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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9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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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 N3 p" ]8 ?' e( k6 D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钟强熬过了一周,他有些哭笑不得。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但是既然来了,他就得呆下去。组织的力量很强大,他还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到。
# R+ x7 `. C5 F% {3 ` 大周曾打来电话,说没有人记得十年前曾办过张宏伟的案子。听到这个消息,他不知自己应该是高兴,还是难过。刘队的案子,他已然出局了,尽管心急如焚,但是他无能为力。# X+ z8 Z# G V% U, S$ J
每天傍晚,吃过晚饭,是他最惬意的时候。隔着僻静的马路,学校的对面就是海滩。他喜欢一个人沿着海滩慢慢地散步。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听着海涛的声音,他的大脑分外空明。# `! G6 k! q0 U2 F: @# E
从李忆农第一次因为光盘找他,半年过去了,李忆农与刘队先后含恨而去。事情的起因,貌似光盘,但实质却极有可能和十年前的某件事有关。如果他的分析没有错误,正是十年前的事件,引发了这一系列谋杀,而且从现在的情形看,杀戮仍未结束。
4 m p7 E" i* m 无论是报复,还是灭口,有一个人绝对脱不了干系,这个人就是刘局。他应该是当年事件的知情者,也很可能是“使者”的下一个目标。最起码,他对近期发生的事应该有所察觉,对自己的处境也会了然于心。按道理,即便不去缉拿真凶,他或许也会采取一些措施来保护自己,这正是钟强心里期冀的地方,没准儿他们会凭此成为同盟军。可是刘局的所作所为却颇值得玩味。先是力排众议,提拔钟强担任副支队长,继而鼓励钟强全力侦破刘队的案子,然而一旦他把这些和十年前的事件联系起来,刘局明显地退缩了,甚至暗中寻找理由,把他安排到党校参加培训。不管理由多么冠冕堂皇,直接的结果就是钟强远离了刘队的案子。! G1 o7 Z( {9 m2 W
难道十年前的那件事,真的是不可踏入的雷区吗? G2 ^! G+ T/ a6 k7 o1 H
钟强坐在礁石上,看着脚下的海。海水随着潮涌,不停地拍打着礁石,掀起了一层层的浪花。这些浪花被撞得粉身碎骨,转瞬即逝,可新的浪花却层出不穷。% C, T4 f: ~; D
他想起了坐在李忆农墓碑前的誓言。他点着一根烟,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9 G0 X( O5 J. p 周五下午有篮球比赛,所以午饭提前了。度过了无聊的一周,下午总算可以回家了,不仅钟强,包括参加培训的所有人,都像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今天的午餐,破例供应了啤酒,钟强也取了一听,自斟自饮。0 `+ b4 g2 d1 X7 ]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许军的电话,告诉他他已经回到酒店去上班,又问他周末回不回家,如果回,两人找时间喝点酒庆祝一下。许军回去上班,钟强打心眼里高兴,他关切地询问了他腿的情况,答应他回家再定时间。
$ u/ y; l5 N9 q: c3 V3 B 下午的比赛很激烈,钟强是绝对的主力。他打得很投入,沉闷了一周的精力,在这一刻才得以爆发。临近中场,一名队员不小心崴了脚,一瘸一拐走下场去。钟强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O" r; }/ m6 \6 B# ~
打全场体力消耗很大,下半场大家都有些力不从心,两个队不停地换人。但钟强并没有得到多少休息时间,他是场上的灵魂,缺少了他的队伍,就是一盘散沙。钟强的表现,博得了一阵又一阵喝彩,这让他不禁有些自得。说时迟,那时快,自己的队友又组织了一次快速的反攻,将球从后场直接传给了跑到前场的钟强。这个球传得有点大,钟强跳起来也没有够到,场下传来一片惋惜声。钟强的双腿重重地落在地面,一动不动。! `7 M/ W1 w- t) m
对方已经在边线发了球,可钟强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人们这才发现不对劲儿,纷纷围了上来。' ? u8 _6 u- c' y$ |. V1 K
“怎么了?”有人问。
1 j0 }" p$ V2 ~& H, t/ N$ V" o5 r “我的腰,”钟强皱了皱眉头,“动不了了。”$ D$ B6 @* E/ J8 G
7 b" i, q2 `1 l6 `4 ]9 o 周一上午,许军按响钟强家门铃的时候,钟强正在卫生间洗澡,听到铃响,他连忙裹了件浴衣,打开房门。
. ^* e( _- G" |5 O “这么快?”* B2 [; o3 G0 }7 g
“着急看你不能动是什么样子。”许军哈哈一笑,他来之前和钟强通过电话。“都不方便动了,还洗什么澡啊?”
, @8 I8 w& U7 T 钟强把许军让进屋,“你不知道昨晚上有多闷,出了一身汗,不洗澡难受啊。”钟强看了许军一眼,“不过洗了更难受。”
, ^4 w6 H' p5 A: ` “怎么?”+ b: A+ u0 d, v: k/ e S$ ~) S
“够不到后边,不能弯腰,腿也洗不到。”, I$ r0 b8 U ?" j
“你看看,你看看,都老胳膊老腿了,瞎折腾什么啊?”许军埋怨着,“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了,还楞充绝对主力。”边说他边脱衣服。
# `$ \* E' p8 w0 y “你要干嘛?”见状钟强忙问。
" L) A' o" v1 x “干嘛?给你洗澡啊。”+ S# F! o7 H0 c7 i7 N+ P, J
“不用、不用。”钟强推脱着。- ?6 c A% F& \& ~
“和我还装什么啊?”许军已经脱掉了上衣,推着钟强的后背往卫生间走。钟强无奈,摇摇头,随他。# O: h$ |7 ]$ E! \
进了卫生间,钟强脱掉浴衣,背对着许军站在蓬头下,后腰上的一块膏药分外显眼。& \5 e1 b- ^: n0 g
“这膏药都湿了,揭了吧,贴几天了?”
8 U/ `+ f& Y2 P( | “揭吧,贴了两天了。”
$ _1 P- a6 p8 A9 y: p 许军小心翼翼地快速揭掉膏药,拿在手里,笑了笑,“嗬,粘掉好多毛,疼不疼?”( z: v6 {! n, u& K* J1 @2 d4 |
“你说呢?废话,快点。”钟强猛地打开淋浴,水哗哗地冲下来,溅了许军一身。1 r" l7 T0 g$ a
“你这是打击报复。”许军向后闪了闪。
" ?/ @ w/ k$ _5 ^+ O 钟强冲了冲身子,关掉淋浴,给浴花打了些浴液,递给许军,“拿着。”8 T$ F% `# K& |$ T4 h
许军把膏药扔到垃圾桶里,接过浴花,在钟强的后背擦了起来,然后又蹲下,在钟强的腿上擦来擦去。钟强稍稍叉开腿,上身前倾,双手伏在墙壁上。
- N! @3 N8 |, g9 ]& k “转过身来。”
. d5 H! \+ b' n7 T$ o( s" E# u “啊?”钟强犹豫了一下,还是转了过来,他向下看着许军,只见许军的头随着手的动作晃来晃去。' o9 {) ^% ^0 S" s
擦着擦着,许军“扑哧”一下乐了。0 o5 I) c; y4 W
“怎么了?”" p3 o. q) \% o' Z6 q6 @1 a0 a- I& r
“亏我不是个女人,”许军停下手,向上张望着钟强,“不然你这一腿毛,不都得给拔光了啊?”
8 | U# o: ?: C; u “就你多事。”: K* Q* r( _9 y1 Z7 H. U q8 R
许军笑着站起来,把浴花扔给钟强,“擦完了,你自己冲吧。”说完他退了出去。
9 S: H4 F0 K: f7 q9 r 看着许军的背影,钟强摇头苦笑,他转过身,打开淋浴,水流急急地冲了下来。* |9 I4 `, |% ]4 H" p*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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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强换了个沙滩裤,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贴膏药。- R' e: B2 S6 d- @
“帮人帮到底,给我贴上吧。”钟强走到沙发边,挥了挥手,“让开。”然后他整个人都趴在沙发上。
& w' G) z$ N: g; y! y “嗬,还真成爷了。”许军接过膏药,在沙发边蹲下,用手摸着钟强的后腰,“贴哪儿啊,还是原来的位置?”0 L" C, N4 H! M& y W( ~% _
“往下点,再往左边点。”钟强指点着,冰凉的膏药贴在身上,马上火辣辣地。许军的手并没有离开,沿着膏药的外延做着按摩,钟强觉得暖暖的,很舒服,闭上了眼睛。
# S* A' U7 I2 W6 R& v “往里点。”
& w6 W X0 ~6 p8 q+ Z! \6 J7 m “给你揉揉后背。”5 v$ W) }! [' i0 n! ^
钟强将身体向里面挪了挪,许军紧挨着他坐了下来,双手轻轻抚摸钟强的脖子。7 l, V# [7 M$ T) m+ h3 W
“看你趴着这姿势,我想起件事。”
& |. M: J+ E H; N3 p+ {& ~( A “什么啊?”钟强的头正被压着,说完这几个字,咽了口唾液。; a) Y4 J" R- h
“我刚到学校那几天,有一群小子成天向楼上的女生喊话。”4 _2 o5 W. L% k1 F: p
“哦?喊什么?”
& H# z, i# c- ^; d6 f% X “他们组建了一个‘广播电台’,用另一个同学的名字作名称,就叫“‘王信义广播电台’。每天吃完晚饭,他们就开始喊。”许军酝酿一下情绪,学着当时的情景,“王信义广播电台,王信义广播电台,现在开始广播。广大的女同胞们注意了,我们敬爱的王信义同志就要上去慰问你们了。请你们在床上呈‘大’字型躺好,静候王信义同志。”
& J/ ^9 v( }. D$ W/ { “你们真是没事闲的。”说完,钟强又咽了口唾液。
: f4 @' P' t) r% D9 X “所以啊,我一看你趴在这儿,就想起了那句话。”5 O( ?/ e d4 F/ t
“哪句话啊?”钟强说完才反应过来,“切,那能一样吗?她们是大字型,我可是太字型。”
\- t: s8 \9 J. \ “也对啊,”许军笑起来,“尽管那一点儿不明显,但也是有啊。”3 t' O2 U m( g0 ?
“你大爷的。”钟强闷声骂了一句。
/ l7 q! ?8 B1 a7 Z6 z, e4 `8 n 虽然嘴没消闲儿,但许军的手也一直没有闲着,钟强觉得后背着实是轻松了不少。
7 \7 a; K7 |. f+ ~ “咱手艺怎么样?”
2 w7 l d$ t9 }% a2 A% ~ “还是那回事儿。没看出来啊,从哪儿练的?”
' V z; \) U) s' ` “部队呗,想当年净伺候当官的了。”: D6 i& K+ I3 X8 @
“也挺好,不然哪有这手艺啊?”
4 q+ K# V; O4 Z+ ^ “去你的,”许军的手滑到了膏药上,“疼得厉害吗?”9 u' ]- n2 R, V, t0 c% m2 |1 w
“还行吧。”" I, v' z3 m. X, r9 T
“这回不用去培训了吧?”
9 n; i+ J/ n% ^0 i" V+ J! Y% M. ~& L “反正这几天肯定是去不成了,我上午和党校、局里都请了假。”' O& n7 S6 ~' k, [
“那就好好在家里歇几天吧。”许军停住手,拍拍钟强的后背,“行了。”
; o3 w4 y6 D2 P2 D% q) D/ C3 u" T: E “哦。”钟强吐了口气,想坐起来。. ]9 Q9 w8 q* T' S8 o" x9 A! _4 J
“等等。”许军按住钟强。8 f7 O% e2 E( j' w$ X9 w
“怎么了?”! P8 n3 L! e7 i _* q, S- h
“我再给你踩两脚,估计就没事了。”" h/ e# D; z9 M
“真的假的?你那么重?”* z" K# m/ B. h ]* B
“小样,还不相信我。”说话间,许军已脱了鞋,站到沙发上。他先放上一只脚,在后腰处揉了揉,然后扶着墙把另一只脚也放了上去,他试了一下,松开手,把身体的重心都放在了两只脚上。
8 t3 A' |1 W0 O+ @6 C/ X5 |. J “怎么样,禁得住吗?”
: L: c5 o- w& z “还行。”两只大脚缓缓地在后背上游走,不一会儿竟让钟强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热气好似在丹田涌动。8 @- e R" y9 w7 F+ N% A" F
“你看你多大面子啊,还得我老人家亲自给你服务。”
+ s1 v; d3 J; H, {. G: n- _ 许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却那么飘渺,钟强再次闭上了眼睛。: ~) L/ @' b) c# V( Q T
就在这时,房门打开了,钟强的老婆站在门口,吃惊地看着这一切。“你们在干什么?”0 O4 z" c% i0 J2 X" z8 S3 I7 b(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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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军回过头,见到女人,楞了一下。女人关上门,快步走过来,边走边说,“快下来,快下来,他那腰不能踩。”0 J3 y1 a9 q3 `6 e
许军尴尬地跳下来,女人用手摸摸钟强的后背,“活动活动,看怎么样。”$ p- H0 T5 f L
钟强动动腰,坐起来,“没事,舒服多了。你怎么回来了?”" F8 T) g: s$ s C$ d
“还不是给你做饭?”女人看看钟强,又看看许军,“还没拍片子呢,不能乱按摩的。”
' Q! L8 n$ u/ a; o 许军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 ^% W$ @- c4 D6 H2 t, i" z “许军,这是你嫂子。”, F J. T9 k& t2 A6 p( F( N
“嫂子。”许军点点头。8 |- T+ R$ z. I7 ~6 i/ M# Z
“你就是许军啊?”女人也笑了,“钟强经常提起你,你的腿没事了吧?我才知道你受伤,也没来得及去看你。”
) {" f* q: C! p6 q% b) D “没事了,嫂子。”
! X* _& [, D% @" Z! O& D “对了,刚才着急,不好意思啊。”
% M$ X+ J" _- t1 s9 E/ Q9 i' @7 g “没事没事,嫂子,我也是过来看看强哥。”8 n1 k( |/ K X$ N; V5 L
“行,那你先坐着,我去做午饭。钟强,你陪他聊聊,许军,中午就在这儿吃了。”女人边说边往厨房走。
8 w) I- n/ Q. J “嫂子,不用。”
! J U3 t( ]4 W- w1 }$ v r “来了还客气什么?又不是外人。”
$ X( |: s$ w% u$ O- x% H( J “不是,嫂子,”许军犹豫着,“午饭我已经安排了,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4 b. t( H- w$ R5 |' G “他是饭店老板,不费事,你就别做了。”钟强对女人说。
1 q* A' l0 k0 K6 V$ I) X “这样啊,”女人看看他们,“那我先回屋休息了。”
% Y/ ?$ s( H+ x6 P0 A- i6 P3 ` 女人进屋后,许军忙问钟强,“刚才没事吧?”
) @, s5 F& m% ~6 A8 e% Q% g+ d “没事,能有什么事?”钟强扭过头看看卧室的方向,“她人挺好的,熟了你就知道了。”
1 w6 N+ v) C5 `8 R “嗯,我看她人也很好,你小子挺有福啊。”
- @$ N$ K( u0 t* d" @; Q. u: g) G; o “那是。怎么样,你也别闲着了,想要什么样的,让你嫂子给介绍一个?”/ k2 B) {8 n+ g
“我看行。”
) `* d# M1 Y( F" _% X) h “这可是你说的啊。”钟强坏笑着,掉头向屋里喊,“哎,你出来一下。”
7 I0 t, S/ ~3 f# z B' e “强哥,别呀。”许军想阻拦,但根本来不及。 S& H0 a$ A' `- I2 X$ h
女人从卧室走出,满脸疑惑,“怎么了?”
9 ^' \* k9 f5 l- V3 S% y “你看咱兄弟,这么好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对象呢。有没有合适的,给张罗一个。”
+ N( E% z }. d& B; [( w “不会吧?”女人来了兴致,在沙发上坐下,“这么好的小伙子,还会没有对象?是不是挑花眼了?”
, |" l9 h& C* y4 `; a+ B “不是,嫂子。”许军忸怩起来。/ C; ~, f' [$ X; }; B
“说吧,想找个什么样的,包在嫂子身上了。”
* d4 p: H$ u7 p# D/ c6 s6 i: ` “我也不知道啊。”许军挠挠头,求助地看着钟强。$ J& z2 X0 G) s# Q+ ^- K
钟强哈哈一笑,对女人说,“你看着张罗吧,反正咱兄弟这么好的条件。”. z' I2 L: ]- J, d" p" ^" H2 l; X
“行。”女人也笑了。) Y k+ g. \& _$ p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女人打开门,三儿满头大汗,两手各拎着一个食盒,后面跟着的人抱着一箱啤酒。女人回过头看着他们俩,瞋怪到:“你们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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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 e+ l% ]) f. k' i 钟强躺在沙发上,无聊地转换着电视频道。内心焦急地等待一个人,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此刻的他,就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他索性把遥控器扔到一边,点着一根烟。+ c3 {$ d* ~" r1 G# _) n
其实这种焦灼,在头一天晚上和小丁通过电话后,就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他的心。只不过随着小丁到来的临近,这种感觉愈发强烈罢了。# g- H/ B7 C% V& n) o2 c
头一天吃过晚饭后,他给小丁打了电话。虽然困在家里不能动,他也不想无所事事。打这个电话,一方面他想问问是否有什么关于李忆农的新的情况,另一方面,他想打听打听小丁和周进及王文峰的交情,看有没有可能通过他们了解一些十年前办理张宏伟案件的情况。
% `3 ]( \0 v4 d" M 但钟强事前从未意识到,就是这么一个看似偶然的电话,却给他带来了难以抑制的惊喜。自从刘队和李忆农去世后,历尽了无数痛苦与内疚,他始终是跟在“使者”的后边跑,小丁的话,不仅让他在层层迷雾中看到了一丝光亮,更让他第一次有了自信:尽管绕了很多圈子,侦破的主方向还是正确的。在目前,这种自信就像救命稻草,尤为难能可贵。
H; Y: } J5 ^- P. { 他第一次摸准了案件的脉搏,哪怕只是一点点端倪,对于他,就足够了。* K8 ]9 O/ f0 \
他看了看挂在门厅墙上的表,估计还得过二十分钟小丁才能到。他不想再沉浸到焦灼的情绪里,站起来在客厅踱步。走着走着,他的目光被餐桌边的一箱空啤酒罐所吸引,不由得摇头苦笑。8 \2 V; I2 N6 @, Y! A! ?
整整一箱,这就是他和许军头一天午饭的战果。
7 e( {9 [) E* i) \5 D/ ] 有老婆在,他原本没想多喝,许军多少也有些拘谨。可老婆一走,两人就放开了量,不知不觉,一箱酒都见底了,害得晚上钟强被老婆埋怨半天。9 u. R5 w' W5 P* ~% k- ~3 E
没法不多喝,也不知怎么,两人就聊到了许军从前的生活。钟强完全被许军的描述吸引住了,心情也随着他的回忆而跌宕起伏。他从未想到,短短的二十几年,许军竟会经历如此复杂的人生。两人时而长叹,时而开怀大笑,眼见得啤酒罐一罐一罐被捏扁扔到纸箱里。
5 o+ P' i3 ]7 {% J1 S2 |" s 想起昨天的事,钟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老婆晚上埋怨他,倒不仅仅是因为喝酒,被许军踩背的事也被她一再提起。还是老婆说的对,腰部有事真不能瞎按摩,更不用说踩背了。早晨起来,钟强对老婆说,腰部有些难受,老婆自然又把他打击一番。在她的坚持下,上午钟强去了医院。好不容易挂上号,又排了半天队,大夫却只是摸摸他,就给他确了珍,连个片子都没拍。或许是人家有经验吧,钟强安慰自己,正好省了钱。5 @% F9 }9 \$ \7 x# u
吃过午饭,许军打来电话,得知钟强去了医院,懊悔不已。钟强连忙安慰他,说其实并无大碍,不用担心什么,况且有了医院的诊断书,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多休息几天了。
9 |0 S$ a8 y) t. l$ E “嫂子没说些什么吧?”许军小心翼翼地问。
8 y" p7 N& C$ L “嗨,没事,她那个人没心没肺的。”7 @! Q0 W: \5 a0 i4 R% G
“我都不好意思再去你家了,你看,把你踩得病情加重,又把一箱酒都喝完了,我再去,嫂子得用什么眼神看我啊?”3 f9 ^9 k/ O' @4 G) F0 K9 ?6 R9 o; y
“都跟你说了,没事儿。”钟强哈哈一笑。
( `! F' p( ~! a# p1 o “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儿,你人废了,嫂子不还得找我拼命啊?”许军压抑着自己的笑声。* P" c$ O4 k _$ D
“这你放心,我好使着呢。”9 ?3 e; M; n8 |. O6 P. s
钟强笑着拿过烟,刚想点火,这时门铃响了,他知道,小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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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u) ]/ [) Y( n* c 钟强把小丁让进屋,简单寒暄几句,就直奔主题。
' B; H1 i% \( s' P% [ “说说,你那边什么情况?”, t' Y9 V& ?. O. }7 q: E
“钟队,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这和李队有关吗?”
" _: ]) E( x# y “还不知道。你说来听听。”* I7 `# K* o" }- M5 M
“嗯。”小丁点点头,“其实我们也都很突然,都是从别的案子上抽调回来的。”6 h) o( J9 K" k
“是吗?”钟强皱皱眉。% f) l& `6 l: |; v2 S
“是啊,尤其是周进和王文峰,听说是上面点名要的。”
g/ ^+ L5 V9 p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为什么又突然间查起这个案子了?”其中的原因钟强多少能明白一些,但他想听听小丁的看法。$ p6 p1 ~' j9 ?/ O9 T
“好像是上边在复查通缉令吧。对了,后来市局发了通缉令。”
, N. w% l7 F; d9 t2 i “哦。”钟强沉思着,真实的原因肯定不是这个。看来和刘局的谈话还是触动了他,刘局一边稳住自己,把自己安排到党校学习,另一边又紧锣密鼓地安排其他人调查张宏伟。这是刘局的策略吗?他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呢?莫非是他担心自己知道的内情太多?* [+ J q% B5 V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即便不能完全肯定十年前的事件一定和张宏伟有关,然而从刘局的反应看,这是一条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的线索。
% P: B1 |" e/ a4 K% m2 L J 你不让我查,我偏要查,钟强对自己说。8 C* j+ x- J: [% P% A
“你怎么了,钟队?”小丁发现了钟强的异样。7 l2 |( F7 y! k4 h
“没什么,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6 X! L O- D4 \! m8 }0 i7 F “这才开始没几天,也没什么进展。据说通缉令发布后,张宏伟就失踪了,这十年里,没有人见过他。”& S; }& {4 l0 C0 p- o+ Z
这些钟强早就估计到了,即便张宏伟还活着,他也不会公开活动。' ?0 J% D! U9 R7 @5 m# \# [
“当年的案子你摸清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讲讲。”1 a I. C, i- K! }# h3 Y
“我大致都了解清楚了,其实案子不复杂。当年张宏伟办了个贸易公司,主要做出口,查他就是两件事,一件是购买假增值税发票,一件是骗取出口退税。”
3 i6 n7 J' | O" g4 `. m “这两件事做的都会很隐蔽啊,怎么暴露的呢?”
B* w2 L/ r% W, Y" g “有人举报啊。”4 D. j! Y5 q j6 y
“啊?什么人?”
+ e v& J! ~$ ~: {+ ~ “这说起来也很奇怪。两个举报人,一个是他朋友,一个是他女朋友。”
7 u' J E& Z8 t7 t" h: P* c1 { “怎么会这样?”
~/ _7 H6 z7 ^( s' W “这就不清楚了,反正举报材料上有他们两个的签名。我问过周进,当年他接案子时也对这点迷惑不解。”
* G! p7 Q. q9 N# g* p! Q+ _ 这也让钟强迷惑不解。这么隐蔽的事,外人轻易无法知晓,可这两个罪名如果查实,张宏伟一定会坐牢,这些张宏伟的女朋友不可能不知道,如果说现在的世道朋友不可信,恋人之间可不应该这样。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个女人毁掉她恋人的后半生?) T3 ~+ I3 ^. H" h
“哦,对了,当年是周进和王文峰办的案子。”' [) g! L7 ?) E) _7 ?! c+ e
“是。”小丁疑惑地看看钟强,但并没有问什么,“所以这次特地把他们抽调回来,因为他们熟悉案情。”
3 ^+ _; ~! t: @ I% j “张宏伟认了吗?”1 i( p4 D7 i: C4 o k
“没有,周进说那小子嘴很硬,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可一牵扯到案情,他就装糊涂。”
: _1 n3 t2 e+ O4 W' W! K7 E: f 钟强看了一眼小丁,沉默了一会儿,“我记得当年是取保候审了,为什么没查下去?”" |1 M X( b2 E
“张宏伟有关系呗,到检察院就退卷了。”
: y) n/ L9 Y& Z5 t9 e" c+ y* b “退卷也可以补充侦查啊?”
2 |( C4 j+ |/ v: g, ^ “周进说,好像咱们和检察院达成了默契,退卷就办取保。”/ z9 q1 N" {% j1 e; {4 O5 e
“哦?”钟强又有些迷惑,预审最忌讳的就是退卷,这样做肯定有什么原因。“你是说,在报检察院时咱们就已经决定不再查了?”
. z' M; Z- l. D: E0 e* ? “大概是吧,”小丁点点头,他明白钟强话里的意思,“周进说他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人要收拾张宏伟,但给他点教训就够了。张宏伟关系很广,没人想把事情闹大。”
( K$ [9 a& L# j! o7 e 钟强看着小丁,琢磨着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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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的张宏伟,也算是小有名气,年纪轻轻,就有了自己的公司,做得还不错。对于他的背景以及如何掘得第一桶金,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他对此也刻意保持低调。公司主营纺织品出口,兼做一些国内贸易。据熟悉他的人讲,张最大的本事是不仅能直接从国外拿到订单,而且还能搞到相应的出口配额,这让业内的很多人都极为羡慕。 n; b6 o2 Z. y, _; j
让张宏伟成为公众人物的,是他的私生活。传说他是一个极为放纵自己的人,每晚都会出现在各个夜店,而且陪伴在身边的,总是不同的女人。相比较生意而言,他对此毫不避讳,这也让关于他的小道消息在坊间热传。: T/ A# V, U5 }% U$ J" f
张为人豪放,短短几年,不分三教九流,他结交了很多朋友,无论办什么事都很方便。极端的例子有两个,一个是他从未考过驾照,但照常开车,交警从来不查他;另一个是,每次他办理出关手续,根本不用去海关,商检和海关的人都是和他喝一顿酒,在他的办公室就办完了所有的手续。9 ]0 e8 Q) O; M2 ~+ Q# H# d. {2 S. ]
张的父母住在临市,都已经退休,他回家的频率不固定。张系独身,有一个女朋友,自己经营一家服装贸易公司,是几个品牌在当地的代理。
2 f9 V% t; {8 i) d0 D+ u+ | 十年前,因为涉嫌经济犯罪被立案侦查,后取保候审。举报他的,除了他的女朋友,还有他曾经的合作伙伴张建。张建,本市人,与张宏伟是朋友,曾任张宏伟公司的副总,后因不明原因离职。( l% ]' Q& V; ^! w9 f) ]
被取保候审后,因为公司账户被封,其公司业务限于停顿,张也回到临市,在家里休养。五个月后,因为发现新的证据,市局启动补充侦查,张离奇失踪,从此杳无音讯,公司也被迫解散。
, g0 d( q8 n* N$ C 张家曾四处寻访,未果。期间张父因病去世,他也未露面,众人猜测他已遭遇不测。. Q; {6 X% M/ |* F5 N' Y& l
张宏伟从看守所出来后,张建也因涉嫌经济犯罪而身陷囹圄,坐牢三年。坊间传说这是张的报复行为,但始终无法证实。刑满释放后,张建一直赋闲在家,两年前因饮酒过量而暴毙。1 F' A. M& m/ D% n% I8 @3 C/ m% }
张失踪后,他的女朋友也结束了公司,离开本市,去向不明。+ |3 T0 i# m1 d" U
这是小丁介绍的大概。: h7 p5 j, ^! N; Z# u6 @( @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啊?”一直等到小丁介绍完,钟强才开口。 M( w0 L1 s4 Q5 @8 I( {1 d
“之前我也不知道他,那几年我还小,”小丁看看钟强,琢磨一下,“估计你也在外地上学呢。”
5 G0 G" @# r3 U1 i8 m5 ^ “嗯,差不多。”钟强想了想,“你说这人也真是奇怪,生生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2 {$ e, b% r" s- p. M “这次给我们的指示,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 m! r; _% X# J$ }) {' |5 p “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 @ A' Z4 B4 ?* S “是啊,看样子像。”
! [+ E) |- P) G “难道他们家就一点音信都没有吗?”* ~. ?# K$ I$ g/ r* s' z+ A
“没有,”小丁摇摇头,“听说他是个孝子,可是连他父亲去世,他都没出现,估计凶多吉少。”
L8 U2 E& |8 `' `/ B7 q “你说那个张建,是突然暴毙?里边会不会有什么故事?”
6 {% m2 X5 o3 z3 [& T% } “应该没有,我们问过他家里人,当时正是冬天,他酒喝多了,没能上楼,就躺在楼门外冻了一宿,第二天发现时人早就不行了。家属报了案,也进行了尸检,没发现什么问题。”0 D6 f0 Y9 t: X6 Z7 u7 U/ e
“这个死法说怪不怪,但我总觉得蹊跷。他那天和谁喝酒?”/ ?( P, N8 N, ], b, \4 {% B
“他家里人也不知道,听说只是和朋友。因为没有凶杀嫌疑,后来也没调查。”
1 h! `( g. ~" X- R1 V/ \; X$ J “那个女人呢?我是说张的女朋友。”
' n7 T/ N) d$ ^2 c “我们昨晚刚去过她父母家里,起初他们还不愿意说,我们吓唬吓唬,最后总算知道了,她现在就在北京。”- ?8 C2 S" D* ~ j4 |/ w( K
“这样啊。”钟强猛吸了一口烟,把烟蒂掐灭,“你们准备怎么调查?”
7 X. h8 A3 z+ T: } “这不是刚开完会吗嘛,我们分了几个组,一个组在本市调查,一个组去广州,当年的假发票就是在那儿买的;我们这个组去北京,张宏伟是在北京上的大学,配额也是在北京搞的,我们要在那儿查他的社会关系,顺便再去他女朋友家。”
5 V6 j% B) o7 N r# C4 a “这个网可够紧的,但愿你们能查出些东西。”钟强想了想,叮嘱小丁说,“如果方便,把进展随时告诉我,但要注意,不能让别人知道。”3 K0 Y) X1 P8 h% n
小丁打量着钟强,半晌才缓缓点头。“钟队,这和李队有关,是吗?”
- V% x. ^! U7 T; ]; k “我现在不确定,但这条线索不能放。”
; q; v9 x7 p. g2 K3 ^6 P “我知道了,对了,你的腰怎么样了?”& h& ?( o) n j& k$ j" I* C
“没什么,不碍事。”钟强眨眨眼,笑了。$ L: e+ K' M1 q) L ?) h2 i.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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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张宏伟的案件,钟强越想越着迷,这不仅仅是出于对光盘事件的关注,更多的是一个刑警的敏感和好奇。案子的前前后后,处处显得不合常理,甚至有些诡异。+ z; o, B4 q" ?. d
钟强回想着对这个案子的了解过程。首先是刘丽发现了一份不合常理的通缉令,继而猜测这就是当年刘队和李忆农经办过的案件。刑侦支队的请示报告(出自现今刘局之手)以及张局的批示,都证实当年刑侦支队的确经手了侦破工作,并转给经侦支队,但蹊跷的是,无论是刑警支队,还是经侦支队,都没有留下相关办案记录,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刘局居然不肯承认当年有这个案件存在。! Q- H. I; B2 }5 q
这不能不让钟强对刘局产生怀疑,并把他和光盘事件联系起来。; i! l! ^2 }( z' J4 C
接下来发生的事,钟强倒不怎么感到意外了,或者可以说,都在印证钟强的怀疑。当他提及十年前的事件之后,他被派到党校参加培训,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他继续参加对案件的侦破。有人在对揭露十年前的真相心怀恐惧吗?很有可能。在侦破刘队及其家人案件的过程中,尽管对过去刘队经手的所有案件都进行了梳理,但没人能提出和某个具体的案件有关,更别提是一个警队内部现今无人知晓的案件了。只有钟强,分别向陈队和刘局提出了十年前这个时间节点,如果没有看到光盘,他应该也是无从知晓。之后的发展,颇具戏剧性,他先是被提拔为副支队长,在再一次向刘局提及十年前的事件后,他干脆被暂时调离出警队。. E G( x3 A% x
这是对他的拉拢和警告吗?1 E4 J! L0 y2 f$ x( ^9 ^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7 ~+ o$ [6 ~" U% m/ g5 v# H 自己的谈话一定对刘局产生了触动,小丁带来的消息完全证实了这一点。尽管对自己矢口否认,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举动,恰恰说明了刘局的重视程度。无论表面的理由有多么冠冕堂皇,也难以掩饰刘局内心的虚弱,还有恐惧。% @% @9 Y- U+ h5 ?* D+ B; Z1 I
刘局一定也意识到刘队的死和十年前的事件可能存在某种关联。& p" y* V6 D- ? D4 c7 D
十年前的事件,刘局不仅应该知情,而且极有可能也是参与者,甚至是策划组织者。& @! n; A! K+ y' c- P1 `9 W0 t" R
如果是这样,刘局也应该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危险的境地。
0 i/ d# ^$ \2 y' f3 j& G9 T- r6 L. T 同样地,对于隐瞒真相而言,刘局的所作所为,说明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最大的威胁。& s6 K& W) n+ n7 @- j6 v
想到这儿,钟强惊觉自己的脑门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2 P v7 p% c4 C) l% y* N; v) J3 x 自己肯定不会停止调查,钟强了解自己,为了刘队和李忆农,他不会善罢甘休。这一点,陈队和刘局是否也会了解呢?
% Q) ]* T, K7 H 他再一次紧张起来,仿佛又感受到那双如影随形的眼睛,不禁打了个寒颤。, [/ o9 y, j8 `" e5 P
自己是如何向他们提及的呢?他回想着,好像是编造了一句谎言,说是刘队临终前和他提到了十年前的事件。这是个很好的借口,但是他们能相信吗?自己能通过档案处的关系调查,他们能否也想到这个途径呢?% h0 w/ O: t6 P
钟强再也坐不住了。他掐灭烟头,随便套了件衣服下了楼。小区的超市有一部公用电话,站在门口,他犹豫了,他和这儿的人太熟了。他想了想,走出小区,穿过两个路口,在一个公用电话亭停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刘丽办公室的号码。几声铃响之后,刘丽接听了电话。
( w8 ?# `, J( ], A! _, m “我是钟强,说话方便吗?”
- c! N2 N6 d2 I, S, q; X9 A( Q “就我一个人,你说。”9 F ^( n2 O- F% m2 e! R; Y
“千万记住,对任何人都别提起你查档案的事。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别承认。”% a. D& v1 u" ^/ r
没等刘丽的反应,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这仿佛让他卸下了一个包袱,但他发现自己的心愈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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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 r) I+ n. G. X" F7 P 钟强转过身,点着一支烟。马路上人来人往,他警觉地打量着四周。所谓做贼心虚,就该是这个样子吧,钟强无奈地笑笑。做了这么多年刑警,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可刚刚的表现却让他怅然若失。表面上,刑警亦正亦邪,那是为了工作。在他心中,却始终存有一道底线,那就是正直。记得刚毕业时,妈妈对他说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句话,他一直牢牢地记着。6 c. o' M. H' p3 S
自己这样算什么?他锁紧了眉头,难道从此就要过这样的日子吗?这什么时候才能是头儿呢?8 O* m# W, Q4 a* {& g
这是一场不知道结局的博弈,不仅是结局,甚而不知道对手。尽管充满风险,他无法退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把其他人牵扯进来,比如刘丽,但愿他的决定不太晚。
6 Y2 B9 M4 T s6 [/ {) G 路边树下有一个冷饮摊,一个老人正带着幼儿坐在桌边喝酸奶。这情景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儿时。他记得那时的冰糕还是论勺卖,一角钱一勺,冰棍儿也只不过五分钱一根。那时家境不好,能吃到一勺冰糕简直就是奢望。
4 j! w1 t6 ^2 c( q' Z! f+ q 钟强走过去,也在桌边坐下,向老板要了瓶可乐。幼儿瞧瞧他,又低下头喝酸奶。看到幼儿的表情,他不由得有些痴了,他的心蓦地疼了一下。
8 c! {6 `0 {% F 过了半晌,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案子上。和小丁谈话时,他隐隐有一种感觉,他们好像漏掉了什么,但究竟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现在这种感觉再一次袭来,他不禁皱皱眉。
; n' b& f+ R* a% H 的确,当年的案子到处都透着诡异。当年的案子,可大可小,刘丽说张宏伟在看守所呆了一个月,实属正常的情况。检察院退卷,公安局办理取保候审,这应该是张宏伟活动的结果,按照流程,大概需要这么长时间,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一切还合乎常理。# u8 F+ j! e3 Z" r' q
但对象是张宏伟,如果他真是传说中的那样,这又有些难以解释。从处理的结果看,警方并没有坚持查处,而是在检察院退卷后,直接办理了取保候审手续。这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办案过程中受到了外界的压力,正好趁着检察院退卷来解套;另一种则是从一开始就没想真的查处,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做样子。无论哪种情况,凭借张宏伟的社会关系和活动能力,在刚进警队时就可以摆平此事,直接办理取保候审。看守所的环境众所周知,如果没有必要,没有人会想着把张宏伟送进去。即便最初警方态度强硬,在把张送进看守所后才受到压力,简单的处理办法是坚决不能报捕,毕竟单个机构处理起来要容易得多。可是从事实看,警方已经向检方申请逮捕,检方才会介入,然后才会有退卷。当然,也有可能是张的活动只是在检方才取得了效果,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没有警方的配合,这个局不好做。
% R1 H/ j v# w7 R9 p* S 究竟为什么张宏伟在看守所会呆满一个月呢?钟强忽然想到了小丁的话。小丁在提到周进当年办案的感想时,说他觉得就好像有人要收拾张宏伟,但给他点教训就够了。如果事实如此,这一切就能解释得通:这一个月就是事先编排好的剧本,点到为止,才不会鱼死网破。
) M' Z5 G8 z( w- Y' _ G% T; U 但问题是,究竟是谁,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同时来调动警方和检方来上演这出悲喜剧呢?
1 V) u& ~! _7 @/ Y# }; L J: h. E2 j 照此思路,所谓检举揭发,就是整个圈套的起点,究竟是谁,通过什么手段,能令张的恋人与昔日好友和他反目呢?1 @9 x4 _; J, P( P1 o! R& M
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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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了帐,钟强站起身,沿着马路往家里走。自从有了车,他很少再步行了,今天难得的这一次,让他很放松。平时的这个时候,应该正忙于工作吧,他忽然发现,除了工作,自己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这样闲暇的落寞,恐怕轻易不是常人所能体会的吧。
0 ~! p `4 P# M, }/ s' t 闲暇的落寞,钟强看着渐渐变成墨绿的树叶,自嘲地笑了。看来,他真的无法脱离开工作,这不,一根烟还没有抽完,张宏伟三个字又在他的眼前晃动起来。
+ h# f% K! p. e1 e 张宏伟应该也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吧,他记得小丁说过,取保候审后,因为公司的账户仍未解封,公司的业务陷于停顿。那时的张宏伟会做些什么呢?他是否也会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呢?他的心情是否如他一样落寞呢?
) B% e* o8 X; J4 W% ?! m. f 钟强想了想,笑着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张宏伟肯定不会和他一样,换句话讲,他永远也比不上张宏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小丁一边讲,他就一边在心里给他画像。张是一个张扬的、充满野心和激情的人,而他自己则趋于内敛和保守。
; v7 v7 w$ `: H' S 遭受了挫折与打击后的张宏伟,会是什么样的心境呢?他会蛰伏吗?按照他的性格,恐怕未必。小丁说,他回到了临市,他是在养精蓄锐吗?
+ I; ]" Q# N& E6 o 凭张宏伟的能力,弄清事件的原委,应该不是件太过困难的事情,他或许早就意识到事情绝不只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一方面他会想尽各种办法保护自己,消除不良影响,使公司早日重回正轨,另一方面,他会暗中处心积虑地消除威胁,并伺机报复。
* i% c0 N5 `% P5 @/ b 伺机报复,想到这四个字,即便是在夏末的午后,钟强也不由得感觉到一丝寒意。心怀报复之心,足以让任何人感到恐惧,尤其这个人又颇具能力。从这个角度讲,张建的死亡似乎是必然的,钟强从一开始就没把它当做意外。他的女朋友离开本市,去北京生活,是否也与此有关呢?% P8 _* k r: X( i/ b' T
但张宏伟不会不清楚,他们只是别人手中的卒子,他真正的报复对象绝不会仅于此,他知道幕后另有黑手。/ U! |# X/ L9 y6 V! r5 s
钟强的心一紧,莫非已经有事情发生,只不过没有被和这一切联系起来?难道李忆农与刘队的死,也是这复仇的一部分?5 w4 X" U3 F- w) A4 Z0 Y: M
在编好的剧本里,警方和检方,只不过就是工具,大家都是例行公事罢了,这一点张宏伟应该会想明白,他理应不会和这些人为难。就像王文峰和周进,还有检察院的什么人,至今都还活得好好的,也没听说他们有什么麻烦。再说,和专政机关作对,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如果没有深仇大恨,没有人会轻易碰触这条底线。
4 C. I3 R4 r9 } 李忆农和刘队,究竟做了什么?
9 P7 m# F, X. ~, C9 b 周进曾暗示,收拾张宏伟是有目的的。无论这目的是什么,照情形看,都没有达到预先的目标,或者更有甚者,张宏伟的反击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威胁,这么看来,第二次查处张宏伟就顺理成章了,钟强豁然开朗。
8 `+ }( c3 S1 q4 n6 g& K 但愿我的分析是正确的,他想。
% s% U3 T, y \ [9 d 两周没到队里了,见到那个熟悉的建筑,钟强倍感亲切。和看门的老头儿打过招呼,他扶着楼梯慢慢上楼,刚拐到平台上,就看见了大周。. A* x4 ^9 A3 Z b- r! }. u7 v
“哎呀,这不是头儿吗?稀客啊。”大周就是这副德行。7 t1 ^1 Z3 h$ }- C2 f9 K
钟强白了他一眼,慢慢挪动脚步,大周见状连忙过来搀扶,“头儿,这么严重啊,你也是的,在家休息,往这儿跑什么啊?”, q" w, r9 J$ ~8 [6 z
“嗨,别提了,在家里都快憋死了。”
5 u/ ?$ u" y1 m1 J 听到这句话,大周忍不住笑了,“你呀,就是个劳累命。”他故作亲密,将嘴凑近钟强的耳朵,神神秘秘地说,“不过头儿,这腰可是男人的命根啊,这儿废了可什么都干不成了。”. h" l$ ?5 N+ o$ e+ B% m3 s
钟强心情好,也和他开起玩笑,“嗯,还是老大哥有经验,往后多传授两手。” s: G+ k, _1 @) t
大周没料到钟强是这种反应,一时有些发愣,钟强笑笑,催促他,“走吧。”
- D% a# z+ j* j% r( L2 r 转眼到了三楼,大周看钟强要去陈队的办公室,点点头离开了。陈队办公室的门半开着,钟强敲了一下,推门而入,陈队正坐在座位上,看见他,连忙站起来。7 I0 o! x& ?4 R7 K
“怎么样,好了吗?”2 ?5 |' Y) {* ~2 _
“不行,”钟强苦笑,“你看,不能躺,不能坐,不能站,晚上睡觉只能趴着。”
! \- D O ~( `7 t “这么厉害?去医院了吗?”3 ^! n7 U( y f% M
“去了,医生说是脊椎小关节损伤。”/ {# Z, y( x$ O$ @0 X
“那怎么治?”" p) z- F5 U0 u5 M' g0 i8 I
“没有好方法,只能静养。”
/ s: Z+ r# g: {/ E1 F8 c “是啊,伤筋动骨一百天啊。”5 x v5 ~4 N1 |& a1 W/ r$ _
“可不是,这一时半会儿好不利索,难受死我了,而且医生说了,落下这病根儿,就容易复发,以后不能做激烈运动,也不能干重活。” ]6 V+ Z. G9 H* x3 H4 T1 Y
“哎,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陈队摇摇头,“你看,这不一直说去看看你,哎,也抽不出时间来。”
+ K; j. Y) u& |( m0 T7 R$ H “看什么看啊,又死不了。”钟强抽出烟,扔给陈队,又为自己点着一根,“队里忙不忙啊?”9 ~/ k2 _& Z/ \1 l3 P& W
“能不忙吗?整天事儿不断。”陈队皱皱眉头,吐出一口烟,“没啥变化,和你在时候一样。怎么,有什么事?”
. G! h4 a: D) z* {0 J “是这样,”钟强看起来有些为难,“我有个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北京的康复中心,我想过去看看。这样动不了,我憋得实在难受。”5 J7 l7 j5 s( K' y t' c U
“跑那么远去看?”陈队看着钟强,“不过也好,好好治治,别落下病根儿。”
' `3 o+ [2 P& p3 [ f: p2 m: k: Q “我也这么想,不过我就担心队里忙。”9 A4 E7 g: J- C; @/ T
“忙不忙能怎么的,你就是没受伤,也是在参加培训呢,该去就去吧。”
7 L* d+ b. ~" n9 } “好吧,我再和刘局请个假。”
' B1 M) h9 G& c9 n' ?. i( j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钟强告别了陈队去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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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刘局没说上几句话,他就被局长叫去商量事情了,临走他特意嘱咐钟强在办公室等他,他想和他好好谈谈。这是钟强第一次来局长办公室,他一个人歪坐在沙发上,抽着烟。; P' P0 |3 s' b, O) c1 y
谈什么呢?钟强不愿多想。他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街道。厚厚的玻璃窗把一切喧嚣都阻隔在外边,他只看见街道上车水马龙,却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0 m2 E' m7 B0 _5 d- v( x5 M 刘丽的办公室就在楼下,尽管他一次也没去过,但是他知道她在那儿。对她的记忆,更多地停留在大学时代,工作后,尽管在一个系统,他们几乎也没怎么见过面。他现在才明白,他有意无意躲避着刘丽,原因自己也说不清楚。刘丽后来的举动,让他感动,也觉得亲切。对他,她仍旧心无芥蒂。他有些后悔把她牵扯进来,但愿她别受什么影响。
8 S7 b8 ] y7 n1 i$ z4 E% } 两根烟抽完了,刘局还没有回来,钟强多少有点不耐烦。他想离开,但知道他只能等。他环顾着刘局的办公室,统一的装修,统一配备的家具,看不出任何个人品味。做刑警的可能都这样吧,简简单单的,钟强自忖自己的房间还没有这儿整洁。钟强发现刘局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摞报纸,这引起了他的兴趣。与其干等,还不如看会儿报纸打发时间。
' I {# M/ a( @, v" a% Q 最上面的是日报,钟强信手拿过,翻阅着。头版头条是关于本市奥运冠军庆功会的消息,他看得很仔细。其中的一个运动员他很佩服,和自己的年龄差不多,大器晚成,接连拿了两届奥运会冠军。这需要付出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辛与努力,他自愧不如。
- ]; S9 b ?! c, }' n2 @+ r1 h8 d 剩下的版面他只是随意浏览了一下,现在的党报越来越没有看头。他翻阅着其余的报纸,一份省报,一份法制日报,一份人民公安杂志,最下面是一份参考消息。在所有的报纸里,他最喜欢看《参考消息》了,他一直对国际政治感兴趣,尽管他知道那离自己的生活很远。队里没订这份报纸,他只是偶尔有时间在报摊上买一份。/ |0 k8 E! M6 n0 `9 H. s
他放下日报,一边抽出《参考消息》,一边歪着头看着上面的标题。他拿起报纸,目光却被另外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起初他只是觉得似曾相识,等到他最终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他的心跳陡然加快。% I+ k$ o1 R" l3 M/ `+ C/ [: N
那是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的左上角贴着一块儿白纸,上面是打字机打印出来的地址和收信人。这和李忆农和刘队收到光盘时的信封一样。莫非里面也装着光盘?他回头看了下门口,没有人经过,他伸出手取出信封,信封的重量让他确信里面装着光盘。他看了下邮戳,邮寄时间是前一天,照旧从省城发出的。
) A# j7 J$ ~/ e V, w/ {/ D 有一刹那他怀疑,这是李忆农或刘队曾收到的光盘,但他马上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信封上清楚地打着刘局的名字。
/ U& t0 E d, |7 c! h% P 信封的封口已经被撕开,看来刘局已经看过里面的东西。他把封口尽可能靠近桌面,将信封竖直,“啪”地一声,一张光盘应声而落。* G; s9 L2 u/ n7 e7 ?/ i/ _
这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光盘,光盘的中央,赫然用黑色记号笔写着一个醒目的数字“6”。' I" }3 i5 ^( l,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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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大巴经过收费站,开上高速公路,钟强才把身体直了起来。他本是个好动的人,这么多天一直装作行动不方便,倒也真难为他。在汽车站,他很早就上了车,看似靠在座位上休息,实际上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上车的乘客。- n( d+ q! B* C" h: c
现在他确信,车上的人应该没人熟识他,终于放松了。这些天他的神经高度紧张,唯恐一不小心露出马脚,好在他的伪装还算成功,就连妻子至今都还蒙在鼓里。他不禁有些飘飘然。他记得当初有一个女同学,被分配到北京市国家安全局,工作的头半年专门练习盯梢,据说伪装功夫极为了得,不知他俩谁的功夫更高些呢?或许这次在北京能有机会比试比试吧。
! ]5 F" j& l8 A1 u 当然,他知道这是给自己开玩笑。现在的他能有这种闲心情,真是难得。自从李忆农和刘队出事后,他的心情一直很沉重,破案、为他们报仇,成了他最大的生活目标。可是随着调查的深入,除了沉重,他愈发地感到惶恐,而这种惶恐的感觉,在发现刘局办公桌上的光盘那一刻,达到了最高潮。5 c7 k; e' ~ G, g j/ H. ^
信念,本是个很模糊的东西,更多的时候,人们提及它,是带着贬义。可是那一刻,钟强忽然发现,自己的信念也模糊了。
: e* u9 @: f/ K1 Z! h2 S 钟强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也绝不是坏人,就如同他不分好坏,将自己只定位于专业刑警一样。这或许是受了中庸之道的影响,但是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警察嘛,专政机关的一部分,与震慑效果相比,小小的腐化简直不值一提,大众也接受了他们的特权。
/ S- e: J! B0 |3 d0 v 但是他总以为,警队的总体是向上的,能够在国家与民众之间坚守平衡点,并满足双方的需求。即便他不会把它和光荣等同起来,至少还是引以为傲,他向自己的儿子就是这样灌输的。当然,目前的体制不尽如人意,但几千年的专制,早就使人们习惯了服从,任何的改变都会是渐进的,这又能怪得了谁呢?0 B+ K- g' K, V5 F9 a6 Q3 \6 G% f+ K
但他从未想到,有一天会对自己的职业产生怀疑,会对自己战友的操守产生怀疑。他忽然发现,他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也不知道还能相信谁。有时他会想,即使自己说出了疑点,会有人相信吗?就算有人相信,在目前的环境下,能改变什么吗?就像现在的他,堂堂的一个刑警队长,却弄得像个地下党一样,而目标说起来又让人啼笑皆非:他只想破案。
3 p& T- p( Z. P 这是最令他感到痛苦的。6 t5 t. ?- L5 s+ F+ g* H
他看看窗外,默默地叹口气。凭他一己之力,可以冲破那张无形的网吗?自己这一次行动,已经开始了一条未知的迷途。原来一提起组织,人们就嗤之以鼻,可一旦真的离开了,就是一只离群的狼,那种游魂的滋味根本无法为外人道。等经过这一切,他还会回去吗?
# K2 p0 s) K4 v6 n 李哥,我该怎么做?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张灿烂的笑脸。' r, r5 E9 h8 c3 x( o% U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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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兵是钟强的大学同学,这次来北京,他就借住在他家。王兵毕业后被分到公安部,后来到阿克苏挂职三年,刚返京,还没有安排工作,正在家休养。% j5 E) S6 [) D8 j; F
王兵做得一手好菜,这让钟强自愧不如。不长时间,四菜一汤就摆到了餐桌上。王兵拿出两瓶二锅头,对钟强说,“老习惯?”
0 Z- q" ^( W/ C; a) m; g8 W" s. s “好啊。”
) o- d) j9 n j" Y 所谓老习惯,是上大学时养成的。那时他们都好酒,可是大家都不富裕,经常是人手一瓶二锅头,但只有一袋花生米和一袋榨菜下酒。最极端的一次,八个人,八瓶酒,八串糖葫芦,一袋花生米,一袋榨菜,花生米和榨菜是公有的,想吃,你得先划拳赢了再说。
) V% c/ J# f$ e- K5 y/ x 两个人的话题,自然从这个老习惯开始,再谈到当初的那些酒友。两人很久没见面了,谈到往事竟都有些激动,这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吧。两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分明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泪光。1 o G& J, Y$ j+ W" @% k/ \
两个人一直没用杯子喝酒,不知不觉,两瓶酒见底了。王兵又取出两瓶,打瓶盖的时候,钟强终于谈到了罗莉。罗莉是王兵的前妻,也曾是他们的师妹。: `7 b* l4 \9 e6 m; @
“罗莉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就没再找一个?”8 Q9 P, L J$ V9 {7 k
“顾不上。”王兵吐出一串烟雾。
) n/ j }' h1 n$ \! l0 ?2 S “不是顾不上,是心里还没忘记她吧?”9 B7 y8 p5 d! K
“也许吧。”7 m$ d6 `8 S# D6 h$ k3 N6 {
罗莉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大学期间他们就谈恋爱了。王兵早两年毕业,罗莉后来的事情,包括毕业留京、出国,都是他一手安排的。出国三年后,罗莉只是找了一个国内的律师,就和王兵办妥了离婚手续。
* {2 U6 c1 e/ g8 R “当初多少人劝你啊,有那么多例子,你还非得让她出国?”
; r, G7 Z/ l! I1 Y “她想出去啊。”王兵轻轻一笑。0 U4 [7 Q1 {2 G# R1 K
“可是她出去就有可能回不来,反正你又不能出去。”
5 ]3 ^- a, D# x$ f. [ “其实她走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6 L1 q# V0 R }6 D4 O# e/ U( F “那你是何苦?”: Q) p* V# I, L2 ~% z$ g% M
王兵喝了口酒,反问钟强,“你爱过人吗?”
1 g# A6 G4 \% | @ 这话倒真把钟强问住了,他怔怔地看着王兵。. [+ `; V" [9 [% M& Q- L
“我爱她,所做的一切我都心甘情愿。”. X8 x: v2 n2 ^. S/ S$ P
“她爱你吗?”
' g: v; V; X( U/ n 王兵顿了一下,“我不知道。”3 J/ P$ ], i7 J6 _( r. y
“她值得你这样吗?”
# X: [, a. H8 o( s* G, R 王兵没回答,又喝了口酒。4 Q& \- V T% b9 r8 z; |$ o! d
“算了,不说这些了,”钟强也喝了口酒,“恐怕这些话别人都和你说八百遍了。你赶紧再找一个吧。”3 W3 O5 `4 q+ g0 L" p7 l0 ^
“是啊,家里催得也急。你儿子都能打酱油了吧?”
' q# q7 k: t# t7 ?- J “也能叫你回家吃饭了。”) }; M0 p* m8 _/ p( J' v: A. S( N5 v: B
两人会心一笑。
* M2 ?, f/ Z6 l# M" L7 y “不过罗莉事情也做得够绝的,连面都不朝一个。”
' H/ V; |# b( W “这样不挺好吗?见了面能说什么?不见,还都能保留些美好的记忆吧。”5 M3 |1 ?, w; U- i* v
“你不会还在爱着她吧?”
0 z- G) ]4 c B$ n; {! Z5 Q “我也说不好。”
* u) o$ k, P. \4 ~ “人可是早就不在了。”2 `6 V# A) ?$ a8 ?, x- x2 Z" S
“人不在,情还在啊。”王兵仰起头,喝了一大口酒。1 X8 b2 k5 G8 N& h!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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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强喊了两声,在噩梦中惊醒。他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回想着梦中的情景。在梦中,那些光盘变成了一个个锯齿锐利的电锯,围着他不停地旋转,简直是一出《电锯惊魂》。
* X1 }$ j! v l9 ~5 ^& T7 C) @ 借着窗外的灯光,他半坐起身,靠在床头,摸到床头柜上的烟,点着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尽管头还有些疼,他渐渐清醒。/ y7 N# g5 k& M, T
到目前为止,他一共见到了十张光盘。除了在刘局办公室的那一张,前九张都在他手里。李忆农那四张他最早见到,上面的编号分别是1到4。整理刘队遗物时,他发现了五张光盘,编号分别是1到5。其中的前四张,与李忆农收到的完全相同,而且从信封上的邮戳看,它们应该是同步寄给李忆农和刘队的。第五张光盘记录的是李忆农的去世,看样子是专门寄给刘队的。* D! f" t- a5 q
现在刘局也收到了光盘,钟强不禁疑窦丛生。
4 J4 L, E0 |( g3 g4 ~" E 很显然,光盘都是“使者”寄出的,其对象应该都是他的复仇目标。邮寄光盘,是这个系列案件的显著标记,这些光盘意味着什么呢?" C% g! h% W2 O+ ~
最初收到光盘时,李忆农和他都把它看作是一种敲诈的手段,一种心理战的工具。看到第五张光盘后,钟强意识到光盘的作用不仅是上述这些,它们极有可能是一张死亡通知书,是“使者”对复仇成功的炫耀,也是对后续目标的警告。
) b: J4 ?- @$ K8 n 先提出谋杀警告,再实施谋杀,然后再去向后续的谋杀目标炫耀,并提出新的警告,如此循环,还有什么样的复仇比这个更畅快淋漓呢?
6 B) }; P1 A, _/ Y- n/ R. u 以前钟强只是在武侠小说里看到类似的情节,没想到这一切就在他的身边发生了。
2 N$ a9 K* D0 w/ s( e 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y* V2 B3 G& G% L0 `! Q$ x4 w# H
李忆农的惊恐他都看在眼里,想必刘队也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那个令人绝望的“使者”,不仅完美地完成了谋杀,而且令受害者惶惶不可终日,享受了极大的快感。
: C& v% ]( }8 d# @5 K. ] 是什么样的仇恨,才能演变出这一切?
9 |/ ], q6 I; r3 P 看到光盘中央那个黑色的“6”,钟强一下想到了《血字的研究》。在这第一部有关福尔摩斯的著作里,柯南道尔描绘了十九世纪中叶一个残酷的摩门教世界。还在上中学时,钟强就通读了《福尔摩斯探案全集》,里面的一切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30天倒计时的警告,每天出现在家中不同位置的变化的倒数的数字,为费瑞厄一家带来了灭顶之灾。他记得书中曾这样写道:他一看到这些警告,就感到一种几乎是迷信般的恐怖,因此他坐卧不宁,一天天憔悴起来,他的眼中显露出被追逐着的野兽所有的那种惊骇、仓皇的神色。
9 Y5 k& f j6 l) e1 q+ ] 这些是否是李忆农和刘队最后的写照呢?1到6的数字,是否和那些从29开始的倒数数字有着异曲同工的效用呢?0 h1 U7 W- m3 `9 ~. `( J1 [& c" f7 t
这一刻,钟强宁愿李忆农和刘队从未看过福尔摩斯,当然,也包括刘局。
5 _( Y# }6 P. G 他在刘局办公室看到的是第六张光盘,从时间看,应该是最新的。按照钟强的猜测,上面记录的应该是刘队的死讯,至于具体内容是什么,是否像第五张光盘一样,也拍摄到追悼会的照片,他不得而知。4 `) P6 p o; s$ z u
刘局是第三个被发现收到光盘的人,除了他们,还有别的人吗?如果有,他们会是谁?
* V& \: j1 @/ l! v9 j5 D3 I" K 前四张光盘,刘队是与李忆农同步收到的,刘局是否也同步收到了前五张光盘呢?那些未知的可能的人,是否也同步收到了这些光盘呢?: y, `3 _4 t' ?0 C% v- m
那天在刘局的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检查光盘,钟强就听到了刘局在走廊里的说话声,他连忙把现场恢复原状。刘局回来后,和他谈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也表达了对他身体的关心,同意他来北京治疗。他一面应付着,一面盘算着是否应该和刘局都卸下面具,但是他始终无法作出决定。
/ l; D3 {" L) ?5 `8 U1 `" T1 g& X 如果光盘真的是死亡通知书,那么“使者”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刘局,刘局就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l8 W) t9 O5 D5 f0 n% l
他把烟头摁到烟灰缸里,轻轻地叹了口气。但愿刘局已经意识到了面临的危险,但愿他的分析是错误的。这几天他一直被这件事所折磨,但直到这一刻,他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P) g1 }5 \8 {$ R: }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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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的北池子大街,静幽深谧,王兵和钟强下了出租车,走进一个四合院。这里临近紫禁城,原来不知道是哪个王爷的府邸,现在已经被改建成一个私人会所。门口没有挂招牌,钟强看王兵轻车熟路,知道他肯定不是第一次来。
: ~9 T! ^; G. q1 V. F 王兵向门童小声说了几句,又回头看了钟强一眼,两人跟随门童,穿过影壁,来到西厢房。房前有一棵柿子树,正结了果,压得树枝沉甸甸的。西厢房被改造成五个独立的房间,门童站在一间前面,轻轻敲敲门,又把门推开,说了句,“您的客人到了。”闪身让在一边。2 a" W9 x& @8 w" q( p* u/ e
钟强跟在王兵身后进了屋。房间的正中是一张雕木的八仙桌,暗淡的颜色透着古香古色。一个男人正坐在对着门口的位置喝茶,略微抬起头,笑了笑,做了个让座的手势,王兵拉着钟强在桌边坐下。
# y% C/ U, P% T5 C7 c0 s. O# y “不好意思,窦兄,又来打扰你。”5 y P+ O- z9 B) n3 {/ _ c1 s
“哪里,该是我不好意思,让你们特地跑到这儿来。”男人从桌面上拿起烟,弹出两只,递给王兵和钟强,“开了一天会,刚开完。”2 x9 S- S' ]+ z
“是啊,你们忙。”王兵侧过头,给两人做介绍,“这位就是窦兄,窦兄,这是钟强,我大学同学,铁哥们。”
6 J( l; ~3 w% {: i1 [9 Q7 P9 q “哦,”男人点点头,看了钟强一眼,为两人倒茶,“这是今年的新龙井,我刚品了品,不错,你们也尝尝。”
2 R8 ^' N0 N) {2 M2 V6 b/ \8 P 钟强一直用余光注视着男人,很少见的,在这个男人面前,他竟然有一种压抑感,男人其貌不扬,但隐隐透着说不出的威严。, i) I% d: m* G/ }) T
“嗯,是不错。”王兵品了口茶,“现在地道的好茶不多见了。”他抽了一口烟,话锋一转,“奥运都结束了,还忙什么呢?”: S* }- W2 Q/ ?8 J- w3 L
“这你还问我?我们哪有闲着的时候啊?奥运压了很多事,现在都得捡起来啊。”8 e$ A3 H8 j7 |6 k# n
“这倒也是。”
, T1 z- h. S2 A4 o$ j/ ?" w' ? “你怎么样,挂职结束了?”
5 j4 S8 Q8 `; M; p6 p! z$ o “是啊,”王兵像是牢骚满腹,“这不回来了,坑都满了,没位置了。” ]) h ^4 r q M! J T) s3 ]2 g
“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9 ?5 R* c2 |5 L3 Y. z: \& H0 Q+ ] “我知道。”王兵看看男人,“窦兄,咱们点菜吧,你看吃点什么?”( K/ W% I8 F9 L% ~# F& D
“你随便点吧,又没有外人。我先声明啊,酒就不喝了,我累坏了,晚上还得赶材料。”
! P2 }1 {; I8 p “行,咱们就喝茶。”王兵招呼侍应生,开始点菜。. _( N) _4 E V3 b9 K, E7 a
一直到现在,钟强也没插上一句话。他略微垂下头,一边喝茶,一边琢磨着对面的男人。这个被王兵称作“窦兄”的男人,时任中央综合治理办公室某处处长,他的办公地点,就隐藏在街对面的四合院后。二十年前,他是张宏伟大学时所在班的班长,如今也是他们在北京的总召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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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7 c/ L) a6 ], f 窦威这条线索是小丁提供给钟强的,几天前他们在北京调查时,顺藤摸瓜找到了窦威。除了一本最新版的校友通讯录,小丁他们没有从他那儿得到更多的东西。按照小丁的说法,窦威根本就无法接近。钟强直觉他知道的东西应该很多,想在北京碰碰运气,没想到王兵恰好和窦威熟识,少费了很多周折。见到窦威,钟强才知道小丁所言非虚,他是那种微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人,城府很深,如何打开缺口,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3 d1 Z( w6 v* g/ a1 v3 N( A 三人各怀心事,都没有吃多少,随意聊着天。最后还是王兵打破了沉默,说,“窦兄,我这个同学有些事,可能得麻烦你。”( T- F9 e9 a/ }8 Q5 m$ |
“哦?”窦威的眼神在他们俩之间扫了一遍,“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咱们什么关系啊,有什么事,尽管说。”0 U% _8 E: t0 f
“窦兄,”钟强学着王兵的口气,“我正在查一个案子,想和您了解点张宏伟的情况。”: E; l, E( Q3 @
“我都想到了,”窦威轻轻一笑,“你们前几天不是来过几个人嘛,还想问什么?”% w9 M9 g g; ]. @+ l# L5 {" A
“是啊,已经麻烦过您一次了,”钟强看了眼王兵,又继续说,“我想看看最近他有没有联系过您,或者你有没有他的什么消息?”# c8 Z! L" v' w
“我上次就说过了,没有,这十年他音信皆无。”5 u5 p* J/ `" ~' n$ Y( T& x/ v8 V
钟强和王兵对望一眼,“别人那儿也没他的什么消息吗?”
3 _0 H) }4 i2 |9 B: k 窦威看看钟强,叹口气,“至少我没听说。”
8 B, J. ^- Z) }/ j 钟强不知道怎么继续,幸好王兵接过了话茬,“十年音信皆无。哎,窦兄,给我们说说张宏伟吧。”
% W1 G# d/ r1 T% ^: @5 g5 ` 窦威把目光转向钟强,“老五到底怎么了?”
3 q F3 F( H; V. X( v3 c “老五?”钟强一愣,随即回过神来,他明白老五指的就是张宏伟,估计是他们上学时的排序。) R2 f t' B# U) u, y
“嗯,他在宿舍排老五。”窦威快速地解释,“你们为什么现在又调查他?”6 N( U& y; b, Q: c5 d) I i, Z* |
“当年发了通缉令,现在在复查。”钟强估计小丁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F7 t/ k$ d- C9 C ]9 [& F
“哦。”窦威点点头,“我上一次见到他也是十年前的事了。”
2 g: N3 {# V" o: l7 H3 D- g3 B 钟强和王兵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忆。 }8 r" p0 a2 Y4 }& a. g
“大概也是这个季节吧,他从看守所出来还不到一个月。他到了北京,我们这帮同学给他压惊。那天大家喝的都不少,虽说我们都遇到过各种事,但真正的能在看守所呆上一个月的,毕竟寥寥无几。当时他是第二个,也是唯一从里面出来的一个。”看两人有些错愕,窦威解释了一句,“工作第二年,我们有个同学就被枪毙了,他没能从看守所出来。”+ m3 v" y: o8 `% R. h+ G
窦威喝了口茶,继续讲,“尽管大家对看守所里的情形都很了解,可没人身临其境过,有人起哄让他讲讲在里面的经历。我还担心他脸上会挂不住,暗捏了一把汗,哪成想人家满不在乎,给大家讲得绘声绘色。$ `6 U# [5 A& {* J
老五是个白话的高手,他调侃着自己,就像只是做了一次探险旅行。我们都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心情随着他的讲述跌宕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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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n1 ]" K2 Q* j$ y 尽管钟强有很多问题,但他一直没插话,只是静静地听,他知道,窦威的回忆太宝贵了,他不敢轻易打断。8 `8 h$ V) A, Z: T' E" ?. V$ c
“那晚他一直很活跃,但偶尔也会露出一丝落寞的神情。对于他来讲,那是人生的一道坎儿,其中的酸甜苦辣只能自己品味吧。”窦威点燃一根烟,沉浸在回忆中,“在我的坚持下,那晚他睡在我家,我实在有些放心不下,想多和他聊聊。
, c- ?$ f6 X& A6 g: a$ w. P# ] 果然,他根本就不是表面上那么轻松。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只是简单地说有人要收拾他。我问他细节,他不愿意谈。他说他出来这些天,一直在北京和你们省里找人,想收拾那帮人。”
a2 ^9 \8 c8 G 钟强和王兵对望一眼,原来当年事情背后,还有这些复杂的故事。
3 D: r0 [4 \/ T ^% _! `( u" l “但他紧接着说,他已经决定放弃了,那根本就不是他的性格,我最担心他的也正是这一点。听他这么说,我松了口气。我问他原因,他说他的父亲正在住院,他不想让老人跟着操心。% x9 _. P: e7 i+ Z- m/ r! A9 G5 T
老五是个孝子,他这样做我能理解。当年毕业,他也可以留在北京,但他早早地签了单,回去了,就是不想离家里太远。其实后来他的生意也主要是在北京谈的,他来回跑,我倒是常能见到他。
% N8 f2 @) }( R" A) J% ^' c8 ~ 就我们两个人,我问他在里边到底怎么样,他沉默了半天,才说,这一个月有两件事给他的触动相当大。你们能想到是什么吗?”
; |2 r; f" l+ F) D$ m 钟强想了想,摇摇头,王兵说,“窦兄,你就直接说吧。”$ f5 `# A& j6 Q% S2 P
“第一件,是他终于明白了专政机关的力量有多强大,一个人根本无法与其对抗。他原以为过去这些年他编织了一张网,足可以保护自己,但是事情一旦披上了国家机器的外衣,他的这个想法根本就不堪一击。他和我说,原来类似的事情看多了,但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体会过,刚进看守所那两天,他表面上强作镇定,其实心里已经近乎绝望了,有一度他甚至产生了放弃的念头,幸亏他的韧性让他挺了过来。”' ~1 X) S2 {& o& n/ o
钟强他们代表的就是国家机器,威慑力是显而易见的,这么多年,他和形形色色的罪犯打过交道,但这样的心理感受,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想了想,也的确是那么回事,那些嫌疑人之所以畏惧他们,他们的能力强弱倒在其次,更主要的,是他们背后那种无形的威慑力和强制力。在它们面前,个人的力量极其渺小,心理所受的冲击可想而知。
0 e4 {3 T. |9 z# v8 T9 A1 J/ a “第二件,就是原来他从来不信那些算命之类的,但现在尽管嘴里不愿承认,但心里也是半信半疑了。他说几年前,他外地来了一个朋友,特别热衷于此,他就找了一个据说很神的‘半仙’给他的朋友算命。临走时,半仙叫住他,也要给他算,他笑笑拒绝了。据他说,当时半仙很诡异地一笑,对他说了几句话,他根本就没当回事,很多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半仙说他这一生会有两次牢狱之灾,一次在二十九岁,一次在三十六岁。对此他一笑置之,可是现在掉头想一想,他出事那年,正好二十九岁。( G, U& M, W! p+ B$ V0 {. e
还有,那一次是秘密抓捕,家里人并不知情。很多天没有他的消息,家里人很着急,妹妹也找了个地方去给他算命,结果人家说,他正在花果山修炼呢,在六号洞,一个月就会回家,没有大碍。出来后听到妹妹提起此事,他极为诧异,他正好是第三十天出来的,在看守所里就是在六号房。
; S8 {3 Y3 ` n7 P: z 他问我,是否该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无言以对。说实在的,我心里很难受,那一次的经历让他虚弱了许多,但我不忍心挑破。”
3 |* H* C1 q. ~# p0 x+ f. ]5 k 窦威把整整一碗茶都喝光,钟强连忙续上水,他看得出,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窦威的心情也很不平静,他意识到窦威和张宏伟的关系非同一般。
. ~, B. C: f; u+ y9 H+ C$ Q: e& B “那晚我们聊到很晚,我记得最后他说,这一辈子他是没法再办什么坏事了,在看守所里,他留了相片和指印,有什么事,一查一个准,‘我有前科了’,他说。”' c$ i9 V/ R/ |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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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悠扬、舒缓的古筝声,隔着窗户,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窦威停止了讲述,轻轻拍了两下手,窗户应声打开。皎洁的月光,透过低垂的树枝,倾泻到屋里。从他们所坐的位置,无法看见演奏的人,可他们的心却都被这琴声所吸引,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 D& m+ o' w- |0 K& p
《春江花月夜》,这首曲子每个人都耳熟能详。
, j; n3 F* C( g 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窦威像是有些不情愿地回过味儿来,又给大家发了圈烟。“哦,我刚才讲的,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他看了看钟强,“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q' w; z" J. c% ^8 G4 W
“窦兄,张宏伟说过他放弃报复,他说没说过他原来要报复哪些人?”7 I4 U! k! N+ z4 t2 D( u
“没有,我问过他,但是他不说,岔开了。”2 H. d5 G: o6 T: |
“你相信他的话吗?”( q+ L- A4 y, |% e
“你指什么?”+ v7 s3 w8 |2 {( i' \, k
“放弃报复。”
% N g* t/ J$ v) d3 t “我信,我认为他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了这个决定,尽管这不符合他原来的性格。我想,最主要的是他的父亲当时正在住院,另一方面,进了一次看守所,可能也让他变得成熟了。”
' e* u6 U# u: Z% O “他有没有说过回去后他会做什么?”% a6 [8 A& n0 j7 a' I
“没有。”窦威苦笑,“你不了解他这个人。可能你们也感受到了,我们的关系很好,可即便如此,我们在一起时他很少讲自己的事。他这个人好面子,那次来北京,按现在的话讲,无非是给我们大家作秀,证明他仍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 `3 ?# M9 c6 T3 L' G' p 钟强琢磨了一下,又问,“上大学时,他有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 k" D+ i- N+ h
“有啊,我就是啊。”窦威笑了。; L8 P* U4 y; }% E- \, R
“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 _% X% b1 s' }2 j" w# C. r 窦威皱了下眉,紧盯着钟强,“你们这次调查,并不仅仅是因为对通缉令复查吧?”, f; l4 e: T) N& O
钟强紧张地看着窦威,最后决定实话实说,“我们市里最近发生了几起凶杀案,好像都和十年前张宏伟的案件有关,我们怀疑背后有他的因素。我们想确定他是否活着,如果活着,这十年他呆在哪里。”
* V P2 |! [# c- m0 l, I “报复杀人?他应该不会做这种傻事吧?”窦威沉思一会儿,“好,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第一,他和我们同学的关系都很好,称兄道弟的铁哥们也有很多,如果他去找这些人帮忙,我想大家都不会拒绝他。
- |- s. F) | m$ u. v9 J8 Y 第二,这十年他杳无音信,我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不然,哪怕他有一点音信,无论多远,我都会有所耳闻。$ s# s( b/ Q7 {$ } c
第三,就算他还活着,他也不会去找这些同学。这条线索太明显了,他根本不会这么做。”
: c0 G1 P2 f% z “为什么?”+ j7 a( c+ Q& K+ w( `
窦威看着钟强,轻轻地笑了,“哎,你忘了我们是学什么的吧,他怎么会干这种蠢事呢?”
/ w/ t) C% |5 I 钟强旋即明白了窦威的意思,是啊,如果和他们做对手,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U6 F2 g6 k+ ^! n) K, L
“假如他还活着,那么当初帮助过他的人,一定是个轻易无法被人想到的人物。张宏伟不会给朋友惹不必要的麻烦,也不会让人顺藤摸瓜找到自己。他的社会关系那么复杂,我建议你放弃同学这条线。”
j6 l! G1 ]# E. A$ F W# W “哦。”钟强点头。1 B3 P/ W* q) q" n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连我都找不到他,我想——”
" S- U4 U1 m0 }9 `& H. G$ C* o 窦威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思钟强听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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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音乐渐渐舒缓,慢慢静止。钟强对音乐并不在行,但还是感受到“春江花月夜”的美妙。无人鼓掌,只有被压抑的风声又抬起了头。
4 ^1 z& w* \/ I4 W% \ “窦兄,”钟强刚说了两个字,琴声再一次响起,窦威用手势制止了钟强。琴声很弱,也很慢,钟强根本听不出是什么曲调,他只见窦威侧耳倾听,又皱皱眉,闭上了眼睛。
/ j6 |1 v; d- I 钟强一头雾水,他转过头看看王兵,王兵苦笑着摇摇头,示意他耐心等待。/ s* B4 K$ o$ I% k; T0 l
钟强点燃一支烟,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刚毅,他始终闭着眼,时而会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平心而论,他看上去只是一个平常的男人,“偶尔露峥嵘”,或许才是他的真实面目吧。
8 P0 `8 T% A( Y" X3 Z/ G5 c 琴声杂乱起来,继而变得激昂、慷慨。“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钟强想。终于,琴声停了下来,一切重归宁静。
* R4 m8 B! k* o. c6 L0 q 窦威睁开眼,也点了一支烟,他像是仍沉浸在刚才的意境中,一言不发。半晌,他意识到对面的人,连忙说,“不好意思,刚才你想说什么?”
9 k8 _" T; i2 d/ U3 J “窦兄,你听得挺入迷啊。”王兵笑着说。
9 y2 T' |+ d" J5 }; R3 e “不瞒你们说,我是想到张宏伟了。”窦威吐了串烟圈,看着钟强,“你说吧。”3 I6 J$ R( C: ?+ I6 }" ~' W/ ]9 m
“窦兄,张宏伟这个人有什么爱好和特点,你能不能给我们讲一下?”
( {4 u9 O% j, k- {% e$ h 窦威拿着烟,沉思着,忽然问,“知道刚才这首是什么曲子吗?”
$ x. |* ?2 a& w/ l3 b( j1 X 钟强看看王兵,两人都摇摇头。
) E/ H$ z9 X, y& C [5 \ “这是一首有名的古曲,叫《广陵散》。”窦威见两人仍不明所以,补充道,“讲的是战国时的一个故事。对了,刺秦的故事你们都知道吧?”0 F% x: m* R' [' D% T
钟强点点头。
0 R4 Y& B/ ]/ C6 L “这也是个刺杀国君的故事,不过成功了。”
+ |" q' A1 A5 Z7 L" G$ x 聂政刺韩王的故事,钟强是第一次听说。当年聂政的父亲给韩王铸剑,违了期限,为韩王所杀。聂政听说韩王喜欢听琴,就想扮作琴师接近韩王。在山里,他请了位老师教他弹琴。为了通过关卡不让人认出,他用漆涂脸颊,用石头砸掉牙齿;为了改变声音,他吞火炭把嗓子弄哑,年深月久他终于弹得一手好琴。一天,他在京城门楼下弹琴,“观者如堵,马牛止听”,韩国人都被他琴艺征服了。韩王得知有这样一位弹琴高手,就派人把他带进宫里献艺。进宫时,聂政把匕首藏在琴腹。他弹的琴曲博得韩王和群臣的赞扬。就在这时,聂政突然拔出匕首,把韩王刺死。然后他割下自己的眼皮、嘴唇、鼻子、耳朵,彻底毁坏了面容,自刎而死。韩人将他暴尸于街头,悬千金,征闻这刺客的姓氏和籍贯,最终无果而终。% I" k( H* s; Y( j' Z9 u% s" F- x) P! V
“这聂政真不易啊。”王兵感叹,“还有,窦兄你也有才啊,这些事都知道。”% Y! m# h; w% J) c1 G; X c5 j
窦威轻轻一笑,“我这个人就是喜欢乱翻书。”紧接着他的神情凝重起来,“刚才你们问我张宏伟有什么特点,简单地说,他可以像聂政一样,那些事他都做得出来。”6 T7 H* T+ X0 G, f$ M+ k! z
钟强和王兵面面相觑。
' K& ^8 b; n( | 夕阳西下,钟强斜靠在一棵橡树下,注视着不远处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这是一个居住小区的中心花园,草坪的边缘,不规则地放置着一些欧式长椅,女人就坐在长椅上,身体前倾,微风拂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女人偶尔会用手将它们拢到脑后,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草坪中间的人群。: x4 j! i8 S, B) B" H6 [+ }
草坪上,大概有八九个孩子,在一个男人的带领下,正在进行足球攻防训练。小家伙们的动作有模有样,钟强不由得笑了。! T6 U5 W9 h5 B. v# i/ E3 d+ y; u
“那里面一定有她的孩子。”他仍注视着那个女人,他很好奇,在这个恬静的时刻,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记得还是在初中时,他第一次被孩子所感动。那是在放学的路上,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正和母亲玩一个皮球,孩子踢球的动作笨拙而可爱,那一幕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孩子,意味着生命的延续,他发誓,如果将来有了孩子,一定要好好教他踢球。如今,二十年过去了,自己的儿子已经会打酱油了,可自己陪他玩的时间少之又少,更别提踢球了,钟强心里一阵懊恼。
# y: m) M" Q6 L% g5 a0 S4 R 坐在长椅上长发飘飘的女人,就是当年张宏伟的女朋友,邱之。5 |# O5 ^# |4 @) D
昨晚他和王兵第一次见到邱之,当时她要外出,就把谈话的时间定到了今晚。两人回去后,担心一起和她谈话太过正式,效果反而不好。当钟强一个人把城市的喧嚣抛在身后,穿过小区门口巨大的喷水池,他一下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女人。他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那么多人中间,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他们只不过是在昏暗的灯光下见过一面而已。
& V' M @0 L; ^6 [0 K# v 钟强喜欢长发飘飘的女人,对于所有人来讲,这都是个秘密。小时候,他看过一部香港电影,名字好像叫《旺角卡门》,由刘德华和张曼玉主演。两个人受尽磨难,闯入婚纱行,穿着抢来的婚纱去教堂结婚。刘驾驶着摩托,一路疾驶,张紧紧趴在他的背上。在教堂门口,摩托停住了,张摘下头盔,那一刻,微风袭来,她的长发飘了起来,没错,就是飘了起来。这一切深深地震撼了他,从那时起,长发飘飘,于他,就是女人的符号。当初,他之所以没有接受刘丽,她的齐耳短发也是个重要的因素。' J6 R2 n3 T* e7 L Y
走到离她大概十几米远,钟强停了下来,靠在橡树上。眼前的景象是那么地平静,他不忍心去打破。
+ f8 w$ ?9 k3 Y) p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着一支。记得那个电影的片尾曲是《追梦人》,第一句就提到了长发。“歌词是什么呢?”钟强想着,别看他对古曲不熟悉,那一天差点丢人现眼,可流行歌曲那就相当拿手了。“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对,就是这么唱。”钟强在心里默默唱了起来:: Q; l/ ], P, v- ^) |% F4 L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不知不觉这红尘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红红心中蓝蓝的天是个生命的开始,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独眠的日子。让青春娇艳的花朵绽开了深藏的红颜,飞去飞来的满天的飞絮是幻想你的笑颜。秋来春去红尘中谁在宿命里安排,冰雪不语寒夜的你那难隐藏的光彩。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让流浪的足迹在荒漠里写下永久的回忆,飘去飘来的笔迹是深藏激情你的心语,前尘后世轮回中谁在宿命里徘徊,痴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终难解的关怀。
9 @5 @2 G3 F3 g 钟强边唱边琢磨着歌词,一种想法忽然让他心中一动:站在这橡树下唱这首歌的,不应该是他钟强。如果张宏伟靠在这颗树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那会是一幕什么样的场景?
^% E% t$ _7 H! Q3 l L 想着想着,钟强有些痴了。
) G! z' y6 w2 g: K0 ~2 M
# x8 T3 d* H. V3 A$ O% y! D5 ? 抽完了烟,钟强捏着烟头,在附近找垃圾箱,这时一个男孩从草坪上向长椅上的女人跑去,女人从身边的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男孩,又怜爱地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 Y- K% U4 L1 d- y- a1 D 那是她的孩子。) w, X4 y7 U! n; d
小丁从北京回来后,曾告诉他邱之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当时他并没有多想,现在这个年代,单身母亲已经引不来多少好奇的目光了。可是当他亲眼看见这个孩子,他突然意识到,他极有可能就是张宏伟的孩子。
; I4 c) B2 A( y 前一阵,小丁他们无功而返。对家人的威胁激怒了邱之,她勉强应付了调查,一问三不知,把一切推得干干净净。见到邱之前,钟强一直为如何取得邱之的配合而苦恼,但是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过来,这一刻,他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光亮。# C0 T& u5 b, U
正想着,足球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向着钟强的方向飞过来,钟强下意识地闪身而出,用胸部停住足球,又在腿上颠了两下,刚想凌空把球踢回去,他看见喝水的男孩跑过来,就把球停在脚下。, G0 p* R8 T1 A8 _
“好棒啊!”男孩由衷地赞叹。
& M5 J( Y' q: i( O6 E& |0 x 他笑笑,把球踢给男孩,男孩冲他挥挥手,转过身,带着球跑了。
; n& ]4 Q! R% S* ^5 T 女人淡然地看着这一切。
4 w: P6 T4 X6 e9 z2 Y0 l' j; X 钟强慢慢走过去,把烟头扔到垃圾箱里,在长椅的一端坐下,女人把包向自己的方向挪了挪。4 `- r! q4 p. C# P; U6 ]
“不好意思,见笑了,”钟强拍着自己身上的土,对女人一笑,“年龄不饶人了。”; N4 O0 m7 \' W. b l1 X: D) {0 V
女人用看似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 C9 w& x) n! h# G! m
“孩子真可爱,”钟强自顾自地说,“我刚刚就在想,如果我的儿子这么大了,该多好啊。”
+ e4 t: W$ A9 _3 k* }4 ^; N4 V 女人没理会他,仍旧看着草坪上的孩子。4 \9 ]$ z! j+ B+ v) m; ~
“我儿子快五岁了,像这样踢球还得过几年,我刚刚发誓,到时候一定好好教他踢球。”他把头转过来,看着邱之,意味深长地说,“别看都有恋母情节,男孩子到这个年龄,更需要父亲,这对孩子性格的培养很关键。”& x- T* m2 l2 v2 N& r1 F
“我怎么养儿子,好像不用别人操心吧?”女人打断了他的话。
& s4 n3 W$ U) c' w 钟强哑然失笑,忽然说了一句,“他是张宏伟的孩子吧。”
# j' C) V) t7 j% ?2 i- F0 C! @ 女人仍旧看着草坪的方向,但钟强清楚地看到,她的双肩微微震动了一下。
* d; U, R9 S3 n Q; Y “别说,长得还挺像,性格像他爸爸吗?”
5 Z4 F/ N* u/ k1 t5 P 关于长相,钟强一点也不确定,但他只能这么说。他看过张宏伟的几张照片,对他的容貌依稀有些印象。
d5 Z! H8 M1 D$ `, K/ P0 |- j# P 女人轻轻叹了口气。3 w0 k H# H. H
“他见过孩子吗?”
& b: T% |" d. l e# ]- p 女人的眼神很清澈,像是看穿了一切又充满了警觉。“你们接二连三地找我,到底为了什么?”
% k/ T, b8 a" E% R# {/ H, f- y" H “我们想知道张宏伟在哪儿。”
8 z# y! m+ N! |* s v' p c% y “我不知道,到年底,他就失踪满十年了,难道你们不清楚吗?”
2 J% Q* t2 A) e “这十年就一点音信也没有?”
) z1 F% h6 g2 u, Q2 Z “中国话你听不懂吗?”女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有音信,还叫失踪吗?”; c& i3 q5 k: P M
钟强自嘲地笑笑,“我感觉他还活着。”他看见女人的肩膀又轻轻一颤,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d ?% Y3 t' \% [9 f
“还是死了好,省得被你们通缉。” ~' r/ `; [6 C' Q8 {3 H5 o
“算了,不提这些了。”钟强把双手拢在一起,轻轻地扣着长椅,“能告诉我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 b3 h, l* N& v' \! }
“当年的事我都说过了,你可以回去看你们的笔录。”! v+ @* R7 j1 m2 }& n* I
钟强沉默了,他取出一支烟,问女人,“我可以抽支烟吗?”# V/ ^7 K _ N
女人耸耸肩,未置可否。# s$ q+ K4 F: z, h
钟强点着烟,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烟雾,“他知道有这个孩子吗?” I: T( b2 c0 N5 S+ {- m: y
女人没说话。
- ?2 W3 |# B; q$ Y; i4 a; _, } “或许你也想找到他吧?这样他和儿子就能相见。”; k" F9 Z3 _; J( ^
女人的嘴角撇过一丝冷笑,“那你们也可以抓到他,是吗?”; P+ n1 A4 s+ E% ?# b: I% Y, G% L
“总比他东躲西藏强。我们国家是有法律的,如果他没什么事,法律会还给他清白;如果他触犯了法律,理应受到制裁。”
* |( l' y) d, d' |% X0 x “法律?”女人看了他一眼,“就你们做过的事,你还好意思和我提这两个字?我问你,你信吗?”
( H6 M' i/ m* G 钟强在心里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说,“我信。”: D" S' f7 Z9 R8 f6 a4 x. Q
女人不再理他。2 R ?0 o3 ^2 j3 B J
钟强连抽了两口烟,说,“我刚参加工作时,承办过一个死刑案件,案犯是个老人。一直到行刑,他的家人都没有获准和他见面。家人无法,只能托我转告他,他的孙子刚刚出生。行刑前,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他无神的眼睛突然放出了光亮。那一刻,我才意识到,生命的延续对于一个人有多重要。”他看着邱之,“你就不希望有朝一日他们父子能相见吗?即便是最坏的情况,他们无法见面,你也不希望让他知道自己有了后代,有了生命的延续?”
9 k+ M( u% b# g5 \( l8 E2 \ 女人沉默不语。% \4 q& l7 b# a* K- f
钟强续了一支烟,“我怀疑当年他受到了某种冤屈,即使抓到他,也未必有什么太大的事。”钟强在心里痛骂着自己,他在利用这个女人,利用这个女人对男人、对孩子的爱。, R' E( L% @9 U
抽完了一支烟,两人也没再说一句话。天渐渐地黑了,场上的训练接近结束,教练正在做最后的总结。男孩不时地回过头看着他们的方向。“他应该感到奇怪吧。”钟强想,他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卡片,递给女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上面是我的电话,如果想通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 c' h& r5 t; Z$ l 钟强站起身,他看见男孩正踢着球向长椅走来。看来也是无功而返啊,他迈开脚步。
: k! T$ z0 X$ A$ [ “你确定他还活着吗?”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3 l$ A7 r; ]" P
“我不确定,”钟强没有回头,“但我希望他还活着,我希望我们能找到他。”# ~0 o2 c( b+ g, G( e
“哎,”女人像是还在犹豫,“我不会相信你什么,但是,”
/ `3 w6 X: f3 t$ ?0 \: R 钟强回过头,看见女人正看着走过来的孩子,脸上满是痛苦。6 H: a; e$ J" G) G9 P" G U
他的心也狠狠地抽搐了。+ Q5 x% I6 O+ \3 Q- ]' q; I
0 |" P/ c: u6 e$ \3 E4 p4 ? 邱之到今天也不明白,十几年前那个迷乱的夜晚,她的心为什么会悸动。
! N$ b' w# I/ S" q" n3 c/ ~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张宏伟。6 k9 ^/ w0 O5 G: f# h2 j
邱之有几个闺蜜,很长时间没见面了,聚到酒吧喝酒。说是很长时间,其实也不过二十天而已。见到他们过来,老板亲自端过来四瓶红酒。她们好酒,这个习惯老板早就清楚了。那时正流行西班牙的“路易•艾菲尔”,他们一般只点这个。+ R7 y: A$ j$ q- c4 W. Y* u
几个女人聚在一起,似乎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其中的一个刚离婚,准备携幼子远赴新加坡,自然成了焦点人物,话题都在围绕她进行。几杯酒过后,几个女人的诡计也没有得逞,陈丽守口如瓶,根本就不肯透露她如何即将成为新加坡公民。姐妹们说笑了一阵,就放过了她。' G+ b1 @& r5 a
“我前几天去威海了,开发区那片儿不错,房子也不贵,我准备在那儿买套房,”实力的这句话引起一小阵骚动。4 }9 T8 [5 X; w4 v& V' [4 X
“威海?那么远?”' b3 w- M$ y7 ]7 Z: E
“威海有人吗?”
* R4 u+ d$ d* N t3 X1 S" P “嗯,山东小伙儿不错。”
( F! W/ S9 Q U( s) ^, { “就是说话是海蛎子味儿。”0 {. w0 \* m N4 p9 y+ Y6 P8 g
几个女人笑作一团。
" D: g6 x, S0 u; X “瞧你们这几个淫荡的女人,成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实力满脸不屑,“我是看那儿适合养老,我准备再干几年就退休。”8 V) j! B9 R0 _9 y& S1 j
“你看看实力装的,”邱之接过话,“好像自己是淑女似的,还说我们淫荡。”
7 V9 |& Y' `2 i7 V, m “就是,人家可是深具实力啊。”助理的嘴从来不肯闲着。
- Z6 N9 b$ C/ n2 A* |9 \. {! z 实力忍不住也笑了,“我怎么认识你们几个家伙。”她看看邱之,“那儿真的不错,不如你也买一套,咱们住对门。”, F- i: j0 p) O6 _7 M
“你还是少出馊主意吧,邱之可是一门心思奔海口呢。”助理说。
- h& `* r1 n) `* L9 ~) \- u* k; W “不会吧,邱之?”陈丽有点惊讶,“你和晓晨还有联系?”+ n) k0 X' N& ]2 U: {2 G4 |2 D8 U
“你听她瞎说,早就是过去时了。”邱之一仰头,喝光了杯里的酒。
* N+ H; u& j5 P# [2 \6 [2 ]3 X 晓晨是她的前男友,两人苦恋五年,两年前,晓晨扔下她,一个人跑到海口去了。
" n. K4 W# A, u0 J6 R+ p- `9 e “助理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实力埋怨着,“好男人有的是,咱们邱之才不会惦记那种人呢。”
3 [) e& P! p0 C- V# j& \$ H' _ 邱之看着眼前的姐妹,心里叹了口气。四个如花似玉的女人,都事业有成,却偏偏没有好的归宿:一个离异,三个剩女。对女人来讲,所谓的事业有什么用呢?陈丽即将远走他乡,实力没准儿真的会搬到威海,好好的一伙儿,在一起混了十几年,说散就散了,还是老话说得对,没有不散的宴席啊。
( w t# S9 h1 v2 X 这时,前边的一桌响起了一阵掌声,几个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向演出台。/ A$ C6 ]. G$ h. y$ ~0 @( p& E
“喂,”助理拉住实力,“你看那个是不是张宏伟?”
, _% N( k) t5 u2 @* @! x( |% |6 p$ w “嗯?我看看。”实力侧过身子,“好像是他。”5 K" z+ J5 K7 j* K4 |. S8 H, O
“哪个张宏伟啊?”陈丽问。
2 Q* |2 H2 o3 z' s “张宏伟你都不知道?就是那个每晚都换女人的。”
. X7 B' N; R. H, i$ o" v “每晚都换?他也不怕累死?”陈丽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 f( d) @% I6 O7 G
邱之也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她抬头看去,只看见他的背影。/ F/ S. t# ?8 c2 G! I, c
* v1 x% w1 U' e1 U7 j 一个绯闻缠身的男人,邱之笑了。这个八卦的世界,连男人也躲不过去。
. D; t J# U" s! ?3 A( z 男人转过身,面对着大家。演出台上的灯光很亮,她清楚地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说不上英俊,但是很男人,棱角分明,少许的络腮胡子让他显出了一丝沧桑。他的眼神透露出真诚,又偶尔传递出一些玩世不恭。
5 P* S8 r3 c. R4 L6 c) }* C 这让邱之想到了晓晨,两人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和台上的男人相比,晓晨有些苍白、孱弱,但是她爱他。晓晨是个诗人,他敏锐的思想深深折服了她,再加上他的伤感,邱之即使有三头六臂也无法逃脱。有了晓晨后,邱之每每会想,与相貌、身材等相比,男人的力量更多地在于思想。. ~1 c8 t1 t. K1 G- q$ d4 o, z5 u
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又一次打动了她。这并不是因为晓晨已经离开了她,即便晓晨就在身边,或许她仍会这么想。( Z2 ~2 l% H1 d7 e1 |
这是一个可以打动女人的男人。台上的他,拿着话筒说着什么,邱之并没有听进去,只是看着那张脸。“你真花痴。”邱之骂着自己。
/ c9 i2 Q, D; W! T8 U/ ] 熟悉的音乐响起,她的眼睛潮湿了。她没想到会有人唱这首歌,前奏过后,和着音乐,她在心里默默唱起来:0 K/ K5 S4 n! Q/ v9 K! [
Ocean apart day after day and I slowly go insane I hear your voice on the line but it doesn't stop the pain if I see you next to never how can we say forever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whatever it takes or how my heart breaks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 Q% G& z2 O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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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平安夜,邱之只身赴海口,想为挽救两人的关系做最后一次努力。下了飞机,刚走入航站楼,就听见广播里播放着这首歌。略带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邱之不禁喟然泪下。当然,海口之行毫无结果,正如她的预料,她只能把晓晨放在心底,黯然神伤。
5 j/ c2 M3 S" C 全场掌声四起,间或着一两个刺耳的口哨声。张宏伟的演唱实在是太完美了:引人同情的忧郁、让人冲动的沙哑、令人肃然起敬的高亢,如果闭上眼睛,你会以为Richard Marx就站在你面前。
' V- w! y( G) c$ f1 ~! h" r 整首歌,是一厢情愿的誓言和对分离之痛的描述,正因为有痛苦,这一厢情愿才显得高尚、古典,越是能忍受,就越是能坚定地去爱。当年,歌手是为了挽救自己的婚姻危机,才满怀赤诚地写下了这首歌。' T" e) F. E L! \+ v
张宏伟的眼神在全场扫了一遍,清澈而又忧郁。他的眼睛在寻找谁呢?那一刻,邱之的心悸动了。6 h3 k0 c# z$ @- ~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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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B+ ~, O8 H 钟强回来时,酒菜又摆满了桌子,钟强嘿嘿一笑,说他已经吃过了。
& t) g4 z7 p# K! y& ~ e# u' C “都几点了,还不吃?”王兵也是一笑,“我也吃过了,咱俩喝点酒。”
+ N- U- J3 a. s( P 刚一落座,王兵就问,“怎么样?”& t' \8 J/ T! f( _6 q
“吐了。”钟强好像精疲力尽。. o0 C8 \0 X/ h* b5 E* o
“吐了?这么痛快?我看那个女人很不好对付啊。”& i( @+ E3 d7 O; F ]
钟强没做什么解释,点着一根烟,叹了口气,“哎,有时真觉得我自己不是东西。”
- k1 U0 t3 ^8 y* D 这话王兵多少能明白,他看着钟强,举起酒杯,“算了,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干这行也不容易。别人不把咱们当人,咱们自己再那么想,还能活吗?”/ M/ U; p3 U( e; h5 ]* F6 ~: E1 T
钟强摇摇头,喝光了杯里的酒。5 E8 l) {8 h. P n
“我反正闲着没事,用得着你就吱声。”王兵岔开话题。
" n4 N5 \, X( s4 C: }4 s “嗯。”
4 g. `5 u1 b+ q7 S3 c) H1 d( z3 p “不过有一个条件,晚上咱们得喝酒。”
5 H) N( T$ Z2 d* C' _ “这算什么条件啊?你不供酒我还得逼你呢。”
6 p9 W) u. _+ A5 r [ 王兵笑笑,举起酒杯,两人又喝了一口。
& Q6 d% }4 i) C+ s “咱俩这回挺难得的,多少年没这么喝酒了。”+ ^9 B. |: D* r
“这倒是。”
0 E; ]* b* }6 U# K; [3 W% N. ? “是啊,如果我不是光棍一个,如果你不是假装有伤,我们能这么舒坦?”
1 {" w$ n7 B: T# E& W+ ^6 |7 d9 z; I “北京有咱们不少同学呢,找他们喝啊。”
2 k8 S2 y; S" k! u: |6 c “嗨,大家都忙,再说了,都成双成对了,有的还有孩子,这么混可不容易喽。”- m! B! t- Q5 M7 @
钟强明白这是实情。刚毕业时,钟强一直很羡慕北京的氛围,北京的同学多,那时大家都是单身,有事没事就凑在一起喝酒。钟强周围,除了刘丽,根本就没别的同学。过了这么多年,大家都有家有业了,以前的感情的确淡了。! N* @% i. p' n) R/ A! Q
“对了,你还得呆几天吧?”王兵问。9 y" v! `: N( [3 P
“嗯。”5 N0 q5 }, t: K' r5 I
“我想周末找几个同学,大家聚聚。”# a" h1 H1 {4 O. O! V( } }& |
“好啊,”钟强因为办案也回过几次北京,但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和同学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 \) ]. V9 |# P' ]( R' z8 }6 \ “看把你高兴的。”王兵看看钟强,脸上现出笑容。不知怎么,钟强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勉强。
: f2 q E- V! @- u C) Q, C “王兵,说老实话,自己行吗?”
: w6 f7 b5 V- r6 H6 M& b3 R/ m% s8 M “什么行不行的,早就习惯了。”
& k& _8 R- G4 p: z" ]2 h5 @' P6 f “习惯了?不孤独吗?”2 M0 N9 g! H& y/ v1 ^) q5 r
“孤独?”王兵摇摇头,“我算想明白了,有几个男人不孤独呢?”2 z [- i o3 q V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 D7 g, }2 t% ^: \ “我们都长大了啊,换句话说,就是老了。”他看着钟强,“你不觉得吗?”1 K7 e/ a# q1 ^( l
“你不会是还在想着罗莉吧?我看是算了吧,再找一个吧。”
2 O# ^7 z% v) p+ u: d5 b4 Z “说我不想她,那是假话,但那不是关键因素。”王兵皱皱眉头,“说实话,我是怕了,我宁肯自己一个人呆着,也不想再谈什么感情了。就算她肯回来,我可能也会躲得远远的。”他喝口酒,问钟强,“你们怎么样?”
+ O3 g+ U k7 q/ A& y" M, c3 H, r “嗨,就那样吧,还能怎么样?”. P5 b% w4 u+ K4 S6 [
“你爱她吗?”王兵紧紧盯着钟强的眼睛。! E4 C* Z7 k7 B7 I W$ ]/ q0 L; Q6 H
钟强没有躲闪王兵的目光,想了想,说,“你能先告诉我,什么是爱吗?”
9 |: N- a0 |1 L 王兵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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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9 `7 b! g+ O7 ?# y 两个男人边喝边聊,少不了长吁短叹。相比较学生时代的狂放不羁,两人更多了一些内敛与深沉。这样的场景,在他们的交往中,可算是绝无仅有。不知不觉,他们又聊到了邱之与张宏伟。
0 F( K2 t0 R" S8 [8 G6 r “邱之的孩子是张宏伟的,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见到父亲。”钟强告诉王兵。& i, J; V3 z& A! Y6 [( u; T' ^" [( E
“是吗?这样算起来,有九岁了吧?”3 [1 H# r7 o! `0 \
“是啊,上三年级。”钟强吐了个烟圈,“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这个女人一个人拉扯孩子,也够不容易的。本来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或许她的心情都很平静了,可是这平静的生活又让我们给搅了。”
- d9 ?* o0 B$ k' r" \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别想太多。对了,她住的小区是个高档社区,看来她的经济情况还不错,她现在做什么呢?”
2 K* g4 L; @3 q) ] “她没说,我也没问。”0 d4 T. c o3 s u) u" P& {+ f
“我建议你还是把这点搞清楚,如果情况不正常,没准儿就能找到点蛛丝马迹。”4 F6 N/ h; P2 A7 ?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据我观察,她现在的生活应该和张宏伟没关系。在她的意识里,张宏伟早在十年前就出事了。”+ B- F1 w: `) _. l; D
“她真的这么想?”- j, b) [: \! I! p' ]
“嗯,”钟强点点头,“所以她根本就不相信张宏伟还会活着。”
. ~2 [/ ^+ m P( M: U “为什么?”% i- h( X' ]& Y7 v+ W7 i
“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女人的直觉,或许是因为她了解张宏伟。”
' I& F/ A7 _( N1 G9 u “也许吧,男女之间这些事,谁也说不清楚。你在她那儿都有什么收获?”+ U% y& V2 h) R( G
“和她谈话太费神了,人家对我们的用心了如指掌,也不是个简单的主儿,不过我还是摸到点儿情况。”
8 e0 p# T6 E$ A3 d( C& l6 E$ r “说说。”
; f; w' B1 `+ `" N7 O- K “第一件,就是张宏伟失踪前的情况。她应该是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最后一个见到张宏伟的人。”
# ]8 m# }5 i2 q C- A) s “嗯?什么情况?”
& T& f* m# Z! I8 k- T: l “那是十年前的平安夜,张宏伟在她家呆到凌晨两点,回自己的家。”$ b" W$ O i' d1 O
“他们在做什么?”
+ `5 y6 Q1 W3 W3 V, n8 {+ L9 c “过平安夜呗,喝酒,做爱。”
5 w9 e+ h* b2 f “都这样了,张宏伟还回什么家啊,大半夜的折腾什么?”: R! U/ L" }& \- [3 ~
“我问她了,她说张宏伟从来不在她那儿留宿,不管多晚都要回自己的家睡觉。”
9 v; z9 B1 g$ a/ ]! o8 f9 D “哦,也是个怪人。”, z9 a6 }8 d, P/ u- \
“大概二十分钟后,张宏伟打来电话,告诉她已经到家。每晚她只有接到这样的电话,才会睡觉。从那时起,就再也没人见过张宏伟。”
/ ?1 n* S4 \8 f/ Q4 o “张宏伟会不会压根就没回家?”王兵问。
; r* {% I3 s) k* p& p$ F “他确实到家了,那个电话他是用家里的固定电话打的,我特意问了邱之。”
; l/ m+ C1 N4 X0 z “然后呢?”
( x) y: p& a+ [! } “第二天,张宏伟就失踪了。手机关机,家里电话没人接听,他也没有去公司。本来两人约好了去王子饭店吃晚饭,可就是联系不上他。到晚上十点,她实在坐不住了,就去张宏伟的家里找他。他有张家的钥匙,进了屋发现屋里空无一人。屋里有点凌乱,连被子都没叠,看样子张宏伟走得很匆忙,可家里其他的东西没怎么动,车钥匙也扔在茶几上,也不像是要走很远。”2 Y j6 }6 G" ]! m4 V/ ^
“然后张宏伟就消失了?”( B" v' A" R1 }* m9 _0 X8 l
“是。”" H) b$ }. Z8 r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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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好像有点蹊跷啊。”王兵叼着烟,丢过来一句话。+ j" U/ e4 {+ h( W) S
“你指什么?”钟强问。; j; R8 s: K! U% p6 X4 B
“你看,按照邱之的描述,我们能得出这样几个结论:第一,除了过平安夜,张宏伟那晚应该不会安排别的事情。恋人之间,在一起过节,喝酒、做爱,又费神又费力,而且不好预计什么时候结束,至少在那天夜里,他不会有别的安排。第二,他的确回家了,从被子都没叠看,他也应该上床睡觉了。对了,他习惯叠被子吗?”. o* R( o3 C) d, o
“对,那是他的习惯,我问过邱之。”& c( I5 _- D P0 L3 W5 W; n3 }
“从邱之家到张宏伟家,二十分钟算正常的时间吗?”
/ z, K; X2 |$ R" y. p* m9 T) Y, P “我想想,”钟强琢磨着两家的距离,“嗯,在半夜,二十分钟不算紧张。”
7 Q" h5 q8 |- p' m+ s “途中他有处理别的事情的时间吗?比如见个什么人,或者办点儿什么事。”2 M- k( _1 z; A; c$ R2 e/ Z# [
“如果只是二十分钟左右,应该没有。”
' W U# y# ?% i2 }3 G k; p “所以,第三,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一定是在他回到家上床之后,或者干脆就是在第二天。当初你们查过张宏伟的通话记录吗?”
" Z2 a G u$ a “查过吧,听同事讲,张宏伟回家后,除了给邱之打过一个电话,手机和座机都没有其它的通话记录。”
- k/ m. M( Q6 l: v8 ~) e3 c7 u% V “之前的也查过吧,有没有什么可疑的?”
5 s6 q/ \3 R8 f “应该是没有,我也不太确定。”
. c1 D; ~) k6 C% o& X “那么,第四点,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肯定不是通过电话联系的,那会是什么情形呢?要么是有人去他家里找他,要么是他原本就计划好要做的,但从他没叠被子这一点看,假如邱之说他的习惯那一点是正确的,那么后一种可能性就不大。也就是说,更大的可能是有人去家里找他,而他走得很匆忙,根本就顾不上叠被子。”2 S9 ~9 D" E' o) a
“你说的有道理。”2 O5 @2 p! l# L7 D9 n' I9 c
“第五点,邱之说,她是用钥匙打开张宏伟的家门的,换句话说,张宏伟离开家时,应该锁好了门,也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他是自愿离开家的,这也从侧面证明,假如真的有来访者,肯定不是强行进入,张宏伟和来访者应该熟识,或者自己觉得没有理由拒绝他们进入。”
! I. c0 J+ T* T- T! o! ` “你等一下。”钟强紧锁眉头。
: @) }4 l3 m$ [/ M. x “你怎么了?”! U* `# x( P$ y4 x0 k" i
“没什么,我在琢磨你这几句话。”钟强想了一会儿,对王兵说,“你接着说吧。”
( n% |6 X$ {1 I; g' L5 c, c) W) a$ | “第六点,邱之说两人约好了第二天一起吃晚饭,那么发生的事对张宏伟来说,应该是个意外;或者是即便事情不是意外,但在过程中发生了他无法控制的情况,不然就无法解释他们的晚餐约会。”
4 A& [: M! g" y! D5 } “是这样。”4 L- [' \( L# t! F5 O4 f
“所以综合这六点,当晚的情况是,张宏伟回家上床后,有人来访,不管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最后的结果是张宏伟离开了家,而且走得很匆忙,要么是和来访者一同走的,要么是在来访者走后,他一个人走的。”! A: `5 f B0 L. ~& Q9 M
“我原来还真没想这些,”钟强曾问过小丁张宏伟失踪前后的情况,小丁说他也不是很清楚。他记得当年张宏伟家报了案,但是谁经手的这个案件,他还没有机会查。“不过听你分析的这些,倒应该是这回事。”
- b) w0 m b! N$ g! d; s$ b “所以应该仔细查找深夜访客,但愿你们当初这么做了,不然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年,找到线索的希望太渺茫了。”
* Y/ o& `, H- `, s; P “当年调查的情形我不是很了解。”
; @5 n7 ^& Z( a3 ]% Y' [: V “你得想办法弄清楚。”
; H+ T4 h" Z6 P) ^ “是啊,我回去找机会吧。”0 q. i$ `9 v$ A' |$ h
王兵递过来一支烟,钟强接住点着了。他打量着王兵,分析案情的他,和刚才判若两人。
7 K! l- [) O" C* v- O# |& m X “钟强,你有没有觉得,刚才我们的分析可能会有遗漏?”" j2 w- |) @ x9 X9 z* l
“哦?”0 p* E" A, C- E) R
“我们所有的分析,都是建立在一个前提下,那就是张宏伟的失踪是个被动事件。”: s g" E! M" ?1 g
“你是说?”钟强没再往下说,他当然明白王兵的意思,这样的想法他不是没有过,只不过他觉得那种可能性太小了。
, s" I+ x8 g, I: L& Z: Y “对,如果这一切都是张宏伟自己设计好的呢?刚才的分析就得推倒重来。”1 i; Z3 M% U i w" |2 C
2 G0 N! q7 I2 o" y+ u- {5 T; v 钟强觉得王兵的话太过匪夷所思,当然,理论上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有什么理由值得张宏伟这样抛弃一切呢?他向王兵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m! v6 W/ D; t2 h p$ {! M
“这乍看起来是有点不可思议,但是任何可能性我们都不能轻易否定,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这就得靠你们去调查了。”6 r5 M) K0 w! } A7 {
钟强沉默不语。
) j$ R& a8 |! T" U8 w. n “你和我说,当年张宏伟之所以被送进看守所,经济问题可能只是表面上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有可能是有人要收拾他。好,我们假定这个前提成立,那么问题就来了:第一,究竟是谁要收拾他?第二,为什么要收拾他?第三,收拾他的人是否达到了目的?第四,公安不再追查张宏伟,究竟是因为他自身能力的原因,还是人家收手了?第五,这件事对张宏伟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这种影响是不是致命的?第六,据窦威讲,张宏伟后来决定放弃复仇,这究竟是他的真实想法,还是只是一颗烟雾弹?第七,张宏伟最后是否实施了报复?”
' a$ e* L- r, x& F; U0 I “行啊,有你的,看来当领导也没忘了业务啊。”钟强由衷地赞叹,张宏伟的事,他只和王兵讲过一次,王兵分析出这么多,他没法不佩服。" Z2 e9 D3 H- Y0 h
“你少来啊,”王兵挥挥手,“上面说的这几条,尤其是对张宏伟的影响,一定要查清楚,这可能是问题的关键。你告诉过我,第二次查处张宏伟时,除了出口退税的事儿,好像还加了个走私,细情是什么?”5 p: x/ c/ I; I& i# A
“我不知道,”钟强摇摇头,“没人知道,”看到王兵诧异的目光,他又补充道,“那只是通缉令上的几个字,当事人甚至都否认有通缉令的存在。”他又想到了刘局。 t* Z, v: T: i, f: r
“是这样啊,那你今晚从邱之那儿没得到什么线索?”
% S- o8 E2 X0 K" v& I2 \2 E7 k. J “你还真问着了,”钟强一拍大腿,“和她谈话费劲,但还是套出来一些东西。据她说,别看做纺织品出口表面上很风光,实际上赚不到多少钱,张宏伟真正的业务是石化产品。”9 `* \, G9 L: m
“石化产品?”* v7 L2 K4 {. z+ B2 m
“嗯,”钟强点点头,“像什么化肥、汽油、柴油什么的。”
, j: j+ d o7 }! ^+ t “这很费钱呢,张宏伟有那么大的资本吗?”5 _9 R' \' y( l: d+ ]* D
“好像就是空手套,倒卖批文。”
, C$ ]9 q, b4 r- P7 |1 ?0 [ “哦?”0 M$ M O: a" J* O1 h# p) R" x( g
“张宏伟一般不和邱之谈论生意上的事,所以细节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时候在他打电话时,能零星地听到一些。记得有一次张宏伟喝醉了,好像刚做成一单生意,很兴奋,他举着手里的烟,告诉邱之,他刚做了一列化肥,一吨正好挣一盒烟钱。” U1 f# T. x- j1 J8 T# |$ G
“一列化肥?他抽什么烟?”王兵问。
: Z" G6 J7 A7 O0 ~ “极品云烟,当时六十五元一盒。”* }' b. H5 Q2 s. t4 T" ~
“这小子倒真能赚。”, x1 w2 H% b! M' T# D2 v1 s8 U
“怎么?”
% @* ]6 k& a# }) h+ B “标准情况下,一个车皮装六十吨,一列至少在四十到六十个车皮,你算算他能赚多少。”
! B9 k' G! n; D, {6 \ 钟强在心里快速地计算着,“大概二十万?”
- Q' g$ g3 E5 b# ?; t( P% k+ p& c “差不多,这还算少的,化肥单价低,如果要换作汽油和柴油,那就了不得了。”" _. U- c; m/ P1 D; J( D# L/ @# \
“哦?”
6 T" c! R, H5 K* r: D “原来咱们国家很多物资的价格都是双轨制,只挣差价就能赚不少钱。”王兵解释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原来原油有三个价格,国家调拨价是四百多一吨,议价是七百多一吨,市场价是一千一一吨,你看看这里边的差价有多大。”
% A5 ~7 r! @# v" s: I “差这么多?”
: N& l5 c- j9 @3 D “是啊,汽油和柴油差的就更多。”
8 T5 D$ n1 G+ Z3 \ “听着就像天方夜谭,”钟强摇头苦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问王兵,“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 E. ~3 T/ S! V) k, f# t3 E. l0 k “你就别问这个了。”王兵笑笑,把话题岔开了。
* v9 I9 `3 z( A) E% q! \% ?5 t7 s# h# i$ C S
钟强刚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他取出来一看,是许军的号码。
" m% D9 _. k3 l7 f “强哥,还在北京?”/ Y, i0 k2 f$ l9 o8 x) ~
“嗯。”
$ N" p! D o& b* |9 f! ~ “腰怎么样?”
; P k$ C/ o3 Y$ f: Z- g 钟强看看王兵,见他似笑非笑,就转过头,说,“还是老样子。”. T% S: w; U4 Y e3 F! ?/ x4 E9 T) ~
“去医院了吧?医生怎么说?”
& ^3 E# g; c) y “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保守治疗。”
0 o# w& f* H3 W! @" f7 `0 `9 N “强哥,有件事——”许军只说了半句话。
) R$ t; P; U& f8 y: G “有事你就说。”
3 _, a, x" |3 \6 S4 q0 M; H 原来许军店里的厨师和顾客动手,把人打伤了,被带到派出所。本来像这种情况,罚点款,再赔点损失,也就过去了,可偏偏那个顾客极为较真,不仅提出去医院做伤情鉴定,而且强烈要求严惩凶手,事情就变得有些难办。钟强问清了情况,打了几个电话找熟识的人,让他们尽可能从轻发落,然后他又把结果告诉了许军。
' ?- m+ a1 W" \0 o) v7 y9 { j 看着钟强不停地打电话,王兵无声地笑了。他点着一根烟,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钟强。, {" Q0 ]/ l) N7 E
打完电话,钟强注意到王兵的神情,就问,“有什么好看的?”$ T0 I0 v$ n& k Q3 Z) B. ~3 S
“没事,”王兵笑笑,“这三年我不在,很少能碰上这种事了。”
* [" H' w; E) n! Q “一个哥们。”钟强解释着。% g: `; ]9 G( E2 D" R8 w% D
“是啊,这些事咱们谁也躲不掉。”+ P y0 Z- d% _
“就是啊,其实很多事也不想管,但又没法不管。” b+ X f! O) d8 v: i& b
“算了,别提这些了。”王兵端起酒杯,两人碰了杯,干了。2 T. x+ }. u5 W7 K/ m- y
“咱们接着刚才的说,这个张宏伟让我也越来越有兴趣了。”王兵垂头想了一下,“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成那样的生意的,他家庭有什么背景吗?”
% o1 Q1 N. Q* \& {- d+ E Z% b# Q “这倒没听说。”1 {+ ]4 q& _8 Y* e1 y8 }
“或多或少他都会有一些背景,不然张宏伟就一定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 L) y/ B7 g: u. k6 I8 b# @2 l8 _ “何以见得?”钟强有点诧异。& f/ ^1 k8 g( S4 v2 p
“倒批文这种事,都是利益共同体。对于那些手握大权的人来说,利益共同体里的人,要么是亲友,要么是自己的替身,要么就是自己的克星。张宏伟年纪轻轻,能做成这样的事,如果不是家里有关系,那么无论是后面两种情况的哪一种,他都一定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 O; i0 |4 k, @2 \5 U) Y/ J2 c F 钟强隐约明白了王兵话里的意思。当年的张宏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在他的伪装下面,是否正如王兵所言,心狠手辣、冷酷无情?1 z/ ]+ U/ g6 L+ @: {1 p+ B- h
. o* O, G, L4 |7 M$ t: }$ X 钟强再一次在噩梦中惊醒。在梦中,高速飞旋的光盘切掉了刘局的头,又一路向他追了过来,发出了幽幽的响声。过了好一会儿,钟强才意识到刚才的只不过是梦境。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索性坐起来,借着窗外的灯光,在茶几上找到烟,点了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
' R% O1 G5 @3 B0 {4 Q$ Z 一阵微鼾声从卧室中传来,钟强下意识地一笑,过了这么多年,王兵的这个毛病还没有改过来,上学时他同宿舍的哥们没少遭罪,真不知罗莉当年是怎么承受的。
9 P) b6 c# q% S 钟强拿起手机,上面的时间显示为凌晨三点一刻,喝了那么多酒,这一觉睡得还不到两小时,他不禁有些懊恼。他经办过很多案件,但都不像这一次让他产生了心力交瘁的感觉。自从第一次见到光盘,已经过去了半年时间,尤其在李忆农和刘队相继遇害后,光盘,那个薄薄的、轻轻的圆体,无时无刻不占据了他生活中的中心位置,以至于即便是睡觉,他也经常会在恶梦中醒来。- m7 E4 L, I9 m" A5 [' G8 ^
小小的光盘,却具有如此大的杀伤力,如果不是他亲身经历,他也很难轻易相信。但事实就在那儿明摆着,李忆农和刘队,两个身经百战的刑警,在外人看来都是铮铮铁汉,可在那几张光盘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光盘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 F) y5 C P- U; i1 k9 {( i" S 他不禁又想到了刘局。在对光盘事件的分析中,他已经意识到,光盘极有可能就是发动进攻的信号。尽管他不知道第六张光盘的内容,也不知道刘局是否收到了前五张光盘,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已经成为“使者”的目标。9 w g! g% }% o
这让钟强胆战心惊,无论如何,他必须阻止杀戮的继续。在刘局办公室看到光盘后,他始终犹豫该如何向刘局指明危险。直说,肯定不行,刘局不仅可以继续装作毫不知情,而且必然会牵扯到李忆农;但是不说又万万不可。* M3 r; j& X; g8 P& C& h; ]
提及十年前的事情,已经对刘局产生了很大的震动,小丁他们对张宏伟的重新调查就是明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要求,恰恰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也从侧面反证了钟强对光盘事件的推断。
r2 I1 r* u/ T' W2 C: U 十年前的事,李忆农、刘队和刘局都有份,而且极有可能就和张宏伟失踪有关。
7 `9 R7 Y; H2 h l. n 钟强叹了口气,又续上一支烟。“使者”和这一切的关系,已然是显而易见的,但“使者”和张宏伟,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使者”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
1 @/ c. O/ k& t: Z: ?# w 但不管怎么样,有一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必须尽快通知刘局。
+ P) q- l" `2 W3 P$ O. _& W 更重要的是,必须尽快弄清楚张宏伟的现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z% A$ U! c4 K ~7 Y 晚上邱之的一句话,深深地触动了他,就在他即将离开时,邱之告诉他,他们现在做的工作,早在十年前她就做过了,而且比他们费心得多。( @1 P$ W( P, p* g& D4 D
钟强想到了隔壁房间里的孩子,这一点他信。
, H+ a) M& u1 u4 V' q “我所知道的可能的地方,都找遍了,但一点消息也没有。”6 ^/ ~8 \* \, i7 }' H( E
这句话让他停住了脚步。
' I5 w4 n4 I/ q: c “你都去过哪儿?”他问。
# h* y% Y+ t j2 z “去的地儿多了,不过今天太晚了,明晚你再来。”( u; b' n0 u1 m
“也好。”钟强想了想,又回过身说,“在北京你都找过谁,能不能先告诉我?”: |2 G/ _ |7 b5 P2 q
“我在北京只找过一个人,就是他们上大学时的班长,名叫窦威。我前后找过他三次,但也没得到什么信儿。”" k" r7 S! L7 i" t7 x' s0 ?
那晚和窦威喝酒,这么重要的线索,他压根就没提起过。睡觉前他和王兵提起此事,王兵沉思了一会儿,说,窦威那个人深不可测,看起来他和张宏伟的交情不浅,他从事的职业又让他随时保持着一种近乎天生的警觉,所以他介绍的情况,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更要提防他故意误导。
1 c! w; b7 W3 ~& r/ F, X+ D4 j “更要提防他故意误导。”钟强念叨着这几个字,把手里的烟头狠狠掐灭。
: ~; {8 c$ f$ y9 B/ f% `3 B1 G' C' u; O
所以那个晚上,邱之极尽温柔。这是风雨过后的第一个平安夜,对于多少有些西化的他们来讲,是个很重要的节日。邱之原打算出去庆祝,没想到张宏伟却坚持呆在家里。- E- x% x0 A. N+ O# k+ ^" c
没吃晚饭的张宏伟略显疲惫,他拦住了意欲去厨房的邱之,说不饿,过一会儿煮碗面就可以了。邱之会意地一笑,张宏伟喜欢她煮的面,很简单,用微波炉煮,里面放点青菜和鸡蛋。
8 {$ t1 b& \ q, M 于是两人回到客厅喝酒。他们喝酒向来很随意,张宏伟躺在沙发上,邱之紧挨着他坐在地板上。为了这个晚上,邱之特地买了几张盘,其中有一套《夺宝奇兵》典藏版。张宏伟很喜欢哈里森,更不要提斯皮尔伯格了。哈里森饰演了很多硬汉形象,而正是这套影片让他的硬汉魅力达到了巅峰。这三部片子他早就看过,不过再看一百遍,估计他也不会腻烦。
6 r! y0 V# H I& C9 j9 X8 T J( a 他选了《圣战奇兵》,它承龚前两集的风格,集合了动作、冒险和幽默的喜感,惊险刺激又不失浪漫。而哈里森•福特扮演的探险家的精彩表演在让观众大饱眼服之余,还心有余悸。
9 l0 P) m H4 n9 }- N# u 邱之倒是第一次看这部影片,但足智多谋、斗志斗勇的探险硬汉的魅力还是深深地折服了她。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谈论着影片,影片放完,恰好喝光了一瓶红酒。 a. B N$ P4 h. Q/ s/ V7 x6 s7 D
“还看吗?”邱之转过头问张宏伟。. c) `- H5 {7 F, f) c+ J, _
“还有什么,拿过来我看看。”$ Y+ Q3 q3 T! Q6 ^; `6 x; f
邱之把盘递给张宏伟,他翻弄着,一眼就看到了《肖申克的救赎》,他心中一动。他从未看过这部电影,在看守所里,有一个狱友曾讲述过一个电影故事,当时他并没有提到名字,不过张宏伟看了简介,凭直觉就知道是它。6 K0 p1 B# ~, r4 ?
他不动声色,把盘递给邱之。果然,他的直觉是对的。
) |7 L, X8 [, G9 ^$ J 随着剧情的展开,邱之却越来越惶恐。她几次装作漫不经心地回过头看张宏伟,可是他却一脸平静。邱之真后悔选了这张盘,当时她就是顺手一拿。张宏伟和她都喜欢美国片,在这方面,他们有很多共同语言。" h% L# l' \% Q7 _0 k% B
在里面的遭遇,张宏伟和她只字未提,后来她问过几次,也都被他岔开了。看到电影里的情节,她的心不断被提起,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无眠的夏夜。- F; R/ U8 o" r5 \2 s: a
在里面,张宏伟会和andy一样吗?那是一个体制化的世界,被“体制化”的人们习惯逆来顺受的时候才可以平安生存。当看到瑞德因没有报告而撒不出一滴尿,老布在光明到来时因无法承受阳光的照耀而选择死亡,邱之的心战栗了。- _1 ~2 k) L6 y
影片放完时,邱之已经泪流满面,她垂着头,不敢回头注视张宏伟的眼睛。张宏伟扳过她的头,默默地看着她,良久,才说,“去放首曲子吧,《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 @1 `$ [1 `, T' x, W8 N* h. ]5 g
邱之就像得到大赦般慌乱地翻弄着光盘,随即席琳迪翁的歌声在房间里回荡起来。+ n! q2 `$ z: i7 V
张宏伟闭着眼,躺在沙发上,沉浸在音乐中。- M" X3 Q' L+ y5 x! ^9 a
歌声一遍又一遍重复,邱之看着张宏伟,不敢稍动。1 w5 ?0 Z9 l6 j; K7 J- A# H( D
“给我拿纸笔。”张宏伟半倚在沙发上,接过纸笔,写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把它递给邱之。, R2 w( q* O z! U
“别乱想,好好过吧。这是给你的圣诞礼物。”
^' |. [. _1 o5 C. ` 邱之接过来,她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整整一页纸,记满了歌词,尽管字体很凌乱。6 c' |# @6 L$ E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 x! e5 F. R# ]1 B0 \: \8 u I see you, I feel you,
& n7 K& j) e/ Y3 u6 K% ?6 Y that is how I know you go on。 4 h2 o& t3 g7 v6 O$ h
Far across the distance,
2 g( ]2 j9 F* E4 K; Y and spaces between us,
! q# A8 W* _& V: s0 c0 ` R you have come to show you go on。
5 m9 E: D( y" O8 T1 b5 P1 L Near, far, wherever you are,
$ ?( A) n0 L2 |/ X% Z5 \. t- l I believe that the heart does go on,
' ]4 W- M$ C4 g: L/ [- c once more, you opened the door,
; v3 K/ v# ~" I8 m- G6 n and you re here in my heart,
; h$ P+ m' J9 r- Y- z- \9 R3 w 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7 l! ?) n7 G' i1 p$ D
Love can touch us one time,
; \7 A7 i+ A; }2 t8 C and last for a lifetime,
9 Q5 D& T9 e2 r, E4 R8 n and never let go till we ve gone。 ( V+ z8 Z8 w' L: a
Love was when I loved you,
2 f8 i& z- R3 X) f7 `) _& t% B one true time to hold on to, ( |" Q7 B* L( W$ `5 z7 L
in my life we ll always go on。 4 K% R3 l6 L7 ~4 t% B8 H8 l
Near, far, wherever you are, E: k5 v) k% f' D3 Z- g5 \" m4 x
I believe that the heart does go on,
5 L8 z1 j$ y( A- C2 d once more, you opened the door, 2 ]- B' h- }; L3 v% _" u
and you re here in my heart,
% z1 n8 X) }& c 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 X0 O4 m9 }& i! X) K7 I; x# L
You re here, there s nothing I fear & ?) G6 W$ t* v. h' l3 @
and I know that my heart will go on。
4 k5 L8 V8 l" c R( c( Y) t E ll stay, forever this way,
+ Y: P7 q, H m" G5 r8 `( m, m you are safe in my heart, 4 u0 ~: R$ N$ }7 D* H
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9 ]0 ]# k1 d$ \% h9 J" F 邱之含泪看着张宏伟,他的眼睛平静又充满了柔情。- w2 d. }: v9 j* w/ h: x4 O/ Q
( I' H8 @3 j* F8 Z/ v) [ n3 k 在后来无数次的回忆中,邱之愈发感觉,那天最不平常的就是张宏伟的平静。从观看《肖申克的救赎》,到为她记录歌词,再到后来床上的激情,一切都若隐若现般透露着不平常的平静。那个晚上,邱之沉浸在幸福中,对这些异常并没在意。可是在随后的岁月里,那种无法言表的平静却成为她心里永远的痛。- R! C: |$ c$ }( q
激情过后,张宏伟照例点燃一支烟,邱之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倾听他有力的心跳声。寒夜的呼啸透过玻璃传到室内,两人静静地相拥,良久。
2 @8 F4 x- h/ L" R. ]. l% W, b “邱之,和我在一起,后悔吗?”张宏伟的轻语打破了沉静。0 Q) V4 p# ]: H- ^" t2 v
“你说呢?”邱之反问。
8 c, q) j7 P0 m- F7 B9 z, d “哎,”张宏伟叹口气,“有时候我真担心把你给害了。”
% B. \: `) b! i! o+ s “瞎说什么啊?”邱之抱住张宏伟,把脸贴得更紧了。/ n' g' W1 I6 F+ Q
“但愿没什么事吧,”张宏伟侧过身把烟头掐灭,顺势把双臂交叉放到头下,“哎,邱之,”2 l* Q' ?/ L7 T# C
“嗯。”5 e& W* y# \/ {2 r& G$ l7 ?
“假如真的有一天我不在了,也会有人来照顾你的。”' r3 A7 ?5 m: k
“我不要别人,我就要你,”邱之抬起头看着张宏伟,“我不许你不在。”/ i* s4 o8 k5 O }/ w4 B$ |
张宏伟双眼盯着天花板,一脸平静。5 S8 T, Y8 g, S
邱之压根就没想到,张宏伟到家后的那个电话,竟是他们最后的诀别。 W! C, E- R6 _- p
半年后,邱之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告诉她关于张宏伟的一些事情,希望她去一趟北京。邱之想都没想,连夜去了北京。当她如约赶到一个茶馆时,吃惊地发现,在里面等她的,竟然是窦威。. q8 S; n% o4 d% p- C6 c
张宏伟带她见的第一个同学就是窦威,那是出事后的两个月。那时张宏伟基本在家里休养,两人的感情也日渐明朗。有一天,张宏伟突然说,想和她一起出去玩几天。
q/ l& t+ W m9 C* k3 y3 |6 E6 V “好啊,”邱之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很久以来她就一直想和他出去旅游,尤其在张宏伟进了看守所后,她更是想和他出去散散心。“我们去哪儿?”- ^8 \1 Q, m& ~+ L5 R7 C+ `/ g
“看你的时间了,如果可以,我们多走几个地方。”$ l5 z9 }) N. ]! L+ z, z
“我没问题。”她连忙回答。1 r$ S% f( \6 V* {- R
“那好吧。”张宏伟看着她,若有所思,“我第一次带女人见我的哥们。”
& c' ^$ f7 Q( \+ p0 d “是吗?”邱之心中一荡。: f2 {: H1 ~2 ?6 q
“嗯,”张宏伟仍旧看着她,“我有几个特好的哥们,当初约定,无论谁找了女人,都得经过大家的同意,我得带你去让他们瞧瞧。”# \( J7 m% a! d3 `1 P9 K/ T
“你们都是什么人啊?”邱之哭笑不得,不过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 n6 k& r% ~; [7 P3 D
就这样,在他们的第一站北京,她见到了窦威。! H' `' C. r& @ o! a" C/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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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来,已经快十点了,钟强的头有些疼,那是头一晚那些酒的缘故。从卫生间洗漱回来,卧室的门还关着,钟强喊了一声,王兵在里面懒洋洋应了一声,磨蹭了一会儿才出来。
) ]* `2 f: L* m1 \+ W2 T “又没什么事,起那么早干什么,你不是晚上才去找邱之吗?”王兵坐在沙发上,抄起茶几上的烟盒。& S. X" S7 K$ X2 }1 H" E
“我想了想,你得帮我办件事。”
9 N' }) q% ~6 O$ g. x0 u0 x, n1 P# B “哦?”王兵来了兴致。
7 R" X" S4 E% U- K, ?- V, ` “我想给刘局写封信,你来打。”
- @9 Q" ]) M1 A7 i t. F/ ^# p “哈哈,刺激,没问题。”王兵跃跃欲试。6 \- t* w9 l, O, @4 L
“别那么急,你先去洗脸刷牙,我去煮点面,咱们吃晚饭再干。我的胃里都快烧死了,你呢?”
/ \. k1 G; a3 W8 f; e2 {7 R “我也是啊。”王兵挠挠头,笑了。3 X% x0 @, o1 o
吃过早饭,两人坐在电脑前,钟强口述,王兵为刘局打出一封信。信很短,只有短短的两行:$ f. I! y4 c+ k" E1 l& t V" |
“光盘是发动进攻的信号。; h4 ]$ Q% I- e" M
你现在有生命危险,小心!”
" z* L- ^! S1 B% A* D 王兵在word上调整着字体和字号,问钟强,“再加两个感叹号吧。”
* E) R h; g# g; K/ ~9 L2 T O “行啊,你加吧。”
" Y0 k \( h2 Y3 ? i. m 王兵笑着在最后又加上两个感叹号。
/ ~0 }; a0 L1 s “另起一页,打地址。”5 e& V; X4 D3 T: U# v1 U. e! I# i5 s
王兵边打边问,“你说你们刘局收到这封信,会是什么表情?”
& B% [4 w. K5 b “管他什么表情呢?他看到就行了。”钟强皱起眉头,“我就担心他看到了也没用。”
9 Y4 Z" {) T/ R+ t. F “你是说那个‘使者’?”
2 `( r( c% B: @( k “是啊,我总觉得没什么能阻挡住他。”
' C& B. T$ t* Y$ S1 j. h& @. j “别想那么多了,你已经尽力了。”王兵安慰钟强,“你来核对一下地址,看对不对。”
- \+ f+ Z5 j8 k& t3 S/ \0 d 钟强核对了地址,“就是它了。”: v: v+ N5 A3 r% ~$ ~
王兵连上打印机,不一会儿,两张纸就打印好了。
& Q+ |5 @; X a1 x+ a$ e+ M “你拿着吧,”钟强对王兵说,“咱们出去找个邮局。”0 C+ b0 j8 w7 L4 n9 C% p0 R" V
“看你那个小心样,”王兵哈哈一笑,“以为不留下指纹就可以了?从这两张纸也能查出这台打印机来。不然我把它扔了吧,你再给我换一个新的。”) q- f# ^9 k( v% Q% Z& {* y+ F2 n% U
“想什么呢?”
) J1 J# R2 a9 k- N) Y 离王兵家不远,就有一个邮局,上午人不多,没用排队王兵就买了一个信封、一张邮票,又要了一个特快专递的袋子。
: {" x5 |3 ]/ `+ ]1 e: C$ H2 w “和寄光盘的信封差不多,挺好。”钟强看到王兵拿回的信封说。" ~1 K! X+ {8 f5 o7 J, E8 v( |
王兵将给刘局的信折好,放进信封,封上口,又贴上邮票和地址,然后把它放入特快专递的袋子,接着他开始填写快递单。3 D1 A: t- b( d* x! C4 H# q
“这个人不会有什么事吧?”
0 O) N b4 b0 i+ C' b0 h “你这个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和女人呆一起时间长了吧?”2 m( n# j; d1 x3 `, M* I- e
“滚你的。”钟强也后悔问了这句话,对王兵他还有什么信不着的呢?这封特快专递即将寄给王兵一个在省城的朋友,然后他会把给刘局的信随便扔到一个省城的邮筒里,就像那些光盘一样。如果一切正常,后天上午这封信就会放到刘局的办公桌上。
+ W7 }# x1 g3 B2 q& u 从邮局出来,钟强的心情轻松了不少,走过拐角,王兵笑嘻嘻地对他说,“这回我也成你同谋了。”
4 v3 @5 r% M( f4 k5 O+ v7 | “我们不早就是同谋了吗?”钟强看看王兵,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奥运的最大遗产,是暂时为北京留下一片湛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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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J7 b9 ^7 Z9 T7 ]4 | l3 z 走出楼门,刘局习惯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天刚蒙蒙亮,还是灰蒙蒙的,云层很低,就快压到了楼顶。
7 \6 z! }# K5 s5 F “看来这场雨不小啊。”他想。他快步穿过楼间的通道,直奔小区的后门。这个小区的后门是个铁栅栏门,很窄,只能供行人通过。平素这个门并不使用,用一把铁链子锁锁着,物业公司也没有在这儿派驻保安。刘局为了方便晨练,通过关系弄到了一把钥匙。他像往日一样打开锁,推开栅栏门,又返身将门锁上。然后他走上一座吊桥,桥的另一侧就是森林公园。
; N+ }- t8 R1 Q6 ]: [( b 这个森林公园是开放式的,处于两条河的的交汇处,在喧嚣的城市中也算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在闹市的中心,能保留下这样一大片绿色,颇为难能可贵,周边的房价自然一路高企。五年前,当家里张罗换房子时,他咬咬牙,最终在这儿选了一套单元,看中的就是这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 M6 O3 k) b* I+ S
当然,他并不缺钱,他是怕有人说闲话。这儿是城市里有名的富人区,他一个公安局的副局长,如果仅凭工资和积蓄,在这儿买房应该是有一些困难的。现在的人们,即便嘴上不说,心里却不可能不想。所以买房时他不仅贷了款,而且付首付时,也和局里的两个人借了钱。3 B6 g" m/ R3 i7 E
他实在是喜欢这片绿色,冒点风险、费些周折,都是值得的。' ^ g- _+ }6 e7 \+ x
晨练是他的习惯,几十年来,一年四季,除了下雨,这个习惯雷打不动。他原来的住处紧挨着人民体育场,每天早晨他都会在里边先跑个三千米,然后做些器械运动,如果心情好,还有时间,他也会到篮球场上玩几手。他很满意自己的体型,五十几岁的人了,能把体型保持成这个样子,想不沾沾自喜都难。更重要的,做了几十年刑警,他深知保持旺盛精力的重要性。
! T& Z' ]3 B' p1 I1 r. w 与热火朝天的体育场相比,这片树林就是静谧的天堂。他喜欢在林间慢跑,喜欢双脚踩到土地上那种坚实的感觉。树梢上小鸟的鸣叫,以及偶尔滴落在脸上的露水,都会让他会心地一笑。刑警工作不仅高度紧张,而且压力颇大,只有每天的这个时候,他才会难得地放松。6 {$ ?; H K& r
由于远离其他住宅区,选择到这里晨练的人很少。几年下来,和刘局经常碰面的几个人,他都混了个脸熟。一般情况下,他比别人出来得早一点,早饭之前,他还要冲个冷水澡,这也是从年轻时就保持下来的习惯。这样,他能见到的人就更少了。几天前,他发现了一个新的面孔,年轻的面孔。那个人总是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服,外加一双NIKE的跑鞋。有两次年轻人远远地和他挥了挥手,有一次从他身边跑过,回头向他笑了笑,还有一次他倒走时,差点撞到了年轻人的身上。他们从未讲过话,但是年轻人爽朗的笑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能这么早出来晨练的年轻人,又让他产生了很多好感。
' z9 p1 S* e$ e2 R! O0 V( T 今天跑入密林时,他下意识地向周围看了看,没有年轻人的踪影。想到自己在找寻那个素昧平生的小伙子,他不由得摇头苦笑。
$ Y7 t+ L! Y, n! H( n" f+ ~ 穿过一段小路,前面是一块略为开阔的空地,在那儿他发现了年轻人的身影。年轻人的一条腿靠在树上,正在联系压腿。从他的姿势看,应该是个练家子,怪不得每天会这么早出来晨练。这次刘局主动挥挥手,年轻人没有停下来,只是侧过脸向他笑了笑。刘局停在他身后,做了几个扩胸动作。他本来想和他聊上几句,随便什么,就像当年在体育场做过的一样,但看年轻人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只能作罢,慢慢地向另一端的小路跑去。- c! b- p( n8 F& a0 K- E; e
刚踏上小路,他蓦然感受到一种致命的危险在身后袭来,这出自他刑警的本能。他下意识地转过身,抬起右臂。但是一切都太晚了,他的后颈受到了重重的一击,他一个趔趄,最终还是瘫倒在地上。+ ?* u$ z) K( `+ R# t( K9 E
脸擦在地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的意识逐渐清醒,他知道这应该是很短的一个过程,可他就像经过了漫长的等待一样。他看见年轻人在他的身侧蹲了下来,那张曾闪烁爽朗笑容的脸变得异常冷峻,他的心里不禁泛上一股寒意。( {) r, S4 E$ B |
“还记得十年前的海滨吗?”年轻人的声音充满磁性。! \6 X$ t* E' m* z$ O$ A0 Y1 n2 s
该来的终于来了,刘局反而镇定了下来。
. a: A8 s0 B6 m% G$ o4 Z: J “你是?”他的声音很弱,但足够年轻人听到了。0 i: P4 f% Y, X. F" A; U
“我是谁并不重要,”年轻人盯着他的眼睛,“我只要你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还有,‘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X. `" R! u J8 P7 G5 b 随着最后一个字,一个锋利快速地划过了他的喉咙,刘局清晰地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他的意识一点一点地离他而去,年轻人的面孔也渐渐地模糊起来。
; o" m& I6 j) m" F; C' h3 m( _ 几滴冰冷滴到了他的脸上。“下雨了。”这是刘局在这个世界最后的意识。 Y8 y% }# b: {
3 j6 Z, o. K6 U& h8 d 邱之看着坐在对面的窦威,心里百感交集。十年过去了,对面的这个男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眉宇间有了一丝沧桑的感觉,却平添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她有些恍惚,如果张宏伟坐在对面,是否也会有这样的魅力呢? e# }9 |; k: e6 L" }" k( T
一定会的,她对自己说。
" Y4 ^6 C; c' e 窦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他在等她开口。同前几次一样,他们每次单独见面,窦威选的都是茶馆。; G; {$ U q3 P7 H# J7 s" Z; _
邱之紧紧握住手里的茶杯,看着那几抹绿茶在水里飘来荡去。她又记起了那个盛夏的早晨,他们也是这样面对面坐着。邱之坐了一夜的火车,萎靡不振,衣衫不整,见到窦威的第一句话,就是“有他的消息了?”
* c* ^% e K( m9 j 窦威看着她,缓缓摇头,邱之刚提起一丝希望的心又掉入了深渊。
0 h% A; q, {; u( V- R& {% b8 P “那你让我来——”- x6 ]* L) h& v) `/ G$ ?. `: g& s
“你先坐下,喝点水。”窦威给她的杯子倒上水,看着她坐下来。“是这样,老五曾经放在我这儿一样东西,是给你的。”' B! ~* J O0 x, q
邱之疑惑地看着窦威,他递给她一个信封。
; [8 u, y4 a" |: Z& E- Y* I “是什么?”6 _& W5 V% S! S6 K
“你自己看吧。”: R+ T1 y3 j: T. @, r. U: |% Z
邱之颤抖着双手,抽出里面的东西,哪知道里面只有一张存单:以邱之的名字开立的一年期的存单,金额为贰佰万元。
) j0 L$ z% M4 S F* l* F2 _ “这是怎么回事?”
3 I0 h+ Q# j1 q “这是他给你的。”
6 G" k9 F2 o' l- P9 N3 x1 h& { “他在哪儿?”邱之一下站了起来。张宏伟失踪后,在这之前,邱之先后找过三次窦威,打听张宏伟的消息,但窦威都说不知道。
8 E( ~ E. ~4 T5 u( y: V/ S “我真不知道。”窦威同情地看着她。, F; l, ~/ T. ~- [: T3 z" X
“那这个怎么在你手里?”
* S& T y6 K4 C- ? 窦威叹口气,“上次你们来北京,他交给我的。”; ?# { t$ U+ f
邱之看着开立存单的日期,的确是他们在北京的时间,她欲哭无泪。
' J. _; M, H8 C& D8 p “他当时对我说,如果他有什么事,超过半年没有音信,就把这个给你。”
5 I3 s; _2 v- Q( T0 N 邱之把存单放进信封,怔怔地不知该怎么做。+ C q- M4 s$ B S6 y
“你把它收好吧,没准儿老五是用命换来的呢。”窦威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他还让我转告你,我们是兄弟,如果你有什么事,尽可以来找我。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话,你听好,老五的嘱托,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3 l, U: _0 }2 `) x “发生什么事了吗?”窦威低沉的话语打断了邱之的沉思。
/ V" Y7 f0 I1 t. T* f) k9 w “哦,警察在找我,他们说张宏伟还活着。”邱之终于抬起眼睛,直视窦威,“这是真的吗?” 9 p* L6 R) P6 }4 x
# ^: @. Y# ^' {* C 窦威打量着邱之,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他们找你干什么?”
& C8 ~+ A E$ y7 g$ Q7 M “想弄清楚宏伟可能的去处。”
1 n1 x9 ~# {; i8 f" _' }# w% Z+ x “你告诉他们了?”
. b; ^3 C! s3 F “没有,他们来了几次,我设么都没说。”
4 l. [4 y& i# q: a “哦。”窦威的神情略微轻松。
, y3 q; b9 b" i" M8 ] “可是昨天又来了个警察,他提到了孩子。”' l6 l/ F, g- K, u) h
“他在威胁你?”
& J+ b: k* V" ], Q' G) ]/ a “不是,他只是说宏伟也会希望见到自己的后代。”
! j: B1 I8 x. I W# @+ _ 窦威的脑海里闪现出那个沉默寡言的同行,凭直觉那是个不易对付的角色。
$ G2 z+ f# j2 G' E “他说没有男人不在意自己生命的延续,没有儿子不想看到自己的父亲。我都快崩溃了。”
+ w z) T3 U. Y3 j9 z/ j “你打算怎么做?”- K$ j2 d4 i/ r, R5 |5 Z
“我不知道。我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合眼,他晚上还要来找我。”邱之拢了拢头发,“窦威,你说宏伟还活着吗?他还活着吗?”% y: [0 T- _ n Y
窦威叹了口气,“邱之,这个问题,这十年你问了我无数次。”0 G% N4 o% y6 M1 ^1 q
“可那些警察怎么就那么肯定呢?”" L9 p9 `; ^/ ?( \
“我不知道。”窦威抓起烟盒,想了想,问邱之,“我能抽一颗吗?”" {. H8 b' {' Z
邱之点点头。% C3 P7 S. W( P
“孩子还好吗?”9 s1 P( n8 l) S! Z+ ~6 \, V9 ]
“还算好吧。”
, o4 L- G- w+ P/ p7 f2 c “是老五的吗?”
& [8 L% D6 V) Y. E “嗯。”
/ z# Q7 J* L' K" Q$ L) H! N 窦威沉默了,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5 z1 M- k# Y5 Q+ h" M8 y+ [ “窦威,你说如果我说出线索,那些警察会不会找到宏伟?我这样做,宏伟会不会怪我?”
0 w# o; m% q/ E/ t" c2 N “你疯了吗?”窦威脱口而出,“你害了他一次不够,还想再害他?”/ |: p( U+ X3 l; W. r: b2 X
“我怎么会想害他。可是你知道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的感受吗?”邱之掩面而泣,“这十年,我怎么拉扯他就不说了,可是我实在看不了他的委屈。你知道,和宏伟一样,他什么也不说,都憋在心里。”
0 p2 u. Q! g! X( K' E “对不起。”窦威用手蒙住了眼睛。
% ?% l+ q4 u) i w+ Z* f “没事儿。我有时就是想,孩子有什么错,让他和我们遭这么大的罪?如果有什么,就让我们大人承受好了。”
$ n& i9 M# G! c2 Y* j6 G “哎,”窦威把烟头掐灭,“邱之,我问你一个问题。”
" N& i) X o2 F1 S “嗯?”
) S! }: o m/ Q, }. x “你爱老五吗?”: K) J2 }9 L5 b* |% g- M
“你说呢?”
& b* y2 Z% I+ I O, Q+ N5 j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老五爱你。其实老五从来没有怪过你,即便是对我,也没说过一句埋怨你的话。那次你们来北京,还去别的地方,见老五的这些兄弟们,那是老五想给你一个交待,也给他自己一个交待。本来那都是我们上学时的玩笑话,老五却刻意当真了。知道你们事情的人,很多人都不能理解,老五和你怎么还能走到一起。然而老五说他懂你,知道你是太想得到他了。所以他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你就是他的女人。
: D+ h2 R0 G$ f4 a! b “但是这样对老五太不公平了,你知道他心里有多苦吗?尽管他把这苦深深地埋在心底。从决定接受你的那一刻起,原来的老五就死了。你得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老五,这是你的初衷吗?! U! b* ?& E/ D, H3 ~1 Y8 G7 i
“你原本不必要这样,按照我对老五的了解,你不会失去他的。你们本可以平稳地发展,可是你,怎么说呢,就像拔苗助长,害了所有人。% @% e0 W4 O- D
“我始终很好奇,究竟出于什么心理,你做了那件事。你毁了老五,你知道吗?你让老五对女人和人性都丧失了信心。老五之所以接受你,是因为他心疼你,换句话说,是爱你。但是他和我说过,他从来没想过他心爱的女人会害他。这一辈子,他只想再平平静静过日子,好维系他心里仅存的信念。如果再因为那件事有些风吹草动,他就彻底绝望了。
) S5 c7 `0 w: t% L% h “所以,你这是爱他吗?我看你这个人是占有欲太强了。”' @; E. h: C9 K) J R9 J
邱之看着眼前的茶杯,极力控制着自己,一言不发。
- {1 `) r1 V2 z; e! m* h1 N+ K 窦威又点着一根烟,或许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但这些话憋在心里十年了。有很多次他都想掐死坐在对面的这个女人,但是他知道,那只是想想而已。% d3 ~) {4 `$ t, n, B4 T8 d
“老五是个离不开朋友的人,这十年我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即便他还活着,如果连我们这些兄弟都不见,必定有他的苦衷,我想他可能会更不愿意见你。不瞒你说,我也曾想方设法找过老五,不过后来我放弃了,就让一切都归于平静吧。”) R6 S6 A7 W# o1 O; M/ g9 J
“我知道了。”邱之淡淡地说。
+ o' E( O& M* P4 A* O8 P “我不会给你什么建议,你毕竟是一个母亲了。”窦威看着窗外远方的楼群,叹了口气,“也许儿子能改变什么吧,如果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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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V6 k5 d g9 D9 L" b 如果钟强事先知道他的信起不到什么作用,他压根就不会发给刘局。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那一封只写了两句话的信,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几天后回到警队时,一切都无可挽留地发生了。等他弄清楚这一切,他追悔莫及。1 W/ T6 _. _1 E% X# r J9 d; m
钟强一直没有得到刘局的死讯,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和王兵走出邮局的时候,刘局的尸体被一场大雨冲刷得发白。寄信的当晚,他如约来到邱之家,却发现头一天不经意间建立的心理优势已经荡然无存。邱之对他仍然是礼貌的,但是却很冷淡,情绪也不像前一天那样波动。这个女人就像变了一个人,而一旦一个女人变得坚强,任何人都无能为力。当钟强走到小区大门,回头眺望黑夜中从每间窗户中透出的点点灯火时,他确信,无论谁,都无法在邱之那儿得到更多有用的线索。5 x- x6 X( w. v% }& b: n* {" G
接下来的两天,他走访了更多张宏伟当年的同学,但大家众口一词,他怀疑窦威事先和他们通了气。按照邱之曾提供的线索,他去寻访当年的配额和许可证管理局,张宏伟当年经常能从这里搞到配额,他以为其中的某一个或某几个人,必定和张宏伟有非同一般的关系,或许从他们那儿也能得到一些线索。可调查的结果让他大失所望,当年的外经贸部已经整建制撤销,和其它的部门合并成现在的商务部。没有任何官方文件,他一个小小的刑警,在皇城根儿下,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很快他就发现,他这样的努力是徒劳的。7 S" J8 m, [0 t! @. M$ `9 z) M
钟强决定回家。不管怎么说,这次北京之行,还是获得了一些线索,回家后他会尽快把这些告诉小丁。从现在的情形看,直接调查是不可能了,伺机而动吧,他想。
8 {6 x" ]+ C8 o; A 为了更好的伪装,临回家前他和王兵特地跑到一家颈椎病医院,医生胡乱地写下的病例,让他可以马虎着应付交差。当他乘坐的大巴缓缓驶离车站大门,他看见路边倚靠在车门上抽烟的王兵,眼睛不由得湿润了。一路上,他都在回忆着当年和王兵在一起的往事,为他和罗莉的结局唏嘘,又在想,人活着一辈子,究竟想得到什么? l, S2 ?2 x0 ?2 T$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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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局的尸体是临近中午时才被发现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冲刷了现场所有的痕迹。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暴尸荒野,引起了警方高度的重视。警方初步判断为报复杀人,随即进行了大量的走访、调查,但一时间还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0 N6 F3 d, L7 S- E8 u4 ] 就在警方一筹莫展时,一封不期而遇的信,为警方指明了侦破的方向。这封信,就是钟强和王兵辗转省城发给刘局的那封信。
7 S4 o* D: u X" ?- X! ] 刘局死亡后的第三天,那封信如期被送到了刘局的办公室。起初,众人并没有注意到这封外表上很普通的信函,只是把它当做刘局的私人物品,第二天才交给刘局的家人。刘局的家人仍沉浸在悲痛之中,又忙于刘局的后事,一时也没顾上看里面的内容。一直到当天晚上,当刘局的家人打开信封后,得知里面内容的警员才又把它拿回警局,作为重要线索展开调查。很快,他们在刘局的办公室,找到了那张标记为“6”的光盘,并且在第二天,在刘局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发现了早前收到的其它五张光盘。* y. L6 W) V0 C: d& f- G2 q
而这一切,钟强都蒙在鼓里。. J, u* i- q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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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出租车,和熟识的保安打过招呼,钟强走进小区的大门。走到中心广场,他看看表,才十点半,时间还不算晚,他想了想,在一个长椅上坐下,拿出手机,拨通了小丁的电话,把这几天调查的结果告诉了他。等他刚说完,小丁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他,局里出了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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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8 U( c' B6 ~8 m+ c1 t9 H( I( ~ “刘局死了。”
/ C5 E/ V3 s7 V “你说什么?”
. r) F: F7 ^6 G. [! i1 [ “刘局死了。”小丁重复着。% Q0 u5 ?. X7 t5 E.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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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个字让钟强愣在当地,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怎么死的?什么时间?”
& u: Z3 D n @' H; E- o 小丁把大致的情况向钟强作了介绍,当然,他并没有提到那封信以及光盘。就在他们通话的时候,那封信正在被送回局里,稍晚才会发现那张光盘。
W/ l; L# n% w7 ]) g0 n: m ^& U 这个消息让钟强懊悔不已,他草草挂断了电话,下意识地往家里走,脑袋里都在琢磨如果他早一点向刘局发出警讯,局面是否会有所不同。他是一个容易自责的人,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早就习惯了。( l: D4 A" S3 j; A
但是他恰恰忘了他给刘局发的那封信。& Z5 M8 n2 ?$ ?+ P6 ]0 }, A P9 b
第二天,他早早地来到了警队,陈队一见他,自然说起了刘局的事。讲完了,才意识到他刚刚从北京看病回来,询问了几句,得知他可以归队上班,喜出望外。: t2 T- ?$ J7 U- J6 G9 k8 f0 W6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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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现在都乱死了,你能回来真好。”陈队拍拍钟强的肩膀,“身体能挺得住?”7 A* x# V) r" J; ?0 W3 {
“还行吧。”钟强能感受到陈队的压力。
; F8 m6 ~% u& ~6 G “那就好。昨晚又发现了一些新情况,一会儿我们分析会上说。”0 ^0 f* q, i& R, v5 x+ n6 v' V$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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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强推开会议室的门,看见十几个同事东一个、西一个趴在桌子上休息,有略微清醒的人见到他进来,忙和他打招呼,询问他的病情。钟强知道他们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回到战友中间,让他心里暖融融的。# p) [- h7 @; I2 x: C
案情分析会开始,陈队简单说了几句,就让孙晓东介绍最新的进展。孙晓东走到投影仪前,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摸样的东西。钟强看起来觉得眼熟,继而心中一沉。
) x1 M/ l% z$ i; i+ A 这就是他的那封信。4 C8 h% F' I. c" P
“这是我们昨天深夜刚刚得到的,是一个人寄给刘局的。从邮戳看,是两天前从省城寄出的。这封信没有署名,内容很简单,就两句话。”0 o, y! S+ P1 i$ q2 s: R4 {
众人的目光随着孙晓东转向大屏幕,孙晓东调整了一下投影仪,以便屏幕上的字迹能更清楚些。9 t! Y6 X- t: Z9 {+ ^! r
“光盘是发动进攻的信号。$ `- v5 z& A! @ v X O* ^
你现在有生命危险,小心!”
% ?$ `7 i' m0 _$ Y: k 孙晓东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会议室里一阵骚动。1 ^7 ]% O$ B: }+ ~
“从信的内容看,发信人要么是凶手,要么是知情人,从语气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具体情况,我们一会儿再分析。
, I* u% Q3 k" n# W) }( J) j “我们对信纸和信封进行了技术检验,打字纸和信封都是日常用品,信封是廊坊印刷厂印制的,我们正在调查生产批次和销售渠道。打印纸是普通的A4纸,目前我们还无法确定生产厂家。大家注意,信封上面有关地址和收信人的打印纸和正文所用纸是同一质地,而且都是同一台喷墨打印机打印的,经过技术比对,打印机应为惠普一体机系列。% @7 j6 O. R! p' \
“从信纸和信封上,我们发现了六枚完整的指纹,目前正通过部里的鉴证中心进行比对。至于这六枚指纹属于一个人,还是几个人,还需要等待进一步的鉴定结论。”9 {. v9 C5 v/ z* w
钟强的额头上渗出了几丝冷汗,他点了一根烟来掩饰自己的情绪。想想真是后怕,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谁知竟如此大意,他庆幸找了王兵做帮手。猛地,他看到大屏幕上“光盘”两个字,头“嗡”一下就大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一件巨蠢的事。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敢再想下去。
j- \* O/ {. h1 N9 | “我们已经将相关情况向省城警方作了通报,请求协助我们调查寄信人,这方面的情况还得过两天才会清楚。”孙晓东停下来,看了看陈队,陈队点点头,他清清嗓,继续讲,“大家都看到了,这封信的头两个字就是‘光盘’,按照这个线索,我们连夜对刘局的家和办公室进行了搜查,结果——。”
6 J* e0 U" L. h4 W6 F2 F 孙晓东低下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了装在透明证物袋里的光盘,用右手举起来。6 o, k% P9 ]8 H+ o
“我们发现了光盘。”
5 R, f6 k% ~* \: k* \$ T 冷冰冰的几个字,从孙晓东的口中喷薄而出,钟强觉得世界的末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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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紧张地注视着孙晓东,谁也不知道那里面会是什么样的信息。刘局遇害案扑朔迷离,所有人忙了这几天,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却没有任何头绪。这从天而降的信和光盘,就像救命的稻草,又让他们心里燃起了希望。( C3 |/ @. e, R& I' i" A
钟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同所有人一样,他也在注视着孙晓东的一举一动。他终于看清,孙晓东手里举着的,只是一张光盘。据他所知,如果按照数字排列,目前共出现六张光盘。李忆农收到了第一到第四张,刘队收到了第一到第五张,这九张光盘现在都在他手里。编号为“6”的光盘,他只在刘局的办公室看见过。刘局是否也收到过前五张光盘了呢?$ t r( m5 }0 `8 L) F9 s; z
看“使者”以前邮寄光盘的手法,他应该会把光盘同步寄给所有的目标,至少对比刘队与李忆农的情况就是如此。这样看来,刘局也应该会收到全套的光盘。那么,孙晓东手里的这张,究竟是其中的哪一张呢?* W& ~' ~$ O/ R+ v& m% T
凭直觉,那应该是第六张光盘,也就是钟强在刘局的办公室看到的那张。他祈祷那里面不会有牵扯到李忆农与林兵的内容,也祈祷刘局压根就没有收到过前五张光盘,尽管他也知道,那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c/ }: a1 k* V, b+ K
钟强工作以来,这是他参加的心情最为沉重的一次案情分析会。
5 H* B& I# L8 y C: @4 Z" e+ o “这是张普通的光盘,市面上到处都有。”孙晓东向大家展示光盘,“值得注意的是,光盘的中间,用黑色记号笔写了一个‘6’。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知道这个数字和光盘内容之间是否有什么逻辑上的联系,我先把光盘的内容放给大家。”他把光盘放入机舱,不一会儿,大屏幕上出现了光盘里的文件。' f7 b0 `8 g$ y$ n. w
“光盘里共有两个文件,我们先看第一个。”孙晓东操作着鼠标,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图片,他把它放大。
( B5 ^; M( T3 E" D" ^ “那不是刘队的追悼会吗?”下面有人嚷了一句,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第六张光盘的内容钟强也从未看过,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 K, G9 S; L
“没错,这是在现场拍的一张照片。”孙晓东看看大家,说,“我们继续看。”8 j" P: p9 i! Y `2 J5 K ?% c& d
第二个文件是一个图片,里面附带两张照片。文件的内容如下:4 {% h6 f0 T J* j Q: J/ n$ M
1 (李忆农追悼会照片)
- }' y1 p- Q- I; C( p 2 (刘队追悼会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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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这两个文件,钟强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从烟盒里抽出烟,刚想用火机点火,却发现自己的手心潮呼呼的。他把两只手在裤子上蹭了几下,点着烟,心中暗自庆幸。“李哥,没人看到。”他在心里说。& i/ B# Q/ a( a5 C: e
“那个是李忆农的追悼会吧?”不知是谁问了一句。4 x6 k$ i) z7 V# o" e. |; i- C
“就是。”孙晓东离开投影仪,找了个椅子坐下,“这两个是昨夜刚发现的线索,我们掌握的情况,我刚才都给大家讲了。下面大家谈谈自己的看法吧。”
0 M; M$ I9 t& M" x2 W 一众刑警紧张地盯着大屏幕上的三个问号,神情肃穆,会议室弥漫着沉重的气氛。
) P& c& a x( Z% i 钟强平素和刘局的交往并不多,平心而论,他的死亡对钟强的冲击,远远没有如父如兄的刘队和李忆农他们来得大。真正让钟强耿耿于怀的,是“使者”的冷酷和嚣张,而他明明知道刘局极有可能是“使者”的目标,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使者”的阴谋得逞,所做过的唯一尝试,又差一点将含恨而去的李哥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如鲠在喉,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他更窝囊了。
/ a! B' G) G! b; I4 F 在座的所有刑警中,钟强是最早接触到光盘的,而且在那之后,他又私下进行了大量的调查,也是掌握线索最多的。别的不说,单说整套光盘,在已知的人物中,他是唯一一个完整观看过的人。钟强一边抽烟,一边在琢磨,说,还是不说?如果说,说什么,怎么说?他当然知道,一旦他公布他调查的经过和已经发现的线索,会大大推进案件的侦破,可那样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更重要的是,追根朔源,极容易暴露林兵和李忆农的那一幕,而那是他费尽心机、忍辱负重所极力避免的。如果在保护李忆农和破案之间,让他做一个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可是如果不能破案,又如何为李哥报仇呢?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而私下调查的局限又是显而易见的,在北京的调查就是明证。如果透过集体的力量,会有很多的优势。钟强犹豫不决,心事重重。9 E. j [1 X/ C. l/ `8 K" h
“哦,对了,我补充一点。”孙晓东坐在椅子上说,“光盘上也发现了几个指纹,正在和信封及信纸上的指纹进行比对。”7 F9 r) K }- J1 T- K+ }2 ~
钟强心中一冷,指纹?在那张光盘上留下了自己的指纹吗?他回想着那天在刘局的办公室观看光盘的情形,却记不清当时是否会留下清晰的指纹。按照他的习惯,他拿光盘一般会用拇指和中指掐住边缘,这样并不容易留下指纹,但是光盘是装在信封里的,他拿起信封时应该会留下指纹。想到这儿,他冷汗直冒。自己肯定会在信封上留下完整的指纹,当初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他皱着眉,苦思对策,也许他可以找机会当着众人的面看看光盘和信封,这样或许可以洗刷他的嫌疑吧。可是信封呢?他刚才看得很清楚,证物袋里只装着光盘,并没有信封。这是怎么回事?
: @/ q( l6 U6 B+ j, A8 B 莫非信封被刘局丢掉了,以至于被发现时只剩下光盘?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光盘应该是一直放在信封里。邮寄光盘的信封应该和后来的那封信也进行比对,那么没有什么理由信封不出现在分析会的现场,除非信封被送去化验。化验什么呢?钟强的心跳骤然加快。
; o0 J& e* ^* }. a& T+ }! Q) f 这时候同事们已经开始七嘴八舌,对新发现的信和光盘进行讨论。尽管大家都很惊讶,但是很多人还是很快就把三个人的死亡联系到一起。会议室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如果事实正如大家所分析的,这一系列案件就将会是从未有过的系列袭警案,别说是本市了,就是放在全国的范围内,好像也没有听说过,无论是什么原因,都绝对需要毫不手软地进行还击。
7 m! L" c/ U) \ \0 ^& ~9 q7 h2 s: ~ 钟强努力去听,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心不在焉。他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极为不利的位置,如果顺藤摸瓜,查到他身上,他是百口难辨。突然,他又想到了前五张光盘。按照警方的搜查力度,它们不可能不被发现,可为什么出现在会场里的只是第六张呢?难道有人像他一样,藏匿了那些光盘?这个人究竟是谁呢?这么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或者,光盘已经被发现,暂时没出现在众人面前,是因为里面的内容太过敏感,被上头暂时封存?还是有些人别有用心?如果是这样,李哥的秘密还是泄露了,这该如何是好?' h9 v: ~, k6 n# Q. `
钟强吐出最后一口烟,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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