重外翻。
这完全不像是夫妻之间的摩擦争斗。从他们的表情、动作、声音里面读到的，只有爆炸式的恨意。
这么多年的苦难生活，究竟埋下了多少的不满和忍耐！旁人不得而知。

# Age9，E02 #

邻居们试图把我妈也控制住。但是我妈根本不领情。
鲜血混着眼泪已经铺满她半张脸，可她依旧歇斯底里，举起一只破啤酒瓶对所有试图靠近的人咆哮：
“你们莫插手，老子倒要看看，他今天敢不敢打死我。”
小小的我和两个姐姐在一旁哭到完全停不下来。
我们一遍一遍哭喊“别打了，别打了！”可是这在当时嘈杂的环境里根本不被听见。

情急之下，我从乱木堆里捡起一把柴刀，往一摞整齐的瓦片上狠狠砍下去。
坍塌的瓦片轰然倒塌，碎裂得整齐且彻底。
事故现场终于安静下来。
我把胳膊向前伸直了，柴刀的刀尖明明白白指向我爸。
我开口说：“你再敢打我妈，我砍死你！”

当时那句话，并不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而是一股发自内心希望保护我妈的冲动。
至于我爸事后会有多受伤，我根本没做考虑，也并不在意。
无论如何，我爸确实停了手。
理由当然不是怕我砍他，更可能是怕我砍到自己，或者怕我跟他没了父子情分。
我又想起在此之前我爸妈几次非常激烈的争吵。
最严重的时候，我妈曾经一根绳索吊在梁上，要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每次看到我妈的脖子上至今还在的那一条明显勒痕，我总忍不住怀疑，他们在婚姻家庭的长久磨砺中，最后真的还有爱吗？
还是因为“责任”二字而勉强支撑？

那一次冲突之后，我妈卧床不起，她心如死灰不肯进食。
我爸做好一碗蛋炒饭，委派我去哄我妈吃饭。

我端着饭碗靠近她浮肿淤青的脸，眼巴巴地望着她说：“妈，吃几口饭，快点好起来吧！”
妈把眼睛缓缓闭起来，回应道：“满仔，妈不饿。你吃。” 语气里满是疲惫。
我把饭碗放在床沿上，从兜里掏出一张刚刚寄到的期末考试成绩单。
照旧是全班第一。
我把成绩单送到妈妈眼前，蹲在床头继续说：“妈你乖乖吃饭，乖乖好起来！我保证，以后每期都拿第一名。”
说完这一句，我妈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泛红了，她的眼泪翻过鼻梁，一直一直往枕头上掉。
她摸我的头，艰难支撑起起身，然后就着无声掉落的眼泪，默默吃完了一整碗饭。
我知道，这便是她最好的药方。

第二天，我妈一大早起床，继续张罗着盖房子的各种事情，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有时候我在想，我妈操劳一生，很多时候或许不是她真的有多坚强，而是她对我们儿女的爱，给了她源动力。
她吃过太多的苦，为了能给我们更好的生活，她才愿意忍受一切去吃更多的苦。

sunboyzz · 发表于 2016-12-18 20:15

写的好棒,要静下心来读.

laozhu800813 · 发表于 2016-12-18 22:42

收藏了，写的非常好。

haiyan10 · 发表于 2016-12-19 00:26

写的很好，很喜欢。我很作者有很多类似的地方，想交个朋友，可以私信给我你微信吗？

悍西王子 · 发表于 2016-12-19 01:00

原帖由 haiyan10 于 2016-12-19 00:26 发表 + Z8 Z5 t. X$ x' @* z
写的很好，很喜欢。我很作者有很多类似的地方，想交个朋友，可以私信给我你微信吗？

谢谢认可，已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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