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人——我的29载人生钙化年鉴

大家shu · 发表于 2016-11-27 08:46

等更，别留坑啊。

cestlavies · 发表于 2016-11-29 00:10

写的很棒，期待下文

wellsteed · 发表于 2016-11-29 11:30

加油啊好好看的

yananchen · 发表于 2016-11-29 12:00

挺好，楼主继续

悍西王子 · 发表于 2016-11-29 15:21

亲们，我来更新了，之前一直在天涯上发的，这边审核比较慢，一直没通过，所以就以为发不了了。没想到也有人在等。马上更新一些。

悍西王子 · 发表于 2016-11-29 15:24

【1989年——1岁——妈妈】
=====爱的力量无穷大 =====

#  Age 1，E01  #
我出生后没多久，家里越来越捉襟见肘。
此时我爸照理应该在湖北经营他的木材生意，却在走后没多久，莫名其妙断了联系。
一开始还偶有来信，可后来我出生的喜报发出去无数次却始终没有回应。我妈突然意识到，我爸可能不打算再回来了。
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当初究竟是厌弃了原来的生活，还是在别处有了更好的局面。对于我的出生，他似乎也并不怎么关心。
或者他根本没料到我在那样的逆境下得以顺利降生。
这一走，留下的却是三个嗷嗷待哺的小孩，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和一屁股的债务。
二伯通过朋友打听他的消息，只得到回复：“经营不顺，人已离鄂，去向不明。”

我妈瞬间陷入单兵作战的境地。
很难想象一个只受过两年学校教育的农村妇女，面对这样的困境内心该有多绝望。
但我妈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内心极度要强，不肯服输。我妈年轻时相当貌美，原本可以有一桩更好的婚姻。
但她一生的遗憾却是作为家里的长女，为了照顾我舅舅，没有机会接受太多学校教育，只读了两年书就被我外公驱赶回家赚工分。
当年，她倾慕我爸的才华，不顾外公外婆的联合反对，毅然拒绝了城里富二代的提亲，选择了我爸这个一穷二白的教书先生。
我想，这可能就是我妈抗争的方式。
我没有问过我妈当年是否后悔。
但在1989年那一场家庭大变故面前，她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扛起扁担和箩筐继续抗争下去。

一开春，我妈尚在哺乳期，便独自一人撸起袖子下田种地。
按照人口划分的责任田，我们家里一共有五亩半，种的全是每年两季的水稻。
犁地、施肥、选种、泡发、播种、覆保温膜、拔秧、插秧、灌溉……春插的这一整套流程，根本不是一个女人能负荷得起的工作量。
可她什么都不抱怨，硬着头皮，咬紧压根，埋头苦干。
一百多斤的稻种，她一担一担的挑；望不到头的泥巴田，她一桩一桩的弯腰栽。
有时候下田干活干到一半，我奶奶就抱着我在田垅子上喊“满伢子要呷奶哒！”
我妈便在水渠里洗洗满是泥污的手，上岸喂我喝奶，喂完再继续下地干活。

我的舅舅，实在不忍心我妈这么辛苦，组团带着娘家其他亲戚过来帮忙。
中午的饭桌上，大家浑身泥土腥气聊着天，我那说话没轻重的小姨却不小心冒出一句：
“小娃娃眉眼长得跟他爸一模一样呢！”
听到这一句，我妈默默放下碗筷，眼睛瞬间红透了。硬撑这么久，她终于没忍住，在娘家人面前崩溃大哭。
根据我舅舅后来的描述，我妈当时哽咽的言语中提到最多的是：“满仔太可怜，到现在连他爸的面都没见过。”
现场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去劝解安慰，只好跟着一起哭。
好在有了亲戚朋友们的帮忙，我妈算是渡过了眼下的难关，顺利捱过了1989年的春天。

从那以后，我妈开始一肩挑起家里所有的农活。
我妈个性强势，作风硬朗，说一不二，就算把牙齿咬碎往肚子里吞，也要把事情做完。
一开始村里人看我妈单独张罗这么一大摊的活计，总觉得不可思议。
平常四五口人的家庭，农忙一到也要累得四脚朝天，更何况一个女人。
有些轻佻的人看到我妈挑着扁担经过，总喜欢打趣：“呦，樊梨花又出征了呀！”
可时间一久，大家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  Age 1，E02  #
当年的农民家庭，光种地已经远远不能支撑所需的日常开支，逆境之下，很多家庭已经觉悟过来，开始自谋其他营生。
比较主流的做法是男主人出去做工，跟着包工头跑工地。
而当时我们家唯一的男人却是我这个系着尿布的娃娃。
于是我妈刚忙完春插，又马不停蹄开始张罗怎么出门赚钱。
她的计划是：从邻村进购一批蚊帐布，再请村里的裁缝做成蚊帐，拿到镇上或市区叫卖。

这生意收入虽微薄，却勉强能够补贴家用。
等我逐渐开始断奶，我妈便拓展业务范围，将蚊帐打包带到省城长沙的城乡结合地带叫卖，并增加了被套、床单等产品。
每一趟生意，快则十天慢则一个月，她就这样坐大巴车来回往返于省城与老家的偏僻乡村。
生意期间，她寄宿在省城外围最便宜的小型旅社。白天则全靠步行，出门叫卖。
因为长时间的风吹日晒，我妈脸上时常会脱掉一层蜡黄的死皮。

某一次，妈在省城跑生意，我课间用200电话卡给她打公用电话。
聊着聊着，突然听到电话那头冒出来狗叫的声音。我妈与恶狗对峙，一边顾着跟我说话，一边低声驱赶。
我能感觉到，她及其不愿意让我感受到她的真实处境。最后，她以一句：“不说了，我先忙。”为由，匆匆切断了电话。

那一整天的学习课程，我根本一句都听不进去。我无数次想象电话那头发生的场景。
她的背包有多重，还跑得动吗？
她被恶狗驱赶，这样的情况是不是经常发生，甚至可能还有更难堪更恶劣的情况？
得知我知道她的处境，她会不会也难过，自尊受伤？
她不想让我知道她的处境，是因为怕我心有旁骛没办法好好听讲？
如果是这样那我更应该专心上课，可是我为什么怎么都没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
接着我又开始想，她会不会舍不得买水，中午怎么吃饭，她认识回旅社的路吗？遇到悍匪该怎么办？
这一连串的问题，每想一遍，都让我更加明白“血汗钱”的真正含义。

我妈的血汗钱，开始让家里的经济条件有了起色。起码能确保在我1岁多的时候，我跟我的姐姐们不至于饿肚子。
也正因为我妈的强大，让我从小就对她比对父亲更尊敬更崇拜。
每次遇到任何困难，我都告诉自己：再困难，也不会比我妈当年更甚。这样的信念，曾经帮我度过了无数难关。
时至今日，我都对一些“女权主义”题材的电影电视剧尤其热衷。
看着那些坚强独立的女性在困苦逆境中释放能量，让我更能体会到蓬勃的生命力，也看到更多的光和希望。

#  Age 1，E03  #
就这样，我妈家里家外两头跑，农忙时节就在家种地，农闲就外出跑生意。
可是，农村本就是一个靠力气吃饭的地方，我妈身高一米五，任再强大的内心，也弥补不了生物属性上的弱小。
就在我爸走后的第二年春天，日子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江南的水稻田最怕缺水。
幼苗二次生根、分蘖、拔节、抽穗、扬花、灌浆，这其中的任何过程，缺水都有可能让整片水稻田颗粒无收。
那年，村里的水渠维修，各家都在为灌溉的问题发愁。
唯一的解决方案是，花高价钱租抽水机，从农田周围的各种小池塘里引水灌溉。
我们家劳动力不足，水源问题需早做筹划。于是我妈早早就在池塘的水被抽干之前花钱租水泵抽满了水。

不巧我们有一块农田刚好与村里一个恶霸家的田相连。我们在低处，他们在高处。
那个年代龙虾泛滥，常有龙虾或黄鳝洞击穿田垄，所以在储水之前应该对田垄四周详细排查。那恶霸却懒得去操作。
结果他的稻田因为漏水，水位反而越来越浅，全部流到了我们家的地里。
恶霸脑袋比西瓜大，脑子却比核仁小，他认定我们在这事情上做了手脚。
刚好我妈正准备下地，那人竟蛮不讲理，也不说不问，一把将我妈按倒在泥泞的水稻田里。
我妈个性向来倔强，挣扎着爬起来也把那男人撂进田里，双方就这样扭打起来。
我妈被淹没在浑浊的泥水里拼命挣扎，最后我妈被欺负成什么样子我不得而知。只知道若不是旁人经过，后果可能更加恶劣。

当时我奶奶在村里算是资历较深的长辈，她见我妈浑身是泥，脸上又青又肿，问清了缘由便扛着一把柴刀去那户人家问罪。
最后对方大概自觉理亏，也受不了村里的舆论压力，提着猪肉、水果上门道歉。
我妈闭门不见；大姐二姐站在门外哭着喊：“强盗，土匪，不准来我家，给我滚出去！”
对方留下医药费，也被我妈撕成两半，全数退回。
（后来我已经长到好几岁，我追问我奶奶，为什么我们跟那户家庭之间一直没有往来，我奶奶才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得知这件事，让我内心隐藏的暴戾之气疯长。也让我对他们家的一切都充满了恨意。每次听到他像着了魔一样把他妻子打得满脸是血，不停尖叫，我内心总是涌起一股对这种粗野暴力手段的唾弃和鄙视。我甚至不喜欢他们家的狗，虽然那条狗确实可怜，经常被他用棍棒打到半死，但只要见到它来讨食，我仍然毫不犹豫的驱赶。）

#  Age 1，E04  #
家里毕竟还是得有顶梁柱。也正是那年春天，我妈决定，无论如何要把我爸找回来。
她拜访了我爸的多个朋友，带着一些并不确定的信息，抱着一岁多的我，沿着长江开始漫长的“寻夫”之旅。
我妈按照我爸最开始给我们寄信的地址，先来到湖北，并联系到了他曾经的同事。然后又辗转江西等地。
在当时信息闭塞的时代，通讯基本靠吼，其中经历了太多的曲折和应差阳错。
我妈背着大包的行囊和我，行动极其困难。
每次上厕所，她都要用一根小绳子拴住我的腰，把我放在厕所门口，一只手握紧绳子并通过逗我笑让我尽量保持站立，另一只手则腾出来解裤腰带。
晚上睡觉为了省钱从来都是睡大通铺旅社，因为我哭闹不止，只能三番两次跟人道歉。
最后，我们终于在江南某个靠海的城市找到了我爸。
我妈后来为我还原了当时的情景：大致是这样的。

她手里攥着一张写了地址的破旧纸条。走走停停，终于找到我爸当时的工作单位。
我妈说不好普通话。她小心练习了几遍，才敢向传达室的大爷询问。
她说：“同志，您好啊！我是从扶兰（湖南）来得，来找人。”
大勉强爷听懂了，问：“这里的人多呢，你找谁？”
我妈又说：“有没有一个叫丁建昌的？扶兰人，高高瘦瘦，戴眼镜，三十出头，长得像……他。”我妈说完指了指怀里呆萌的我。
老大爷笑坏了，逗了逗表情高冷的我，直接回答道：“我们这里只有一个湖南人，但不叫丁建昌，叫丁卯。”
我妈一听这名字，正是我爸以前的笔名，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对大爷说：“那您费心帮我喊他一声，就说有老乡找！”
就这样，我妈静坐在传达室，休息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蓄着长头发的年轻人推门而入。
他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局促地愣在门口。一副潦倒的艺术家做派。
而我则躲在我妈怀里，偷偷瞟了他一眼。
这是我们父子俩的初次见面
我妈没有跟他打招呼，只是轻轻摸着我的头，对我说：“满仔，喊爸爸！”

【1990年——2岁——爸爸】
=====失而复得的家人======

#  Age 2，E01  #
小时候的作文题，总喜欢用《我的____》。
我写过《我的妈妈》，《我的姐姐们》，还有《我的绿书包》，偏偏没有写过我的爸爸。
不是不爱他，只是小时候一说起他，总夹杂着一些不那么美好的体验。
后来长大了，我还是不太能简单表达清楚我对他的情感。
我敬重他，感激他，尊重他的权威，崇拜他的品德和才华，却不像心疼在乎我妈那样爱他。
我们父子从不谈心事，常年都保持着一种“有距离的亲情关系”。

如果“巨婴”这个词被早一点发明，那我爸堪当这个族群的代言人。
据我妈描述，当年我的大姐出生，我爸站在门口局促不安，听到了哭声，却赖在门边不肯进门。
我妈喊他，他才红着脸一点点靠近。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逗小孩，也不知道该怎么抱。
我妈说：“你当爹啦，以后要多养一个。”
他的脸更红了。
妈笑话他：“你看你啊，自己还像个小孩一样呢，就当爹了。”

我爸在父辈中最小，又是我爷爷奶奶的心头肉，这导致他有点被“过度保护”。
他接受了太多的爱和正能量，却跟肮脏的世俗接触太不充分。
人格优点在于，他单纯善良，待人真诚，品格刚正不阿，充满了荣誉感；
缺点则是情商太低，迂腐，一根筋，过于清高，死要面子，骨子里却还有一丝懦弱。
这样说显得不够直观，我不妨举几个实例：

我爸写得一手好字。每到年关，总有一大批村民带着红纸和毛笔，请我爸帮忙写春联。
对于这样的请求，我爸不管有多忙，总是来着不拒。
他甚至绞尽脑汁去根据对方的家庭情况，选择最匹配的对联内容，找不到合适的，他便自己作对。
我妈提醒他：“家里事情忙不过来你就别答应，答应了也别太费心，差不多行了。”
我爸很生气：“你这个女人啊，人家请我帮忙那是看得起我，怎么能随便应付？”随即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可是隔天我妈跟他交代：“快过年了，得空把自家的对联也写一下吧。”
我爸却又换了一副面孔，搪塞道：“哎，买副对联一块多钱，还不褪色，自己瞎折腾什么呀。”

又比如，每次同村人有喜事，要出份子钱，我爸总是嫌我妈给的数目拿不出手，要往上添。
而到了酒席现场，他却完全做不到落落大方，总是过分客套拘谨。
饭桌上，其他同村的男男女女们吆五喝六，挤在一块相谈甚欢，我爸却始终把两只胳膊夹紧，生怕动静太大，让邻座的人不方便夹菜。
每次筵席他总是象征性的吃几口，筷子永远只夹自己门口的那一盆菜。
他也不太擅长与人寒暄，小坐片刻便起身向主人连连道谢，声称：“我吃饱了，不多打搅，你们好好吃”。
我妈自然熟悉他的脾气，一到家二话不说就往厨房里钻，帮我爸下面条加餐。
我妈刀子嘴豆腐心，一边看着我爸把面条吃饭，一边教训他：“你怎么脸皮就这么薄呢，喜宴多吃几口，又没人嫌你吃得不该。”

我爸这样的人，在这个世道上太难得。但也因此跟这个极其残酷而现实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活在一个理想化的世界，从不恶意揣度他人，真诚坦率得不像话。
在他的价值观里，整个世界都是好的，人人都需要帮助，我们需要多为别人做考虑，如果能帮到别人，才算实现自己的价值。
而他最后所需要的，只是认同感。
别人的一句赞美，别人认可他的实力和能力，就可以喂饱他的精神世界。
所有认识我爸的人，都评价他是个“好人”。这是一个中肯的评价，却不见得是那个时代背景下的理想状态。
我爸这一生的职业理想是——当官。讲真，如果真让他当官，他一定是一个清官，但也注定会有不尽人意的结局。
生活不像童话故事，单靠善良、正直、真诚、坦率、荣誉感这些品性，没有办法解决“恶”带来的问题。
只有充分了解了恶，才有可能制服恶。
这也是为什么，我爸在这样一个世道活得这么憋屈的原因。真但愿他生活在一个更好的世道。

我对我爸充满感激，他教会我怎样才是良好的品性，以及这些品性的力量所在。
但同时也以血的教训警醒我，如何去提防这个世界的恶。

#  Age 2，E02  #
现在说回我儿时的故事。
之前已经告知，我爸在我尚未出生的时候离家。
从邻里的八卦之中，我隐约得知，我爸瞒着家人向亲友借走的“启动资金”过于庞大，
他深感已经没有办法收场，也没脸面两手空空回家，只好在外地另做打算。
据称，当时他在那座富庶的沿海城市已经发展了新的恋情或婚姻。
如果我妈没有带着我前去寻亲，他或许已经做好准备抛弃过往，开始新的生活。
但最后我妈不哭不闹，干干脆脆地把事情翻篇，再凭着我这一份重量级筹码，重新把我爸领回了家。

两年后重回故土，我爸又变回了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大姐已经6岁，二姐4岁，三姐则失去了联系。奶奶这两年也苍老了不少。一切都陌生又熟悉。
他走时，家里风雨飘摇；他回来，家里已经有了新的开始。田地里水稻长势喜人；菜园里瓜果蔬菜挂满。
我妈还一边种田一边当起了卖蚊帐的生意人。他歉疚，感激，无所适从。
为了让我爸重回家庭正轨，我妈交给他一个艰巨任务——带孩子！
他负责在家跟我和两个姐姐沟通感情，我妈则外出正常经营生意。
于是“女主外，男主内”的情况在一个1990年的农村家庭出现了。

每到大的农事节点，我妈便会提前做好统筹安排。
我爸则基本只负责执行，我常年看着我妈像女将军一样运筹帷幄，然后雷厉风行拖着我爸出门干活。
时间一久，闲言碎语渐渐多了起来，我爸要面子，终于开始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在某一次激烈的房事之后（这个是我脑补的），我妈有预谋地开口说：
“要不……你跟我出去跑生意吧！孩子也大些了，可以让妈帮忙照应。最近生意还不错，一起出门也好有个帮衬。”

这个提议在常人看来合情合理，但了解我爸的人都知道，他面子浅。
让他一个清高的读书人去乡野之间吆喝叫卖，那是他的世界观里根本不会出现的场景。
但没想到，我爸几乎没有犹豫，就一口答应了。

从那以后，家里的蚊帐布比之前翻了一倍。忙碌程度也翻了一备。
两个姐姐成天在一片片白纱中跑来跑去，帮着爸妈裁剪蚊帐布料。
刚开始出门做生意，我爸只能跟着我妈一起行动，专职负责背包，打死都不愿意开口吆喝。
一看到有顾客上前询问，他就犯尴尬。
有时候别人正跟我妈讨价还价呢，他总是在一旁很憨厚地使劲点头同意。
后来，他慢慢开始主动叫卖；
再后来，终于可以跟我妈分头行动了。

#  Age 2，E03  #
有一次，爸妈从省城跑完生意回家。
妈妈烧了一大锅热水，在破旧的房子里架起大木盆让爸爸洗澡（不是古装片里那种美人沐浴的大澡盆，而是刚好只够一个人环腿坐下的浅木盘）。
我爸体型偏瘦，他就在坐在木盆里擦洗身体，偶尔有一股肥皂水的味道，和袅袅热气飘过来。
那时候我才两岁，但仍然能清楚地意识到这场景的暧昧与私密。
我有点怕羞，不太敢直视，但又总是好奇。
他抬起胳膊，下面是浓密的腋毛；
他擦洗身体，身上是精瘦的线条；
皮肤的颜色是健康的古铜色；
他两腿之间，黑色的草丛里又有一部分饱满的器官若隐若现，我的情绪在害羞和好奇中来回挣扎。
我原本以为我只偷瞄了几眼。但直到我爸朝床上的我打趣说：“满伢子，盯着爸爸看什么！想爸爸啦？”
小孩子总是不懂得掩饰，我当时的记忆里只有害羞和好奇，但也许我的下意识反映可能要显得更兴致盎然。
我觉得，爸爸的身体很特别，很好看，和我有些相同，又很不一样。但对于妈妈的身体，我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但这完全不意味着我有“恋父情结”。弗洛伊德在提出这个词的时候也给出了注解：
（小孩3岁左右开始与母亲从一体的关系中分裂开来，把一部分情感投射向父亲。只不过男孩更爱母亲，排斥和嫉恨父亲；女孩除了爱母亲外，还把爱转向父亲，甚至要与母亲竞争而独占父亲，对母亲的爱又加进了恨的成分。）
而我对于父亲，总是好奇多过依赖。甚至在大部分的场合，只要父母起了争执，我几乎从来都是我妈的坚定支持者。

有那么一次，我妈回家，炫耀着讲起如何通过投机取巧的方式，让糊涂的顾客多出了钱，被我爸厉声喝止。
他吊起眉梢，睁圆了眼睛质问我妈：“你觉得这是什么好榜样吗？一定要在儿女面前说这些？”
我一方面替我妈感到委屈，她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也并非不善良，她只是想赚更多的钱，为我们提供更好的环境；
但另一方面我又明白我爸的意思，他的气节让他不屑于做这样的事，也不希望我的成长因为他们的生计无奈而受影响。
可是若没有我妈的殚精竭虑，苦心经营，也就不会有这个家后来的逐渐稳固，不会有我爸底气十足训斥、质问的来源。
更不会有我的远大理想、志存高远。

后来细想起故事的这一部分，我得出判断：我爸真的以为“劳动最光荣”，并为当时的市井生意感到自豪吗？
我觉得，并没有。
即便当时他和我妈凭借自己的双手一点点从潦倒的生活状态里脱离出来，没偷没抢自力更生，他内心仍觉得这样的工作过于卑贱。
否则他也不至于在一开始出去叫卖的时候“开不了口”。
而我妈自从经历过当年那么糟糕的环境之后，也对一切都宽容了许多。
虽然我爸需要推着才能往前走，但相比她一个人苦苦支撑的日子，已经算是万幸。

悍西王子 · 发表于 2016-11-29 15:27

额，还是需要审核，新发了一些更新内容，大家耐心等一下哈。

悍西王子 · 发表于 2016-11-29 15:36

谢谢，会尽量写完的。

悍西王子 · 发表于 2016-11-29 15:37

原帖由 wayne0828 于 2016-11-26 01:28 发表 8 {& u7 R$ i0 J5 Z
老乡你好！虽然还没看到你的接下来的文章，不过感觉你的思维方式，逻辑条理和文笔措辞和我挺类似的。我最近也在构思想写下自己的经历，希望有这个毅力吧！！祝越来越好！！！加油！

谢谢支持，有人认可就很开心，我会尽量写完。

cestlavies · 发表于 2016-11-29 23:32

原帖由 悍西王子 于 2016-11-29 15:27 发表 , ]+ l& G# [# `+ X1 i( R u& z' k
额，还是需要审核，新发了一些更新内容，大家耐心等一下哈。

写的好棒。天涯的文章也在追。不知道跟这里的有什么区别。

账号		自动登录	找回密码
密码			注册（Register/登録メンバー/회원가입/การลงทะเบียน）

[原创] 引路人——我的29载人生钙化年鉴

回复 3# samsummer 的帖子

浏览过的版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