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qweasdzxc132435 于 2025-5-23 01:1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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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3 [1 \: u% U# @' A" F第一百一十四章 终将裁决的罪恶,追光者与噬暗人·下(主线终) 0 l7 G8 ]1 n' [0 }4 H( s6 v
鲁迅曾说:“这世界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可有些路,走的人多了,反而成了绝路。 狭窄的乡间小路自然没有宽阔通直的绕城快速路平坦,可罗武顾不得这些,他只想甩掉那辆紧咬不放的丰田,哪怕是与魔鬼签订契约也在所不辞。 遥远的身后传来一阵密密麻麻如放鞭炮的声音,随即湮没在引擎的嘶吼中。毛子3人发生了什么,早已与自己无关。现在的罗武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们是死是活,哪儿还能管得了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特殊的成长环境塑造残酷的生存法则,零和博弈,便是监狱教给这个男人的道理。想到这里,罗武从后视镜瞥了一眼紧紧咬住自己的雅阁车,他心一横,在前方寻觅到一个小土坡,然后顺势打了一盘方向,如法炮制,将车拐下了相对平整的沥青路。 跟车的吴冬见到,玛莎拉蒂的轮胎碾过泥地,留下两道狰狞的沟壑,车身在颠簸中冲下通庄路。经过了之前的操作,这位刑警队长很清楚对方要做什么——虽然他对B市的路网并不熟悉,但可以看明,为了连接村庄与村庄,这条路修得蜿蜒曲折,反倒让两侧荒地成了天然的逃遁之所。 监控全无,岔道如蛛网蔓延,杂草丛在风中起伏——这分明是座为亡命徒准备的迷宫。 “报告,罗武下了通庄路,进入了杂草堆!” 拿起对讲机,吴冬也跟着跑下了公路,雅阁车在坑洼的野地里颠簸前行,底盘不时刮擦着土块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紧握方向盘,嘴角却浮起一丝冷笑——这辆老伙计或许跑不过玛莎拉蒂,但扎实的悬挂系统正在烂路上展现出绝对优势。而过低的车身,并不适合越野,很快,罗武的车速就慢了下来。 “操,那老东西怎么不送那娘们一辆越野车?” 罗武啐了一口,昂贵的真皮内饰此刻显得如此讽刺。他猛踩油门,引擎发出濒死般的嘶吼,车身像头受伤的野兽般冲进野草丛,芭蕉叶抽打着车窗发出密集的噼啪声,仿佛无数双鬼手在阻拦失控的自己。 “吴冬,信号车不能跟进去,货车不适合走野路。”此刻,对讲机传来焦急的提示,让吴冬不由得心头一紧。 “那怎么办?”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那辆白色小货车依然保持在前进的方向,不敢下来。 “没关系,信号车覆盖半径超过5公里,我会叫司机加速绕路的。” “问下,按照罗武逃窜的方向,前面是哪里?”有了这个回答,吴冬安心了,追捕中最怕的就是变成孤军奋战,现在至少他们还没丢掉这只狡猾的狐狸。 “你们大体上还是沿着通庄路的路线行径,目标在抄近道,你们沿通庄路方向继续追击,穿过谢家村就将进入东陵区范围!” “明白!”吴冬猛踩油门,仪表盘指针剧烈震颤着划向红色区域,雅阁车像头被激怒的公牛般猛然前蹿,与前方玛莎拉蒂的距离瞬间缩短了半个车身。 “注意,你们距东陵码头直线距离已不足15公里,可能20分钟就能到达码头。” “必须阻止他,请问码头是否布置了警力,有没有见到接应船只?” “廖局长已经布置警力蹲守,船只目前还没有见到。” “了解,谢谢尹队!” 天罗地网已布下,只待困兽踏入陷阱,一个星期的屈辱,只为换取这一刻的利刃出鞘。飞驰的雅阁车碾过一道土坎,底盘“咣”地擦出火星,驾驶室内,男人死死盯着前方横冲直撞的玛莎拉蒂,尾灯在飞扬的尘土里忽明忽暗。 “他妈的!” 很快,罗武的瞳孔骤然收缩——左后视镜里,那辆阴魂不散的雅阁车正以刁钻的角度切入视野死角。这是个危险信号,他慌乱地朝副驾驶一摸,便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还有后手。 “操你奶奶的条子,给我滚开!” 爆裂的枪声撕碎了乡野的寂静,渐渐靠近的两辆车迅速分开,吴冬只觉耳膜像被钢针贯穿,随即,后挡风玻璃居然应声炸裂。 西格绍尔P320,原本属于美军的制式武器,此时此刻却从玛莎拉蒂驾驶室中伸出来,对准了一位中国警察的脑袋。可由于车身不稳,外加罗武并没有移动射击的经验,一颗9毫米帕拉贝鲁姆弹擦过了吴冬的肩膀,直直射向了雅阁车的后窗玻璃。 “啪!”又是一击,这次吴冬有了准备,猛踩刹车同时向右急打方向,雅阁在泥地上甩出半圆弧线。子弹啃咬地面扬起的土雾中,他清晰看见那把黝黑的手枪——滑套上的“SIG SAUER”刻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不好,有武器!” 直到这个时候,吴冬才想起这把用来威胁赵美莹的玩意儿——这位刑警队长爱看军事频道,轻易认出了那把枪的型号,但显而易见,那个男人不可能搞到官方的制式武器,这多半儿是来自某座南亚小工厂的仿制,再通过菲律宾的走私网络流入境内。 很快,又是一枪,吴冬立即加速,雅阁车以标准的战术蛇形机动在土路上甩出“S”漂移,躲避了罗武射出的第三发子弹。 “罗武,该轮到我了吧!” 他不会以为,一位中国的刑警没有反制手段吧? 吴冬右手闪电般滑向腰间,摘下别在裤腰带儿上的从熊哥那里借走的东西。在警校千锤百炼的训练下,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早已被他刻入了脑子:敏捷的拇指弹开保险,左手稳如机械支架般探出车窗,锁定玛莎拉蒂的驾驶室,一阵击发,爆炸推动92式手枪的子弹从枪膛喷射而出,让西格绍尔感受到来自中国手枪的反制。 “操!” 5.8毫米钢芯弹穿透玛莎拉蒂的驾驶室,坚固的挡风玻璃应声碎裂,狂风呼啸着灌入,让罗武一瞬间失去了视觉。 慌忙中,逃窜的男人也反应过来——他们彼此都持有足以使人丧命的危险物品。那么现在,这化身成了一场比拼谁的枪法更准,谁更早犯错的死亡游戏。 “尹队,尹队?” 吴冬暂时收回了左手,双手把持方向盘,咬紧牙齿用力往左边一打,雅阁车从身后急速贴近,保险杠直接撞上了玛莎拉蒂的左后侧,剧烈的摇晃使驾驶室内的罗武摸不清方向。 又是一枪,击中在雅阁车的车顶,被钢化的车架直接弹飞。明白了对方的射击准星早已随着颠簸飘向天际,吴冬很有信心地单手握持手枪,一发,击穿了玛莎拉蒂的后挡风玻璃,也击穿了副驾驶室的扶手箱。瞬间,右侧气囊从车内爆出,彻底扰乱了罗武的视线与思考。 “收到,吴冬,你那边是什么情况?”恰好,此刻,对讲机那边又传来询问的声音。 “尹队,罗武手里有枪,他向我开枪了,不过我现在已经压制住了他!”吴冬咬紧牙齿,稳稳把控住方向盘,一边汇报当前的情况,“请求通庄路尽头设卡,形成钳形包围,我在后面配合一起夹击他。” “没问题,我立刻通知周边警力设卡。你一定注意安全!” “我明白!” 危险?讲真的,这在吴冬的刑警生涯里面可能都排不上号儿。1年前,他追捕罗武的时候,一群人在离地十米的居民区楼道内上演生死搏击,才将躲藏在游戏厅内的嫌疑人按倒,给对方戴上了象征法律正义的银色手铐。 相信这一次,正义的天平终将倾斜,自己也会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那些曾在眼眶里流淌出去泪,还有灌溉进自己嘴巴与后庭的污秽,也会在今日划上一个句号,永远封存。 “罗武,放下武器,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又是一阵激烈的枪响,硝烟在通庄路上空交织成宿命的图腾,恍如印度神话中持金弓的罗摩降临现世,汇集神力的雷神之剑劈开混沌。但此刻执掌审判之火一路踏来的,是警徽照耀下的那个面庞坚毅的男人。 ...... 通庄路的尽头如瓶颈般收束,连接着另一条绕城快速路,接到命令的特警队在这里提前部署,守住最后这道关卡——这里距离东陵码头仅剩3公里直线距离,一旦失手,那么居于城区的市民将暴露在危险射程内,这是廖局长他们绝不愿见到的。 任务非同小可,破胎器铺设完成,三支92改战术手枪与两支95-1突击步枪同时解除保险,一起对准了通庄路的路口。就在所有人屏气凝神,汗液一滴一滴往下掉落时,对讲机内提到的那辆玛莎拉蒂跑车,准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快,拦住他!” 一声令下,5支枪口朝向同一位置,队员的手指挪动到扳机扣内,等待对讲机发出“射击”的命令。 “B市公安局特警支队,罗武,立刻停车,停车!” 穷途末路的男人可不会像毛子他们那样天真,纵使自己并不知道那3人早已成为了人体碎片,但他依旧不肯降低速度。望着越来越近的破胎器,再掂量手里仅剩2发子弹的西格绍尔,一种绝望感从脚底袭来,也迫使这个脖子上纹着青龙的康氏三哥决定作出一次豪赌——自己要以命相搏。 漆黑的破胎器上的钢钉在烈日下折射出死神镰刀般的寒芒。罗武的视网膜上,那些三角锥形的金属刺正在急速放大——30米、20米、10米! “嘎吱!” 罗武的瞳孔骤然收缩。在临近的那一刻他不顾一切地踩死刹车,布雷博的卡钳死死抓住陶瓷刹车片,玛莎拉蒂压过破胎器的同时,倾泻而出的子弹纷纷打在车身上,却未能伤及这个男人分毫。 早在汽车冲刺的那一瞬间,罗武已经躲到了座位底下。失控的那一刻,他把方向盘往警用装甲车所在的方向打过去,ABS系统迅速介入,四轮驱动系统将剩余动力完美分配。作为一辆超级跑车,这头1.8吨重的钢铁野兽发出垂死咆哮,尖叫着以扫尾方式撞向警用装甲车以及蹲守在旁边的特警小队。 “危险!” 大喝一声,正在射击的警察立刻逃离现场。玛莎拉蒂的前轮骤然爆裂,钢制轮毂在柏油路上刮出一串刺目的火星,失控的豪车如同被激怒的公牛,车尾横扫着撞了上去。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金属扭曲的轰鸣震得人鼓膜生疼,漫天飞舞的玻璃碎片与金属残屑齐声落下,一瞬间,原本严整的拦截现场顿时狼藉遍地。 后脚赶到的吴冬见到眼前的画面不由得一阵心悸——五名同事横七竖八地倒伏在地,支援的警车车门凹陷成诡异的弧度,而作为始作俑者的玛莎拉蒂车,此刻,却以扭曲的姿态嵌在警车旁,驾驶室车门洞开,人早已没了踪影。 “往......往河边跑去了!”一名瘫坐在地的特警放下冒着青烟的手枪,用颤抖的手指向右侧,“对不起,没能截住他。” “你们做得够好了!”听到如此,吴冬从雅阁车纵身跃下,92式手枪的余温透过枪套灼烧着他的掌心,正如胸腔里沸腾的血,“我会去追上他的。” “明......明白!” 现在,吴冬明白自己只能孤军奋战。望向通庄村路旁的杂草地,远处,一个踉跄的身影正艰难地穿行其间。这名警察又默默地将枪举起,每一步都在松软的土面上留下清晰的凹痕,草尖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腿,混合着硝烟与血腥的气息在鼻腔里蔓延。 这不是追捕,而是一场通往真相的朝圣。每一颗子弹,都是献给正义的祭品。 ...... “猖狂,这个罗武好大胆子,竟敢强闯关卡!” “现在不是争论他大不大胆的时候,”这一刻,指挥室内早已弥漫起一股愤怒的情绪,如此波澜,也影响了站在桌子旁一脸愁容的廖局长,“你告诉我,这里通向什么地方?” “等等......”尹松南额头沁出细密汗珠,熊哥的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出一串急促的声响,不一会儿,屏幕显示出一幅水文图,“这条河是楚江的支流,沿河往北1.5公里就是东陵码头。” “但,你说的那是水路。” 忽然间,通讯频道里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大家默契地不说话。通庄路紧贴楚江,尽头是一处交汇地,如果直接沿河顺流步行,是绝对无法到达东陵区码头的。 罗武,他到底在想什么? 没有时间继续犹豫,吴冬捏着对讲机不停追赶,干枯的芦苇杆在两人之间形成天然的屏障,他不得不将其拨开,以在这片荒地中探出一条前进的道路。你追我赶,前路未卜,死亡游戏,现在才正式开始。“沙沙沙”芦苇与衣物的摩擦声,敲响了这最后的倒计时。 “罗武,罗武,你等着!” 身后传来熟悉的叫喊声,罗武顾不得回头,他右手死死捏住发烫的西格绍尔,慌不择路地搜寻唯一的出口。他熟悉这片区域,早在半个月前,这个男人就提前谋划逃亡斐齐宾的路线,这里,是最接近东陵码头的位置。 作为康氏家族的老三,他抱有残存的信心。甩掉了沉重的包袱,罗武感到一身轻松,甚至不会为伤害赵美莹、毛子、彪仔还有阿虎流下一滴眼泪。一切不过是跳板罢了,过河拆桥的事情每时每秒都在发生,自己不过是和其他人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然而,吴冬却不甘心,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后面呼喊,试图在这危急时刻,续上与罗武之间那微妙的牵连。 “罗武,你住手吧!”吴冬的吼声在河岸回荡,他心跳加速,充满雄性味道的汗,浸透了这件满是污泥的卫衣,“把东西给我,我能......替你求情!” “啪!” 回应的,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子弹划破空气的尖啸让吴冬本能地俯身,甚至他都不知道这一发子弹到底射向哪里?但可以确定的是,那支紧攥的西格绍尔分明在诉说着情绪失控,只要哪里发出声响,枪口就会朝哪里胡乱开火。 “操,他失去理智了!”吴冬齿缝间挤出这两个字,他快速摸出手机,屏幕蓝光映亮这位队长眉间的汗珠。嗯,还好,信号屏蔽器仍在起作用,至少此刻,码头接应者收不到信号,那些绝不能见光的东西也暂时安全地锁在数字牢笼里。 同时,罗武也在气喘吁吁中做着同样的动作。望着屏幕里那一段段罪恶的视频,那里面记载着两位警察赤身裸体接受自己调教的过程,他们曾下贱地,臣服在这样一位黑帮大哥的胯下,被迫接受一根恶臭的肉棒插入身体的屈辱。这一刻,罗武感到不知所措——由于信号中断,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将视频上传成功,红色的大“X”像一条禁断的十字路口,明晃晃地提示着“此路不通”。 但谁又能说,风起云涌,命运的转机不会出现在眼前呢? 当冲出芦苇丛时,眼前骤然开阔的河面让罗武瞳孔收缩。他的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那是在高度压抑后的一种天性释放。这条养育了康氏家族的母亲河,终究要给逆子留一条生路。随后,这个男人顾不得回头,立刻冲上去,从正在下货的渔民手里抢走了一辆停泊的小型渔船。 “你,你......搞乜啊?呢系我嘅船(你,你......做什么?这是我的船)!” 很快,吴冬听到一阵方言的叫骂,随后戛然而止。冲出野草堆儿,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他见到在零零星星打渔的村民中央,赫然站着那个狗急跳墙的罪恶身影。 “退后,退后,臭条子!” 一阵枪响,吴冬还没反应过来,他感觉到右臂像是被烙铁抽了一记,伴随些许灼烧的疼痛,淡淡的鲜血从手肘外部渗了出来。 “该死!”这位警察立刻放下手枪,左手掐住伤口,死死盯住正跳上船的罗武,“罗武,别跑了,你没......子弹了!” 身边的村民见到有人持枪,纷纷惊叫着四散奔逃。但现在,吴冬如此的发言显然镇住了对面的罗武。 刚刚的飙车大战中,吴冬一颗一颗数着对方击发的次数,虽然西格绍尔P320根据型号,可以划分为12到20不同等级的装弹。但作为一支仿制枪,南亚小工厂自然不舍得采用最高规格的弹匣。过少的填装,足以减少灼热次数,让本就强度不足的枪膛受到保护。 是的,罗武也愣了一下,掂了掂轻飘飘的手枪,他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嚣张。 可,那又怎样呢? 生锈的渔船突然剧烈震颤起来,这条完全说不上厚重扎实,充其量只得算加了一个两冲程发动机的“快艇”,在河面上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黑烟裹挟着油污喷涌而出,瞬间撕裂了楚江平静的水面,在碧波中犁开一道污浊的伤口。 “不好!”吴冬吃痛地叫了一声,他迅速起身,沾染鲜血的左手按下对讲机,然后奋勇朝着罗武离去的方向追赶,“尹队,罗武他......抢船......离开了!” “糟了,我早应该想到这里有一座渔村,他可以坐船走水路离开!” 密切关注形势的尹松南立刻意识到不好,他先前预测罗武会走通庄路进入市区,甚至考虑到了窜入野地抄近路的情况,却唯独遗漏了一点——从此处前往东陵区码头最近的途径,不是陆路,而是水路。 “怎么办,能派空中力量吗?”吴冬立刻冲向河面,双脚踩进浑浊的江水,朝着罗武眺望。 “不行,来不及。你那儿距东陵区码头走水路不过1.5公里,一旦逃离信号屏蔽区域,罗武就能联系上接应人!” 吴冬的胸腔剧烈起伏,但喘息中,罗武的小船已经开始驶离视线范围。斑驳的渔船上,生锈的铰链发出凄厉的哀鸣,缆绳似水蛇坠入河面。这位骁勇善战又经验丰富的警察无法再忍耐下去,离弦之箭般沿着河岸疾驰,肮脏的运动鞋踏过泥泞的青苔,不顾手肘上的疼痛,与罗武比拼体力的极限。 “喂,吴冬,吴冬,支援小分队马上赶来,你在......哪儿?” 耳畔只剩下江水拍岸的声响,对讲机里的呼叫被风吹散成遥远的杂音。渔船驶过,涟漪蔓延至岸边,吴冬追逐着水纹消散的方向,追逐着目光中那唯一的火苗,还有他的人生,以及生命中至死不渝的誓言。 “大师,怎么办,我失去了吗?” “孩子,可听过‘济河焚舟’的典故?” “我知道,那是一则关于过河烧船,断了自己后路的寓言。” “所以......你追的是人,还是心中那把火?” 远处传来罗武的叫骂,混杂发动机如干呕般的嘈杂声。肾上腺素疯狂喷涌,让人感觉不到疼痛,但吴冬却停下了盲目追赶的脚步,右脚微微往后撤,左脚蹬在距离对方最近的一块儿石头上,慢慢举起了胳膊,将枪口对准了逃窜于河流交汇处的那条小船。 “你是谁,我想你比我更清楚。看,我的手中所持的,不也像一把手枪吗?” 吴冬凝神聚气,92式手枪的照门与准星连成一道笔直的线。世界仿佛凝固了,他的食指轻轻搭上扳机,感受金属传递来的冰凉触感。 尽管在警队中,他的射击水平并非顶尖,但对于固定靶位中缓慢移动的目标,这位历经26年警队生涯的干警有着绝对的把握。吴冬微微眯起左眼,虎口稍向下压,枪口从罗武的头部移开,稳稳指向船尾那对轰鸣的动力源。扳机扣动的刹那,爆竹般的枪声炸响,彻底斩断了康家老三的逃亡之路。 “吴冬,你......不得好死!” 罗武的怒吼在河面上炸开。失去动力的渔船像片枯叶般随波逐流,渐渐偏离了预定航线。无论他怎样拧动钥匙,这艘从村民手里抢来的机器都无法带领自己离开吴冬的追捕区,破碎的发动机正顺着被子弹打穿的漏洞,汩汩渗出黑乎乎的柴油。 “罗武,你住手吧!我还能和你......和他们......谈条件!” “他妈的,你们警察都是撒谎的鬼,我不会相信你们的!我要离开这个地方,我要......自由!” 罗武死死盯着河对岸,东陵区码头的轮廓好像已清晰可辨。恍惚间,似乎真有艘带顶棚的快艇劈波而来——那或许是幻觉,但更是自己通往斐齐宾的最后生机,虽说船不大,但足够载上他离开,这个男人努力了半生,就是为了达成这一目的。 天平正在朝着吴冬方倾斜。这个脖子上青龙晃动的男人狠狠将打空的西格绍尔砸入河里,在船上一通胡乱搜刮后,从杂物堆儿里找到了一把钢制的小型猎鱼枪,枪头闪烁着寒气,头部三枚锐利的钩刃上还挂着陈年的鱼鳞与血垢。 “罗武,住手,把武器放下!” 岸边的吴冬敏锐地捕捉到罗武的动作。就在猎鱼枪举起的那一刻,同时,他的手也再次将发烫的枪膛抬起。在不足100米的对峙距离间,两道金属冷光在河岸上遥遥相对,宿命中,两人同时按下了扳机。 两声几乎重叠的锐响后,时间仿佛凝固,但技法的差距却让结局走出了完全天差地别的方向。 得益于多年扎实的训练,吴冬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疑。他如同古印度史诗中的罗摩神射手,射出的子弹宛如雷霆之箭,精准命中目标。这致命一击仿佛命运的轮回,与当初在林家巷口时,罗武用麻醉枪射中自己的情景遥相呼应。然而此一时彼一时,这颗子弹承载着截然不同的决绝,它先是洞穿了罪犯的手掌,继而掠过河面漂浮的柴油,在楚江翻涌的浊浪间溅起一串猩红的血花。 “啊啊啊!” 还未来得及聆听对方的动静,吴冬耳畔骤然响起破空之声,接着地面上被砸开了一道口子,一柄鱼枪裹挟着最后的气力,在空中划出颓然的抛物线,深深插入了这位刑警队长脚边三寸的泥土中。如此突然,他本能后撤半步,但随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抬眼后,看见100米外的河面炸开一团刺目的火光。 静谧的河道不再凝滞,柴油瞬间被子弹所擦起的火花点燃,布满如黑色丝绸般油污的楚江立刻燃烧起来。渔船上,发动机首先爆出青白的烈焰,火舌随即吞噬了船舱,将罗武尚未喊出的惨叫,连同他的身影,一同卷入了赤红的火海之中。 “啊啊,救救我......救救......救救......啊啊啊啊!” 曾几何时,当他不顾一切地折磨赵美莹、康梓宾,以及吴冬和易江时,是否也像这样一般嚎叫?凶悍的刽子手,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绝不会低声下气乞求对方施舍哪怕一丁点儿的善良。但火焰毕竟不具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柴油释放出来的高能热量,瞬间就将生的希冀焚烧殆尽,吴冬只见到一个被烧得张牙舞爪的扭曲的身影,在不知所措中,掉落进深幽的楚江里。 “吴队,吴队,你在哪儿?” 支援警力的呼喊声穿透荒地,将吴冬从恍惚中惊醒。他猛地转身,突然意识到什么,朝着燃烧的渔船方向嘶声大喊。火焰包裹的那个人,那个曾将自己逼入绝境的亡命之徒——此刻竟成了他必须拯救的对象。 “怎么回事?吴冬,说话!” 然而,一切都晚了。无情的江水给予了致命的打击,微微泛起的波澜将倾覆的小船越推越远。望着楚江流淌的方向,吴冬感到一阵颤抖,他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屁股瘫坐在地面上,只是沉默地,望着那个与自己产生了无数联系的男人,在粼粼波光中渐渐模糊,最终被暗流吞没...... “报告,请求立即支援医疗组和水下搜救队!重复,需要紧急增援!” 特警队员的吼声刺破夜空。防爆头盔的镜片上,跃动的火光扭曲成狰狞的图腾。一名队员刚结束通讯,转头看见呆坐岸边的身影——他犹豫片刻,伸手搭上对方颤抖的肩膀。 “别,”男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他将配枪插回枪套,染血的指尖在皮套上留下几道暗痕,“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火光在江面摇曳,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望向那团渐渐沉没的烈焰,头一次,这位疲劳的刑警队长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1个月、7天,公园、男厕与碉楼,一幕幕如放电影般再度闪回在眼前,好像一切都结束了,又仿佛现在才刚刚开始。究竟,谁解其中的辛酸与不易呢? 楚江不语,只是将未尽的硝烟与答案,一并卷向了潺潺流淌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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