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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候,老徐带我到后台,团里的演员大多在做演出前的准备工作,看到老徐在给我化妆,大家显得非常惊讶,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问个不停,当听老徐说今晚要让我登台参加演出时,整个后台顿时像炸开了锅,人们议论着猜测着,脸上浮现出各种各样的表情,我几乎是凭着直觉注意到晓丹似乎有点欣喜又有点迷茫的微妙眼神,只是一瞬间便恢复平常。2 U3 h! X; K4 F. p( D$ o4 Q- H. N
晚上演出的剧目是《狸猫换太子》,讲述的是皇家后宫陈李二妃为争宠而生衍出的一段长达近二十年的恩怨情仇,我和老徐的戏就在第一场,在开场前的密集锣鼓声中,我的心跳好象加速了,紧握的拳头汗涔涔的,老徐看在眼里,过来掰开我紧握的双拳笑着说:握那么紧干吗?要跟我打架吗?放松点!我努力使自己舒展平静下来,作了几个深呼吸,对老徐说:不知为什么还是有点紧张。老徐咧开嘴轻声笑了:别紧张,一切有我呢!记住出场时动作要不紧不慢,说道白要加点韵味,别跟平常说话一样!还有注意乐队打鼓师傅的鼓点,别抢拍!我点点头,老徐用力拍拍我的肩说:加油!我只觉得一股力量正源源不断地从老徐的手传导过来,陡觉信心倍增。, C; I+ s* w$ c2 r" c4 ^
大幕拉开,音乐声中老徐示意我出场,我勇敢地迈出了在戏剧舞台的第一步,走到台中央,只觉得台上台下无数双眼睛盯着我,头顶上那刺眼的灯光照得人眩晕,我看到父亲和母亲就坐在前几排,按照下午练习过无数遍的程序,我把手中的拂尘一扬,开口说台词了:万岁出游,在御花园摆宴,陈李二位娘娘奉旨作陪啊!天哪,这是我的声音吗?怎会如此陌生。台下的人群一阵骚动,我看见父亲嘴巴微张的惊愕表情,难道他们已经认出是我了吗?我转身做了个恭请的动作,老徐便出场了,我伺奉在旁,一时只觉得两耳嗡嗡轰鸣浑身大汗淋漓,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渗出穿过眉角直流淌如眼里,又不敢伸手去揉,很是难受。/ O+ X6 U, ~ |. G
接下来的戏于我来说就无关紧要了,我伫立着,看着老徐他们的表演,稍稍平静了些,腿都站麻了怎么这场戏还不完,我想起在农村常听到的一句话:看戏的神经,做戏的魔神。(闽南方言,意指眼下戏曲已不大受人关注,不喜欢戏曲的人无法理解台上台下的这么一群人的痴迷与执着,就常用这句话来形容)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老徐他们的艰辛。
& V- I8 l6 L8 H+ h( }好不容易等到这场戏完了,我退到后台一屁股坐下,揉着麻木的腿,老徐说:怎么了,麻了?如此不经站。我忙起身:没嘞!我迫不及待的问老徐:我演得怎么样?老徐微笑着,未等他开口,旁边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抢着说:哎,看来你是天生的要吃这碗饭哦,第一次登台就这么大方,我第一次上台就演砸了,被团长骂了个半死,是吧团长?老徐点点头说:还行,给你打个70分。小伙子伸出手来:来,认识一下,我叫汪洋。我也握住他的手;你好,我是徐阳。老徐在旁打趣:此阳非彼洋,可别叫混喽!
+ ~8 K! [( N# q m徐阳你也要来加入我们团吗?! c( H( Q% f+ F; ?: w. S
什么呀?人家还要去上大学呢,怎么可能来演戏。" `& D; N' H( s" g
不来怪可惜的,声音挺好的。
. Q3 b. f9 X4 }0 X咱们第一次上台都比不上人家。, n: g+ P+ B# `4 D( J5 F0 g8 e
我的耳边响着周围同是年轻人的热情,无暇应答。老徐指指我的脸说:看把你热的,快脱下戏服,去凉快凉快。我依言脱了走到后台的出口处,撩起内衫让晚风吹拂着身体,老徐也脱下皇袍在旁看着我,眼里充满慈爱。3 [+ `, n5 n$ v4 V, o# Q
阳子你这是要作什么?身后响起一声责问,我忙回头,父亲一脸愠色站在那儿。" E+ |' ?# L+ ?4 v0 a" F1 [
我...我...我一时竟找不到词语向父亲解释。老徐见状忙来解围:大哥,是我让阳子上台的,我看他平时挺腼腆的老爱脸红,想锻炼锻炼他的胆量,就鼓励他上台试试,您别说,演得还真不错!
5 D; r! _) N# H& \9 n是这样啊,我以为这小子搞什么鬼,竟敢闹到台上去。见父亲没有发怒,我暗暗松口气。
8 b3 j) L' p$ D, ~0 u# _8 a老徐为父亲点上根烟说:听阳子说您也爱听戏,可能是受您的影响吧,他对许多音乐曲牌都了解,而且旋律也会唱一点,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确实很难得。
, g+ \9 A8 h) T9 o是啊!我在家没事就听磁带,他可能也都听熟了。父亲和老徐聊着天,我借机走开来到后台,汪洋正在扎腰带,我问他:还没到你上场?& H5 r2 I& g/ y& x7 [ u
汪洋说:快了,下一场就是。徐阳,你真的要来演戏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停了很久才说:我不知道,汪洋你告诉我,演戏好玩吗?
' K/ ?5 V2 V1 ?% d/ E, C( X好玩?汪洋哑然失笑,可能是因为我的问题很幼稚的缘故吧。随即他就陷入沉思:这要怎么说呢,这不是好不好玩的问题,这要看你是否喜爱戏曲而定,象我们这些人都是因为喜爱芗剧才会聚在一起,虽然平时练功很辛苦,常年在农村演出,演出条件也比不上在城里,但就是因为热爱芗剧,你看大家伙虽然辛苦却从无怨言,这也算苦中作乐吧。汪洋停顿一下说: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随剧团到处走走看看,去了许多以前没机会去的地方,也增长了许多见识。我似乎有些动心,汪洋又说:怎么样,你如果也喜爱芗剧,那就加入我们吧,这个集体的人都张开双臂欢迎你!6 t8 @& a+ H, G4 z6 u+ c( I: g
我问汪洋:你们在我们村要演几场?
) ^9 g9 l( v0 H g我听团长说好像是三场,不过因为我们后天要到龙海九湖演出,明晚演出结束后我们可能会连夜赶路到九湖。1 D* y7 n0 E: D" D& a6 N
为什么?我大吃一惊:干吗要那么急,后天早上再走不行吗?
& C) P2 C8 [! W; d; K: _, E. ^0 M& _) M汪洋笑着说:你不知道了吧,九湖那地方在庙堂酬神,后天中午1点就安排了日场戏,如果后天早上再走的话,万一路上堵车,就会耽误了演出的,那都签了演出合同的,可马虎不得。/ w1 i, q# G; H9 x8 {! Q
那连夜走你们不是太辛苦了吗?. Q' N% `" t1 f
都习惯了,经常这样的。听了这话,我的心象掉进冰窖一般冷透心扉。这意味着我与老徐的相处时间只剩短短的今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