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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gfqcoffee

[同志言情] 转帖~~~《未名湖畔的爱与罚》~~·感觉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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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0 16:15 | 显示全部楼层
48、  欧阳寒# M! ?4 V3 x: t. w) [
  七月的京大,毕竟还是比平日里静默多了,一个少年独自走在早已熟悉,却未曾亲身体验过的校园里。$ @5 u2 e6 n/ i) `& ?1 @* R
  他穿着黑色的T-shirt和说不上什么青色的长裤,风格是一致的日系;发型被精心地抓过,几缕染成亚麻色的头发拂在额前;手腕上戴着两串简简单单的小珠子,一串黑色,一串暗褐色,色调配得很好;脚上则是蹬着一款知名品牌的球星鞋,白色的,两侧有几道不是太亮眼的条纹。; U* P2 k, b' }0 Y# z! c/ d
    他的肤色很白净,但不是陈可那种象牙般的玉石色,而是几乎要脱离黄种人特征的白,白得惊人,白得耀眼,象天使,也象恶魔。$ ~6 j, Z/ B3 x( V
  他在今年4月过了18岁的生日,并且在三个月后,也就是距离现在两个星期前,参加了高考。高考成绩是在几天前公布的,依照正常的逻辑判断,他的成绩已经足够让他在今年九月名正言顺地走进这座学校了。7 b. a- q. w0 ]& w+ ?3 n
  他叫欧阳寒,北京人,外号欧阳痞,英文名Phil,自称同等高度条件下最帅的中国男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于雷经常用豆豆这个名字称呼他,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乳名。
( n+ W4 ?$ D" ~' B  欧阳寒的痞,是众所周知的。他的痞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0 Y. D9 J7 m: l( u7 D' t- \, h      一、 他是北京人(还是城里的);" K8 F, D9 o* k4 m
  二、 他说标准京片儿(皇城根下旗人堆里淘换出来的);( S1 a: _( c& m6 l8 Z  c' K7 N, e
  三、 他飙吉他(很专业);0 @7 j+ r3 Q" x; a; c2 C: W0 l% f
  四、 他跳街舞(很业余,但能唬人);
. Y( x2 m( O  P; j  五、 他在BBS上的呢称是无敌大痞子(并非真的无敌);7 ~/ F, J) x6 V$ X. g0 N! w
      六、 他的口头禅是“我是痞子我怕谁”(那是还没碰见该他怕的人);+ b1 T, v/ w- o5 }
      七、 其它(如字面意义)。
! O3 X3 B2 m: d/ ]: v9 D  于雷经常说,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小屁孩,那他一定是欧阳寒。
+ J, p0 i; G8 z: O    欧阳和于雷一样,从小就喜欢男生,他虽然不曾出柜,但并不介意别人知道他的性倾向。在之前那短短的十几年人生中,他已经交过三个男友,一个是同学,两个是网友。
  M* e1 S# B  m9 p% `  他的上一任是在一个月前被他闪电甩掉的,因为他准备在大学里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所以不想把任何过往的痕迹带进去。
- S% T1 U' r$ g0 x7 }/ M2 H  那位失恋了的同志哭着跪在一个小他七、八岁的男孩面前,求他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欧阳只是在他的头上摸了摸,径直离开了对方的公寓,他在事后的邮件中说:“你不是不够好,只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以后也不会再喜欢你了,因为我不喜欢你。”( w: k- P! F0 h7 t4 d- q8 S( o
  他就是这么个直来直往的人,喜欢就是一句话,不喜欢也是一句话,因为他有充分的资本这么干。他外型够亮眼,脑袋够聪明,性格也够“性格”,加上他一再标榜的痞子气,都使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在那些低他一等的男人之中穿梭自如,游刃有余。* h$ D! O$ ]3 f/ j- M  f- e, `
  “如果我碰上一个能够驾驭我的男人,而我又爱他,我就做他的奴隶,在此之前,我要别人做我的奴隶。”他在交友信息的签名档里写道。你可以说他是个仗着自己帅就横行在圈子里无恶不作的小坏蛋,但他不在乎,他享受这种恶魔的快感。
+ q# D0 d6 L& V$ H  走在京大的路上,时常有擦身而过的男男女女扭头看他。他有些得意,心里想着,等着吧,等我进来了以后,再让你们全部匍匐在我的脚下!哈哈!看到这一段,各位看官,你们想必是希望小屁孩欧阳寒一出校门就被车撞死的吧?可惜,这个小痞子不但毫发无损,而且还顺顺利利地被京大以第一志愿录取。' a. }4 D0 b0 H1 i, S6 P6 ?. q3 }
  从九月份开始,他就是京大法学院的正式学生了。9 _- }: x' N% t, b0 L4 e, b(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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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x: R& ?; h6 b. x3 {49、画外音•概率. c: T$ {4 }( Z" t
  概率这门课对经院和商学院的许多人而言,都是一种折磨。可在真实的生活中,又何尝不是呢?
5 ]+ P% W$ G0 S5 G1 {  就说在彩票机里转悠的那几个球吧,每天要吸引多少只眼珠?如果在彩票开奖的时候大家的眼睛都要跟着球一块转的话,那全中国现在就至少有五千万“斗鸡眼”,或者象上海人说的——“斜(读qia)八眼”。又说这各种病的事。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二十万分之一,甭管这发病率是多么罕见得离谱,还不是天天有人得?要是摊上了自己,那也就只能仰面问天,低头抢地了。再说说咱们自己。咱论啥啥都胜人一筹,凭啥就偏偏挨上自己是个同志呢?甭管这几率是十分之一还是千分之三,凭啥就挨上我了呢?可是没辙,就这么挨上了,所以,只能忍着,忍着把幸福痛苦都独自消磨。, }' J' }. f: C
    别看有那么多人标榜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别看他们在同性的圈子里混得挺好,如果要他再活一次,他不会选择继续成为同志的。反正我不会。说到概率,就不能不说说运气。之所以会有运气这个词,并出现了诸如好运气、坏运气等衍生产品,就是因为非常好的事,和非常坏的事一样,都属于低概率事件。一个人连着碰上几个低概率的好事,那是撞上好运了,反之,那自然就是走背道呢。
5 u+ @7 B% G# e  x# f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运气是特别的好,要啥有啥,要啥来啥。什么门第,什么身家,什么颜如玉,什么黄金屋,什么玉树临风,什么金榜提名,什么扶摇直上,什么平步青云,什么如花美眷,什么似水银钱,羡煞!羡煞!这种人再若要苦闷,那就只能叫不知足了!劳作的农人这么说,挥汗的工人这么说,失去了双亲的孩子这么说,刚刚下岗却坚强面对生活的母亲这么说。
$ A0 s* q8 @! C! W然而,痛苦,不是可以计算的。
) _0 g0 [( O- [( k% O' \+ _  世界上没有一种计算痛苦的运算法则。英俊,+10分?聪明,+20分?腰缠万贯,+40分?可是,不管你在零点的右边有多少可以相加的点,当射线是沿着负向的轨道进行的时候,它们会立刻失去全部的意义。因为他们在逆着坐标轴的方向上,行走于痛苦中,所以我们不能留住海子,不能留住海明威,不能留住三岛由纪夫,在很多时候,也不能留住我们自己。痛苦是一种气态的存在,只要一点点,也会均匀地散布到心灵的每一个角落。你的生活不一定是快乐的,即使你拥有值得别人艳羡的一切,虽然,它们会使你得到快乐的机会大得多。而痛苦这种状态,是最能够说明“祸不单行”这个成语的。当一个人处在痛苦和忧郁之中的时候,他毫无疑问地会放弃大多数能够使他快乐的机会——因为他感觉不到或者怀疑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 q: H/ z: K; z' p# H  啊,这上头的一句不是我的话,是我从一个弟弟的日记里看来的。别着急,你们以后会有机会亲眼看到它的。9 U: X/ i- G% H& B6 j3 Z
  快乐,并不是好运的双生子;背运,却一定要和痛苦唇齿相依。有的时候,人倒霉起来,真的是挺倒霉的。+ r4 ~& E2 _4 k( X  c
如果非要说这是人生的一种洗礼的话,我想大多数人还是愿意在他们蜕化之前的状态里活着。只有那些真正经过了煎熬,并且悟得大道的人,才能从痛苦中走出来,并把它化成一生的财富,指引着他,微笑着直面人生。( o7 G: b) N# w*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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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W; u. v5 g  g& ]50、陈可7 D/ k! q7 ]( D  y
            他躺在沙滩上,就那么四仰八叉地躺着。他闭上眼睛,感觉着海浪的翻滚,回味着当时的热度,听到了耳边倏然响起的惊雷。8 G% V' h+ {( F% l) \& F* ?7 b
              他走在小路上,看见了从小树林子里钻出来的猫,他蹲下身子,和它对视着。它浑身乌黑乌黑的,毛发在天空下闪着太阳色的光,颜色稍浅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
. A- x4 ~) v. s7 F              他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听着雨,百无聊赖地选台,在手机上写下一连串感叹空虚的字符。一道亮白色的闪电划过天际,房间里骤然间一片漆黑。
; X" j" d) e5 |6 U' F( l. u8 v0 t              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把遥控器重重地拍在沙发扶手上。6 F' U# w) z3 L' [9 h* S
              人活着,还真是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是吧?
5 W! w7 f- E8 i) F7 {0 G              从训练基地回到学校,于雷和张树、海斌三个替陈可补过了生日——七月六号当天他们正被圈在京东的荒郊野外,就是想庆祝也找不找地方。
7 M0 j( O1 `* I              陈可在学校南边找了个不错的餐馆,订了个小包间,请他们几个撮了一顿。何进本来也在邀请之列,但这小子号称晚上他亲戚要到学校看他,便托辞告罪不来了。于雷亲自去西单挑了条Replay的仔裤作生日礼物,又跟张树他们凑份子买了个蛋糕,哥几个晚上在一块吃吃喝喝的,颇有乐趣。2 P7 l3 l$ y) r  j$ R+ X
              陈可看见于雷送他的衣服,不由得乐了。他想起来,就在一个月前,于雷生日的时候,他送了他一条CK的内裤,这件牛仔不知道算不算是回礼呢?3 {* k/ D( c. \+ r
              回青岛的机票已经订好了,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大事要办——搬宿舍。今年由于新楼竣工的缘故,光华的男生终于可以告别阴暗老旧的42楼,朝着光明敞亮的新宿舍进发了。听说,新宿舍的尿桶子都是自动冲水的呢~
. N+ \  b0 m* s  V: t              在这兴高采烈的百来号男生里,大概就只有他一个是不情愿的吧。当陈可把枕头边上的小狐狸塞进旅行包里的时候,他鼻头一酸,简直就是要掉下泪来了——虽然新宿舍离这儿也就是百来米远。
% H: h. G2 A+ J, w" d              搬完宿舍的次日中午,吃过饭,于雷照例送他去了机场。% w; i0 J, U  Y( p
              按照原定的计划,陈可今年暑假是要跟着于雷回上海玩上个把月的。但就在前几天,于雷他妈给他在一家跨国饮料公司找了个In-House法务实习的机会,于雷怕自己没时间照顾他,想了许多种变通的方案,但陈可最终还是觉得太麻烦对方,便订了机票,决定回家消暑去了。6 f4 y! E5 {2 u! L
              在机场办票大厅,他们俩就跟一对恋人似的,酸不溜丢地轻声细语。陈可低着头,拉起于雷的手迅速地晃了晃,又轻轻地放开,彼此的指尖隔着一公分缓缓地交错而过。* H; a2 _4 z! X+ T6 V
              陈可有点害羞,眼神闪烁地看着于雷的领口。
$ Z/ O* q1 R1 d9 z              哥,我真的会很想你的。但他知道自己永远也没有胆量把这句话说出口。
. ~6 [. @" i5 c! a& i              “自己好好照看自己。”  于雷紧紧地抿了抿嘴唇,笑着在他的头上拍了拍,送他上路。7 t9 s: k6 c* H: W6 g& X
              陈可走了几步,回过头来,于雷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冲他挥了挥手。
1 D  [$ Y$ B3 ?+ R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哥。陈可好想拿出手机,拨通他的号码,把心里的话告诉他。可惜这种疯狂的举动最终也还是没有出现,于雷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机场大厅。2 x/ B/ z* X9 U) X+ c  g
              陈可就这么回了家,掰着指头,盯着日历,一天一天地熬着。
% G3 y4 ]( }: m3 d6 ^8 @2 V4 v4 s              在早上,刚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常会有买张机票飞回北京的冲动,于是高兴得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但他转念间就会想到,就算回去了,也没有他想见到的人,便又只好丧气地躺回被窝,再睡个回笼觉。
7 m+ Y" _7 D# ^/ _' A/ S1 k# m              好容易熬过一个月。八月中旬,于雷发短信说自己的实习结束了。陈可喜出望外,在一刹那忘记了自己是个多么容易害羞的人,直白地建议他们立刻返校。4 \" `9 ]; X5 c  [: `
              “学校里什么都有,要打球要看书都方便,不是比家里好玩多了么?”他说。
% Q# ^# G3 ^: V; S              当然的,于雷答应了。
2 h" [# A: H/ V' f6 f              在剩下的两个礼拜假期里,他们俩冒着大太阳把北京的游乐场玩了个够本,还到怀柔去住了两天。陈可酷爱各种惊险的游乐项目,只要是那种能让他在半空中大叫的设施,都得坐上两遍才肯罢休,以至于回到学校的时候于雷走道都有点颤了。6 U3 j7 }2 V# K4 }) M- V
              从数学上说,两周的确是一个月的一半;但在陈可觉得,这两段时间简直不是用一个宇宙的标准算出来的,一定是有谁悄悄把时钟拨快了一些吧!! Z" q3 Y8 ^5 _1 b" c
              选课的前一天,陈可的宿舍终于全员到齐了。过年都没有回家的何进,这个假期也回去了一趟,这会儿正站在陈可的床边上弯腰驼背地收拾东西。+ |3 X+ \( R# n* Z+ g
              “坐着弄呗,瞧你怪累的。”海斌从门后头甩着手走了进来,指了指椅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5 t7 V0 T+ R) s) j$ d: P0 p, g/ J              “还是别了,坐脏了人家还得洗。”何进瞥了一眼陈可的床单,故作玩笑状说。- n, o( S$ _0 t
              海斌见他又有借题发挥的意思,拧过头去,不再跟他讲话。
1 E; ^* W: ]0 {4 Q( f- m8 J              晚上大家一块吃饭,谈起了上个学期的成绩。本来因为有何进坐在边上,大家都不愿就着这个事多谈,但既然有人挑了个头,也就渐渐收不住了。陈可不用说,还是延续着他全4的神话;张树也不错,除了高数在85分以下,其它也都有3.7,4.0的水平;海斌则是在一边装模做样地哭哭啼啼,他小子本来也就不卖力学,除了原理还凑合之外,其它科目也就是刚够及格的样子。
& E6 C+ V' }& H: M+ V              只有何进自始至终都没吭声,一个人默默地在一边扒饭。根据后来公布的名次看,他似乎不仅仅是高数一门出了问题,许多大学分的课程也都吃了低分,大学英语甚至连续两个学期亮红灯,被予以警告——根据京大的制度,一门课两次重修不过就要被取消学位,所以他这个学期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M- e: P9 I4 M  X) z! Y
              在京大,每个学期的头和尾都是大家睡眠很少的时段。学期末,学生们要熬夜比较容易理解,因为有考试需要复习,而学期初的通宵达旦,则是京大比较有特色的一个现象。1 A% T: o3 m, I" }
              选课制度改革后,所有的公共课都要在网上挑选,而选课网每每都是从零时起开通的,所以,大家为了能抢到热门的体育课和时段较佳的政治课,都会早早地就守在电脑前头,等着时间一到就一涌而上,制造一年一度的网络大堵塞。) k. E4 l3 P" y- r4 W. P7 C
              尽管大多数人在那一天都要选到两三点,但每年都终归还是有那么一些运道好的——比如张树。
( T2 s* Z' R9 W% V& I8 t' k              十二点半刚过,张树已经把自己的课选完了,优哉地在房间里踱步,刺激着其他同志们因为烦躁而极其脆弱的神经。1 j: f6 N* _: e$ W5 [2 S" |; N$ F
              “算了算了,我来帮你们一块选吧。”张树终于大发慈悲了。
3 U) {: w7 Y4 B' C( n              陈可和海斌都喜出望外,赶紧把自己的学号、密码和要选的课程报了上来。2 c7 ]5 I, Y9 R
              “你呢?”张树仰着头,冲着何进问道。何进刚入学的时候连电脑都不怎么会用,还是张树手把手地从头教起来的呢。
2 g  K3 i; v# p! K              “哦……我自己选吧。”何进支吾着说,“你也选不过来啊。”
$ g: g0 e0 s3 f- f" C              罢了,把自己的密码守得好一点也是对的。张树虽然觉得有些不快,但也没再计较,帮着另外两个哥们一块刷屏去了。
5 ~* q$ ?: O) z' f              为期两天的选课刚结束,新学期转眼就拉开了序幕。  P: W4 t8 b! m, X" l
              第二周,光华正式公布了本院的奖学金初评方案。陈可虽然在学业成绩上与一个女生并列第一,但对方在社会活动方面表现得更为积极,同时为院、校两级团委效力,因此在排位上占据了头名,而陈可则只得屈居第二。
0 b8 C& c7 t* r( y& O- a6 w1 W5 P              但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根据光华当年的奖学金政策,一年级的状元将获得该年度的M-B奖学金——今后不论其成绩如何,每年都将获得五千元的资助;而排在第二名的学生则将获得新设立的M-S奖学金,一次性奖励一万元。考虑到陈可今后继续获奖的可能性,他的期待利益显然远远超过了状元女。8 J) b" v  d, z3 m8 j. y
              奖学金一公布,舆论大哗,陈可的收入还没到帐,已经掏出去好几笔了。好在和他相熟到可以“敲竹杠”的人不多,把于雷、张树等大胃王各自安抚了两顿之后,也就太平了。
' o/ N4 s+ j! R5 k4 i0 @& w              另外的一起大头,就是棒球队的一帮如狼似虎的弟兄们。今年的全国赛上,由于多名主力缺阵,他们给人好好地操了一把,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如今好不容易找着点寻乐子的由头,怎么能不好好耍两把!
5 g, X. t! }6 z; v( R6 W              陈可很大方地掏了腰包,请全队到钱柜去嚎了一宿,一群大小伙子把人家的自助掀了个底朝天,就差没把掉地上的葱花捡起来吃了。
* G$ T: C; }. b& M9 s7 N              “瞧你那德行,就是人请客您也别跟三辈子没吃过饭似的呀,这到底也是KTV不是?”绰号“九世贱人”的右外闲着皮痒,蹭过去跟队上的捕手犯贫。
+ L" N$ n; B, ?% t% M# \9 u8 F              “操!你丫B的!”捕手一米七刚出头,足有八十五公斤重,蹲下来根本就是一球,他奋力地反击道,“你还说呢!上次跟人家小姑娘来唱歌,楞是没把人家服务员当外人,跟三辈子没干过B似的,搞得……”# s; [* t5 `5 d$ g& ]# C
              陈可跟着大伙笑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过于粗鄙,渐渐地停了下来,溜达到了走廊上。
5 H9 w1 t- i4 U9 v              于雷也开这种玩笑的,但从来没听他说过一个脏字。不知道怎么地,陈可常常为于雷的胜人一筹而感到骄傲。
( H; A2 p& G$ R2 D  V: Z% I  A              因为他是我哥呀!
0 \! C5 L# W' }- I: Z& F3 V              虽然在当下他还能够继续欺骗自己,但陈可已经越来越难以用兄弟之谊来解释自己对他的感情了。
9 ~! h& M0 q9 n8 h              因为,有些感觉是不会说谎的。
7 A0 J' V7 p" G9 a/ |: |# c              在寂静的夜里,或是在初醒的清晨,那种强烈的冲动都会不可抑制地从心灵深处涌出来。他渴望被拥抱,渴望被亲吻,渴望重复他们之间那种种亲密的接触。他热切地回忆着那些让人脸红的分分秒秒,心里却有着与当时完全不同的感受。% p( u& S/ c9 }7 z( G* K& W$ V( K
              他虽然不清楚至交好友之间的感情应当是怎样的,但他几乎确定地知道,他现在的这种感情已经超越了一些必要的界限——即使是伯牙,会用这样一种方式去想念子期么?0 R* Y% ]! k$ @, w2 r+ s+ I
只能掩耳盗铃吧。好在,这一回,除了他自己,又有谁能听到他心里的叮当作响呢?
5 E/ w  ?1 I: M0 B8 Q: Q/ u# o               自从陈可他们搬进了新宿舍,居住环境得到了大幅的改善,就是楼梯,也走得比42楼舒服了不少。可原先的301,现在的210寝的内部气氛却越发诡异了起来。) d% B/ j8 E: P5 Y; K* r# e
              话题还是集中在那位在上个学期“风光一时”,但最终忍气吞声写了检查的何进同学身上。
1 b( x% C& y/ X5 j# o: q              张树有一次悄悄地跟陈可说,他怀疑何进现在有点强迫症的症状,要说得通俗一点,就是神经不太正常了。4 R, K/ u9 \) @( ^1 n5 Y8 l
              对于何进这个学期的种种行经,任何人都会有这样的怀疑。7 D( X$ q3 |& j. z$ J; @
              以前从不缺席的他,这个学期已经翘了将近一半的课,消失得无影无踪,可一旦出现在教室里,却又总是神经质地锁着眉头,飞快地做着笔记;每天熄灯之后,陈可常感觉上铺睡着的人猛得一动,应急灯随即伴着沉重的叹息声亮起来,传出几页翻书声,然后又关掉,过了一会儿接着再来……就这么样,一个晚上能折腾好几回。
7 K4 K* G' s, l4 \( I+ c              “是有点。”陈可回答说。6 `! T3 w1 G$ E! f* ~
              不幸的是,就这么一句非常谨慎的耳语,还偏偏给刚走进宿舍的何进听见了。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嘿,把张树的脸都给吓白了。陈可站在一边,也被冷冷的目光迅速扫过。# X; @5 b; P& L. g, |0 d
              第二天,他们两个的床上都出现了一滩不可考其来处水渍,搞得两个人谁也没睡塌实。; T3 \) }! a9 W. D% s
              令人毛骨悚然的异事一件接着一件,进了十月之后,何进又添上了两项爱好。很多起夜的同学都在凌晨两三点见到过他,焦虑地在水房里来回走动;而回到宿舍之后,不管多晚,他都要拿起自己的盆来,倒上滚烫滚烫的热水,洗脚,加水,洗脚,加水,直到把一个暖壶的水都用完为止。& k& G: x- N! G3 I

# Y; q2 ?" D4 `$ B              象海斌这样睡得跟死猪一般的人倒还好,张树和陈可则比较惨。陈可从小就是个不能憋尿的孩子,除非特别累,他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起来上厕所;而张树则有着顽固的失眠症,就是在很安静的情况下也很少能睡个完整的好觉,而现在就更难入眠了——据他自己事后愤愤的描述,他现在每次听到何进进屋的时候,肾上腺素都会比平时多分泌十倍,就象一般人见着鬼似的!
4 w5 t5 W" Q- g2 j$ A" k              陈可苦笑了一声:“那我岂不是整天被鬼压床么?”
# a! i/ L+ R6 z+ p/ x              也不知道是有人嘴太碎,最终把这话传进了何进的耳朵里,还是何进始终对他之前在宿舍门口耳闻的那番话耿耿于怀,总之,陈可很快就为这些事遭到了“报应”。' v$ [, V  k' M$ ]8 X( _0 S, {" [3 B+ @) Y
              那晚,和平常没什么不同,陈可在熄灯后刚过了几分钟就美美地睡着了,直到凌晨三点十五分。, [( k; N% ?+ {
              陈可看了一眼电子钟,还是老时间……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伸脚够着拖鞋,准备去上厕所;可刚踢开步子,就把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倒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脚上火辣辣的一片。他原以为是梦里的事,可脑袋一转,立刻觉着不对,头皮一麻,冷汗倏地就出来了。: l6 H8 n4 l3 ^+ O* A. u2 z7 k# \
              “怎么了?”张树听见了声响,“呼”地掀掉了毛巾被,站了起来。$ ^5 s5 D; @% t  a2 l) e
              他打开自己的应急灯,往陈可身上照去,只见他脚踝上已经红了一片,湿漉漉的地上满是银色的碎片,是被开水烫伤了。- }* `3 t# A: M: \$ K
              张树赶紧架着陈可去了水房,拧开龙头往伤处冲着。海斌也过来了,在一边察看着伤势。% i. S. C! T1 I! M$ B/ ]
              “等我们去穿个衣服,马上送你去校医院。”张树冲海斌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赶紧跑回了寝室。! E% J' @  j; W; S/ I7 V1 ]- ~
              陈可看来是烫得狠了,在去校医院的路上,他身上的汗甚至浸透了背着他的张树的上衣。
" V) w7 E& m! f              校医院的值班大夫还是头一次看见大半夜里烫伤的学生,一边处理,一边问他事故的起因。
- p) f7 S1 ~6 e) w# j5 v              “我也不知道……”陈可呲牙咧嘴地说,“壶就放在我床边上,一碰就倒了,水就洒出来了……”
1 n) R; @4 _* T              海斌和张树对看了一眼,骂了声:“他奶奶的神经病!”
: ]2 c; y8 S( }              陈可没说话,但心里自然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 L/ e9 Y# U" M" S1 N2 A3 d  w              快五点的时候,张树跟海斌把陈可架回了寝室。海斌把自己的应急灯也拿下来,冲另外一边的上铺晃了晃:“他妈的,睡得跟猪似的。”3 Z; S0 `' Y2 s+ V  a* ?' t
              张树跟海斌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压低了嗓门:“别乱说话,他都已经那样了,甭惹他,再说我看他也不是故意的。”# B0 E6 j8 H9 z- P* F6 U
              “塞子怎么这儿呢?”海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在靠门的书桌上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瓶塞,它原来的伙伴已经粉身碎骨了。9 p6 o0 u- H* }1 G6 N
              “那就是说它本来就那儿晾着呢。但是……瓶塞都拔了怎么还能那么烫?”海斌不解地看着碎了一地的水壶。
& E$ m$ Y& O- E- I; H              “那就是才晾开没多久吧……”张树靠墙站着,思忖了一会儿,眯着眼看陈可,“小可经常这时候起来尿尿吧?”
9 e$ D8 w; y. }8 J4 d2 Q( F1 v              陈可点了点头,浑身直冒冷汗,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别的原因。
" y; i# s/ U1 M              海斌关了灯,抱着双手,和张树对视着,不敢接这个话茬了。而唯一自始至终没有发过言的,就是那位两个月来头一次睡了个安稳觉的何进同学。/ j, d" r. z1 q4 M7 i% W) X, h
              大家都各自上了床,半宿无语。; H  h9 l5 r+ b: w' [- @8 {" y1 ]7 N
              后面的几日,海斌、张树和于雷轮着替陈可打饭、陪他换药,现在陈可除了每天去听一些必须跟上进度的课程之外,每天的主要生活地点就是寝室和医院了。于雷虽然每天都过来嘘寒问暖的,但毕竟不在同一个院,而且现在住得也远了,他们俩见面的次数以及相处的时间比起之前来还是少了很多。
3 c! a- _  J2 b& a0 m1 Q              还有一个心疼胆颤的人是棒球队的教练。陈可的技术水平目前正是处在进步最快的时期,现在停训将对他的培养造成很大损失,因为一两个月以后许多东西很可能又得从头开始。但为了不给病人增加压力,教练也只好带着一群队员上门看望了几次,又说了些鼓励的话,也就罢了。/ ]8 Y; |0 T0 ~, H% r# Z
              而在前来关心伤情的访客中,唯一一个非同班同学的女生就是张韩。/ I! w2 \% w1 z: B
              张韩在军训回来之后送了他一张正版的卡拉扬作为生日礼物,如今陈可身上挂了彩,她更是三不五时地送来些水果点心,献献殷勤。# s, j  g; g2 I5 O* {: @8 D
              “你们弹钢琴的今年都有难啊,”张韩开玩笑说,“也真是邪行,我们乐团两个钢琴手都出了事,还有一个交流去了港大,本来还想找你客串一下的,结果你也……”& l3 F5 V1 a$ Z
              今年京大交响乐团也是走上了背字,眼看新年音乐会一天天地临近,团里却阵脚大乱。本来团长因为觉得钢琴手比较富裕,就放了一个到港大交流,可谁想到“首席钢琴家”不知道在从事什么运动的时候摔折了手,今年内是别指望摸上琴键了;而首席替补也紧随其后得上了胆结石,手术时间已经排定了,重返舞台最早也得是明年开春……
3 H% v& t& ]; V8 D2 [# N  I' P              “我们练《鳟鱼》都练了好长时间了,可是现在没有钢琴,什么都白瞎了。”张韩很沮丧地抱怨。2 i2 ^% b! R4 w  b6 W2 n0 ]
              “我特别喜欢这支曲子,你们本来想找我弹《鳟鱼》?”陈可难得地对一件事情热衷了起来。他对舒伯特的这支五重奏有着特别的感情,它可以算是陈可的启蒙作品之一,几乎就是象征了他少年时期仅有的一点快乐。' u9 T! x/ Y6 G* h
              张韩本来也就是随口开了一个玩笑,因为《鳟鱼》的钢琴部分有相当的难度,其中的许多快速经过句对演奏者的指法和技巧提出了相当高的要求,团里不会冒着演砸的风险另找别人来顶替,但眼见陈可居然当了真,便也乐得就这么顺着他说下去。
( A1 ]2 ^$ T8 K! \; k4 k              “是准备一月份演出么?”陈可确认了一下演出时间,暗暗算了算。有些人虽然钢琴也通过了十级,可他们对技巧的熟练范围也就仅限于那么几首考试曲目;但陈可的钢琴基础是在他外婆的亲自指导下打起来的,他的训练从一开始就以表演而非考试为导向,所以他对陌生的曲子有着远比一般人为强的适应力。
8 L: P5 \4 Z8 {/ E8 j' y; ^5 ^              “用两个月的时间把一支曲子练到演出水平应该是绰绰有余了。”他这么跟张韩说。' x" {4 U7 B7 F. i8 N" g/ D
             “那……那我今天回去就跟我们团长说!”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张韩的预料之外,但如果陈可真的能够上场,无论对乐团还是对她自己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3 U1 H* g- L; E* b- T) E- O9 g+ h              陈可一时间忘记了脚脖子上的疼痛,进入了音乐的妄想世界。是啊,快好起来吧,因为前面需要走的路,将是前所未有的艰难
 楼主| 发表于 2009-6-10 16:15 | 显示全部楼层
51、旁白•张树
3 h0 b9 S/ S: L, c4 m3 F% C9 [. i! D              他的苦恼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g# p0 w/ |3 ~* ?+ {1 a0 R( G
              在很早以前,在陈可和她刚开始熟悉的时候,他就曾疑惑地问他:“要是人家采取行动,把张韩追走了呢?你也不觉得什么?”
5 w! r7 U: m7 x+ @, w$ s              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他却问得满头大汗,因为他知道,他是在替自己问呢,而回答的人,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之一。
/ c% m; Q: q# V* m8 v              他喜欢她,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几乎,就是和他的苦恼同时发生的。& _3 O! o9 o8 T3 N
              自从他认识她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她已经爱上了陈可,也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她。可是她太耀眼了。她是学校里的明星,是所有男生(喜欢女生的男生)追逐的目标,即使在他和她之间没有陈可,自己又有多少机会呢?
% K9 {4 |% A# t4 z% I              他知道爱她将是一件危险而痛苦的事,但经济学里理性人的假设无法适用在感情上,他不能控制地喜欢张韩,就象他不能控制地厌恶何进。0 D1 e/ O& A+ U2 Q4 ^' `* u7 h0 z! O/ w
              这段时间来寝室里发生的种种不快,都确定地与何进有关。
) b4 y  ~, e0 f; a& g              张树是一个坚定的性恶论者,他决不会陈可自己那样,相信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故会是出自什么偶然。他知道陈可不会去留心别人的行为反应,但他会——一个平日里就睡不安稳的人,居然能在那么一个人声嘈杂的晚上“睡”得连一个翻身都没有,不是心里有鬼还能是什么?7 Z4 `, ~) q5 a4 U4 r9 r
              “这事就先给他记着,要是他再犯出一点点岔子来,咱们就把他从宿舍里赶出去。”张树有一天在寝室里对陈可和海斌说,“都先防着点吧!”
9 R. G9 Q) `/ _- f' a. C8 W$ t              但说句实话,张树打心底里还是有些可怜何进的。一个孩子从农村考进京大,其间付出的努力就已经不是城里人能比的了;可等他进了学校,又要面对种种大城市的不适应,要面对自己和别人几乎不处于一个时代的事实。在这种情况下要保持尊严,难免是要经常受伤的。
$ G5 L) ]5 ]& u: p              可即使如此,也不能构成伤害别人的理由!张树每次看到陈可脚上偌大的水疱,心里那一丝同情立刻便会化为乌有,只留下对那个人深深的厌恶。
+ ?' S' d0 V7 W+ Z              这段时间,张韩来他们宿舍的频率更高了,一来是为了探望陈可,二来似乎是要和他商量什么演出的事。
; X! }- f# u- D+ D+ d/ l             听他们说,陈可今年要顶替京大交响乐团摔折了胳膊的钢琴手,在新年音乐会上参加《鳟鱼五重奏》的演出。每次听到陈可和她聊起音乐的话题,那种愧赧与自卑都会成倍地涌上心头。张树甚至到网上去搜了搜他们谈论的作品,可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对自己的鄙视——实在是啥也看不懂,还是别打肿脸充胖子了。
% s5 k( f3 n' B5 d              虽说张树并不敢奢望张韩会弃一个几乎完美的男人转而喜欢自己,但对于暗恋中的人,保留一点对爱情的憧憬,就是生活中最大的希望。他真地真地不希望看到陈可和张韩在一起,如果这么一对恩爱的情侣每天都要出现在他面前,还不如直接让他去死算了。, ~1 Z( Y; q# X. {/ [1 t
              他为自己的这种想法而感到羞耻,但无法克制。
- o+ F3 D: k# w# k* x              然而,他最害怕看到的情形最终还是发生了。
7 Z; g0 r1 |* b7 S              那天上课的时候,他隐约地听见了隔壁班的小暖,那个张韩的传声筒,向陈可打探口风。他忘了陈可是怎么回答的,也许是根本没有回答,但他知道,自那天起,他每次骑车送陈可去艺园练琴的时候,琴房门口总有一个女孩在等他。
) D3 q: {4 e- X0 T# Z9 Q9 q  i+ Y8 p              他心痛极了。
$ F4 ~' d" ]+ e( t              坐在后座上的男孩啊,你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q' p* L" p' W4 b/ Y9 r* T  B
              他揣着一颗破碎的心,找上了于雷,痛快地去买了一回醉。
! M5 M9 L" J3 ^/ X! I              那天晚上,他们两个都不省人事了; k( H5 C+ }1 ?# L% r8 H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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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陈可•流年不利
0 G( ~# q2 s" [, P8 v              在试着把第一变奏中的钢琴部分弹了一遍之后,陈可成了京大交响乐团的临时演员。1 i  C# `/ f# g0 g: O
              团长看他弹得不错,同时也实在不想浪费中、小提琴手长期的练习成果,于是决定赌一把,替他安排了一周五天的训练计划,其中一天是专业指导,四天是自行练习。张韩作为五重奏中的小提琴手,主动要求过来陪陈可一起练习,就算不能在技术上提供什么帮助,至少也可以端个茶倒个水啥的。2 k8 ]: H/ k* f' `% `
              但陈可对这项“福利”却没有太大兴趣,因为他在练琴的时候需要始终保持高度的注意力,连手机都是从来不带进琴房的。也正因为此,来自于雷的未读信息常常成三五条地堆在收件箱里,要等到九点过后才能一并地回复。
5 ^4 \- @, E: E. W              “你最近怎么不太理我了……”    于雷在短信里很委屈地说——其实就这一条也是在两个小时以后才被迟归的陈可回复的。- Q' E8 F0 q; m( }! E8 z
              “没有啊,怎么这么说?这不是脚烫着了么,不方便跟你一起去自习啊。”    陈可回道。* i8 m, G% @  ?& u+ a  m
              虽然我很想的……他在心里默默地说。0 w  r6 \. n$ z- I: p5 v& b, J
              “那我弄个车,每天接你送你不就行了?”    于雷很积极地建议,看来他也是耐不住一个人自习的寂寞了吧。
! e/ l+ _+ E1 ]$ g+ g! a              “呵呵,别那么麻烦了,还要买车,你要觉得寂寞就先找你们屋人一块上上自习呗。”
, s: V( {! H4 c& l+ [              哥,再等个几天,我脚一好了就去陪你。陈可所有的甜言蜜语都一律是潜台词。3 p6 F# o. h" t' V0 y5 ]
              “那我借个车,咱们这礼拜去喝一杯吧,都好久没去了!”   
+ b0 B1 d- p7 t0 ?( Z5 x            于雷在十一期间作为学生会主要成员去了陕西的一所大学进行交流,十七号才回京,隔天就发生了陈可的烫伤事件。; K* I& ?8 q& O! K: i# |
              “成!”陈可很痛快地答应了,他知道自己就是在等这番话呢,但要是于雷不提,他也就没有主动邀请的勇气。因为按他的理解,如果于雷有空的话,就会来找他的,如果没空,他不是白白地去惹人讨厌么!( y3 P! H! R/ t8 k  g# ~6 i
              可是祸不单行,陈可的外伤刚有愈合的迹象,内伤又接踵而至。' m  N1 ?1 x& b$ ^: G9 V
              就在和于雷发短信的那天,陈可吃过晚饭后就老觉得有东西卡在喉咙里,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但当时只以为是吃饭吃快了,也没太在意。谁想,第二天整个食道都紧了起来,连咽个口水都有感觉,他这才觉着有些不对了。+ E5 x+ F  S/ {+ x; T
              张树听了陈可的描述,觉着不象善疾,于是劝他放弃了校院的医保,陪着陈可去了医大附院。
. r" L* M* x) y7 Q              到了附院,从耳鼻喉转到内科又转回耳鼻喉,把钡餐、鼻咽镜等等能做的检查都做了一遍,最后说是炎症,开了点头孢,又列了一串辛辣、油腻、酒精的忌口单子,就算完了。" H* k  P$ j  ]6 n/ n# L" \
              陈可本来已经窝了一肚子不快,如今和于雷的约会又要泡汤了,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5 h! }4 z0 x" v* t6 l. D8 J" d              正在郁闷中的陈可不会想到,他的倒霉事这才刚开了个头,那一连串的要让他切身去体会痛苦的含义的事情,还在后头呢!0 o2 U2 S* _# T# R; \. ?+ K2 _* J, Z% b
              在一场冰冷的雨后,天气彻底凉了下来,陈可表盘上的日期又跳过了一个月。% s9 H# q0 o5 L: C. ~% g0 }
              吃了三天头孢,食道的感觉基本消失了,可做过镜检的鼻咽右侧,却又接着难受了好几天。
' z9 `% B! v8 L. }2 p              更让他不舒服的,是那天在课上和隔壁班一个叫小暖的女生打交道的过程。
+ e+ b6 `9 A$ W! U- s8 Z              “你喜不喜欢张韩呀?你们认识都一年多了吧?怎么都没什么消息呀?呵呵,人家不是很喜欢你的吗?”她说起话来象鸟一样(不是什么好鸟),连“唧唧喳喳”这个词都难以完全起到拟声的作用。
: L% q, B; N! I* B/ ~              陈可原先就认识她。她是张韩的高中同学,常常在他和张韩之间来回传递些什么话,新生杯的时候就是她把张韩招呼到球场去的。
9 |# N9 u2 E( n% ^1 e6 h              关你什么事!陈可心里对这种没有礼貌的行为很是纳闷。这个迟钝的家伙。若换做于雷,马上就会反应出来:哦,这是张韩自己不好意思开口,想透风给我,让我去追她呢!
$ C9 u) C8 I4 `  X' w# M              陈可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答她,最后也就放弃了做任何尝试的努力,干脆不说话了。小暖讨了一个大大的无趣,干干地坐了一会儿,便趁着课间休息结束的档,悻悻地飘走了。
. u  w% n8 M1 T) c# Z. |1 l              如果陈可可以更敏感一些的话,他就会注意到那天晚上张韩的表情有多不自然。5 I- U( R' _9 P1 K' ]/ Y1 R2 g
              然而,就在一周之后发生的那件事,彻底消除了他思考这些问题的可能性。
4 Z. x+ N! O: k$ i              那是晚上九点半,陈可刚练完琴,打开手机。今天果然又蹦出来了一条新信息,但并不是于雷发的,而是海斌:“你妈妈有急事找,速回电。”' C. J/ E3 Z. r. K' M! M8 r4 ~
              陈可觉着这事有些蹊跷。他妈是个慢性子,说话做事都极温和,慢腾腾的,若她有了急事,那就真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了。
9 B1 `1 e; o% H# Y7 B$ G              他赶紧在手机上摁下了家里的电话号码。没有人接。
' V! i  U8 E; e& ?- f2 N# g! l              他拨通了他母亲的手机,心下越发地沉重起来。+ M, \  r9 T8 _
              拨号音响了两声,对面传来了他妈的声音,微微地带着些颤抖。
. ?! b" O2 S" O) D) U% }0 {              “妈,怎么了?”陈可的口气有些急迫。
$ U/ E4 s! e+ w9 H9 A: j              他妈一听见陈可的声音,颤抖的声音立刻转为哽咽,吞吞吐吐地半天说不出话来,把陈可在这边急得够戗。过了半分钟,她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0 w, Z. g. q8 e9 h1 X) k2 R
              陈可觉得自己的身体从脚底板凉了上来,每一下心跳都清楚得让他害怕。
) B( w: D, h" D! @3 t              就在今天傍晚,他的父亲因为心肌梗塞被送进了医院。
( n  O$ N: c$ C              “怎么会呢!他从来也没有心脏病啊!”陈可头一次在电话中用了这么高的音量。) w5 Y; [. t0 b- }
              陈可的母亲又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说他爸原本就一直有高血压,冠心病是很早之前就确诊了的,只是一直都没有什么明显症状。可是,就在他上大学之后的这一年里,这个还不到五十的男人已经犯了三次心绞痛,医生说这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加重的结果。而现在,长期的冠心病终于在超负荷工作的催化下,走向了终极的形式。/ W7 ]* s' l4 Y" {! z9 u
              “你上次回来的时候他还犯过,就是他不让说……”他母亲从抽泣变成了痛哭,而陈可只能在电话这边跟着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K4 K7 x9 a( ]+ j              “我明天就回家,你别想太多了。”陈可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音里和他母亲一样的颤抖,道了再见。
: `7 k! [; N0 ]$ X/ ^              他挂了机,呆呆地在路上站了许久,转过身,一瘸一拐地,慢慢地,穿过来往的人群,朝阴影里的湖畔走去。, |1 p* ~. ^# U1 P  _( [/ L4 T
              他以为自己不会为这个男人流这许多眼泪的。可脸颊上,流淌的感觉是那样真实。$ Y' M. g: ]( K3 @
              他想起来那个时候。他坐在他大腿上,颠啊,颠啊,笑得眼泪都掉了出来。2 V' [4 Q& Y) u, n! p
              那个时候,爸爸的胡渣是那么厉害,它代表着父亲的坚强,只要在他小脸蛋上一蹭,立马就是一道热乎乎的红印子。0 x% W/ Z# k* v$ j% s4 o
              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Z9 {5 G7 [' o1 r) I
              他的生活习惯二十年来没有改变过。当年那个穷当兵的即使到了腰缠万贯、可以放任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不加考虑地在任何一家高档商场里挥霍的今天,也从不曾想着为自己添置一样东西。; e% M$ I4 k6 w" f1 z' O5 a' d1 q
              是的,是的,金钱不能买来被他疏远了的感情。那些被牺牲掉的与他的儿子相处的时间,要怎么去估价呢?
- O; A6 }+ o( U% ?              可是,可是谁说金钱本身就不是一种表达感情的方式呢?9 {0 c% z! Z6 k, X* W
              就说那个人吧。除了送他礼物,我甚至都没有胆量在机场说一句:哥,我也会想你的。可我对他的珍视,难道会因为只能用物化的形式表现出来而有一丝一毫的减轻么?不会的,不会……$ w$ [4 }/ l, h0 j/ g
              陈可在湖边的石椅上坐下,抱着头。/ G9 }3 R- J1 `' |# n8 f
              人要怎么样才能认清自己的感情呢?
- R' q' f( I7 H0 s" d& _              如果,他的父亲,就在这么一次冠心病的大发作里永远地离开了他,那当他到了天国的时候,记忆里(如果还存在的话),惟有的,就是那个始终冷漠,恨他,疏远他的儿子。0 x' B4 v( s$ r! V
              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他可以理解他,可以原谅他,可以……爱他了。
& o8 p0 |+ e4 W* L              人,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认清自己的感情呢?陈可设想着这样的后果,哭出了声。
* `6 a% P  K2 u              第二天一早,他带了几件换洗衣服,直接去了机场。上午去青岛的班机只剩下公务舱的票了,他掏出信用卡的副卡,递给了航空公司的服务员,手有些颤抖,那张主卡的主人,现在正躺在医院的白色的病床上,命若悬丝。
4 h( I# U- ?; c! e: y4 L              离登机还有一刻钟,乘客们开始排队了。陈可站了起来,觉得眼前有些发黑,腿直打哆嗦。他拿着公务舱的机票,绕开长长的队伍,直接进了机闸,穿过空桥,上了飞机。) Q$ e2 k$ t. p$ a& k/ p" ~. }- m
              在旅途中,他尝试着想要睡一会儿,让胀得生疼的眼睛休息一下。争奈,他父亲当时的笑容,和那一脸灿烂的胡渣,每每都会惊扰他的混乱的思绪,迫使他从梦魇中醒来。6 D+ f2 w$ f0 _- U+ ?+ y: B8 _
              两个小时以后,他站在了医院的大门口,他的母亲正等在门房外,憔悴得象是老了十岁。; _6 P: @9 i) I# I9 f1 r8 v
              几年前,就是在这里,他亲爱的外婆看了他最后一眼。/ }# P% g, D: |" k# g
              他母亲看见了他脚上的伤,眼神里闪过了一丝麻木的心疼。
! ~4 R4 b- {; l* ]* m; }0 ]; P& h              “没什么,不小心烫了一下。”陈可敷衍着回答了他母亲的询问,跟着她走向了病房。& n( I" l1 ]# N) u
              不知道上了几层楼,拐了几个弯,他现在可以从房门的窗户里看见他静静躺着的父亲了。他现在已经摆脱了生命的危险,脸上浮现着些许安详。/ M% a  W( E+ D( E$ W) g4 ?  `
              陈可扭过头去,看着他妈妈布满血丝的眼睛:“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了。”
9 p( h1 G) n3 C4 R6 \  H3 r. S              医院的院长是他们家的老朋友,母亲领着陈可去见了他,把事情交代了一下,在陈可头上来来回回地揉了揉,离开了医院。公司的事不能没人料理着。
" l" q' W3 _4 ?. k' Q' T              院长把他父亲的病情详细地告诉了他,陈可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听着,他实在无法把这些症状和那个壮的象头牛一样的山东大汉联系在一起。以前在部队里,他是少有的几个身体素质比士兵还好的军官。% a# d/ g0 s/ L. k+ ^$ @1 }4 L
              “现在看危险不大,你爸的身体状况还是很不错的,也没有糖尿病,但以后可能必须得做一个心脏搭桥,那就得去省里的大医院了。”院长最后做了结论。他给陈可找了一间空的病房,让他进去休息,说如果他父亲醒了,会有护士来通知他的。
( @* N8 j+ h" j              陈可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他把旅行包扔在病房的椅子上,爬上床,迅速地进入了梦乡。
! Q4 O( _* K, F$ B( T              也不知道是昏昏沉沉地睡了多久,陈可在一阵敲门声中醒转过来。一个老护士走了进来,轻声细气地叫他去看看他父亲,说是醒了一会儿了。7 h% P2 Z  e. ?' a+ g
              陈可一骨碌从床上滚了起来,在脸上揉了两把,顺了顺头发,跟着她去了父亲的病房。6 B  _9 @# u, i# y: h* C& ?* h
              他的心跳得厉害,就跟小时侯去老师办公室一样。他走到走廊的尽头,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父亲看见了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喜悦,但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h  [2 U7 F6 t
              “怎么把你也找回来了。”他的声音没什么力气,但仍然带着平日的威严。# W1 e" L3 {/ C  S9 l* |+ M) i
              “哦……”他想叫声“爸”,却怎么也张不开口,“你……现在感觉好些了么?”
" H( ^1 Y; k! `5 h              “什么大事,看明天,还是后天,就出院了。”他爸轻描淡写地说,“你快回去吧,耽误课。”. k# i' ~* k8 s' q
              “我……去年是第一名,还拿奖学金了。”他知道这件事可以让他父亲高兴起来,他一直都是一个要求极高,推崇完美的人。( M- O) q' B( \
              他父亲果然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他们都想找些话跟彼此说,但谁也想不到合适的词语或者句子来打断沉默。' z1 {/ b/ i6 }+ v5 y5 C
              陈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眼神飘忽不定地看着四周,双手不安地来回搓动着。他父亲也没有赶他,或许这个儿子已经不会再象小时侯那样让他心烦了吧。. p) o2 ~6 y! ^, P! C2 @) `) }# y
              过了一会儿,护士们推着一个小车走了进来,要做一项什么检查。
8 _. @0 E! Z7 C( v0 `3 y3 ^              陈可站起了身,一边告辞,一边往门口退去:“……爸你有什么事就让人叫我,我就在门口待着。”
* O) L% L1 l4 d) J6 S7 `) ?# o              他父亲的语调变得有些不自然,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你……你先回去吧,我现在也困,待会儿还是……还是睡,你就回去吧。”
6 s/ }- B% `( P' ]) }              陈可退出了房门,还是回到他原先休息的病房去躺着,直到他母亲从公司回来,确定他父亲的病情已经稳定,开车把他带回了家。! j9 n6 y* ]# l  C4 u& _0 E' H. \2 ~+ O- y
              他从来也没有这么累过。他窝在沙发上,连把电视打开的力气都没有。* o2 O; g* `! z3 Q6 O
              他懒懒地向后仰着身体,试图整理那些缠绕,翻滚,纠结着的思绪。
+ e- W& z4 Y6 J              错愕地,他又在繁复的感情线里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
% v6 P% F8 T* v- {4 C4 c              他第一次为他而皱起了眉头。3 l% J' w% S) j; S. u( j1 e
              从什么时候,在不经意间,他开始把自己对那个人的感情,当成了他内心世界的参照物。
# h) K5 g% e# @4 Z' K/ K              爱恋,同情,悲哀,孤独,轻视,无所谓……
; M) T3 ]/ c1 U& j& M              这所有的态度和心情,如果没有了他的坐标系,就只是一个个飘渺得几近虚无的点,浮动在那已经平静地流淌了十八年的河流上。6 m" I; S* b% c: l5 L1 O) G0 Z
              是因为有了他,它们才变得可以理解,能够捉摸。. n' I" L7 |6 ]: C
              知道悲哀,是因为他快乐过;) Z* r4 j; b- ~- O: A/ l5 ]& \
              知道孤独,是因为他拥有过;
. u7 ]5 j* C" g1 x% \* a. T8 U              知道同情,是因为他也曾经是那么一个可怜的人;0 S7 }- j( x( r) K6 U, {' k9 i
              知道轻视,是因为他明白只有某些人才应该得到尊重;
6 y, t0 y/ O0 g( c              知道无所谓,是因为他清楚值得他重视的人不在这里;
8 C) B6 Q8 h0 a7 v7 T1 c# ]              知道爱恋……/ i1 h) s+ `7 y7 E" {
              不,他不知道,他还不知道。
# [- ~' Z8 X& ?              他打开了门,却不确定将通往何处。
8 i4 W" K9 _$ d5 L' j( V9 g+ a              他揭开了厚重的幕布,却不知道该在舞台上发现些什么。
4 u2 K# [% p1 K2 b6 R              他踌躇着,困惑,迟疑,难以抉择。4 A5 y# o- e2 e7 e$ k
              难以抉择如何思考,更难以抉择如何行动。1 Z4 o6 X0 t; Y
              他流下了泪,不知为谁。1 P; o) T, O7 ?* a% H1 P' z
              人,要怎么样,才能认清自己的感情呢?
. Z# D% V, @) {& F              手机响了起来,但并非短信。他把手机放在耳边,接通了电话——是张树,说今天政治课上点名了
! d6 f4 f5 E6 ^& @  L& Q2 n" V              “我不是把请假单给你了么?”他说。* x& H3 E1 |2 a3 F/ o) O
              “是啊,但是老师没有念到你的名字,我后来还专门去查了,我们级的名单就缺你一个。”张树的口气带着几分疑惑,“你要不要上教务网看一下,是不是当初选课的时候选错了?”* ]/ `4 D; k% S/ d8 h" C
              陈可挂了机,惫懒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缓步移向电脑。在当下的这个情形里,课程上的事并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f; ~9 @/ M: U: Y( ?# M
              他打开电脑,进入了京大的网站,在教务部的登陆界面上输入了学号和密码。* `! j5 ~8 p, _, Y$ ^
              “密码错误!”
, A. @6 U+ W0 T" c$ z              他有些烦躁,叹了口气,重新输入了一遍。) N; T. Q; a  ?& K* K5 g
              “密码错误!”" x: v, j" }3 h- e
              电脑屏幕上清楚地显示着。
9 @. }7 {' {3 [3 W              他心头一沉,又退回到登陆界面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把他所有的密码都试了一遍。
! u/ G* o0 i+ y/ \              结果是一样的。6 e1 K0 a7 S  \, w
              陈可赶紧往宿舍回叫了一个电话,把情况跟张树说了,拜托他明天去一趟教务部,看看密码丢失应该怎么处理。# _0 f- ?* j$ ~1 j. _, B' G
              “你把自己的密码忘了啊?”张树不可思议地问道。
. |, {+ z6 G5 v% A              “不可能的事,绝对就是这个密码,选课那天你不还……”说到这儿,陈可哽住了。9 ]+ [, x. j# l  [) l
              “绝对不是我啊!我怎么会改你的密码呢!”张树也想到了这一茬,赶紧为自己辩白。/ t1 U8 q$ s! N! K
              “我不是怀疑你。”陈可保证道,“先不说这个了,总之先想办法登进去看看,说不定课程也被改了。”( x' Q/ o" h4 X5 j& w$ }1 }4 q
              张树答应了。陈可放下电话,大脑一片空白。, k) q8 m, @7 Z8 v! C/ B
              他什么都不愿再想,冲了个淋浴,早早地把自己关进了房门。他把电视开着,听着里面的嘻笑怒骂,侧躺着,背对着荧幕,试图让自己渐渐失去知觉。每当感到害怕的时候,他就会这样,用别人的声音来掩藏心里的恐惧。- O& v' F  q& }* V3 S& f
              可今天,这个战术失效了。那些噪音只是增加了他内心的烦躁,他关掉电视,把遥控器狠狠摔在了地上。* K$ ^* ~" z% K- c2 L
              他翻了个身,眼前是许许多多的人,外婆,父亲,母亲,于雷,张树,何进,张韩……2 E9 N' t8 g. n$ W4 P/ P
              对于他们,我到底了解多少呢?
! \# ]# U' ~8 m" X              我真的是一个有缺陷的人,看不懂别人,也看不懂自己。% {6 S: w4 V8 k0 {; `/ }2 }# q
              我居然用了这么长时间才发现,原来我是不可能恨自己的爸爸的;
% B/ V7 \- b) H) q2 m) W* @- B              不知道去爱一个人,又要花多少年的时间呢?6 L- m1 j1 O$ C& `
              他想起了他,心头涌起一阵难受,胸口酸痛难当。他蜷起了身子,双手死死地按住太阳穴,在莫名的痛苦和困惑的混沌之中,度过了这漫长的一夜。# Y' `$ j8 ]5 ?4 i$ b7 y) y! F
              早早地从床上起来,头重脚轻的,已经是星期五了。5 ^7 w% D$ C, R( H
              他母亲要他就住上两天,等周日再走。陈可虽然有急着回去的理由,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家人添堵,便答应了下来。
$ z1 a/ @& y7 [' x5 q- R5 I, ~6 e              中午的时候,于雷发来了短信。他从张树那儿听说了陈可请假回家的消息,于是关切而小心地询问他家里的情况。  q7 Z! A8 y/ w% G* C$ O, ~
              陈可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着他的名字,心里顿时添了几分沉重的感觉,现在的他没有做好和他对话的准备,哪怕是通过电波……% [, V+ e: K6 ]. O  p; X  {
              “没什么,周日就回去了。”他简单地回复道。
+ s: s: f! l! m9 h  j1 G              于雷后面还说了好些保重之类的话,他只是独自淡淡地笑了笑,直接把手机放进了裤子口袋。/ Q. P) V# N5 }" _
              过了大概三十分钟,他的手机又震了起来,还是于雷:“星期天晚上咱们无论如何一块吃个饭吧,点些清淡的,不会让你难受的。”# ~) Q( I3 I9 I. l
              陈可在这边叹了口气,无奈地接受了他的邀请。他从没有减少自己对于雷的期待,可现在,这种期待越是强烈,他就越是害怕;他没有表演的天分,在清楚地了解这种感情的性质之前,他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地面对他呢!
8 k2 n8 t( o( J9 w+ I              吃过午饭,陈可去了医院。
" S( A" p' N$ E              今天他父亲的气色明显又好了不少,心情也显得相当不错。父子俩几年来头一次破天荒地聊了聊彼此工作和学习的状况,虽然还是有些尴尬,但陈可由衷地为这个局面的产生而感到高兴。虽然他还有无数难以排解的郁闷在等待着他,可至少,他这次回家的目的已经实现了。
; j3 I1 H3 w, O: `6 @6 @3 i              星期天,下午4点30分。7 O" I: k5 C( E
              210宿舍的气氛显得极其凝重。
8 y. R, p, W6 `/ o1 H& G: f& Z( ^# c              张树,海斌,陈可,在两张下铺的床沿上坐成一排。
/ e2 O: M- |0 B8 `8 G4 V& A              就在昨天,寝室里发生了窃案,陈可的笔记本,张树的手机,以及何进的钱包,都被人搜罗而去。陈可的笔记本和张树的手机都是去年才买的,何进以前从不用钱包,买这个也就是前几天的事。
9 [" z6 l( s# ]/ l  @; `% v2 }              据楼长说,那天下午并也没见着什么非常可疑的人出入,而且这个新楼用的锁是全校最好的,要撬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门上并没有撬过的痕迹。驻校派出所的警官来屋里晃悠了一圈,说即使是内部人犯的事,也难问出点什么来,于是带着张树几个去做了笔录,也就完事了。# l# `. }* z; {: B# {  Z* U* H2 P
              陈可坐在自己的床上。他需要非常用力地喘气,才能克服胸闷,维持正常的呼吸。$ z: {2 P7 s# o8 F. \0 i) t
              半个小时之前,张树告诉他,他已经去教务部把他的密码恢复成原来的那个了,教务老师说选课表上的确没有政治课,其它的则需要陈可自己去上网确认一下。
2 L4 E. x! |0 `- P" T              这个学期因为于雷想报的羽毛球提高班没有开课,所以两个人最终都没选体育,但政治课怎么会也没选上呢?
9 e! Y: I9 I& o5 O# D, r% g* d              他借用海斌的电脑,上网一看,只觉得有人拿着棍子照他脑袋就是一下。除了专业课之外,他所有的选修课程都被人篡改了,原先选的课程都被删了不说,还又加上了一门希腊语,一门拉丁语,和一门伊斯兰教简史,连体育也加了一节舞蹈的课程。学期已经过了大半,而他却有四门课一节未上!3 d. Y3 Y# X& I8 L4 r7 A) {
              他看到了选课网上的备注信息,这些课程的最后一次修改都来自同一个地址,210宿舍四个IP中的一个。
& n3 j2 H' d% o2 L& r              头一次,愤怒使他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 b, K$ D6 Z6 x9 M8 M
              在陈可的一生中,他从未有意地伤害过谁,也从没想要这样做,可别人却总是自作聪明地以他伤害别人的名义来伤害他。不但如此,现在,这个来伤害他的人居然还是他真心诚意帮助过的人!
9 L, U/ }+ \- b) f2 O( Q& _              他猛地站了起来,转身揪住了他的领子,把他从上铺拽下来,一拳把他打得窝在在了墙角里。张树和海斌赶紧冲上来把他拉住,何进已经是一脸的血了。
( m: n* g. L' |3 s  X              他缩在角落上,抹着血,带着哭腔大声质问陈可的举动。, a8 O  e$ k, c7 n
              “你他妈的王八蛋!!!谁他妈再说你不是傻B谁他妈就是猪!!”陈可扯着嗓子骂道,脸涨得通红。/ E  b' e$ M3 \* ~. |, w' w
              “你有什么证据!!!你凭什么诬赖人!!!”何进大声嚷嚷着,可他没想到,这句话一说,就等于是招了。
8 _3 d% c  W- e% @. n) F- @              “你他妈傻B,去看看你的IP去!!!害人还他妈不读点书!!”陈可把手臂挣脱了出来,指着电脑屏幕。$ r3 O  L1 R# S% {, ?  _
              何进圆睁着眼睛怔了半晌,随即冲出了宿舍。4 a5 d$ k' R/ T
              “真他妈人渣!”陈可狠狠地踢翻了一个椅子,在自己的床上坐了下来。
 楼主| 发表于 2009-6-10 16:16 | 显示全部楼层
53、 于雷' r! k. P6 S4 Q% t2 M6 r8 I
              学生会招新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欧阳寒。
0 _+ t9 l% J2 G5 \              当时,他正站在一群新生的里面,不高的身材几乎就要湮没在号称“百团大战”的招新大军里。然而,他却是那么难以被忽视——因为他的确就是那里面最引人注目的一个。发型,颜色,耳钉,手链……各种精致的装饰伴随着他天生的一脸俊俏,使他醒目地独立在这座与“时尚”不太结缘的学校里。# C% l: t4 O0 Z/ U2 ~, Q8 x: |
              于雷觉得他有些面善,肯定是在哪里见过,但究竟是在哪里,一时却也想不起来; z) X# D6 E3 e. v, x7 }3 R
              当他们第一次四目相接,于雷分明看见他冲着自己笑了,于是也回敬了一个友善的微笑。两分钟后,小孩挤到了于雷跟前。
3 r+ T3 `' b9 [: h1 W3 B              “学长,我想加入你的部。”他说。
. ^* H" G, P, |. E$ n+ d2 z              “你想入文艺部是么?”他递了一张申请表给他,问道。1 }8 B, V  d5 ^  }1 T# h1 y
              “不管是什么部。”小孩笑得很灿烂,象个可爱的洋娃娃。
: `! N2 R- p4 b( d0 m  o              “照着上面填好了然后按时交到学生会就行了。”  于雷心里有些诧异,但脸上却浮动着微笑。
( B3 ~  v  v" u/ _              小孩迅速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就象日本漫画里的人物。  g5 N' ~) I, x( {
              好可爱的小破孩!于雷暗自赞叹道。
: E5 w8 Q# V' S6 ^$ C3 m$ r              小破孩走出去几米,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在人山人海中挤了回来,说:“我叫欧阳寒,学长您怎么称呼?”
' v! K  [. H4 W3 V/ k- S              “别这么客气,叫我于雷就行了,鱼雷的雷。”  于雷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么“文艺腔”的名字,于是也拿着自己的尊号开了个玩笑。: j3 W# l2 ^+ `. a$ W' n5 e3 o/ {
              小破孩,哦,不,欧阳寒又灿烂的一笑,颠颠地离开了三角地。
: A, A" |2 n: ]: b              陈言早就告诉过他,文艺部一年到头也就是做一件事——十佳歌手。果然,这才刚招完新,文艺部就为了预赛的事上上下下地忙乎了起来。于雷笑说,这文艺部干脆就改成十佳歌手部得了。
: w) V4 b$ `$ ]. D7 p7 }* v; m$ J              在新招进来的部员里,惟那个小破孩是最有灵气的,不管交代他去办什么事,都能很快速很圆满地完成任务,再加上他和于雷法学院师兄师弟的关系,两人的感情同别人比起来自然就是不一般了。
$ D; ?) b* A+ [              “十一”前夕,预赛的准备工作基本完成了。BBS上的专版已经开通,横幅早早地就打了出去,比赛场馆也都确定了下来,只等着于雷从陕西一回来就可以启动了。* ?* y% v: V" y; w
              至于赞助方面,于雷凭着和杨叔的关系给学生会找来了迄今为止最大的一笔款子,对方的电讯公司承诺对整个活动投入十万元以取得冠名权,把陈言和臧玉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当然了,既然赞助是于雷拉来的,陈言也就很“识相”地把预算权下放给了文艺部,赢余亏损全部听凭他控制。  d4 \* S2 a4 k% I9 h5 j1 b
              有了这笔钱做后盾,文艺部顿时在学生会里财大气粗了起来。这次去陕西交流的计划,陈言还额外多给了他们一个名额,使得刚加入不到一个月的欧阳也得以成行。1 e' _0 n. g7 k- `6 d
              话说这欧阳是如何蹭进革命队伍里去的呢?他于雷师兄的疼爱照看当然是少不了的,但其先决条件还是他自己死气白赖、撒娇使泼的功力实在够到位,由不得于雷不答应他。
3 j) X( Z/ n+ r3 O2 \0 [              那天开完了准备会,欧阳照例粘在于雷身边,磨磨蹭蹭地往宿舍走。才相处了不到二十天,于雷已经看出来了小破孩对自己的意思,他“开放”的程度之高,就连精于此道的于雷也只能甘拜下风。
2 _# ~1 l) x1 l              如果没有陈可,我现在一定已经动心了,于雷心想。0 X( e5 I/ p6 W& L
              但是,谁能够取代你呢?没有,没有人。仅仅是待在你的身边,听你涩涩地叫上一声“哥”,  就能胜过这世界上的一切幸福。  X2 G) [! E  g; r; C
              陈可,你让我怎么再对其他人动心呢?于雷看了看身边的男孩,眼里有几分同情,几分怜悯。- J( Y& ~/ l! ^0 x5 `* `
              我只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不会是你,也不会是任何人。5 T& X& t) p% \
              “学长,你们要去陕西啊?”欧阳开口了。' t) F+ x; j- _# O
              “是啊,”  于雷答道,“去半个月。”) B5 F- ~; w" E$ Y; m1 a
              “我也想去……”欧阳撅着嘴,他的嘴唇厚厚的,一嘟起来就象只可爱的小猪。- t6 M4 w$ H' E2 m! S9 u( S& ~
              于雷喜欢听他撒娇的声音,满是孩子气,却没有一点娘娘腔的意味:“我可决定不了哦~”  : D/ }7 D4 {$ b5 f
            当时的于雷并没有要答应他的意思——毕竟还有一个资深副部的福利需要照顾。1 Q1 f8 c* t' y" S* ~5 F) h
              “你丫骗人~”欧阳压着嗓子说话,口气里却始终带着一股少年儿童酸酸甜甜的味道,“臧玉都跟我说了,咱们部多一个名额……好啊你,我一心一意地跟着你,你还拿话来支我,呜……”
/ u; Y7 x' j0 _/ h3 V& B, u5 i              欧阳装模做样地一个劲抹眼泪,于雷起先还在一边看笑话,后来不知怎么地就糊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 J$ D* t* u9 R9 L0 m
              看在你可爱的份上,收你当弟弟吧!1 d5 H5 a" f1 L
              可就在转念,当时的对话又在耳边想起。- V. {5 y1 O& [
              你有几个弟弟啊……
5 N- S* u* D! Y              就你一个……* c: _$ U. y9 X- Y) \0 y3 T8 D
              再不认别的弟了……
! z% |& D, E) i  h              你永远是……
5 l4 A- j0 t# M2 E4 s. [. a9 f              是……是什么来着?忘了……不要紧。重要的是,他永远都会记得,记得那个人,那个你,那个永远,永远。
1 u% P; M. J0 ]4 E/ k- n         有于雷和欧阳参加的交流访问团即将起程了。交通工具是火车,学校给大家订了连号的硬座,只有团委的几个领导是卧铺。
5 C% E; ?7 j+ }  ]4 s8 [# x              可等火车票发到手里,欧阳傻了眼,他的座位居然没有和于雷挨着!其实就算欧阳不说,于雷也会要求别人和他换票的,毕竟是自己部里的人,得善尽照料的义务不是?可那小破孩倒好,当场就扯着人家袖子发作了起来:“不行!我就是要和学长坐!你要跟我换!”
6 a) s4 R1 v0 I) {! e# S2 X! I% S              被他缠闹的哥们正是臧玉,看着这小孩好玩,就跟他逗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心甘情愿地把票交了出来。
  E4 w6 \$ T$ }. Z+ u              要前往交流的学校是西北最著名的理工科大学,对方的团委包下了除路费以外的一切费用。而京大这边领头的是团委的一把手,成员包括了团委和学生会的主要干部,一共三十五人。) D& L% F' O4 U- _# j
              临走前,于雷请陈可到小酒楼好好地喝了两杯,满心里都是没法带他一起去的遗憾,他不会想到,他们在这里的下一次相聚,居然是大半年之后的事了。& i: t7 X( e7 H! f
              在开往西安的火车上,于雷一路都在谈陈可的事。那个人的名字,关联着他最敏感的神经,只要一经触碰,就会反射性地带出无数回忆。也许那些琐事在他人听来并无不寻常之处,可在他而言,都是故事。
  V- Y9 F  F5 |* h  S1 q7 ~4 q6 ^              “他是不是特别帅呀?”欧阳瞪着眼睛问。
/ _# m" \* S- w6 d) J/ }( f% Z              “特帅特帅,帅得都没边了!”  于雷极尽夸张之能事地形容道。) a6 V9 F$ }: ~6 K
              “那是他更帅还是我更帅?”小破孩的脸皮很厚。+ N6 @$ d) G$ [9 N+ r
              “你哪能跟他相提并论哪~”  于雷开玩笑似地脱口而出。3 R: z" l/ W' O- _1 T
              欧阳不高兴地撅起嘴,扭过头去看着窗外。他就象小孩一样,每个动作都要别人看出自己的喜怒哀乐。
: a5 b0 f6 r; Q: e! x  t              于雷在他头上揉了两把:“别不高兴啊,每个人帅得方式不同嘛!谁也没法跟谁相提并论啊。”) p, j# r. y+ l  H  b* O" o( L. Y
              是啊,别说是你,谁也没法和他比的。于雷暗暗地想。
& c% L6 K. ?" P. t4 t; y1 b: ]  f2 _              欧阳转眼又高兴了起来:“那我什么时候见识见识吧,我可不会就这么认输的~”8 i0 L' G) C! ?) S1 s
              “什么认输不认输的!”  3 w# X+ y0 |1 h( k: _% W1 o
            于雷虽然装着不解的样子,心里却对他每一句话的所指都一清二楚,“那有什么问题,平时只要你看得到我,就能看得到他。”
6 i; d8 X2 `* I9 D" \              这个时候的于雷还不知道,自己描述的这种情景正在成为历史,而欧阳之见到陈可,也是在大半年以后的事了。
$ V0 x3 L3 T. U& m/ _              到了目的地,于雷和欧阳分在同一个房间里,臧玉也和他们住在一屋。
9 s- |6 w: x3 o/ \4 V4 K0 ?; z' x( n              在于雷的床边上,欧阳就那么乖乖地坐着,也不多话,也不做多余的动作,就那么微微驼着背,盯着电视,眼神中流露出孩童般的稚气。他知道得很清楚,对于于雷这样比较MAN的男生,仅仅保持这样的姿态就有足够的吸引力了,做得过了反而可能让人生厌。
9 H  |& T# Y4 t# i              于雷虽然没对他起什么歹心,却也没觉得欧阳碍事——要讨厌他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永远有办法把生气的“大人”们逗得笑逐言开。6 z- {( `4 F3 [/ ~
              就当放了个会说话的玩偶在床上好了。
( |% R; H  Y3 B              但是,这个玩偶可不一般哦!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子就悄悄摸摸地爬上了于雷的床,凑在他耳朵边上嘀嘀咕咕的。于雷也就那么自在地躺着,由着他在自己身边尽个地耍可爱。
& J' N. Z3 w* H) i              臧玉在一边看得异怪:“你小子也真神,先是那什么陈可,现在又是欧阳,行!就等着你把这些大帅哥小帅弟的分流完了,那多出来的美女就有咱的机会啦!”
! x% q5 ]: @3 p9 k8 ^              “少扯淡啊~”  虽说这话听着挺舒服,可必要的辩解还是少不了的,“你要就直说,改日把咱们欧阳弟弟让你受用两日……”
$ a$ }& f8 ^6 l  c8 t1 B) G             话还没说完,欧阳便借机叫唤着翻身把于雷压在了身下,他的气息热乎乎地喷吐在于雷的脸上,长长的刘海都扫到了他的额头。1 f% R* @) Z. w: }4 Y/ h
              于雷有点恍神。要说他身上的这个漂亮男生一点兴趣都没有,那实在是太假了,再怎么说,他毕竟还只是个喜欢男孩的十八岁男孩而已。
) A2 ]. M6 a. B$ o             他伸出手半开玩笑地在欧阳的背上撸了撸,他多么希望这是属于那个人的脊梁骨呀!# _. h( c7 l# c& z- A% z
              被欧阳挑起来的情欲,只是让他越发迫不及待地想要实现在陈可的身上。他已经等得够久的了!, T+ Z4 C" Q& l3 }' Q* u; ?
              跨过那条线,捅破那张纸……现在不做,还要再等几年?如果凭着他们现在的关系陈可都依然无法爱上他,那么……也许他就永远不会爱上他了。4 S5 B, X" d6 U' x9 P8 f; i& E
              尽管需要冒一个不大的风险(他自认为),但于雷认为这是必要的。
! |0 x( x- R$ ]! e/ R9 F) O( `              好不容易过了没有他的两个星期,于雷回到了学校。  T8 r0 W* B# d/ N* Y* I
              他兴冲冲地推开210的门,却只看见陈可可怜巴巴地躺在床上,右脚裸露在外面,脚踝上起了好大的一个水疱。- s/ ?# a* U( B7 f& }& `
              “怎么了!”他两步冲到了陈可跟前,蹲下来察看他的伤势。
4 U  J) ?! ~" @              陈可有点害羞,把脚往回抽了抽:“没什么,不小心烫着了。”
6 S. u6 w% B; s              于雷不忍心再往伤处看去,他在床边坐下,轻轻地拂了拂他的头发,从口袋里掏了一个小兵马俑出来,递给他:“没什么好的,就买了这么个玩意,不喜欢就扔了吧。”
3 u1 N& X6 v9 J& m, v              “说什么呢!”陈可斜了他一眼,“我捶你啊!”2 J7 I/ ^" G* c0 q  `3 E
              他说着拿起枕头边上的小狐狸,往于雷鼻尖上砸了一下。* {+ {6 \, P9 g1 ?7 P
              “呵呵,我这是自作自受啊。”于雷笑着说,“你这得每天换药吧,我送你去啊。”4 s* ~! L) m* r
              “不用啦,他们有车,而且又是一个宿舍的,比较方便。”陈可的回答比较符合有理性的逻辑。
1 z: O+ u6 u; A" z  q( e4 a             “我有背啊。”  于雷笑着辩解说。/ H2 z' X9 F5 u# r- N
              “拉倒吧,知道我哥就是干粗活的人。”陈可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
) G/ I( J" K5 z              从那次以后,于雷就很少见到陈可了。起先,他在晚上还能时常去找他,后来夜里也难有见面的机会,就连发给他的短信都回得少了……
3 I! s0 A1 R' Z+ \, J" O7 [* T! H              于雷有些忐忑。尤其在这样的时候,和不相识的人在图书馆里,坐在他们平时坐的位置上,他想起他们以前的对话,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 p8 N  Y, J! @. }6 _7 Q              心烦意乱之中,这个男孩天马行空的幻想力再次有了施展的空间。
/ E+ O8 T6 u. I' ~              他为什么冷落我呢?为什么呢?- f5 _: `. F% S5 A: P
              我无意中说了什么话得罪了他么?但他不是那种人啊……
# H- m& v6 |( M2 X5 x              或者,或者……难不成他有了女朋友!& }% {* l- |% T( Y9 W; g" E
              还是,还是……还是他并不象我想象的那样需要我?* k5 \+ }. _0 u4 w2 U' [5 l0 ~
              再不然……再不然就是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我们根本就不曾有过那种种暧昧和甜蜜?!# A( S( b/ j+ l+ p3 e: I
              是啊,只要两天没看见他,我就觉得他是在冷落我了,可人家并不一定这么觉得呀!
( C' L# U0 M1 h5 v0 @  e5 V4 u! o1 N              唉……% G! j7 o7 C  g4 r" e9 O/ n' u5 E; y
              到底是为什么呢!在伤病之中,这难道不应该是他最可以粘着我,依赖我,冲我撒娇的时候么?小可,只要你开口,就算是成为你的奴隶我也愿意!别说是背着你去校医院,就是去301又有什么难的!
) j1 k- f& n* O2 Y: x8 y+ t" h              他的焦虑日复一日,却不可能从陈可本人那里得到证实或者安慰,因为他毕竟没有欧阳的那种野劲。所以他就只能巴巴地瞅着每个星期的例会,希望能从张树那儿套出点话来。
* \+ J) Z& \& o7 A$ B1 z4 U) H5 P4 ]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子最近的话也少了,关于陈可他也就只肯说到受伤的事,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则是一概缄口不言。* }# I2 r2 D; t* `
              这么一来,局面就真得有些令人紧张了。以于雷对他的了解,张树的口无遮拦只是平日里的事,而对于自己和朋友真正的隐私,他向来是守口如瓶的。因此,对于他的沉默,于雷很难做乐观的理解。3 c5 i* H: |4 H  N- S+ u
              就在这煎熬的时刻,张树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 K6 W( R/ l5 j1 L' X; w
              那是一个周末,他用手机发来了邀请及事由:“出去喝酒吧,郁闷。”
" m5 K# h( d$ Q5 J; d- D              既然他自投罗网,于雷当然没有错过这个大好机会的理由,他一定要知道陈可最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久没有出现在自己眼前?
; u! V  H6 P0 t* W- g. G0 h# d              他们在西门外找了一家烧烤店,在露天的板凳上坐下,各自闷了一口刚开的啤酒。
  u, n" p: q5 }# d2 N( X* K, I              “咱哥俩也挺长时间没聚一回了。怎么着?不郁闷就不想着哥们了?”  6 j" ]1 G/ D( \8 v
            于雷放下酒瓶,开口说道。他的谈话技巧不会让自己的意图直接地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 L5 m- j5 X+ C" ^- j) _              “是我错!”张树又闷了一大口酒,“这事不找你,没法跟别人说……”他用手掌在脸上来来回回地摩擦着。4 f; C! V# |9 s' ^3 A4 \
              “怎么了?”  看见他一脸悲怆的神请,于雷几乎忘记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 `, f% v$ k" D* B/ Q2 p1 g              张树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吞吞吐吐地道出了实情。/ X! t0 D' O  E6 }3 Z
              原来他喜欢张韩!于雷心里暗暗地惊讶,但愿他把那个死女人追走才好呢!
" P- C% s: e$ L* H              “那就追啊!我看陈可对她也没啥兴趣!”  于雷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只好怂恿张树去冒个险了。+ W/ p* G$ H: ~9 x% c
              “唉……没就好了……”张树长长地叹了口气。
# Q' M% K+ p; G& v& z2 Y. J              于雷心里“咯噔”了一下。
0 w5 ~- w% f5 F6 A4 H- P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 @$ j) e. b: x, Q) ?5 T3 S              “我看差不多就已经成了,他们俩现在成天在一块练习,大半夜的……”张树的话都带着点哭腔了。
, u/ S0 p) A/ v5 V$ f. W; k              一道闪电“喀嚓”一声,劈过了于雷的天空,打在他情感的森林里,烧成了焦炭。% Y9 e/ ?: Y2 N7 D& L
              不可能的……不……不可能……& n" c4 {' d% j
              “可是他说自己两年之内不会找女朋友的呀!”  于雷已经顾不得暴露自己想法的危险了,急迫地问着这些幼稚的问题。$ H8 b. b1 x# _! h
              好在张树也没有那个闲心去考虑于雷的心情,只是摇着头:“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说不准……”) @+ ]5 O/ a2 ^1 f3 ?
              我不相信,我不会相信的,这他妈的让我怎么相信!- I. m7 X7 U5 A) ?( T( i
              我是他哥,是他亲口认的哥!你,你还听过他叫别人哥的么!0 o0 v% e' R& O3 \
              他有女朋友,怎么可能不第一个跟我说!因为……因为我是他哥啊!
% s5 ?7 Z; t- W% c4 a              可是……+ G0 L( y0 V/ p) |: u' Q* P( t
              因为我是他哥……; w8 v. c% q$ y
              他就一定要跟我说么……
2 G3 J* n" \4 u2 q  j9 z1 r% G              于雷一整宿就这么反反复复地想这两个问题。
; P) a: S5 }1 z+ h6 a( V% e              他会跟我说么?他不会跟我说么?; C2 g# c2 _: ]1 @& g
              他有女朋友么?他没有女朋友么?
6 s4 O2 }' D6 Y  x! O. P, p              更可怕的问题,他甚至都不敢想,只好借着酒精的作用,把它们打发到梦里去了/ f2 Q) D5 ^2 [( P" O0 }
              ——如果他真的有了女朋友?我应该怎么做呢?
( x3 K$ ]$ A3 Z& o              他的灵魂,拒绝回答。
: w2 y4 M& e+ S' W+ K8 Y' l2 M# W              就是这样,他宁愿在自我麻醉、自我欺骗的道路上艰难地前行,也不愿提前哪怕一秒钟接受现实带来的痛苦。
( v( {  b, ]+ w, M! a              只要他不亲口告诉我,就是一切都没有发生。
/ x6 v: W  Y8 u  q* W              往日的那些甜蜜,绝不会是海市蜃楼的!你不会这么容易忘记!因为我不会……" g7 b8 m! _( j$ E2 F
              一定是你太累了,太忙碌,或者被伤病困住了脚步,以至于在一时间疏忽了你这个一直想着你的哥哥,这个你最亲密的朋友,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 @: E* C# N3 S8 b7 Q              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安,写了封短信,发给陈可。不到十个字的东西,却花了足足他半个小时。
9 R; Y9 ?0 W. V2 [) {              “你最近怎么不太理我了?”他问,这里面的每一个字,都经过他许多次的修改。7 S( h6 L7 k* Q/ b1 F
              然而,陈可几近外交辞令的答复却让他失望了:“你要觉得寂寞就先找你们屋人一块上上自习呗。”! P1 H9 q7 |6 A
              我要觉得寂寞就先找我们屋人一块上上自习?
1 F7 y" A" h- b3 n9 K0 ]) Q/ z% O/ X              于雷只能苦笑了。/ @3 w. T5 ~/ ?
              陈可啊陈可,咱俩这么长时间了,你居然不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么?我们屋的人难道竟可以成为你的替代品么!在你的眼中,你和他们只是一样的人,那我呢?我和你们屋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 ^2 x  l, [$ q. D: I/ {+ |              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么……是这样么!!) Q/ }% P6 y7 H, A4 G- y; m, c
              我不可以骑车带你,因为他们有车。
8 m0 {: n5 z& n% E              我不可以替你打饭,因为已经有人取走了你的饭盒。
0 _* ^4 I- U) @& y              我也不可以陪在你身边,因为已经有人那样做了。
# j% f/ _2 k, q( W. K6 Z- w              我甚至不可以给你发短信……+ U, z3 j/ D  W: L8 ^% S/ K! ]; z
              只是因为你要和那个婊子一块练琴?!
6 H  e7 P9 ^3 ^4 l1 l0 J              对你来说,这都是无所谓么!
& o$ m# U9 D# M4 }" z* w: Q; C              我……- c8 j& F: d6 J2 R, O+ A2 @. ^6 ?- L
              我不能……! x" g, x) K7 K' U: E
              至少,我还可以陪你喝一杯吧!在我们常去的地方。你说你喜欢那种感觉,不是么?那是我带给你的感觉,不是么?张韩,还是张树?他们谁能象我一样,让你笑,让你醉,让你快乐?, e8 C' T( @& F! A# y* Z
              把这一切都想起来吧!求求你。3 W# ?7 C2 T! T
              “成!”
2 Q3 z5 x2 {& j3 s8 O" m              他答应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6-10 16:17 | 显示全部楼层
54、陈可! F7 H0 g; s1 j% J7 M  }% |
                    
3 ~1 R: `7 }. C              他从来没跟别人动过火。这是头一遭。
6 W1 l6 b; C/ _( f) s) k1 K0 g; E              这些天他积压了太多的不快,就在这一次,统统爆发了。$ x6 W: k  d% I4 o  J4 n3 {( d1 _
              张树和海斌到电脑上对了一下IP地址,确实是何进的。他们两个面面相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陈可。; M( u1 R& ?3 @3 b. A# e
              是啊,安慰他有什么用呢?加上的课已成事实,是消不掉的了。( I4 S( V, L7 W
              陈可的手骨都有些生疼。它们并不习惯这种用力方式,但已经足以对受力者形成莫大的伤害。  T' o4 I# s/ T2 P. Q1 N6 E8 |! |
              他坐在床边上,费劲地喘气,什么也想不了。4 t  Q7 z5 D) P
              可是,现在正有太多的事需要他去思考。思考如何弥补学业,思考如何面对于雷,思考如何处理纷乱复杂的人际关系,思考如何思考。
( a) ?6 f( b+ c& s6 @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何进如此恨他,恨得一定要置他于绝境?
# l2 }7 o3 X, v* M& d              他不明白。" m2 J' [$ o  N+ B1 {) c+ [
              或许,就象我的父亲不明白我为什么恨他,是一样的吧。' W) _$ k1 e& X0 s/ a0 u& L* Y
              他黯然地想。
- f% A5 c3 I9 a              也许我真地,真地在什么时候,深深地伤害过他?
1 X8 s% O# u. r% O              那于雷呢?他无法肯定自己是否会在某一天,在无意中,给他带来伤害和痛苦,让他恨自己,迫使他离开。
; K! ~5 r! o1 J4 s              人在一起,就是在互相伤害、报复、伤害、报复……真得就是这样么?6 |% ^8 v$ n/ y: g1 m! ^6 r
              这一年多,这一年多我是多么快乐啊!我以为自己终于成长了,终于可以把握自己的快乐,终于可以不再为那种时而袭来的忧郁与不安所侵扰了……+ w1 G- @- W8 h
              可是,现在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A  b3 O" Z/ z" t3 T
              依然如故地,他的灵魂被忧惧的蛛网紧紧地裹缠,那种感觉他太熟悉了,熟悉得令他绝望。
2 H& _' b4 v  T) u* a              我以为自己是在向上前行,却不晓得,原来脚下的路,是在往后退的啊!. m( {% F$ M9 w* X
              多么可笑。
8 X0 d4 B" [  `6 ]& j! `( V% j" m              陈可,陈可,你早就知道置身事外的重要性,为什么还要在和别人的纠葛中越陷越深?
' q/ J* k! U. ?5 j, B5 t, }1 N              一个分不清爱恨,看不懂人情的人,有什么资格去渴望快乐呢?5 l( a' G$ H& ^- G: d! E
              抽身而去吧。1 `' f5 z5 q  s& {0 u/ e  x; ]: z  K( Z
              这句话,在以前的他,可以轻易地说出口。% w# l5 c' \2 j
              可现在……不能了,不能,因为这个成本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w, g6 Z; l; N% P# Q; E
              他就象依赖毒品一样,渴望着他带来的快乐和安宁,他不能忍受他的离开,不能!
5 P9 i' c" p6 x4 B7 o              而如果他们之间的问题是出在这个叫陈可的怪胎身上,他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 c' r; n- y  E* w: `              我不会伤害你,因为我永远也不会想要伤害你!! S' n9 ^. p( j; H" D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么?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安静地想想,我会懂得,如何再也不让你离开,象其他人一样……
4 U( ]6 }, x5 ^, K7 V5 u1 t9 m; t              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大作了起来,惊得他一个激灵。- ]% _8 x0 x/ l/ [; }
              是手机的备忘录:5:30,和于雷吃饭,农园三层。
' z6 i6 S; ?: j, |7 x0 f              他听见脑袋里“嗡”的一声,接着是一片空白,心跳加速,手脚发冷。6 K! M. a% Q3 s& z& B8 ^9 h
              他慌了。
# v7 ^+ u6 z/ e$ S4 u! j% X( e1 Y" k              就在当下,他连和一个陌生人相处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能够面对他呢?6 O1 `$ n# ~' j5 @: Z- Q1 M
              可他不敢拒绝,他不敢去编造任何可能被人识破的借口。他强迫自己从床上站了起来,视野变得狭窄,颠簸,他冲到水房,在水槽旁边干呕了好久。5 o' Y3 f8 K) G9 W3 H/ `6 ?
              他把头伸到水龙头下面,狠狠地冲着,一直冲到眼泪都流完了,才直起腰来,仰起了头。
3 u  j: N& H& a5 [+ E. ^& D6 C              现在的他,脆弱得摇摇欲坠。+ i" h# Y1 D$ t3 j" T3 D% Y
              十分钟以后,那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D+ @# m: z# Q; n/ l              他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在他对面坐下。% }  d% Y& {& ]' f) [
              “没事吧……你脸色特别差!”他关切的语气就象是一根根针扎在他心上。也许,有一天,我再也没有机会听到这些话了,因为某些我不可能知道的原因,那……我……% g3 \+ T0 X2 a% B' L
              他真得没法想象了。他是多么想珍惜他呀!
6 q4 a, X( \; q  h: _, Q5 N              “我……我觉得特别恶心。”' ~+ ]' a* ?4 K' t/ }1 |; j0 w
              “那你还能吃饭么?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 n3 }9 Z- P& e: }6 b# a) z9 V              “不……”他反复地思索、比较怎么回答他的话才最能让他高兴,却痛苦地发现自己已经不会说话了。
0 A+ @- w3 S* F              于雷也沉默了。饭菜上来,没有油腻,没有辛辣,都是陈可平日里爱吃的东西,可他们谁也没怎么动筷子。
& Y4 s4 p, q3 W' `6 c/ J              陈可想起来,上次,在那个大雨天里,于雷是那样冒着高烧,顶着大雨,跑过来,和自己吃饭。
* u, A1 c( \7 w6 B; f! [. D              他都快哭了。
5 o  `; R. W) {6 |1 @              他连如何去想那个人,都不知道了。
  r; m$ I) z; W0 v              两个人干巴巴地聊了几句,于雷便叫服务员过来,买了单。* y* A! G" s7 o0 _7 o# [
              平时他们一顿饭能吃两三个小时,而这一次,还不到三刻钟。2 i- s; i% ?6 W5 q' {' J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沉默。陈可搜肠刮肚地想要找些话题,却无奈地发现,往日里那么随意、快乐的交谈,居然是如此难以实现的。* E0 C1 I' Z$ O% j& B( X- _
              他在不高兴么?' s/ L7 v/ n" U% [; Y
              大概,是的。
3 p3 T0 e4 H7 t+ ]  E              可我,无能为力。
% K! v4 ~* m5 _, ^              因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也不知道如何让他高兴起来。7 P; g" P6 Q7 b- {1 Q# _8 O* M
              如果我知道的话,任什么,我也愿意去做。# B5 B  x1 Z: f. M% t& _! ^3 [+ ~$ p
              我愿意的。1 v. Q' e7 Y$ ]3 B
              生活就是这么残酷。% k4 Y9 [/ J9 @# C
              因为时间是这样。
, v& a& d. |/ S+ p3 U: p              不管你是痛苦也好,绝望也罢,它从不为你的感觉停下脚步,只是一分,一秒,缓缓地,永恒地,向前流动。
% d  z% ]- I2 m# d& d              他还是要练琴,还是要学习,因为考试和表演,都不会为他的痛苦而等待。
0 ]& O! g. I# ?* C              他去跟每一个任课老师解释自己的遭遇,得到了谅解。于是,只要他在一个月内交齐这从未学过的三门课的七份作业,他就依然可以参加期末考试。
! a( F6 x" P# j  e: }- ?7 h7 f              这是多大的恩惠呀。
3 |8 y3 v9 \# k+ k& J- B$ p8 R              《鳟鱼》的进度也很不能令人满意,在这个星期的指导课上,老师对这个曲目能否按时达到演出水平流露出了深深的担忧。
1 s* T2 ]0 ^+ v2 `              这刺痛了陈可的心。如果外婆知道她的外孙居然有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曲子演砸,她会多么难受啊!$ R5 H# X% o. I8 P$ u' Z  o
              于是他只好更卖力地练习,花更多的时间,投入更多的精力;只好把睡眠时间无限地压缩,在深夜里,打着晃眼的应急灯,学习那些生涩的古代字符。# Z  Z, [8 r- x
              然而,不同的是,当他在练完琴之后,再次打开手机时——
- O7 a) i5 b5 L1 l              没有短信在等着他了。# C; v/ v0 |( I+ `; n" O4 b( W
              他茫然地面对着于雷的冷待,不知该如何是好。
* U% f4 \+ Y$ b3 F+ k' @              就象是被预言了世界末日,他徒劳地等待着命中注定的不幸降临。  T- U& k! F% O5 r
              那是十一月末的一天,他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接到于雷的短信了。! a% [0 E6 d, w7 a! y
              他赶完一份拉丁语作业,疲惫地关上了应急灯,躺下,脖子酸得不行。) F* Q# F& |8 \
              已经两点了。
0 y) t6 d5 _# e              就在这时,他枕边的手机振了起来。! I2 q8 n2 r& Q
              是谁呢?在这个时候?
$ u2 A8 }8 `2 @; S: k5 n* o$ u              他掀开手机盖,屏幕上赫然显示出了于雷的名字!- \. S* q/ @+ w
              他惊喜万分,精神陡然振奋了起来。
! I' p" o: z3 e  n6 @( T  a2 ~' |              他选择了查看文本内容。
! V( Y. C2 a7 T( z$ `- D              短信里的字,每一个都印到了他的心上。1 B3 ?+ o0 v( }( `
              “陈可,抱歉用这种方式告诉你,但我真的不能不说。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但也很难受,经常,经常。因为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我没办法继续装作自然,我没法再忍受这种痛苦了!如果你无法喜欢我,如果你心里有了别人,告诉我,别再让我难受了,好么?我会试着去理解。你的哥哥,于雷。”6 n6 N; B9 {0 v' A
              他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读了第三遍。9 P9 b) y8 b) J( V0 ~9 Q" u% q/ b. t6 {
              这是于雷发过来的,没错,是我的哥哥,于雷,就是他。3 i" R) Z8 t, G6 u( f
              可这是什么意思呢?8 ~6 C0 X. w$ b" |/ ~( x: d8 |& O
              喜欢?
' `) L9 e6 }  p- J              我们可以对彼此说这两个字么?
: r. ?! ^5 m# X6 Z              于雷喜欢陈可,陈可喜欢于雷?!
- u5 g* }$ }2 P9 b+ q/ m             我难道可以用这样的句式来表达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么?!
) d% H; b# g1 Q. l# b8 G2 c              哥,你是要我心里只有你,没有别人,只喜欢你一个么?
+ l; U- F5 j% l$ P' _2 R              这不是只有女朋友才会对我说的话么?
5 d% x3 k& r0 b) M( q2 T              我当然喜欢你……如果这样做可以不让你难受,我会立刻说: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
6 ?5 P% D: ]/ C) N              可是我真的不理解这个喜欢是什么意思……9 _) _& V( D1 w4 `$ Z+ m) t
              我知道我喜欢你……
/ K% V' m! g) \. o& ]              但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
4 P6 H- `0 ~1 c8 k* l              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你……" N* I4 w0 H% U" g4 Q" D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怎么认识你、感受你、想念你……
; e+ m$ E' f; u              我不知道……
2 V' u4 E8 i' K3 T+ P; q5 v) n1 Y              他把手机握在手里,糊里糊涂地,睡着了。" \* s' d7 `6 V; d' ^7 S- W  R
              醒来的时候,月历翻过了一页。3 D& n3 ]1 D* W1 p* b
              又是节日的季节了。
4 A+ G3 `9 L, v8 Q              他发现手里捏着什么东西,一看,是手机。
/ @# ?  H9 h$ Y4 K' |             他想起来,昨天是在给他回信的途中睡过去的。% b, P, m/ E, Q; o  D1 I
              我是准备怎么给他回来着?
# U( S8 u1 d8 }1 ]              他皱着眉头,卖力地思索,好象有些头绪,又好象都在梦里,没有一点真实。4 Z2 R2 ~- |) }) |# [
              他走进盥洗室,不断想着;* P) e4 ?% o: q  q0 W( Q; r
              走进食堂,想着;3 u1 _/ O) R4 B- B: s. @% W+ _
              走进教室,想着;
$ Y9 J" S3 h" e2 Z+ l' Y! k7 \/ E              回到寝室,继续想着。
& {! W6 F0 |! c; i9 q% Z4 U7 s              有时,在忙碌中,他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也有中断的时候,可只要它一旦跳出来,就会占据他大脑的所有存储空间,让他什么事情也干不了。0 r7 l2 j8 X0 Y. A; Y# ?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他站在宿舍里,拿着手机,象个小孩子一样急得直跺脚。% x& U1 _3 e( e' N
              怎么办……怎么办!!!
2 e5 _7 u/ T( s# `0 O7 s% [3 j              他越看越糊涂。
2 F: ~4 ~( z, _5 d: f5 L+ T              很快乐,也很难受?
# l  z% H1 s3 U  t              装作自然,忍受痛苦,试着理解?) l3 c! Q! N* r: }: w
              于雷……好哥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k5 k2 s( R. c0 f) x
              可转念他就会想到:即使他知道了于雷的真正意思,也无法了解自己的真实心愿,于是只好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闭上眼睛。
  z( A1 {7 N3 H5 P              煎熬啊,真的就象是煎熬,把人放进了一锅苦水,慢慢地煮,慢慢地炖,让你在日渐积累的痛苦中活生生地看着,感觉着自己被杀掉。
7 i  {4 n# z9 y6 V) y9 h              乐团的指导老师狠狠地批评了他,说象他这么急躁的人,是没有资格来演奏鳟鱼的,要是他不懂得如何平静快乐地演奏,那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 i* \9 o' A, D; v/ s              外婆,你听到了么?我不懂得如何平静快乐地演奏。3 D# `2 E, }) B: e; L
              是啊,我什么时候平静快乐地弹过琴呢?4 f) `2 [" n7 Q1 ]0 T0 c6 ?
              永远是带着一点悲伤,一点无奈。以前是为了安慰您,现在是为了安慰我自己。
2 a4 m+ S! q; }$ K              真正的快乐,也许只有在那个井边,在那个你画的琴盘上……! @  W" r' w; P7 ^
              从这里弹下去,就是DO了……
2 u, B8 h, @! j, ~              DO
+ O* _: e' D5 \$ y. b1 M- d- t              他闭上眼睛,一切都随着琴声的淡去,安静了下来。
. `6 Q' C& Z1 u! o2 s              张韩已经离开了,于雷也在视野可及的范围之外,刚刚出院的父亲,渐渐恢复了生活节奏的母亲,你们都走吧,走吧,留下我一个人,让我一个人待着。6 U) e- ]1 y0 g# O/ x0 `5 C  |
              也许我终究,也就只能躲在阴影里,一个人自娱自乐。
+ {2 x& R" X& x              琴声如水银泻地般地流出,洒在他空空如也的心田上。/ L. j- I! B" H$ n! G
              空灵……
3 D" {1 c  m: o4 U' C( U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让疲惫的灵魂安歇的地方。6 k: l# k4 D, i+ T( R
              那天,琴声一直飘荡了很久,很久……4 Z" Z& C! n( w2 f
              也许可以被称做是“选择性失忆”吧,陈可就象是忘了于雷的那封短信,只是机械地奔波在琴房、宿舍和教室楼之间。
1 w$ F5 o& R& ^3 {# V8 H2 j, N              这件事情要如何收场,只能看老天的眼色了。/ ~1 Q9 D7 l*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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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于雷
9 T- F& O7 C' K, m8 c+ V              陈可生病了。他脚上的伤还没好彻底,咽喉又出了炎症。8 X; \1 ?' p( j* ?6 ]) t3 t5 D' r
              那个在于雷的计划中极为重要的约会于是便死腹中了。陈可因为生病的关系,新添了一长串忌口,酒精,油腻,辛辣……差不多就已经没有在那家酒楼可吃的东西了。$ y6 N& ^6 ^- Z) y  u7 d
              他本来是希望借这个机会给自己一个解脱的。他们毕竟是兄弟吧,只要他开口问,陈可还是会告诉他实话的——到底他和张韩是什么关系。; J( E, r) q  i1 ]) \: j
              可现在……0 E0 [. L) d% D. ]
              学生会部长例会的时候,张树告诉于雷这几天陈可因为炎症的缘故一直有点低烧,心情似乎也比较低落。于雷怕这个时候问他那些事会惹得对方不高兴,便硬是把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求证的问题压回了肚子里。. K( U) E2 L1 q! y1 [1 W6 t
              陈可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但他们却没再一起上自习。他的课余时间绝大多数都耗在了琴房里——也许就是和那个婊子在一起,而等他凑出空来可以上自习的时候,于雷也有课要上,或者有学生会的事情要忙了。3 t, M3 V6 q3 o
              也罢,反正考试很快就要来了,到那个时候,我们总还是能回到一起的吧。于雷乐观地估计。
  T( `7 `5 k" U              好在,最近他满满的日程表也没有留给他太多想这些问题的时间。
( P1 a* U) n, L3 k3 S. v" i& {3 y6 C8 f              十佳歌手的预赛已经正式开始了。十月下旬,文艺部组织了抽签大会,把参赛者进行了分组。
$ O2 E2 Z; A) Y3 s7 g- p/ [              今年由于文艺部获得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资金赞助,因此在宣传上比任何一届都做得更为成功。大幅招贴画和海报全是用铜版纸印刷的,上面有文艺部特聘模特——欧阳寒同学的特大写真,就冲着这一条,报名人数也比去年激增了三分之一。
$ k3 y! M/ F$ T& c$ ^2 j& G: [              尽管于雷和林闻、张勇一致都不看好他,李明今年依然不屈不挠地参加了比赛。1 X" u) }* F7 T( N) a. Y
              “我说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年就别去祸害观众和评委了行不?”    于雷说。4 E, Q; V: g3 T; E- P" [; `
              “就是!别唱掉了咱于大部长的乌纱帽。”林闻的嘴可是够损的,一黑黑两个。
+ i* W7 R; R7 A8 J; f- H              于雷笑着冲他的床上啐了一口:“小卖部吧。”
! Y7 M  V  P: Z0 K1 [              他们当时没有想到,最令所有人跌破眼镜的,居然是一向以木讷而闻名的张勇同学!
+ H; q- ?' }7 o* i8 e7 g              当于雷拿到报名表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错啊!张勇,法学院大二,除了他还能有谁!: c/ }) l! c8 Y5 p' W9 F$ B
              “好你丫的,去唱歌也不跟大家说一声!好象能瞒得过我的火眼金睛似的。”    于雷一回宿舍就兴冲冲地质问张勇。& J5 M2 i* Y! _1 \' ~  k( x
              “唱什么歌,唱什么歌!”李明和林闻都兴奋了起来,在张勇的床底下围了一圈。
8 ~/ |& Z; q+ C* ^6 C/ g2 U              张勇极其地不好意思,耳根都红了,挠着头嗫嚅道:“就……就那个十佳歌手……”
1 ^5 y8 N# `% t              “小样的行啊!眼看就跟我一个级别了!”李明跳上床去,逮着张勇的肩膀脖子一阵乱拍。  ^. P/ y3 \& `0 m" [
              “得了吧你,”    于雷是绝不会让李明在嘴上得着便宜的,“咱们老二也不能越混越回去了吧!”# r$ s" ~8 s9 a1 Y" V7 q
              “不跟你丫的争~”李明现在的战术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一味得就是欺负宿舍里他唯一一个吵不过的哥们,“老二准备唱个什么歌啊?靠,别是啥小白杨之类的吧?”; t( p2 V* O  r$ [
              张勇瞪大了眼睛瞅着他:“你怎么知道?”
5 n9 t0 r; M+ Y/ T# k* h! A6 v/ T              宿舍里静了两秒,爆发出一阵大笑。$ g& B0 I  l8 @
              这就是集体生活中于雷最喜欢的一点。别管你心情有多不好,只要和他们搀和两句,一定能——至少是暂时,让自己快乐起来。
% u/ l3 D! ~' K9 m6 W1 |              可是,快乐如此短暂,他的心情,就象他们两个之间的温度,不断盘旋而下。
2 x( P) z1 ~1 r, w- D              在那次约会告吹之后,于雷越来越觉得自己象个局外人。
2 t7 X: {. J6 I3 X' H/ B- ~              他一直是自诩比任何人都了解陈可的,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连他的健康状况都需要别人来告诉他了呢?
1 L# C/ v+ R  V. N5 X4 q/ j" N              他甚至开始嫉妒张树了。
2 f# F6 v0 L8 E% a4 e              连我都没有陪他上过医院呢!也没骑着车带他从校园里走过……为什么你就可以这样!! X! i0 ]; K0 K# ^2 e, d( R( X
              不公平……
8 q' i* y9 F- L4 k              其实,事情和公平无关。爱情和公平无关。
& c7 _, d# Z) I$ U# X) h              就是他,又何尝在自己和对方身上用过公平二字?: s& H1 ^# [0 w& ~+ g
              他太想独占那个人了。他情愿陈可还是他最初认识的那个样子,孤僻,不善言谈(和别人),没有朋友(除了自己),那样,他就不用担心任何人的争夺,可以安心地、独自地欣赏他的美。$ V' @" k9 c* f; n# J3 S& h
              他反复告诉自己,爱情不应该是这样的,爱情首先应该是爱别人,是希望他快乐;但他却情不自禁地嫉妒每一个和他说话的人,希望陈可把他们甩到一边,只看着自己……
8 J4 s* O6 T6 \( s              不要这样,于雷。他暗暗地告诉自己要冷静。
8 S0 u% q# W3 N5 `( q7 J: I9 z# Y8 P              他不会忘记,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在枕边对自己说的话。5 d% T3 D" v  ]; l) |+ c9 L2 K
              哥,你真的特好……/ O( `6 p& z2 ~* `* [4 p# g( v
              你一直做我哥哥就好了,一直做朋友,特别特别好的……
7 O. z( K$ d& F7 s" ]              就算他是醉了吧,但我相信他说的话是真心的,我们一定会做特别特别好的朋友——好的,而且特别的,朋友。0 u* F, O2 z2 y) v# p
              而这个时候的陈可,已经登上飞机,回到了青岛。听说是家里出了点岔子。0 `: |( w# P' g( `* a( u
              “那天他妈急着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第二天他就回去了,”张树说,“我们都没敢问。”
) R/ m' m, ~: W. i2 H* c# T              为什么他没跟我说?1 n) J3 e6 W! E4 o
              尽管他知道自己目前更应该担心的是陈可的家庭状况,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第一反应——如果我们是特别特别好的朋友,他一定会愿意我分担他的忧愁的。, H" t! V+ c' \
              可是,一整天过去了,依然没有音讯。. c" r1 g! c4 h7 B, S% R
              陈可,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啦!& z6 x* H  q3 V9 U- Z' K2 O
              没有人在跟前,于雷冲着自己摇了摇头,是啊,当我们的生活已经不再有交集,他又有什么告诉我的必要呢?
8 K$ K8 Q7 C: l  f% K2 o              他甚至想要对陈可的绝情略施小惩,把他冷冻个三五天的,不跟他说话,也不跟他发短信,到时候,看他会不会想起我!3 W: Z! ]5 L  q/ t8 v$ B9 `
              想归想,他的手指还是不听使唤地掏出了手机,噼噼啪啪地摁了十几个情深意重的字,发了。他想告诉对方自己在任何时候都想着他,他也可以在任何时候寻求自己的帮助。! Z: P/ i6 P, t' o# Z+ J! Z
              于雷相信,不管陈可遇到什么事,只要他看到自己发过去的封短信,心里一定会浮起一丝暖意,然后想起他们亲密无间的友谊,回过来一个甜甜的笑脸……, d+ g3 |4 x7 b7 i3 n+ \5 F
              可是他再一次地失望了,陈可的回复只有区区九个字:“没什么,周日就回去了。”# |6 s" D8 i  b3 r: L
              于雷很清楚地知道,实际情况不可能是真的“没什么”,否则他怎么会火急火燎地赶回家去呢?但眼下的情形非常清楚——陈可,就连解释的功夫,都不愿意多花一分钟了。
2 {  r- R0 P. E1 v0 }7 R+ X              于雷真地郁闷了。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们之间关系的疏远——抑或,从来没有如他想像般地亲近过?! t# ?1 h: B( B& R
              他反反复复地思索陈可曾经说过的话,把他收藏的陈可的每一封短信都重新翻出来阅读,想从中找出可以将这一猜测彻底推翻的证据,但它们的证明力,却在遭到了一次又一次的质问后,愈发显得微弱。5 l6 {# k; n% e  M- P# K' _$ Y
              就好比说吧,好比说于雷哥哥最喜欢拿来说事的那一句话:“哥,你真的特好……你一直做我哥哥就好了,一直做朋友,特别特别好的…”$ L6 R. s% A$ P
              这句话若是真看穿了,又有什么呢?无非是一个喝醉了酒的男孩子,一时间义气干云,说出来的傻话罢了;即便这是他最真实的心思,那也不过就是在表达对一个男性好友的信赖,仅此而已。而于雷,却始终把它作为对方对自己有那个意思的基础性证据之一?这难道不是可笑么!5 I# x  R8 _0 x+ s, S+ c: p
              如果他们只是好朋友,如果陈可只把他看作是好朋友,那这一切,就没什么可值得疑惑的了。
9 p& `6 W! ]" |! t6 v' g- C4 Y" o              好朋友是怎么定义的呢?好朋友需要符合哪些形式要件?9 m2 t( \' T# s$ r0 c* h
              好朋友需要每天在一起上自习么?好朋友需要每周都出去喝酒取乐么?好朋友需要无条件地立即回复对方的每一封短信么?3 a3 q) d  p2 S5 ?& ~
              不,不的。有很多人,也许一年才见一两次面,比如于雷和他的高中同学们,但依然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他们也曾经像于雷和陈可那样,成天价地腻在一块,但当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变化,当他们的世界走进了新的人、新的事、新的内容,彼此的联系自然就是变得少了,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固有的深厚友谊。
: b+ t/ K* b4 r. {3 }              同样的道理,如果于雷和陈可只是朋友,陈可就有充分的理由随时调整他在于雷身上分配的时间——因为他的生活发生了变化,因为他的世界走进了新的人、新的事、新的内容,而这完全可以与他们之间的友情相兼容。
2 h' X: _0 B0 G$ }/ V" k              所以,哈,不要自欺欺人了,于雷,你之所以感到失落,并不是因为你觉得他没有尽到一个朋友的义务,而是你自始至终,一直在把他当成一名准情人在看!! @9 m6 B9 C+ b
              当然,是在没有任何明确证据的支持之下。' w& W  `2 V# V, r' s0 x7 J( @& x2 K
              既然如此,你的痛苦,难道不是自找的么?难道不是注定的么?8 P' r+ B% j$ y8 p
              事实也许很快就会告诉你,是的。
8 M; d8 ^7 n4 R" H; L1 C              于雷坐在床上,看着手机,一动也不动——是动不了了,没力气动了。) C" W5 X0 s# O6 w! l
              就象是得上了某种慢性病。他时而在病情好转的表象中狂喜,时而在病痛缠身的现实中煎熬,但最终,都要面临那个无法回避的终点。
2 V' b# r$ K; r! C/ E% h              而他,现在,希望这个终点早点到来。这也许是他所能做的,为数不多的,自己可以控制的事情。
* ^6 y2 K, q# [; U7 q' B              他吸了一口气,冒着被陈可厌烦的危险,再一次翻开了手机盖,邀请他在回校后共进晚餐,而饭桌上的话题,将会是他第一次,也许也就是最后一次的表白。
5 M4 t1 k9 ]+ F$ V, X              陈可答应了。
; z# f. P; `6 j7 [' r              他还不知道在这餐饭上等着他的是什么呢!于雷心想。
) n% h8 E' b4 y: i; N              也许,从此往后,每当他想起那顿饭的时候,心里唯一的感觉只是恶心吧。他苦笑了一声,没有人听见。1 Z4 ]9 X, w/ y7 g2 q: u4 o
              后面的两天,没有一件事情能够分散他对这顿饭的注意力。星期六是十佳歌手复赛的第一场,于雷无精打采地坐在台下,只能依靠隔壁评委的打分勉强猜一个分数出来——只有李明和张勇的分是他自己给的——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该怎么跟陈可开这个口。
6 V- O$ }! S* N6 {  z+ v              要不就发短信说吧,他好几次都打了退堂鼓,但最后还是坚定地说服了自己——我必须要用最郑重、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我爱他,我喜欢他;我不会再留逃避的空间,给他,或者给我。
( {" w7 U& u8 ~, p4 U8 }4 t& Q# z              这一天,终于到了。/ n4 t8 ^2 ^7 Y  M3 U5 P
              当于雷来到农园三楼的时候,陈可还没来。他一个人在他们上次的位子上坐下,心脏怦怦直跳,嘴上一遍一遍默念着他预先准备好的台词。
" ^5 d& o( H6 }0 v5 {              陈可来了,头发有些微微的凌乱,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线衣,显得与这个日渐冷落的时节有些格格不入。
/ E2 h) V. g1 y: k" ~7 T, n+ K- |              于雷招呼他坐下。2 i2 @6 h; y8 B% }
              他的脸色几乎是惨白的,就象是被修正液涂改过的画纸,失去了往日完美的色泽,只剩下一片不自然的素色。+ x, q7 Y5 H  p! O- S: _( W3 G9 Z! ?$ W
              于雷心疼得不行。看来这一阵,他过得也不轻松,我也许不该在这个时候给他填堵的,但谁又说这不会是一件喜事呢?+ C; h2 E2 \. V  Y
              点了菜,他依然犹犹豫豫地不知是否应该开口,餐桌上一片反常的沉静。
7 C! u7 I: x, U              还是陈可先说话了:“我……我觉得特别恶心。”
8 r# H: f3 g" x, e8 y3 |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或许是炎症的影响,也可能是睡眠不足的缘故$ d6 X+ }" {  C
              “那……”于雷不确定他是想表达什么意思,“那你还能吃饭么?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0 C$ M& O! l$ i8 {9 c, E              “不……”陈可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的神色,埋下头去,拿起筷子,无意义地拨弄着碗里的饭。
; J* [7 F8 c$ T' O; y6 }              你是连和我吃饭都不愿意了么?悲愤的于雷很想大声地质问。
4 K( b' w/ l( N1 [: _              为什么?为什么?!于雷的郁闷简直都已经累积到了郁忿的地步,即使是让他用头撞墙,对他来说,也要比忍受目前的气氛好得多!& U# `% D$ u* {" d0 T) x  F0 r  D
              他终究还是退却了。尽管,按照他的想法,被拒绝也是一种解脱,但是,在这种拒绝的机会明显高于接受的情况下,他还是退却了……世界末日的最终来到是一回事,亲手去制造世界末日——尤其是在可以预见的情况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 ~' S, S: L) V1 E              陈可在他们难得的相聚中,保持着全程的沉默。在往宿舍走的时候,于雷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看他,却只看见了一张没有生气,没有表情的脸——他没有从自己身上得到快乐,没有。
; ^) M' V% h; A8 O) j              于雷用以支撑自己情感大厦的最后一根柱子,也摇摇欲坠了。) d; _# ~8 e# g; {  v- n) N8 ~
              他回到寝室,听着宿舍里的哥们高谈阔论十佳歌手大赛的事,头一次连试图让自己开心一时的想法都没有了。
* H8 P" n( H* t( G" T% `3 W              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慰自己。
6 c. H6 F" U  [; F2 A: ]7 G0 Q* M              以往的故事,是那样的真实,那样的真实啊!他怎么能够忘记,怎么能够抹去它们的重要性?
# _! [  |/ g/ j2 U              关于谈话,关于自习,关于电影,关于逛街,关于旅行……关于这种种,他不知道再怎么把它们有机地整合到“陈可也喜欢于雷”的证据体系当中。
+ S) X, G5 @! l6 e* R9 K              但他很快就会知道,怎么去反驳它们。. k  L4 D- ]. u2 c, d- k! X
              于雷接下了马骏的邀请,将担纲今年的跨年晚会。, i2 _7 N7 g! P* {1 V
              同志们,如果你们还记得,去年的于雷就是因为想把除夕夜这段宝贵的时光留给陈可才拒绝了团委的盛情邀约,他今年怎么就同意了呢?) p; h: r9 P1 ?
              不知道,也许是预感到了什么吧。  F! ?. E3 ^1 s; t2 P5 {7 C/ ]
              眼看离新年越来越近了,跨年晚会的工作也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就在陈可回来的第二天,晚会的节目最终定稿了,马骏要于雷星期一中午到团委文体部来拿节目单。4 A4 m7 q% F1 `! M2 T! b
              于雷神志恍惚地上了一上午课,在十二点过五分的时候,到达了团委的小白楼。5 I# t8 ~' h" _
              文体部的门关着,于雷敲了敲,里面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没有马骏那么讨人厌。0 h+ Y# j& }" f4 ]% ?; q% u
              他推门进去,看见在靠门的电脑前面坐了一个没见过的男生,正转过头来,看着他。
$ k2 N! _) Q  O& G              “你好。”于雷言不由衷地打了声招呼。
& k; f* \+ b8 O: P              好个屁!他心想。2 X: z: O3 I! ]: U5 e# E1 q
              “你好!”男生的回答非常爽朗。在问明了来意之后,他邀请于雷在沙发上坐下,稍待片刻,说马骏正在开会,一会儿就回来。% d6 ]6 r. T9 g: Z' j5 U
              男生对于雷显然非常有兴趣(这对于雷来说不啻于是个悲剧),甚至不惜放下了手上的活,特地凑近了一些,跟他聊天。0 ~4 n# i0 t0 o) ]% I0 _
              于雷没有陈可的本事——能当着事主的面不说话,他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够成功地扮演一个倾听者的角色。他很快就知道,那个男生叫孙明,是外院东语系的,目前和自己一样在读大二。- {# x& i$ B) e  s
              “你是哪里人?”孙明热情地打听。) [& {+ H" S, w- v: V/ a
              “上海。”现在的于雷没有心情去解释自己复杂的身世,只好干脆地回答。
3 d9 i8 p  J, N" b# Z              “你呢?”他礼貌性地问道。
% b% w/ ]$ B! c              “青岛。”孙明的回答让于雷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Q0 U0 L) u8 i  d% `: S% Z
              “那你认识陈可么?”于雷强行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3 d  S  B% N; J
              “怎么能不认识?”孙明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一个学校的呢!”
9 D- t5 N  p' w4 f" ]              居然在这里碰上他的高中同学?于雷反射性地高兴了起来,尽管最近陈可的事情给他造成了很大的苦恼,但与陈可这个名字相联系的人或事仍然可以引起他最强烈的兴趣。  c+ L5 ]4 o+ F
              “他在你们学校肯定就特牛的吧?”于雷谈起陈可来还是有股莫名的自豪劲。
0 O4 B' t$ |8 m% L              “那是……”孙明的话说得有些勉强,“你和他很熟?”他小心的试探着于雷的口风,然后决定自己要不要说实话。
  e3 f9 c# q: F. Z              “呃……也没多熟,算认识吧。”或许是有些做贼心虚吧,于雷扯了个小谎。- E1 p/ H. h; K5 q
              “哦!”于雷的答复显然打开了孙明的话闸,“那个人啊!牛是没说的,但是属于那种牛的特别欠……的那种。”8 E1 x6 A7 W' S9 G
              于雷顿时火了,但毕竟对方是陌生人,他还是决定先按下心头的怒气,听他把话说完。
, ~" ]9 f0 G6 F6 B! ^+ m" _& A              “反正我们学校里没什么人喜欢他的,性格太怪了!可能是其他方面太好,连上帝都容不下了吧。”孙明没有察觉于雷的愠色,继续滔滔不绝地讲,说得跟自己亲眼看见一样——其实这些话他也都是从别人那听来的,“你要刚接触接触吧,象是要找他帮你个忙,约出去玩什么的,觉得人还行,但处长了没人受得了他的!我就从来没听说他主动找过谁干什么,呵呵,可能是象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吧,但你就不一样了……”0 b$ v' a. k0 w/ k2 J
              孙明噜噜苏苏地接着说了好些话,内容是什么,于雷并没有在意,他已经被一个骇人的事实给震慑住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吃饭也好,逛街也好,旅行也好,看电影也好,居然从没有一次是陈可主动提议的,没有一次!7 B* z$ i5 {5 R/ R( z4 ^$ p$ J
              这怎么可能呢?但这就是事实——在他们两个人中,总是于雷兴高采烈地建议去干这个干那个,而陈可永远都只是那个微笑着的拥护者。
+ r, O! @5 c8 }$ q: \              我看到的这个微笑,大概,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青岛的一群高中生给看腻了。, d/ e7 H$ k  \7 W1 K
              也许——当然还只是也许,他会和我在一起唯一的理由只是因为不知道如何拒绝。
0 {7 W9 R. G. x: [, q8 D8 s( m              换而言之,如果没有我的过分热情,到现在,我们也不过是两个互相认识的陌生人而已,而已。6 y3 ]9 a: q8 s7 i3 ^
              孙明的话就象是压垮了马背的最后一根稻草,无情地摧毁了于雷对陈可的幻想,幻想他无比地重视自己,幻想他和自己喜欢他一样喜欢自己。+ P3 e2 \( I& O( g% n, B2 H' l( B
              他淌着血,五脏六腑都晒在了空气里面,迅速地被氧化,衰竭,可他还想作最后的挣扎。他要证明,他们曾经的甜蜜不是他空想的产物,而是有共同的感情基础的!+ q' Z' W9 S' P7 t/ l0 ~
              相信我,只要一个星期,如果收不到我的短信,听不到我的关心,接不到我的邀请,他一定会感到不安,跑来找我的!一定会的!无助的于雷开始了这项悲哀的实验。
3 k* Q& ~4 _: e" F              一天过去了,两天。+ i) k1 _0 M  z) \! d0 T
              两天过去了,三天。
) U8 {# I& r! e( K% |3 p$ [              五天,六天,一个星期。/ j# w  }' R: Y0 `5 x! t
              十天,十二天,半个月。4 q" ]- _, ?2 P7 H, ~
              陈可的名字从未出现在手机的屏幕上。
/ G1 Z. l8 l7 R- {  l7 J) z              他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绝望。他在深夜的学校里一圈一圈地跑,跑啊,跑啊,跑得自己精疲力尽,眼前红红的一片。
; |5 A. _; v, K" k9 [; u. t              他用手使劲地在脸上抹了抹,试图彻底毁灭那曾经流泪的证据,从黑暗里走进了人们的视线中,回到了宿舍。
" B7 v4 A: ^( d. S              早就已经熄灯了。% t# i5 p8 T. m% o1 _+ Z& M
              他依旧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机。/ y$ }3 Z! z8 D& u0 k# p7 c+ t
              终于,他用一种自己来不及反悔的速度,写下了他早就想说的话,在大脑可以反应之前,按下了发送键。5 ^& J0 x4 C" }9 h7 e
              短消息发送成功。9 A, }& g& F/ v) L# v/ g
              终于可以有个结束了。
5 d6 U! A2 ^* g9 d, n# `8 G! [              他舒了口气,倒在了床上。
 楼主| 发表于 2009-6-10 16:18 | 显示全部楼层
56、  陈可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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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9 d+ ?0 }9 |! r              人说,雪是冬天的精灵。
, z8 S' W+ k( \* G. r! g             那些未曾见过雪的,就像是活在了没有童话的世界里。2 _* P1 E3 F! i2 e% e0 B2 m% K
              他就像是童话世界里的王子,失去了心爱的灰姑娘,落寞地,走在水晶铺就的路上。
  V( d$ B0 M0 L/ P# z. Z               大雪倾泻,迅速地,掩藏了他曾经行过的印迹。( o, L/ ~  y! A  c' ^# ^2 \
              他手里没有拿伞,情愿就这样被覆盖,冰冻,等到几亿年后的某一天,再醒来,或是,永远不要。
* c7 M8 u) G# G# [% o" i              眼泪啊,也不过就是水的另一种形式,在这漫天飞舞的同类面前,恣意地流淌。4 T0 M5 o$ }' C; [1 o
               人们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而他,已经不在乎了。8 o% [4 x1 x: A/ J/ n
               曾几何时,在人群中,他还可以无谓地找寻那个让他平静的身影,如今,已经不再,消失在了,茫茫的,大雪中。
+ ~0 [1 @( ]. u1 w$ ^               他走进了一座建筑物,回过头,看见他们曾经无数次走过的旧路,记忆,随着身上的雪,融化,渗透,攥紧了他的身体,灵魂,一切。! o! _, i, L5 a- C7 e+ ]
              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那段真正童话般的,快乐的,生活了。' q  ^/ O+ s3 F& H: `  I) z# a
               那是十二月的第一个周末,离新年只剩下三个星期了——自然,离新年音乐会也只剩下三个星期了。
8 q4 h  r/ N) J6 z( a              他待在琴房里练了一下午,钢琴老师一直在旁边看着,不时地做一些指点。! M+ q  @" q' G) |
             “这就对了!”老师为陈可这段时间以来的进步感到异常欣喜,“咱们就照这样练下去,演出的时候肯定能有好的表现。”% L! p( v1 u8 a* z
               陈可笑了笑,在心里向外婆报告了自己在琴艺上的进展。
3 K5 F( H% x6 b; b             对他来说,只要是通过努力能够解决的事情,都很少成为问题;倒是那些让他无从下手的烦恼,始终困扰着他。
+ M# \1 u. J( |. x              他刻意地把于雷和他的短信排除在思考的范围之外,因为他知道,这些问题即使去想也很难得出一个结论,更何况是在这么一个诸事缠身的节骨眼上。% o4 z9 C3 e( W' ?8 w  [
               不如先把眼前的事情应付过去吧,然后,让我一个人安静地想想,想想……一切,终究是会水落石出的。
. E* F1 ^7 e' R7 G5 y. T8 s2 r               毕竟,在于雷的短信中他还发现了一些能够让他幸福的字眼,使得这一段痛苦的旅程可以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3 F( w6 y5 g3 H& J3 {
           在上课的空档,他就到三教去上自习,因为于雷不会出现在那里。他害怕无遮无拦的四目相对,如果那样,他也许当场就会落荒而逃。0 d& `4 i: o5 c. `" y  o
              不巧的是,这样的情景,很快就被验证了。7 m. R8 d7 g9 z& _4 u
                那天,他无法忘记,是星期二。为了准备宏观经济学的一篇论文,他一个多月来头一次踏上了大图书馆的地板。当他已经找到需要的书籍,正拿着到人文社科馆的柜台办理借阅手续的时候,那个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正前方。
' l3 {& O* w, F' Y! h1 x             他手里捧着一摞法律图书,正转过D区的书架,走向靠门的书桌。陈可慌不择路,迅速地撤离了对方视野所及的范围。8 w9 ?6 R  K" w/ B, t. }- J
               图书馆的警报声顿时响成一片,陈可绝望地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人文社科馆的电子门栏之外了。& ~- `6 M' n: c( |8 a2 i" U0 P* d
                “怎么回事?先把书借了再出去!”馆员厉声喊道。1 |# H& E  A% k% T" j
              陈可只好假装于雷没有注意到他,面红耳赤地完成了掩耳盗铃的工作,撒丫子逃离现场。- F; [7 o1 E! n! F  m$ b& b
            为什么躲着他,为什么不给他回信?/ Q% @: T0 d6 {6 o/ K
              因为他太害怕了,太害怕自己又会在言辞间伤害了他,在无意中失去了他,这是他最无法忍受的伤痛。2 W& G# t& L- b. E) e
               所以他只能暂时地选择逃避,避开这风口浪尖上的彷徨无措,等待一个可以思考的,安静的角落。
( n* s6 x9 B+ q$ @                他从图书馆走出来,不住地喘着气,脸上火热火热的。/ Z- L' H; f. x) X; y' L
                突然一片冰凉,在他的额头绽放,他抬头一看,柳絮般的雪,已经将京城灰色的天空妆点得一片银白。
. ?: }/ y" S, [7 Z4 S. E+ t$ N              他想起来了去年的第一场雪,有他,有他,有笑声,有快乐。他笑了,抓起了一把雪,捏成个团,往草地上掷了过去,仿佛又听见了少年放肆的尖叫,又感受到了他滚烫的肌肤。$ J9 [3 d5 V; I5 Y  E; I1 @
               他迈开步子往前走了,他觉得,他一定可以,一定可以,作出一个让他开心的选择,在不久的将来。
: p, O- e2 z, O' h8 p               一定。
5 S) F0 \( j- C/ V7 C$ Q1 u               自习了一会儿,天色越发地暗了,雪不如上午飘得那么大,路上的行人少有打伞的。陈可想趁着还能看清楚的时候出去走走,然后再去吃饭。5 Q5 Z% X  ]; n# G& F6 L
               他一路从三教出发,经过理教门前最熙攘的路段,下了一段坡,绕到了湖的东侧,接着往北行进。
# G- G5 M+ a, a4 q  g                 虽然没有什么好事发生,但他今天的心情格外开朗。阴霾的天空,预示了不久后的阳光普照,不是么?0 c6 z( N$ d9 M0 Z- S8 p
              他的手机在裤子口袋里振了起来。很少有人给他打电话,会是谁呢?
% [6 `9 U3 _, p5 i9 {* w) x              于雷。. |, p- q9 l0 y& b" n
              他的脉搏频率骤然上升了一倍。为什么会是他?他今天一定是看见我了……他生气了么?他想要说什么?他还会问我在短信里的问题么?而我又应该怎么回答?% ?9 L0 u. X: R8 K  y
              陈可紧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H. S" V' S1 [* J$ W
              手机的振动戛然而止。还好……陈可松了一口气,就装作是没有听到吧,毕竟我没有挂他的电话,于雷应该不会怪罪的。他心想。
- ?) V$ d* y7 u+ Q7 w2 e0 r              就在一秒钟后,手机又振动了起来,依旧是于雷,陈可开始着慌了。
2 F5 Y. q" ^7 u- g+ P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安地感觉着手机的振动。这次持续的时间很长,大概一分钟之后,停止了。4 {; ^. F' f8 S% O5 A7 b2 F9 y% j+ s% }
              他刚要往前走,手机第三次振动了起来。这种事情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于雷就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逼着他一定要立即取出手机,和他通话!
. x! K, V& x/ B) U( |               他碰上什么急事了么!也许他现在正急着需要我帮忙!
2 z6 _& E3 y  A% o& y               想到这,陈可赶快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按下了通话键。
- H( o! Q6 L9 E3 m6 U               “喂……”陈可怯怯地打了招呼。5 t+ K6 g0 l9 u
              “陈可?”手机里传来了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 q8 P' {8 S6 h5 S4 l              “嗯,你怎么了?”0 o" x! j' x9 |4 p+ @
              “为什么躲着我?”于雷的声音低低的,完全听不出平日里的洒脱,“我没有对你做什么吧,也不会对你做什么,躲着我是什么意思?”
8 a' Z% `) @( \               他的音调渐渐地高了,陈可有些发蒙:“我……我没有,我刚才没……没听见。”: y# [3 O# X3 L/ L$ m
               陈可发现自己真的是一个拙劣的撒谎者,任何人都可以毫不费力地分辨出他说话的可信度。8 z! M: S! z; H! y; q4 D7 g$ F- _
                于雷在电话的那一端沉默了一下,重重地呼了口气:“所以你的答案就是这样?”
2 y: P. X( ]/ q7 b             陈可知道他是在问那封短信的事情了,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就连最简单的外交辞令也想不出来。* J2 ^  I1 f" A$ O; W7 [' N* Q
                “我……我不明白……”陈可只好把大脑中离嘴巴最近的字眼说了出来。
! S/ U  Y' k( y( Y              “你不明白什么?”于雷问道。+ M! K( T5 V# J" M3 k
              “喜欢……我不……”陈可想说的是,他不能理解于雷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说自己也喜欢他。
9 I4 m) T. E/ R1 k' v; S/ x               “我明白了。”于雷的沉默延长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既然没有办法……不喜欢……我也能理解,但……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连再一起上自习都不行了?”
4 D1 {- z: Z! r% x                陈可糊涂得不行,他觉得身上有一万张嘴要抢着回答这个问题,他所有的感官都在奋力地想要否认于雷正在表达的意思,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 a% L! k& x9 J: k/ l  Y                他傻乎乎地张着嘴,在越来越大的雪地里呆站着,许久,才调匀了呼吸,尽量保持着平常的语调。& ^2 p0 C# d2 Z* i3 T% M+ }
              “于雷,”他开口了,“让我一个人……”
7 }) u: B* F3 c7 I2 f$ w            “好,好。”对方的语气突然变得果断,变得绝然,变得那么冷静得可怕,“你一个人,你一个人……你说得对,你就是应该一个人呆着,你就一个人,一个人吧!”/ N+ Q$ E" S9 b$ `( w0 M
              电话里,再没有了他的声音,只剩下忙音,凄厉地响着,就像要煽动那满天的风雪,往这个可怜的孩子身上招呼。4 a5 }8 P9 u1 X/ @/ S
             他彻底地愣住了。
& B) O' ^! O3 x5 [1 a" P! V               不,不。是楞住了。) C7 u' N: R2 [6 {* v- `
                连他的心,都已经变成了木头,在经历了突如其来的暴雨后,迅速地朽烂。
' L) \6 M; |9 Q# t               这太残酷,残酷得不象真的。
9 |/ `6 j  b1 M5 ?/ w4 U' y1 J              就在几秒钟前,他不是还怀着一颗快乐的心,迎接着冰爽的风雪,模模糊糊地畅想着自己的未来呢么?在那里,没有忧郁,没有恐惧,只有他向往和熟悉的单纯快乐……7 A' k7 o# d: t% X* J4 Q/ Z0 {4 @
               而现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正式地结束了,彻底地结束了,不可逆转地结束了。$ I, M: S% D5 p; s
               他握着手机的手,在零下的气温中,渐渐变得麻木,就如同他的灵魂一样。( J. i1 k3 Z7 U) F, v  h! l; Z( V
               他转过身,不用再往前走了。
. J3 j5 a4 {4 f                是的,就如同他多少次所预期的那样,一切终于结束了。
0 n2 e: h1 i. W3 m) o; ], U              他不是曾经反反复复地问自己,如果真的到了这一天,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么?1 e, P7 ?9 r. i" H) f8 n1 U
               现在,他知道了。
6 N: j( B9 E: M2 ?5 T               多么难受啊,多么难受,竟然是这样这样的难受啊!! c/ J- m6 k0 e) [8 P+ e
               白雪,那样的刺眼,他勉强睁着自己的眼睛,看见的,只是那两个少年的身影,在路上,在冰上,在彼此的身上,依偎,打闹,玩笑……- u5 d& Q% }3 r# S' k# a' t
              完了,都完了,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 n( s4 g0 D- P4 M) e, k4 [1 Q' f
              我该去哪里?该去哪里才能逃开折磨着我的一切?
- z( b1 z# o5 `# O# \* I! g  g               哪里没有他?
2 m, U  f: }; ?1 v              哪里都有他。就连湖畔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他的味道,他的足迹,他的身影。9 t* N! I( F$ L$ s' T
              陈可试着移动自己,尽管这是如此艰难,但他要离开,要离开,要去一个没有故事,没有回忆,没有于雷的地方。) g" z# R/ X) A1 x+ d
               他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了。/ `" V2 n8 R0 f; a
               他走进了那座熟悉的白色建筑,地砖上已经被在雪天中来往的师生踩出了一个个脚印,一片泥泞。
: o' o0 d9 {$ U  q* j               他看见管理员冲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他接过钥匙,往走廊深处走去。
- A9 a2 m$ o: Y/ P) h                就像是得了失语症,他如往常般听见了人声嘈杂,却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如果这一辈子就这样下去,也无妨,因为那些他所不知道的东西,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他了。5 R) s* c7 {/ i; ^; h; C
               他打开门,在房间的另一端,黑色,白色,那是他的领域,他的王国。
3 N3 e3 A, ~* M8 A       他走向它,寻求最后的保护。
! R; u7 \. [1 A" r+ P        他在它前面坐下,缓缓地掀开琴盖。美丽的黑白键,映入了眼帘。
! G1 |5 B) F1 G+ Y: B' E! v( A$ R        从这里弹下去,就是DO了。
& s/ w) Q) H8 d( W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沾湿了琴盘。
8 R! ~' b0 a4 d. `  p7 w, F              他狠狠地砸了下去,钢琴发出一片混沌的轰鸣。' Z4 x4 ?% L! S0 ]( ]0 C% g
              上次做这样的事,是在外婆的葬礼之后。$ r- C$ y9 p/ d& z9 U
              就和上次一样的,他的痛苦,另一个当事人,永远都不会了解了。
8 |* Z/ F; Y. ~  Y, t* Z# C              他放声大哭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捂着酸楚难当的胸口。
% E$ ~; T& A7 Z0 E/ @$ w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他察觉到身旁递过来的毛巾。
: W5 X, p) P$ v4 Z2 O, ?            他接过来,暖暖的,他使劲把脸埋在里面。空气里,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 b! N2 f1 R7 W# T7 ~5 Q% @* I
           他抬起头,对方的脸正是他所预期的。+ w+ A' s9 W$ s4 h$ ~: A
          先生在他身边坐下,只是看着他的侧脸,什么也没说。他在等他先开口。3 o' h0 ?) u: l6 t( Q8 ~9 G
              “我没事。”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几个字吐了出来。
" _, l7 L5 f" v/ `. {5 K" H             “你不会有事的。”他把手放在陈可的肩膀上,轻轻地拍打了两下。& K7 D9 O1 K: I+ Y% }7 t
              “做人呢,总是要碰上一两回的,让你痛哭流涕,死去活来。”先生就像是在和自己说话,“我以前啊,也这么着过一回,是我儿子。要是他长到这会儿,也有你这么大了吧。嗯,差不多。我儿子也跟你似的,长的很帅,很白净,也弹钢琴,我要他弹的。他弹得多好啊,还是那么小的孩子!要他长到你的岁数,没准还比你弹得好呢!可惜啊。”/ p0 u# [5 Y. H2 l: B& c, D
               陈可转过头来,看着他。
  s3 i9 k  L' |              “我当时就想了,”他接着说,“如果这事我挺过来了,世界上就再没有能打倒我的事了。我就是要看看,到底能有多痛苦,人到底能撑到什么程度。我要是能知道,能熬过来,那任以后再有什么事,我也不怕它了。”
0 q% i& ]& K" k8 M' Z              “我情愿不知道。”陈可依旧泣不成声,毛巾早已被泪水浸透,保持着人体的温度。
6 z; r$ y- w3 P4 ^6 [. D  K( b           “我也不想知道。”他顿了顿,依旧缓缓地说,“家人?朋友?还是女朋友?我也不打听,但是,别管再苦的事,你经历过,你熬过来了,你就能从中学到东西,一些对你的人生很重要的东西,明白么?”4 E' D6 y  R& I# J" U2 U- w
             “我想走,在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一个人呆一阵子,”  陈可努力地克制住抽搐,深深地呼吸,“我真的想走,真的。”3 k& ^% e' {+ c# c+ a, Y/ J
          “你要是真的想离开一阵子,我可以帮你,但这也许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你知道么?”先生点了点头,说。
" C$ q/ w1 s- o7 |5 K0 K               “我已经没有需要解决的问题了。”陈可用毛巾擦了擦干涸了的泪痕,止住了哭泣,平静地说道。
/ ~$ |1 e) D/ M* G! O       一个星期后,陈可通过了学校里一个美国学生交换计划的面试,将在康州的一所大学里度过他的下个学期。
: c3 h1 ]; F' v               结束,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 }( @' M& W7 x9 C% R- H+ P             他终于知道自己也可以爱了,因为他知道,爱已经离开。
8 M* V3 |( a$ _; y. p5 M              而他,也不得不,选择离开。
 楼主| 发表于 2009-6-10 16:19 | 显示全部楼层
57、  于雷  c8 n5 x( P* \2 t
              事情,结束在那一天。
/ N0 ?0 a) U% m) s" `& E0 t              于雷的短信发出去快两个礼拜了,结果就像一个成语形容的——石沉大海。一块小小的,琢磨了许久的问路之石,沉进了陈可让人揣摩不透的心海里,不知道掉进了哪一个不知名的小角落,再也没有重见光明的可能。
) Y/ H( ~( R, T% N1 P' @              那种焦灼啊,他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那是怎样的痛苦啊!他情愿陈可把他狠狠地臭骂一顿,骂他是变态,骂他是猪,骂他不配做自己的哥哥!也不愿在沉默中等待死亡。$ k. Y/ F6 d# w% @% g- {  Z
              信息报告清楚无误地显示着,陈可早已收到了他的短信,早已阅读了他的痛苦,可他依然选择沉默,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k2 I- j7 f0 \0 L' e
              于雷投降了,他真地投降了。这是对人性多么残酷的考验啊,他玩不起了,他输得彻底。$ P; |4 \. g5 i, e- P# j
              找个机会,演一场戏,就假装这封短信是喝醉了酒,失心发了疯,是本来不应该存在,现在也没有被他记得的东西,就像在生命中无数出现过,又消失了的荒诞无稽一样。
* X2 k8 S9 ?: `) Q              从此以后,不再爱他。: Q8 S2 Y+ p5 B, C! M: y. l
          从此以后,做回那个洒脱的,自信十足的,控制人而非受控于人的于雷。) s) B6 N6 E$ n7 G
              好!就这样吧!
0 H+ `; k. T( S: ~. D; s+ B% i              从此以后做特别特别好的朋友,特别好的,朋友。
7 @  c! Z* p; A4 |              只是朋友。4 {' |& ]8 u7 Y. Q. v
              第二天,他像往常一样到图书馆上自习。
8 d9 V! f9 i% O- v$ J% |2 r$ L- Q              他习惯性地走到那个留有他们上百个夜晚回忆的大自习室,绕着房间走着,走着,走了整整一圈,认真地检索每一个人的面容,没有他想找的。* X$ W/ I% b9 Q* ]( P2 k
              他若有所失地找了一个位子,坐下。) {' _4 a. L/ @7 [( f& u
他拿出刚刚印来的笔记,民法的一篇论文眼看着就要到截止日期了,自己却连题目都还没搞清楚。他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别的人和事容身的地方了。
7 d+ s$ o0 }; Z4 a( z4 B              但这次他倒是很快就进入状态了,窗外下起了雪,烦躁的心情就随着晶莹的雪片,落在了尘土里,很快就被覆盖。
1 l  i! E+ I  y下定决心要写一篇关于委托—代理方面的文章,于雷先草看了一遍笔记和教科书,就动身往二楼的社科馆找资料去了——虽然大图的法律资料没有法图全面,但也不能算少。4 I$ r/ J6 h% D5 E/ Y8 p- t
              D组D组……于雷把自己的笔记本在靠进大门的书桌上放下,一转身拐进了D组的书架中。
5 A3 E# s' X) c. p$ D( P. j              好!他要找的书都在,于雷很快就搬了厚厚的一摞,这种充实感让他暂时地撇开了没有意义的生活,快活了起来。
6 A1 ]8 e+ C9 S! G6 B' v          就在那时,于雷觉得空气变得有点稠厚,堵着人的呼吸道,他有些心慌。
; D, T  x' d8 q" U+ g& r( p前面,就在前面,就在那一转过弯的地方,会有什么呢?
4 K) g$ k+ V8 E/ f              不可能的,他不相信“预感”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胡扯。- H7 Z4 Q3 M" ~+ k. U+ A1 W
可就在他转过身的一刻,他不得不相信发生奇迹的可能性,他无法不为他们之间的那种特别联系添上一项证明力极强的证据——尽管它已经失去意义了。( P. B2 g4 X8 N& K& l+ P! m1 n, R
              他咽了一口口水。陈可也看到了他!
+ j& U. l* T. n" v! S, k5 r    他看到他的时候,正站在一个女孩的后面,准备办手续借书。
. E& G( A) g; y. I) u紧接着的一幕,彻底改变了于雷和陈可今后的生活道路。
0 v' R% c( U. e6 h' G8 `              他就像在看电影,一道厚重的银幕把理想与现实彻底隔开。那个落荒而逃的人,居然就是他曾经认识的、曾经疼爱的、曾经想要保护的人。& B! U" d# [0 D9 X$ ?# h  B, D
              强烈的不真实感。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4 ^7 Q- P3 V
              他不是没有想到过自己的行为惹对方厌恶的可能性,但当这种机率以这种如此夸张的方式表现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不得不被震惊了。
+ [  |* E* W# G7 i+ n              他无助地在书桌前坐了下来,手里依旧捧着好几公斤重的资料,眼前是曾经和他一起上自习时用过的笔记本。8 ?) `5 o9 g) O7 x. R" a8 B; s
              好想死。2 }/ h- r- g* ?. W. Z
              他希望现在图书馆的地面裂开一条缝,让他掉下去,一楼的地面也裂开一条缝,正好对着二楼的缝,连着十八层地狱,留出一个成年男子顺利滑落所需要的空间(他不希望自己是被闷死或者饿死,那还不如忍着现世的痛苦),让他迅速地滑落,直接掉进熔岩,化骨扬灰。
: L. L: h# ^, p) `              或者,就让一个歹徒进来抢劫图书馆,手里拿着刀子,要管理员立刻把所有的书交出来,不然就杀了她。然后,他就可以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拿心窝去顶他的刀尖,叫他不想杀人都不行!) E. A' _, |9 e- u5 {5 m8 @
              怎么死得痛快,死得毫无意义,就让我这么死吧!
6 A9 [3 O3 {/ ~0 t$ T& _& r              他设想了几套方案。! n* N7 f+ ?- G& q: y- o
              吃安眠药自杀!实在是成功率太低。要是直接躺在地上等死的话,肯定一会儿就会被保安以妨碍校容的罪名逮捕;而如果是在宿舍找死,就算他能找到机会把那几百片安眠药送进嘴里,多话的李明也肯定在半个小时之内就会揭穿自己的阴谋。* r0 B' S' z) [7 B, x
              撞车?根据北京的交通状况,要找到一辆时速超过120能保证把自己撞翻轧死的车也实在不容易,万一没撞死可能还要被追究法律责任。
( ^" L" K+ l4 O' a9 G( ]              跳楼?跳楼这种自杀的意象是很美的,人在空中完成最后的飞跃,然后走向生命的终点。但是,跳楼的结果是很惨的。且不说没死成,给国家社会平白添了一个废人,就算死成了,血糊拉搭地摊了一地,也怪恶心的。+ z0 G) b. Q5 w& A1 q+ a. K
              投湖?就未名湖这个破泥潭子也想淹死人?更何况他于雷不是素有浪里小白条之称么?万一最后人家没定性成自杀,说是一不小心失足掉进去溺水身亡,这小白条的美名岂不是毁于一旦?
8 q$ D8 j4 }+ @6 S- O# A! c, j/ e              或者把自己憋死?但可行性值得研究……就算他有这个毅力,硬是把自己给憋晕过去了,可等他晕过去以后,还不得接着呼吸呀?
+ e! \1 V% B; e1 I              自己找把刀往手腕上拉个口子?也不现实,以于雷的胆量,一见血喷出来肯定就吓软了,到时候还得自己跑到校医院急救,这也丢脸得过了……
. L; T+ {; r1 K: t              再不就是像海子一样去玩卧轨。他不是从小就喜欢火车么?这回好,正提供给他一个和火车亲密接触的机会。可是,说实话,于雷对火车的轱辘没什么兴趣,他只喜欢听火车从铁轨的接缝上驶过发出的“咣当咣当”的声音。但如果是从一坨肉上面开过的话,那个声音肯定就不美了,等他灵魂出窍的时候如果听见的是这个声音,他会多么难过啊!
& g9 K  v2 |7 ^5 p5 M              唉,想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再说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做这种傻事。他曾经认真地思考过自杀这个问题,最终的结论是,只有在他的父母都已经去世的前提下,他才可能自我了断。所以,近三四十年是没什么想头了。1 B1 \: \6 v1 Q8 C2 t
              不过,当时的他,身处在于雷王国的豪华宫殿之中,还不曾遇到任何可以导致他自杀的动因。而如今,至少有一样——如果我死了,他会难过么?会更想我么?会发现自己也爱我么?& a1 P" M: j. ]4 s
              如果是,那这就是我能够给他的,最严厉的惩罚了。
& Y. E; W, v9 w" L8 h6 X              如果不是,我就只是像那千千万万殉情的傻子一样,在他人心中留下了恐怖的影子,而自己,却仍然只是傻子。( a( B/ t  k) `7 d& R5 K* P
              于雷突然觉得心下轻快了,他重新感觉到了那种黑色的幽默感。  K- Y: p/ y- v& D: F$ q! W
              那是最初把他们两人拉到一起的东西。
$ O* U/ @8 _) \1 o              在那个夜里,在满天星辰的下面,在艺园的台阶上,他看见的那个可怜兮兮的,浑身散发着忧郁气质的少年,张嘴就来了一个荤段子,把他给逗得够呛;可他也不赖,硬是挺着不笑,跟他引经据典地接着现掰了一串……
+ N; v" }' {6 c/ I$ A9 j3 P              他现在想起来,自己真正开始爱上他,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了。
3 j1 Z$ \& Y( L+ k% v              其实啊,他知道,当时的那两人原本都不快乐,都有各自郁闷的事儿,可偏偏到一起的时候,就会快活起来。2 e! L& L/ _4 v2 v$ H
              那种感觉,他本以为是命中注定的缘分,现在看来,却只是在他越陷越深的道路中的一个陷阱,直到他无法自拔。& R( ~0 L+ ~6 a4 s% r# o- y
              好吧,好吧,是我错了。我们不做情人,不做情人了,好么?" R: H5 Z( T. M2 S1 p9 W- c
              就照你说的,一直做朋友,做特别特别好的朋友,成么?0 Y) w6 V. p$ Q! x$ W& j
              可他依然无法原谅陈可今天落跑的举动。这算什么呢?
( c9 U) |3 [( n1 i              鄙视?唾弃?瞧不起?9 x/ p1 f% W, z
              你哥哥是这种人,丢了你的脸,是么?你都不敢相信自己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觉这个衣冠禽兽的真面目,是么?
! `2 ?6 T% S! p/ X              这怎么可能是会出现在你脑中的想法?你是那样的善良,你绝不会这样想的。
$ a, t  `6 e7 ~; ^1 ?/ R+ y# P. K              陈可,不要让我有这种想法,不要。/ n) s8 Z+ W6 d! I* R3 ^
              再打个电话给他吧。再打一个。平心静气地,好好地,跟他谈谈,跟他和好如初。
9 o2 ?6 [9 u6 ~5 N. T" S              于雷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感到自卑。
" p$ A9 C! N- `# X5 A9 o              从来没有人像陈可那样一再地拒绝他,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陈可那样能够让他一再穷追不舍。
+ U9 M- I9 \1 J3 j+ H/ i              打完这个电话,我就是这世界上最贱的人了。
' x" ^9 ], F8 Q" M/ \  ]+ Z( p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自从爱和重视这种感情诞生以来,卑贱就是一个形影相随的伙伴。天底下有多少卑贱的父亲母亲,有多少卑贱的男孩女孩,有多少卑贱的男人女人啊?
4 H$ M+ {, S( H* Q, b0 w8 [  数都数不清啦!于雷,你只是其中的一个,甚至都算不上是比较突出的一个。* |. I$ x# }' L: r5 ^
              下午五点多,窗外的雪已是陷落了整个北京城。于雷靠着暖气坐着,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身边的人渐渐开始动身前去觅食。8 z* l, _; B9 |3 a! Q8 k2 f
              一股劲风吹过,玻璃窗“哗啦哗啦”地响了一阵。  `* |2 U0 Y" x  |, l
             好暖和。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能体会到温暖的价值。受伤的他,就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而在心里充满了温馨。
" q- T2 Y* K% _- m$ I& [              于雷把外套穿上,拿上手机,走出了自习室。
3 z6 Q7 O5 b' S/ G              图书馆南楼的走廊,还是那样的昏暗,曾经照亮了他的生命的人,正在校园的某处,剩下了他一个人。
0 B' Y: f8 y: M: W              回来吧,陈可,哪怕只能给我原先一半,不,三分之一的快乐。
- m0 `5 ~: f! K2 X2 v2 u              我不再想要你爱我了。只要你别瞧不起我,别躲着我,还拿我当你的好哥哥看,就够了。9 j0 u, f1 S, q4 m7 t
              他拨通了陈可的电话。
4 u  q. o: V) m. N& i0 g/ ~" s0 Y              没有人接。
& u4 ~! e( u7 V0 w9 @9 m8 {$ G/ Y. [              他心里一沉。! L4 H1 \! x! O& v( e/ `
              再打,依旧没有人接。
3 T" V% B, [' y1 x5 o, G              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连挽回一点友谊的机会都不给我?你怎么能狠成这样!. A% T0 ?: L9 q. L: t
              于雷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进展到这一步,进展到接近决裂的一步。他一直以为以他们彼此的交情,这一天是永远不可能来到的呢!
9 G2 N! s( ^9 o) D              他快憋屈死了,就那么神经质地一直打,一直打,他非要验证一下这只是一场没有带手机的意外,还是确确凿凿地证明了陈可的绝情。
6 r& w1 B/ i6 h# \              如果陈可就这么僵持下去,他的痛苦还会减轻些许,因为这种事实毕竟大大增加了他没带手机的可能性。可偏偏,在于雷打过第三遍之后,他按下了通话键。! }) ~& B# U- K- ~0 B
              “喂……”陈可的声音细若游丝,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它吹断。4 |3 G# V- \3 r- f# }
              于雷崩溃了,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卑贱的程度有多高!人家一定是被你这个变态给吓着了,你还一次又一次地没有任何意义地烦他!所谓自作孽不可活是什么意思,他总算领教了。
3 g% t2 }; E* G; J8 e8 O/ t              没法子,事已至此,也只能接着说下去。* N; S+ Z. L' W8 e. `
              “为什么躲着我?”于雷听见手机里隐隐地传来自己的声音,里头那股没出息的劲都让他自己觉得汗颜,他刻意地把嗓音提高了一些,   
/ ^* F1 `  }  B7 H6 N            “我没有对你做什么吧,也不会对你做什么,躲着我是什么意思?”
1 i# M) L! E) h& Z2 D6 o" O              刚才陈可不接他电话的事再次伤害了于雷脆弱的心灵,他的口气比原来预想的强硬了许多。4 }) C8 d& r5 F# [  X1 o" x1 y
              “我……我没有,我刚才没……没听见。”典型的谎言,他甚至都没法把一句话说完整。
# E) E" N5 n, e$ a" k              没听见……好吧,就算是没听见……那我的短信呢?难道你也没看见?! F: ~/ x% w/ Y) X( P7 O. m+ W
              不!他早就看见了,而他的答案,也早已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不清楚的只有你这个笨蛋!于雷!
: G+ P+ q) e/ f/ e0 W7 I. n( t              “所以你的答案就是这样?”于雷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 C. l+ ]0 ~. ]              “我……我不明白……”他吞吞吐吐地说。# l4 M. t0 P2 J6 l* Y
              “你不明白什么?”( E8 ?% |6 y7 O7 d& S8 Z
              是啊,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两周来,你已经表现得再明显也不过了,不是么?
- {4 l# u; V) B/ ~) q8 P- F7 _              “喜欢……我不……”
% l: L6 l+ @" k: w0 |5 _. b                            沉默了。# G, [3 t5 y, C2 Y% B
              他不喜欢我。& R' r8 l, v5 H
              于雷终于可以合理地开怀大哭了。' ]" Q" S  x: D" b6 G' B) W
                  “我明白了……你既然没有办法……不喜欢……我也能理解,但……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连再一起上自习都不行了?”    $ H: v- x' Z/ Y* ^) l/ l8 l
            绝望的于雷还没有忘记那个要做好朋友的诺言。4 H8 ]5 q8 Y! B7 b
              要他说这些话,是多么艰难,多么痛苦的事啊!
+ g, \. \& y- Z# F  h              对方依然是沉默。, p8 e) `& w6 @% o  Y2 r- |4 s4 e/ E
              他仰起了头。
" ^8 K& H) ~/ B4 _3 a% w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 }0 _/ t) i; ]              陈可……你好过分,你知道自己是在怎样的折磨我么?! E: A/ `- f0 V
          “于雷,”沉默了好久,他终于说话了,口气缓缓的,    “让我一个人……”: s1 z8 {: s: l' k, l
              于雷就像只被一箭射中了心窝的老虎,在倒下之前,咆哮着从地上跳了起来,绝望地。
% g1 c+ m7 d9 f              “好,好。你一个人,你一个人……你说得对,你就是应该一个人呆着,你就一个人,一个人吧!”* H9 d: e& o5 p3 s) k
              他狠狠地把手机摔在地上,心里满是悲愤。7 }( [2 K* E2 t' r8 `
              破碎的塑料壳,飞溅起来,散往四处
6 I. \9 U  N4 m! u5 c. O- w' V, N; T              他补上一脚,转过身。; n9 C  M& D" q
这条路白得耀眼,已经被他们走过千遍。一阵心酸涌上心头,他发足狂奔了起来。
# h# z5 D: e4 _7 j+ |2 j              “咕咚”一声。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 k  J" s4 b3 O2 i8 Y, ]6 u              “别往黑道道上走,滑得很呢!”9 n4 p3 e( v' Z  p
              是陈可的声音,他双手在雪地上支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L0 v8 w! u* L% N6 A" W
              去年,就是他告诉自己要小心大讲堂前面的地砖。而现在,他还是摔倒了。
5 Q0 U) V: v1 I- N              “诶!想嘛呢?摔傻啦?”+ F; c& t$ |1 J# Z2 P/ s
              不,不是他,不是陈可的声音。
" k* ?9 ^1 m. J. I* i              会是谁呢?很熟悉,却想不起来。
3 X( h6 P/ O' M" e              他抬起了头。2 r: ^( X) U7 |
              李明刚训练完,挎着一个大包,正站在他面前。5 `& I+ y  |  p0 n% }8 x- R
    “你不直接回宿舍往这边跑干什么。”于雷拉住他伸出的手,借力站了起来。3 l. g0 M  Q# E! y
              “有部片不错,买票来了。”
( ]- V" u; S# g7 r              “哦,那个?”于雷往身后的大看板上瞥了一眼。! l6 l- \/ v  V
              “呐~有兴趣么?跟哥们一块看去?”李明的话总是很难分辨出自真心还是假意。# U+ n6 g( \' K  {% T, q
              “我可不当电灯泡。”于雷现在没心情跟他犯贫。/ j$ o7 l% _8 k3 i6 D- p4 Z5 }
              “嘿!这话新鲜。”李明倒挺来劲的,“咱俩去看,别人来那才是电灯泡呢!说真的,还真没跟你一块看过电影,去不去?我买票啦!”; C, N  c- a7 @8 l* c
              于雷被他脸上的表情逗乐了:“宰你的机会我还能放过不成?”2 a- }) v$ p' N0 Q8 O% `
              李明也笑了,往前走了两步,转过身来冲他做了个小声的手势:“可别跟老二老三说啊。”: F* }: r* y0 V5 D
              晚上刘梦雨打了饭来他们宿舍,于雷听见李明跟她掰扯说看电影那天队上一个哥们要过生日,就改天再看了。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李明可以为了自己把女朋友推掉,而就陈可来说,自己居然是那个被推掉的人。! L( d: y# Y- H7 f
              在这个时候想到陈可使一件自讨苦吃的事情。他不能自拔地要接着爱他,但却无法忘记他给自己的伤害,于是又恨得不行。也许这个时候,跟好哥们去看场电影会是最好的选择吧。9 {. E: [9 M! \$ `2 [- U
              就是这几天,老三林闻也相上了一个女孩。女孩也是自己院里的,前几天到宿舍里来过一趟,算是正式“入伙”,她以前跟老三合写过一篇论文,算是在革命的实践中迸发了爱的火花。9 d! e5 V4 K5 Q7 |' i
              于雷看着两个刚开始恋情的小情人小心翼翼、相敬如宾的样子,不禁又想起了自己和陈可的从前。他们的开始是那样的相见恨晚,比哪一对情人都清新自然,结束却是这样的戛然而止,比哪一对恋人都冰冷残酷。原因就是他赋予了彼此的关系一些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 o: ?, }1 q9 h              爱情。
8 f( H( P7 x* t5 Y. n8 a  e; K 他坐在椅子上,看见李明偷偷的拿出电影票来冲自己眨眼睛,心里有一点感动。1 R, @0 F4 c5 f
              朋友啊,毕竟还是朋友。我今天不该说那最后一句话的。2 F) l. T. ]# K# N
              他有些后悔,从椅子上不安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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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E3 d# ^2 Q1 t58、于雷0 ?! }$ a9 @9 L1 q- N; w0 ^  Z/ t
                于雷站在房间中央,呆呆地往李明的电脑屏幕上看了一会,又坐了下来。
' `1 `& l7 t. f6 j! q            当下午的愤怒已经渐渐平息,他想起自己当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心里实在懊恼得紧。自己口口声声说只想和人家做朋友,做好朋友,可这最后一句话却说得倒像是在诅咒他似的!
( D, _! V( r5 b" R" r# N                     但难道要我去向他道歉么?不行!至少现在……不行。8 z% {7 s  o7 w' F7 r/ _  p
                     烦躁不堪的于雷猛地又想起来一个事,情绪再度下沉了好几丈:好像马骏说过明天主持人要彩排来着!是不是明天啊……. K1 V& e' E& C# F
                    他准备打个手机去确认一下,一摸口袋,才想起来手机已经被自己摔烂,早就被扫到某个不知名的垃圾回收站里了。
  E+ e6 W, O$ d$ X$ Y                    至少应该把SIM卡拿出来的……靠……2 }# q! x. e0 y  y0 r( p$ A
                    没辙,于雷只好先照着学生会联络簿上的号码跟陈言要了马骏的号,这才联系上他。
) [; e' R* O% t* L$ z9 S9 e“没错(短促)!就是明天(重音)!怎么着,你不是没准备好吧(耍流氓)?”马骏那令人生厌的声音从听筒的那一段源源不断地传来。
- s( _+ h6 J8 P8 g$ u                    妈的,妈的!我的生活真他妈像坨狗屎!像坨马骏!8 K, T9 h, |  H7 {1 F8 v- O
            今天是没法睡了。半夜三点多,于雷一个人拿着跨年晚会的脚本在水房里踱步。他背词的效率低到了极点,任什么不相干的词,也会让他莫名其妙地把脑筋动到陈可身上。他一怒之下,拿起笔,把台词里所有的“可”都给改了——“可是”都改成了“但是”,“可不是么”全换成了“就是啊”,写断了两根自动笔芯。2 i6 U8 [( S9 |' w$ D
            谁想这么一来就更糟糕了,于雷的大兴文字狱使脚本中其他原本就写着“但是”与“就是”的句子也受到株连——谁知道它们的前身有没有个“可”字在里头!
5 Q' O8 n- X4 P- i' T9 x                     你知道可这个字是怎么来的么?
* D- s$ Z# v& K% X                      怎么来的?" x0 N1 L0 ?0 S0 J2 C4 e3 ~( M
                    从前啊,有只老乌龟……
" W0 m9 X( l/ F) k7 O2 v: C' Y                    于雷把本子往脑门上一拍——没法不想他!! z4 {+ v0 V1 V: g+ l" w
                    就知道你是个没出息的!得了,就这么定了,过几天再跟他去道歉吧……
$ k$ {1 O3 @/ j# A- D7 a: _! P! t            离除夕夜还有两周,马骏又开始上窜下跳,学校的“文艺阵线”简直就像是给他玩的橡皮筋,还吆喝了于雷等一干人众去给他在旁边喊些什么“小皮球”、“香蕉油”之类的号子。
: ^% Q/ ^  M/ a+ I/ q5 z$ d                    傻B。
5 ^7 t7 a' \' a3 [( Y+ o2 ]  y* O                 我他妈当时怎么就答应下来了,而且又是和那个姓张的婊子一块主持!3 h% O* l7 M  T7 u% h: ?  K- w
                    那天排练的时候,有健美操队的演员恭维两位主持人简直就是天仙配。于雷当面也没好意思发作,只好心里暗暗地骂脏话。
' R6 S- g2 x1 v7 W             放屁!她算是哪门子的仙!撑死了大概也就是当年被姜子牙打到大便黄河阵里头的妖罢了。就算是修了三百辈子的功德,长了翅膀升了天,卯日星官肯不肯收她这个徒弟还是问题!" @* p, l% Z* N4 Z
                    于雷不顺心的时候,心里很恶毒,嘴上也就很阴损。
0 r  g# B3 T* y% `$ O& n                    那天部长例会,说到学生会尾牙的事情,陈言吩咐现任的女生部部长、“二五黑”(欧阳语)牛娴负责处理。                    1 j* o$ I2 L: m+ y  J& o# ?; m5 L9 k3 m
            “那我们定在哪里呀?定多少人呀?”天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个“呀”字,简直当成了万金油,哪句话屁股后头都不忘抹上点,薰得人直打喷涕。2 F/ {6 [/ c/ a; G8 j0 u8 p. `1 `
            “人就咱们各部部长,还有骨干副部,常来开会的,也带上,至于定哪儿你和大家商量着办就行了。”陈言话说完,看了看于雷,于雷是她最得力也最贴心的一号人物,在什么事上都爱拿他当个狗头军师。5 S& V& z0 L6 B) K9 u- S
                     “就南门外头选一家得了,又近,花样也多。”于雷漫不经心地说。- t  E* d) f* q  D4 X$ D
            “哎呀~~~~”牛娴想必是有什么妙语堵在嗓子眼上了,先嚷嚷了一个长长的发语词,跟唱京戏似的,“原来你是要吃煎饼呀!早说呀!我就给你买两个去了呀!”——南门外头有一个卖煎饼的,很有口碑。
- v# L# `, L2 e8 [& V4 F1 |1 Q                    呀!呀!压马路呢你!好你丫的,我不招你你还招起我来了,行,咱就过两招!' p& ]1 K4 T* K0 q
                    于雷翘起了二郎腿,把身子往欧阳身上靠了靠,迷瞪着眼往牛娴身上瞟着,“买俩?要是大姐您用的饼,那还不得一个半斤才够吃啊?”( Y/ r, _& m0 o
                    欧阳很放肆地笑了起来,他知道在这间办公室里笑于雷的笑话是绝对得罪不了人的。
5 j% K! O! w5 F  C0 O: o                    牛娴一张黑脸憋得通红,使劲拿眼去瞅陈言,争奈主席正跟着大家乐在兴头上,也就只好咽了这口气。
0 r" v7 O( Q8 R                    欧阳本来坐在扶手上,趁着笑,就把半个屁股都挤兑到于雷的沙发里来了。
& n  W! S2 s# {9 Y2 f4 N+ B* k            “来,往里坐。”于雷稍微让了让,伸手搂着他的腰,让欧阳和自己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这种胜利者的姿态是他所熟悉的,他享受这种居高临下,掌控全局的感觉。
2 O* Y- `- v) e) O: d& I                    其实就这样,也挺好。
8 I# j# f# ?! k                    如果说对陈可的爱恋已经成为了习惯,那它也只是一个坏习惯,因为在那里,没有真实的快乐。
$ `( T) x) E8 W  I) j                     如果说于雷在过去的一年半中学到了些什么,那就是:深刻或者肤浅,与幸福无关。
% m& R  B+ ]( L" |9 D0 O4 ]8 L8 |                    追求快感,他至少还可以获得快感;% K6 s" W# \5 S3 U
                    渴望真爱,他最终一无所有。
( `( d9 d0 b$ ?                    会开完了,一屋子的人渐渐散去。于雷依旧半躺在沙发里,拿着本子在看着,欧阳死乞白赖地待在旁边。
% o: I' J+ F8 G' {4 }: ?# ]                    “看你矫情的,”陈言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冲于雷说,“最近犯了什么事了,老这么耷拉着脸?”
" }% h" N  H5 v. }7 ]$ ]4 C                    “没什么。”于雷耸了耸肩。
$ x2 y/ ^" q5 _0 J                    “得了,出去吃点东西,我请你,欧阳也跟我们一块去吧。”陈言不等他俩搭话,自己先穿上了大衣。! W, k$ b" x: b# g1 W7 W
                    “不是一个半斤的煎饼吧?”于雷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而欧阳却依然坐着,小猫似地瞅着自己,像是在恳求他的同意。5 E! {3 @# O7 h) s8 E
                    “主席叫你去你还不赶紧的~”于雷笑了笑,在他的小脸蛋上拍了一下。1 Q- h% g8 ^0 Y% O8 L, e& k
                    欧阳高兴了起来,脸蛋红扑扑的,跳起身戴上帽子,穿上羽绒服,整个人就跟刚烤出来的小面包似的。7 d6 O, B. {: O/ H
                    真冷!从屋里走出来,于雷往手上哈了口气,揣到了口袋里。9 j: g" t3 B) s! M# P8 X
                    “操,冷得都快尿出来了!”欧阳一边打哆嗦,一边往于雷身上靠。
7 }$ l5 t0 z' U. n4 a                    “看起来那么招人疼的孩子,谁想又是一个口无遮拦的。可见咱们文艺部在于雷的领导下工作作风之豪迈了。”陈言笑着说。% |+ r1 A6 O" _9 C( Y. W
                    一行三人走出了南门,进了一家牛肉面馆。
: z+ {6 g! q) T* u5 e* ~" j: T; n                    于雷点完菜,把手支在桌上,托着腮帮子,默然地看着外面。9 j% Q3 b2 j+ R2 n% Q! _8 b
                    “瞧你们部长,POSE就是多。”陈言捅了捅欧阳。
( f8 Q5 l4 a, N, O4 a                    于雷苦笑了一声:“您饶了我行么,烦着呢。”
" Z- o8 q; T3 K. n( ?. N                    “你怎么了?”欧阳也把头侧枕在胳膊上,和于雷对看。% u5 M3 l9 r6 f8 x
                    “没什么,”于雷把一只手呼在欧阳的头上,“要是人人都跟你似的,啥也不往深里想,就什么问题都没了。”
2 l& n4 d, `0 X, R. e" f                    欧阳看来很满意于雷对自己说话的口气,乖乖地趴着,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 h1 @2 q& ~# ]. j; r                    “燕姐保研了以后准备干吗?”于雷的面端上来了,他夹了一块牛肉,送进嘴里。6 ?$ @  a5 V1 D, s1 z  F( Z
                    “找个男朋友,准备嫁了。”) y% I  K, E6 p! P9 {
                    于雷差一点就直接喷饭了:“你这么强的人也会想嫁人啊?”( g+ W8 T8 g- E# _9 X
                    陈言伸手在他头上就是一下:“谁说人强就不想嫁人啦!”) L7 C! b; v# \  o4 _$ }# s
                    “不先干几年事业啥的,女强人不都那样么?”于雷叫唤了一声,揉着头说。
' ?) v& x; u# J. E! X                    “事业很重要,但没那么重要。”陈言啜了一口热茶,“除非是发骚,谁也不会把感情的事整天挂在嘴边上,但心里还是会想要啊。”6 p) U- N" a1 `9 ]6 v9 P, q
                    于雷头一回在陈言的脸上看见了羞涩的神情。
  B  G. |& R  w% |7 |                    “我已经耽误得够多啦,以后不想再耽误了,否则就要变老姑婆啦!”她笑着说。
7 w& t# P8 w- O+ A" J                 于雷停下筷子,盯着陈言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一定会很快找到他的。”
6 p! U# ?/ B' B                “你丫的跟我屁股后头,别走丢了哈!”
- d9 C% a$ H0 p                    背后传来了李明的声音。) T7 u6 r6 y8 ?7 ], t: ]5 d% z( H
                    “又犯什么贱呢你?”于雷转身冲他胁下抓了一把。
; H2 E- D* e; S' {: l% F9 n$ Y                    今天是他俩约好要看电影的日子,大讲堂进了一部最新的大片,观者甚众。
3 e, N0 N% H. X+ I0 O2 j( a$ i                    明小子本也就是个玩家,因此跟他在一块的好处就是可以啥都不想,什么学业呀,感情呀,甚至基本的道德标准都可以抛诸脑后。/ K# J  f, X4 i, S, i* @, B
            看的是部打戏。自打于雷开始和陈可一起看电影以后,动作片就看得很少了,因为他对暴力镜头相当的不感冒,但于雷自己对这种类型的片子始终还是挺感兴趣的。) ?/ \/ g" A9 E& C4 x( s
                    “那一招可真他妈的够帅!”从电影院走出来,李明依然很兴奋地跟于雷比比划划。
. p  p1 f! z( n9 f% D; o) E                    “嘿,我说你别往我身上招呼啊!”于雷伸手搂住了李明的肩,“走吧,请你吃鸡屁股去,你最喜欢了。”' ?; K1 F! q6 ?; M0 b
                    “讨厌~怎么这么直接的啦~”李明在旁捏着嗓子一边说一边动手动脚。
% u% _$ P6 y1 F! v7 b                    于雷有点哭笑不得,只得由着他去了。+ J( A: L6 m% Q2 w7 {
                    李明请了电影票,于雷自然就要负责后面喝酒吃肉的一应开销,以前和陈可在一起,也是这样的…… 6 f  P$ p0 Q7 [# Q
                    一副碗筷,一套桌椅,对面坐着不一样的人,这样的场景,让于雷没了胃口。苦心经营的快乐,经不起一点想念。6 u  w7 T0 K4 d$ O) I
                    李明举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干了。”& n/ T' u0 l" m) v" F8 y0 q1 I
                    于雷一仰脖,杯酒落肚。5 y; ~: c& E" p' U+ @
                    “这还是咱俩头一次单独出来喝呢。”李明说。
! Q: n& R  [$ i                    “那是,您老整天外头花天酒地的,哪顾得了兄弟我啊。”于雷这话说得有点心虚。$ ^  ^5 |4 N7 z/ f* d) r
            果然,李明立刻作出了有力的反击:“你小子可真会恶人先告状!以前一到周末找不着影的可是你啊~怎么着,当我们都没长眼睛耳朵啊,你和那个……”7 `; D9 V9 G  ]( y/ G
                    于雷不等他说完,赶紧打断了他的话:“行,行……您是火眼金睛千里耳,成了吧?我说错话,认罚一杯还不行么!”
7 A. E) V" d0 t: n' \: B/ z$ f                    “别介,不开玩笑么……哟,真喝啦?得!”说着两人又是一杯见底。5 U  D8 n- H9 h) L2 f8 j- w, a
                    喝到第三瓶,于雷已经有点晕乎了。他拿起一串腰子,狠狠地咬了一口,突然听见酒楼里间传来一阵叮了咣啷的声音。2 U" \3 u9 }! g# C. e
                    他回头看时,走出来了一个已经纯属神志不清的酒鬼。3 Q3 Z. l9 x0 H& J: S$ s7 P$ n& x
                    “唉,何必喝成这样……”他自己的话音未落,于雷便惊讶地认出,这人竟是张树!1 s0 L# {. v( K0 a$ i
                于雷看他摇摇晃晃地往厕所里去了,赶紧跟李明告罪了一声,跟了上去。1 O% ~  _, E/ q# h# q& a
                 眼看着就到厕所了,张树突然猛跑了几步,“哇”的一声,吐了一池子。
$ \2 d/ x6 c0 g% P) `                    于雷大惊,赶紧上去把他扶住,在他背上拍着。
* z; N1 e$ o0 X( y                    张树这时候还没彻底糊涂,漱了口,转过身,认出了于雷:“你收着我短信了?”他大着舌头问。
! a8 Q" ^7 h: _: |) I; k  I/ O0 Q6 j            “我手机丢了,这几天还没来得及买新的。你这是怎么了!喝成这个德行!”于雷看着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张树如今落魄不堪的样子,实在是觉得有点好笑。
$ x2 r5 H/ @& e                    张树把水龙头关上,洗手间里顿时没了声音。- K  \( ]$ H" j" b9 c0 e, G( ?
                    “他们俩一块出去了。”
/ ^& n  k9 d% p! B                    “谁?”( X9 i0 T% w; ~( @( c7 u" M
                    “张……陈可……”' h" Z1 h( ~) S: T
                    “去哪?”
5 t! ~8 S1 `4 M0 o6 g                    “美国。”
. p: S) {3 {5 }0 H                    美国?什么意思?于雷糊涂了,他没反应过来,也不想反应。  B& _; L( P5 @
                    “去美国啦!他俩。”张树扯着嗓子叫了一声,趴在了自己刚吐过的池子边上。8 `5 P$ h9 \" @3 h6 A% ~; a
                 “怎么回事。”于雷把他架了起来,转过身,对着自己,口气硬生生的。
6 X8 x2 v& e; H, q' R                 “有学校招交换生,他们俩都通过了……”张树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就像要睡过去一样。
  O9 W5 l% z9 a3 N            他靠在了张树对面的墙上,浑身上下就像被抽去了骨头,差点就是要散了。
8 g( o" V. d: o" I8 B1 B7 B                    许久,他呼了口气,站直了身子:“有人陪你来么?”
! M7 ?+ F% T2 g0 E, {+ e                    张树没吭声,只是摇了摇头。
/ ^) t- B: @. C; g- ^                    “走吧,我送你回去。”于雷半拖半抗地把他折腾到了自己那一桌,招呼服务员过来买单。' n% n! K$ f4 c1 \: i% a
                    “小明儿咱们先把这哥们送回去成么?今这一顿我欠你的,改天……”
7 c: X* n4 k, N8 d0 g% h            “说啥呀,走吧!”李明很理解地走了过来,从另一边搀住了张树,三个人往学校走去。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两个人往学校“走”去,另一个处于半昏迷的状态,行为方式颇难界定。
3 ]' N4 I& P; l                    因为有李明这个体特生在另一边架着,于雷并没吃多少劲,要知道这怎么说也是个一百四十多斤的大男人呢,捣腾起来可不那么容易。. \' U& ]7 z3 V! G; q
“这小子住哪儿啊?摸摸,我这可都是一身汗了啊。”快到他们宿舍的时候,李明终于吃力不住,抱怨了起来,“这胳膊,彻底算废了。”
% l3 p* M/ }. a                    “我哪有手摸你去啊,”于雷这边也有点夯吃带喘的了,“老树干子也沉得过了!坚持住……就,就前头了。”: O& _# L) P4 i2 N0 t
                    的确就在前头了,他和他的宿舍。
) k, f' k) m9 C; A# ^                    上了二楼,拐弯,右手第三间。' L! w. t$ i4 Z) D1 V
                    “那你送他进去,我楼下等你啊。”李明撒了手,转身走了。
$ H6 I' s0 X4 t                    已是子夜时分,宿舍里黑着灯,估计是都睡下了。于雷看了一眼人事不省的张树,无奈地摇了摇头,在门上敲了几声。
* {6 m+ F" \9 Q. L& ]. M                    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来了。” ; d  S! Q, P5 j% l$ ?+ k
                    来了。于雷咽了口口水。 : i& X! V+ D8 Q5 m1 ]  W9 D
                    他听见他穿上拖鞋,走了过来。  6 w+ {8 i0 [% D9 v9 I
                    门开了。 : I. [4 G9 F! Z' E$ l- D
                    他显然没有预期到在来人中会有他的身影,怔了一下,嘴微微地张着,没有说话。
" K) U  D/ |6 l0 u# m% V                    “喝醉了,我送他回来。”
- L. }8 o8 Q9 e; {5 t                    陈可默默地搀过了张树,头低着,没有正对他的眼神。
6 I$ T3 h* d0 q' p$ Q, ~                    张树在走廊昏暗的灯光里晃悠着,无力地靠在门框上。
  y) B9 E( [# [$ c, y                    陈可的脸隐没在明与暗之间,像画,像照片,像雕塑,像某个他曾经深爱过的人。
; r, F; ]* [0 \- p" l5 ~3 s" m                    “你要去美国了。”于雷淡淡地说。
6 ~" E+ h. f% \+ U" {8 c3 Z0 E            陈可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是因为光线的问题,还是那一瞬间的神经过敏,于雷分明在这双眸子里看见了悲伤,恐惧,和失望。
  |2 ~+ t6 L0 R3 d$ d9 M4 Z+ w                    “嗯。”他轻轻地答应着,又低下了头。% \* P# v8 v) k7 T" Z
                    “这家伙真会找麻烦……”于雷勉强笑了笑,看着张树,“真是……”" S; k) V. W3 @$ m+ Z0 X, z2 }
                    周末的深夜,因为不熄灯的关系,走廊里依然时不时地传出些笑闹的声音,而在他们之间,惟余一片沉默。
& G2 V- J9 U+ H, j; |                    “到了那边,你自己要保重。”于雷说。
) F% [$ }+ `& J& L                    陈可紧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3 d. U. g3 [: u
                    可怜见的,这孩子绝不会想要伤害我,即使他已经这样做了。于雷在他头上轻轻摸了摸,转身离开了宿舍。
5 o/ B- s- n$ s1 W. i4 @                       背后,有一颗他没有看见的泪珠,滑落。
 楼主| 发表于 2009-6-10 16:21 | 显示全部楼层
59、  于雷( n# L% @9 e& T
              在他耳边,涌起了滚滚海潮。
. t9 G, f+ P% M/ S( |8 d# [* D              一次,  两次,三次……循环往复,无有尽头。
5 X+ y) h- Z7 M8 \2 q6 T8 Q; ~* s( l              单调地重复,重复,却从未让他感到厌倦。
* ], b) W; R4 g4 w2 G0 k8 w              因为,熟悉,是一种安全。
1 h3 \: A+ L) t. L              多么平静,多么美好啊。' M5 m1 P! p3 X+ t
              他浮在海上。也许是因为耳朵里灌满了水,他听见了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声心跳,那么沉重,痛苦,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杂音。2 k2 t6 ^6 p# p& r7 g- {# `
              飘在空中,他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地,去往何处,身在何方。9 ]0 L4 s6 Q6 k& x( y3 G
              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 L' W' L5 R& m; P6 j              是我梦见了大海?还是另一个人梦见了我和大海?. d0 Q3 ~: V* T' R& T# F7 s
              我们也许只是在另一个人的梦里罢,也许。2 T; g& H1 J; R) }  W7 |; i
              这个世界的种种法则,和我们的命运,就在她红唇轻启的那一刹那,被注定了。$ L8 `  L! C: i: r- i  O( A
              就像月亮绕着地球,地球绕着太阳,! M, b1 u: q& H% n
              就像鱼要潜在水里,鸟要飞在空中,3 ~* x( `% T4 ]6 f3 _5 Y& ^/ n
              就像螳螂断首,飞蛾殒命,, e8 J3 O5 L1 {
              就像人活一世,草过一秋,
. v7 r! a# Y8 w2 G* j# }              我,不能爱他。
0 ^9 _2 A) a2 K* M              这一切的一切在它们开始之前,就被注定了。0 z: I# E' Y' H* v. S  t: |
              潮泛涨退有时,而斯人,却已归期难觅。
* L" G, m: i, S; h6 \; U( F: ]一个浪头打来,他确信自己昏过去了……4 X3 d, j8 @2 @+ T- @
              ……“咚咚咚”,外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 V" D8 p+ p# R; M+ d' g9 D! x5 I0 M              母亲的拖鞋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I/ P4 N1 G, L
  “豆豆呀,吃完饭了么?快进来吧。”她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充满温柔和热情。7 M6 {. @; k. p6 O; v& u2 H
              他“嗖”的一声从椅子上窜了下来,嚷嚷着跑去门厅,拉起豆豆的手,冲他妈糊里糊涂地叫唤了一声,出门耍去了。
! I# R7 r$ c7 t" X( g8 G              “不准去海边!不然看你爸不打你屁股!”母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已经被距离拉得有些微弱,完全可以被小朋友们抛在耳后了。9 x9 q; ]& N* x( k) d4 D2 Z
              其实,当时应该和他去海边的。" o- p. |( D" n5 d  _
              站在最危险的海礁上,被浪卷走,从此只活在他的记忆中。! K" P5 P7 D& _, e& _- x& X
              既然没有故事,为什么要安排我们相遇?
7 Z7 i/ V1 x! `9 j0 C              既然没有续集,为什么要安排我们重逢?
6 p, y1 i$ V, z& h) ^  T              童话般的邂逅,就像上天注定的因缘;而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舞台,上面杵着我这个愚蠢的的失败者,上演着连悲剧都称不上的戏码。
! a) Q6 D4 }& F2 S( b              自我欺骗,自我沉醉,最后自我折磨。0 d" [, a' ]8 `0 I$ Z% Y+ V
              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 G( q1 V# g; k% @0 y& H# q              他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旧活在这个世上。$ }- F3 C# B# P. {
有点头疼。他转过身,看见李明背对自己睡着,微微地有些鼾声,另一张床空着。其实他本不想和他一块睡的——在反反复复的射精与被射精之后。他们昨天做了很多次,用各种方式取悦自己也取悦对方的身体。1 y/ A. a3 U8 z: \6 C1 v$ m% N
              但他当时已经太累了,而且李明炽热的胴体和滚烫的肌肤对他终究还是有摆脱不掉的吸引力。4 t- H7 l0 W( V( O6 r5 a" u
              起先是互相抱着,等他们都各自入梦之后,也就分开了。
' g0 `6 q& z7 A& }0 Q              其实这整件事情也不过如此。一夜交欢,各取所需,到了白天,照旧是哥们弟兄相称,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最多也就只有一两个眼神,证明他们之间存在过这种有异于一般朋友的肉体关系。
+ H) \9 o# l9 A/ }# D4 @6 B+ u              他坐起身来,在李明的肩上拍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 t$ F) ^- E& q1 {; V6 X
              李明转了个身,抓住了他的家伙,眼睛还闭着。
6 X' U" B: \3 r! U4 Q! K! r" d              “靠,”于雷抓开了他的手,“起床,再不退房就得多交一天的钱了。”
0 V9 H: p) Q# v" E              “那就再住一天呗,你看你弟都答应了。”李明又一把抓了过来,把他压在下面,轻轻地咬他的乳头。
) o: w5 r1 Y, m              “我说你是傻呀,”于雷那话儿翘着,说出来的话很没什么说服力,“以后想办事还不是容易的么?我就呆宿舍里,又不去美国!”; |. Q7 j: `' u
              “Yeah!”李明比了个胜利的姿势,“你以后可别不认帐。”/ O/ h* w6 j! a# `8 A" ~1 @
              “有什么帐可不认的,玩么~”于雷冲他挤了挤眼睛。, z' v; c+ o* B& H$ ?
              李明眯眼笑着,穿上了裤子,他这样的人是最清楚“玩家”二字的意思的。保持感情的中立,这是玩出界的不二法门;动辄就要谈爱呀恨的,那还是回家去作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少年,做妈妈的乖宝宝吧。因此,于雷用不着担心今后还能不能和他做朋友——他们的关系即使会因性而产生什么变化,也不过是让两个朋友更“了解”彼此,而已。
7 H; J3 G2 n4 f, X& {/ X, ^“我请!”于雷答应得很痛快。
( {5 i7 Z4 y8 k              “嘿嘿,用不着你请~”欧阳继续神秘兮兮地笑着,“而且我请你。”
  Y" |. ^" b4 C4 [; [9 n$ z. K              “这唱得是哪一出啊?”于雷讶异地看着他。7 w5 C( c. W( U
              “你先说好不好?”欧阳挽着他的手臂,身子粘了上来。
1 i" J" c2 c+ T1 X6 [6 h              “For    god’s    sake~    Why    not?”于雷觉得这个气氛好玩得需要撂一句英语。/ q' e9 L4 k8 x9 @/ E- ]
              “那你就是答应了!不过我也有我的条件~”欧阳很顺利地实施着他的计划,“你后天要跟我一起吃饭。”! o0 t0 U* Y0 K& F: F
              “后天?”是圣诞夜啊!于雷当时已经反应了过来,但仍然继续装傻,想着该怎么答复他。9 [6 w1 c5 z2 A) X
              “对啊,耶稣的冥诞~”  W0 N& _( L$ `9 b" d6 j) |, h
              于雷在欧阳头上凿了一下:“小心被雷劈啊。”
1 B) ~& T6 _2 s4 p& e+ [+ E              他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一会儿,终还是答应了欧阳的请求,反正今年的圣诞夜也没有需要他陪的人——也许,从来也就没有过。- s: m- O/ {1 p- A8 A
              欧阳跟个小孩似得乐了起来,不对,在于雷眼中,他本就是个孩子——对于孩子,谁又能有说不的勇气呢?5 W  e# y# Z1 d* i! ?4 |' c
              这一阵于雷跟酒精这种东西培养出了深厚的革命感情,逮着机会就愿意喝上“一小口”,喝得全身轻飘飘的,心下轻松畅快无比。在这样的时候,任何能让他再次接近那种纯粹快乐的事情,他都不会错过。
& V' A. R6 S+ G( x              喝酒,做爱,拿人取笑,放浪形骸,这些事情做起来若是可以不计较后果,都是颇能让人愉悦的。6 Z$ `5 P0 ~& m1 f2 F* h7 s* `- N
  酒过三巡,大家开始这儿一堆那儿一群、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席间有人带着演出用的吉他,欧阳借过来,小秀了一把琴艺。尽管于雷对欧美流行乐没什么兴趣,但这首曲子流行得几近俗滥的旋律还是唤起了他某个犄角旮旯里的记忆。
1 l! Z; V/ F% u; _  S              《加州旅馆》。
7 A0 X9 x" e% O) n              他弹得很好。不知道和陈可的钢琴比起来哪个更出色一些呢?
- N6 }; e( G7 p0 i              于雷心里陡然有些空落落的,他突然明白了快乐这种东西是多么地经不起考验。他拉了拉挨他坐着的哥们:“明儿……要不替我也领一张票吧。”, V; P8 \8 p: E  j2 t# G
眼看着这一年就过到头了,各种应景的活纷至沓来。" s5 J0 l9 W% b- l6 y+ {0 R* o! i7 b
              在于雷满满的时间表上,率先走到终点的是12月5号的法学院新年晚会。这种大型晚会年年都是差不多的样子,连主持人的串场词都用不着多改,因此干得于雷很是得心应手。4 U$ A/ _8 T+ Q$ L
              主持人的阵容是一对大二带一对新生,于雷本想推荐欧阳的,但院团委最终觉得他俩身高差距太大,否决了这个计划。# Z' C! [  z, N/ D+ Y+ T& c
              混了快一年,于雷跟院里的人也都熟络了,从教务到院领导,都还能想得到人,说得上话,再加上他为人也干练,于是上上下下对他的风评还都不错,渐渐地,也就有了一些隐隐约约的对他“政治前途”的揣测。
/ p2 }. t& T6 _& j% B9 t              一是入党的问题,院里本是想拿他做重点培养对象的,他没干,连党校也没上,说是道不同不相与谋(私下里);二是学生领袖的问题,据坊间的传言称,于雷似乎已经是院会主席的热门人选了。于雷对后者倒是有些意思,但也就只是些模模糊糊的想法,还远没到定论的时候。
9 R0 h/ p( v; S0 e% Z* W9 D              晚会结束以后,一群人如往年般浩浩荡荡地开赴庆功宴的声色场。经过三角地的时候,有人说了一句:“明天新年音乐会领票,谁跟我一块去?”  s& l- h. e2 ^$ X( O; ~
              于雷心里一沉:那是陈可会出现的地方。) i1 _0 y* O* }
              “于雷哥,你去不去?”欧阳碰了碰他的胳膊,他也是院会的干事。0 K* V5 {- J6 {$ ]$ C
              “哦……”于雷很想干脆地说自己对那种玩意不感兴趣,喉咙却有些哽着,说不出口。, B. R" U9 j/ y* q  V9 ]
              “要不我去领票,咱们一块去看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俩人就已经脱离了大部队,成了一对,走在大家后面。
! {& S# |- j* s1 I9 k" Q              “拉倒吧,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现在都忙成啥了,还听音乐会……”于雷如果会去欣赏古典音乐这种形式的高雅艺术,那只有一个原因。
9 T" U+ y: t" x# R# C& L              “哦。”欧阳懒懒地应了一声,显得没什么精神。: ~- Y1 q) U( |; m2 I
              “怎么了?”于雷是个太过容易不忍的家伙,再加上些“博爱”的品质,天生就是个多情的种,“等考试完了咱们还可以去干些别的么,比较有趣的事情。”$ |8 `9 Z1 D, C
              “真的?你请客?”欧阳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 {: Z0 F1 q# E0 ^
12月25日,于雷心下有些惴惴。让他烦心的的有两件事,成绩,和欧阳。
. u" B- S4 t( g' {0 d+ A              他今年公务冗杂,私事也件件都不省心,导致他两篇论文最后都打了马虎眼,很多应该作出深度来的细节都不得已地被牺牲了。
: U0 U, u4 y0 o* r/ n) q              在京大法学院,学习牛人甚至可以整个学期都不来上课,但都一定会留出一个月的时间复习考试,毕竟,要把那么多的“一、二、三、四”,“1、2、3、4”都背下来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可眼看着离考试就只剩那么可怜巴巴的两周了,于雷的教科书被翻过的页数却依然屈指可数。4 ^' C: O# O, a' @( x
              非常时期总是直接导致非常办法的适用。对自己的前程怀抱着美好梦想,时刻关注着GPA上下的奋发上进的于雷同学,决定在考试到来之前先行打点打点,以起到——老人家们经常爱说的——“事半功倍”的作用。; \! ?6 M2 k+ S. ], W$ O: }. s
              今年的机会也是好得很。教于雷其中一门专业必修课的副教授在去年的新年晚会上有一段访谈式的节目,和他合作过,关系一直保持得不错。这个学期教研室有几个大活就是该教授找于雷和他的几个研究生一块干的。
. s/ D  V) e# J! W              “90分没有85肯定跑不掉的,你没问题。”教授在一次课间休息中对于雷如此表态。, R# R' c( H' F& T: ~4 e. T
              像要分这样的事,过于龌龊,于雷是做不来的;但既然人家主动给了暗示,他也绝不会学着某些小说的主人公那样故作清高——就算他是活在小说里罢,那也不是什么高雅的东西,低俗夯蠢的玩物罢了。( K+ w) X; n. `' c5 [# H
              还有一门专业必修的助教是棒球队上的元老。棒球社虽然人少,但却是很抱团的组织,队员们在一切可能情况下的相互照应是一条很有约束力的不成文队规。于雷虽不是球员,但由于常出现在球队的篮球赛和饭局上,又是球队大佬的师弟,也就被默认为是编外队员了。
. A  |# ^, x4 r& r              于雷前几天约了他吃饭,哥们很豪爽,一瓶啤酒下肚,直接塞过来一小纸条。纸条其实不小,是给叠的,于雷一边拆,一边暗自佩服这哥们从事情报工作的专业程度。打开之后,只见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答题要点,背面注曰:“仅供参考,注意保密!”
/ C; A0 k5 I& M9 Y: Q              于雷拱了拱手:“谢了!”+ S5 T' o+ y8 z: {
              哥们打了个酒嗝,半大的手一挥:“谢啥!你们这级几个助教我都熟,要出问题了找俺,没问题!”
6 v! `6 J; J! T9 g6 T3 q1 a              四门必修陡然少了一半。于雷昂首挺胸地走在法律图书馆里,常常偷笑着从正逮着本大厚书猛看的同学身边走过。他有时很有种冲动,想要过去说一句:同学,这一章不考——就算不能降低一些他们的近视度数,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其继续上升。若真做了,便也是一件功德不是?0 y5 z: V0 _8 H* O: b
              可他不干。这倒不是说于雷不怕报应,只是他觉得自己整个学期就是一巨大的报应,已经完了,该是他亏一点品行,补偿一些的时候了。
6 P. n' t, v- m& S' R  X4 b              所以,实际上,在12月25日那天,让于雷烦心的事只有一件:欧阳。他现在有一个新的身份,于雷的男友。
4 ?( g5 \7 T4 H( w7 |              这话要从昨天晚上说起。
" k# x3 c% z1 m( B              众位看官想必还记得(若不记得也勿引以为冒犯,所谓“想必”,不过是不才暗自揣想而已),小屁孩前几天耍了个小心眼,把他于雷哥哄到了手,要陪他过圣诞夜了。说实话于雷倒也愿意跟他一块耍耍,他一向对欧阳这种类型的小男孩充满了保护欲和其它的一些欲望,也愿意和他们一块说说无关世界大势,抑或形而上学的无聊话,心里还真是挺快乐的。
7 s; z3 e# K% ~4 u% d4 ]              李明那天也来问他要不要一块过圣诞节,在未名湖北一块荒坡的烂石头上,嘴里还有那股腥乎乎的味。0 w& o+ P6 W  ~
              于雷很逻辑地否定了他的这个打算:圣诞夜他本就该和刘梦雨一块过,若是不跟她过,也应该和宿舍的哥们一起过,所以无论如何,单他两个过都是说不过去,也难以向别人解释的。
5 I1 p& X8 z7 Z% n0 g2 o- J& N              李明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屑这个貌似清晰的因果关系,但终也没说出什么别的话来。
5 J; v0 Y3 ^+ D9 W- |这又扯开了,刚才说到欧阳的事儿上。欧阳那天提前了72个小时就发来了短信,跟于雷确认约会的事,此后每隔4到8个小时,便会再次来信确认一番,或者表达自己欢欣雀跃的心情,以至于于雷要建议他在圣诞夜当天先服用一些抗组胺剂再出动,以免惊扰了在天的圣灵和在地上的他自己。
; l" y8 ^* o5 E. {/ @) ]: O              当晚,天空中没有雪,地上黑一块白一块的,是原先积下的有些化了,被那些饭吃撑了路走多了的孬人一踩,便成了这个样子。这并不是于雷有心要和踩了雪的人过不去,他自己当然也是踩过几脚的,但想人黛玉都能嫌寻常人家的汤汤水水腌攒了行将成肥的落红,自己就不能嫌弃嫌弃这凡人的臭脚丫子么?. x/ o  _8 {! _$ a+ a6 \
              他突然想起来这原是陈可口中的话,如今竟如同己出一般,只能苦笑。& c) A2 {  Q+ M( k
              欧阳寒就像那个污浊世界里唯一的一片晶莹剔透,在不经意间落在了他的面前。说真的,那真是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欧阳了。据他后来自己招认,如果加上做头发和配衣服的时间,那天晚上的造型至少花了他两天的时间,而且还很有心计地用了“一点点”淡淡的粉底,好让自己的肤色在黑色外套的映衬下显得更“晶莹剔透”,像鹌鹑蛋一样。
$ `) ]+ Z% K6 [+ H3 i( F      按照先前的约定,今天的晚餐是由欧阳买单的,定在了国贸里的一家餐厅。
& c" j* u7 M+ l' b" ^              “那么高级?别太贵啊,到时候把你吃破产了,还要把我押那儿抵债。”于雷打趣他说。3 n) c3 p3 F# ?3 K, G  {! M) ]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是在杞人忧天:国贸底层的肯德基。于雷一巴掌呼在欧阳脸上。他的脸真是小,几乎立刻就在他于雷哥的掌握之中了。欧阳倒也不躲,只是在他的巴掌后头笑,笑得他一手口水。- M! T1 B# ~& }1 S# J. r3 B
              “就这儿吃啊?瞧瞧这一屋子的人,就算是跟我过也不能这么敷衍了事啊!”于雷看着他说,有些哭笑不得。
/ k4 `0 F+ H: [6 R8 e1 _* t6 f              “人多才热闹啊!”欧阳两只手挽住了于雷的胳膊,粘得紧紧的。3 i) j$ ]/ }# Z  F
              于雷叹了口气:“有的人就是不喜欢人多的……”
' I7 h7 l6 G% o9 f. L4 }7 t5 l5 Y              欧阳似乎有点不知道如何反应,两个人呆了一会。7 A' f4 J2 T; H+ v6 D
              “走吧。”于雷头一歪,俩人进了餐厅
4 A% x% i" M" e# v圣诞夜,连肯德基的生意都格外好,来来往往的服务员、一些7、8岁的孩子以及智商约等于7、8的成年人,都戴着一顶尖尖的貌似出bin用的红帽子,以假充一个洋神的奴才。
& j8 v& D7 C* A9 ^# P5 r    于雷想起来陈可给自己讲过的米兰昆德拉在一篇小说里关于墨镜的议论。他说墨镜本是一种掩饰的工具,可当它被符号化之后,所起的作用竟是相反的——人们戴上墨镜,以证明自己哭过,表示哀伤。而就圣诞老人的帽子论,于雷觉着多少也有点这个意思,大家戴上它,以证明自己分享着圣母的喜悦,尽情地浸淫在节日的幸福之中——尽管这顶帽子在圣诞老人身上或许真有御寒或遮羞之用,抑或只是为了搭配他红色的套装及棉靴,也不可知。
- L% O) N- n2 K. {! @+ W: u9 J/ ^              短时间内频繁地想起一个已经成为过去的人,于雷对自己很是恼怒。他环顾四周,发现连一个空座也没有,而一些即将饕餮完毕的食客身后也都早就站上了焦急等候的人。' @6 J, ~6 x( v9 B* Y2 Z7 C
              “靠,等么?还是再换一家?”欧阳瞅了瞅于雷,“俩人100块以下的我都成。”8 h! b( m6 g' {1 D/ W+ I" R6 `+ I
              “好意思说呢你。”于雷伸手要捏他鼻子,欧阳往后一闪,张嘴去咬他的手指——若不是擦了粉底,他断然是不会闪躲的,“得了,咱买了外头吃吧,今儿不算太冷。”
/ Y7 |( u+ h3 W% L6 m( z( x9 u9 Q              不算太冷,但至少是冷的。于雷一只手上拎着满满的一包食物,往另一只手上哈了口气,从里面拿了一个鸡腿汉堡出来,递给欧阳。
% M5 S' x7 }  _+ F$ Y% q0 ~              “要是你自己做的我就幸福死了我~”欧阳美滋滋地嚷嚷着。8 X. ?+ V- s2 A" Y* o, \
              “幸福不幸福我不知道,吃死人倒是很有可能的。”于雷脸上一本正经的,就像他一直以来开玩笑的风格。2 q( \5 m/ V  R% A* w
              然后,两个人笑得很开心。* e6 }2 s4 O* Y$ C) n9 R
              他们两个就在京城CBD里大马路上傻乎乎地走着,两边经过的除了寒风和冰冷的写字楼外,并没有什么温暖,可空气里依然充溢着节日的气氛。若这不是心理作用,那就真像是陈可曾经说的那样:开心的人多了,世界会物理性地改变。
) x3 \! f, a( z8 u1 j4 `4 {6 }9 |              关于他的记忆,太过丰盛,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唤醒它们的开关。若不是离开,他不会知道对方带给自己的改变和影响竟会是如此的巨大,大到了难以用没有了他的他来包容的地步。
% `+ F" S* ?) }* r2 N3 L              有东西递到了面前,他低头看去,是根炸到金黄色的薯条,前端被小心翼翼地涂上了番茄酱,末端有个两根白白的长得跟葱似的小指头,捏着它。
' h+ {- s( ~9 Q* j6 \% K; d              于雷握住了他伸出的手,叼去了薯条。他在一个极易被感动,非常需要感动的时刻,被一个非常感动人的动作,感动了。
$ {) Y* Z; ^1 c. `! ^! `              他们在街上来来回回地走着,说说关于牛部长做派长相的坏话(也是实话),聊聊某位明星的轶事,直到把一百块钱的肯德基吃得只剩下一根薯条。
& O8 V% {/ l) w7 P8 A              “给你!”于雷把薯条伸到他嘴边。
- e6 U! ^, N& v4 J# K) Y              欧阳咬了一口:“剩下的给你。”
/ `' [+ k2 C% p# j* c" k              两人相顾一笑,于雷把剩下的半根薯条送进了嘴里。3 |+ x! W3 P: s9 k# s
              把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他们走进了国贸一座的商场里。国贸素来以高档货而著称,是以罕有一般百货公司里汗牛充栋的热闹场面,但在今晚,顾客还是不少的。# ^, {) ?9 I! A
  “你说,”欧阳抬眼,笑笑地问他:“咱们要是牵着手走,人家会有什么反应?”6 j+ K9 B' q) u% E
              老弟,你这一招我八百年前就用过了。于雷心想。不就是牵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  D* t- r. O, V* j
              “试试不就知道了?”于雷十指交错地牵起了他的手。欧阳的手很像陈可,总是冰冷冰冷的,很少有热乎的时候。
6 @5 _  m6 W: V+ Y9 u  e              人们都朝他们投来各色的目光,反射着他们各自的心思。除开道德伦理不论,仅就这一对组合的美学观点而论,毫无疑问是值得赞赏的。$ _' S! r3 C/ m/ l!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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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心里觉着淡淡的,没有他料想之中的因为反传统的刺激感而带来的兴奋。大概是因为在之前的一年,他就已经设想过无数遍这样的情景了吧,只不过在那个时候,动机、目的和对象都不同罢了。- k% z. L9 l5 l8 Q7 `, f
              Alas,就在这一天晚上,于雷答应了他作为男男朋友而交往的请求。在那样一个情形之下,肯定的答复是最顺势而为、理所当然的结果——在那样一个晚上,或许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 H+ \2 `& G4 o9 O      第二天醒转,于雷想起这件事,想起和他说好的共进早餐,于是翻身下床。; {6 \! a1 }' x0 }) e3 n
              牙刷杵在嘴里,他神志恍惚地看着水房里的镜子。那条长长的裂缝,依然如故,没有变得更长,也没有自动愈合的迹象,它会永远在那里,直到有人把整块镜子换去。他转身吐掉了嘴里的牙膏沫子,拧开龙头,把它冲了下去。/ p8 l  _( S. K* l" j
              往日如流水,一转眼就进了下水道。
/ ~' [5 L) p& ]1 s              连对爱情这个神圣的字眼都不再认真,他现在终于彻底沦为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和欧阳之间有没有爱情,会不会有爱情,就草草地答应了两个人的交往。若是这样,他早就应该有了一打的男朋友,又何苦虚伪到现在,搞得自己像个被男人遗弃的悲情小寡妇?至少花心大少的意象要比前者优美得多。" r) n0 ^' _  u1 _  y# Z
              他有点沮丧,不愿意就这样看见那张漂亮的脸,于是拿起了刚买不久的手机,想要推辞。
, y6 L) b* Q2 q* g              手机里还有一条没有阅读的短信,他是什么时候发的呢?
: x! I* H  t( b% i! c3 q              于雷打开信息,屏幕上显示着发送时间是三点十五分。那个孩子大概是兴奋得一宿没睡。
) [8 l7 a4 f  t! T2 Y# ~  W% b              短信不长,写着:“于雷哥,你什么时候不喜欢我了,就跟我说,我好有些准备,在这之前我会一直喜欢你的。”6 Y" {: @1 z2 g. f
              他叹了口气,打消了推辞的念头,合上手机。
 楼主| 发表于 2009-6-10 16:21 | 显示全部楼层
60、  画外音•爱情2 G" q. J* ?* ~2 `, Z, b0 t8 w
        爱情是件很玄虚的物事,你很难肯定它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又在什么时候消灭,但我肯定该二者皆有其时,这世上断没有无来由的爱恨,也不存在永恒。* q( h! e/ k2 e& D4 l8 O2 Z
      因为模糊,所以这事情就有了一些趣味,一些神秘,或者一些遗憾或落寞。$ s* U' P0 Q/ y* _5 K
              在路上走,有时寻常巷陌,有时野渡无人,你不知这是否便是爱情栖息的角落。所以无所谓寻找,因为不知该找向何方,也不可言等待,因为这是一种无来由的期望。最好的方式,我想,就是默默地走,也许走到下一处地界,便是柳暗花明,杏林在望了。
5 V, r' A' w. G. T9 t* _              我有一个朋友,现在大约正是处在这么一个境地:还在往前走着,隐约地看见了光,但还不知道它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也不太清楚,说实话,自己要找的是什么。
1 S" q! Q  W5 E" K+ [5 R, s              我跟大家提过,他是我的一个师弟,叫于雷。他现在的男朋友是MOTSS上面一个有名的水车,ID很复杂,叫i_love_torpedo,我翻开字典查了一下,最后那个单词是鱼雷的意思。后来有一次版聚,我认识了他,知道了他的本名,叫欧阳寒,是京大法学院的。我当时就晓得,他的那个torpedo,和我的那位师弟,是一个人。9 B+ R5 F& F& @
              因为他的ID中间有个love,所以挡住了一部分胆小的人,但我知道版上喜欢他的人是很多的,有两个还曾狂热地追求过他。但他倒是横了心的,任别人怎么打击他,说那个torpedo定然是直男,也照旧一意孤行。他大概是觉着没有自己掰不弯的男人吧,这话说得有些绝对了——若只是大多数,我也同意。" _" t+ f  u5 C+ t& {9 R) r9 D2 l5 O
              但于雷多少有些不同,就算他有成为同志的潜质,我相信陈可——一位刚刚离队的队友,也会是他的第一目标。也许是个人眼光偏好不同吧,我总还是觉得陈可给人的感觉更美好一些。
1 d' w# k0 R0 Q" Q9 P( k              圣诞夜,我和男朋友在一处酒吧泡到两点多才意兴阑珊地回到住处。他一头倒下睡了,我却没什么困意,打开了电脑。
3 F: B7 K9 s1 r              先收了一气邮件,多是朋友从五湖四海乃至太平洋的那一头发过来的。他们当中有一半人已经找了工作,剩下的里头再有一半出了国,其余的才是像我这样,依旧在象牙塔的庇护下尽情地享乐。' J, J  |* N* [
              接着从收藏夹里点进了论坛,登陆,习惯性地先往MOTSS找去。3 j4 I% }  X/ P6 y7 C
              最新的帖子是i_love_torpedo发的,题目是:Torpedo爆炸,爱情的火花——祝贺我追人成功。% z' t" u. d' @1 D' c
              我颇替于雷和陈可感到遗憾,从我第一眼看到他们两个起,就始终觉着他们是属于彼此的。美国人管这个叫chemistry——人和人之间的化学作用是不同的,有些可以彼此相溶,有些要自动分层,还有些只要一碰着就会剧烈反应以至于爆炸,于雷和陈可应该是属于最好的那种。
5 S6 i6 R9 ^2 L              可不管怎样,事实就是事实,我还是很有礼貌地跟了一帖,衷心地祝福这个小弟弟得到自己的快乐。这只是一个起点,我说,不管是多么佳偶天成的情缘,用心经营都是必需的。
% b5 r$ N  X* r( G5 a' q9 x              我很奇怪这段话居然是跟欧阳说的,而不是陈可。5 }, j! j/ W/ L* V/ B
              他那时居然还在,很快就回了一帖,说他比会把这段感情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没有多么复杂的原因——只是他真得爱于雷,真得。/ ^7 b' J6 X. E+ B; @: G
              既然他俩的事成了,两个人我又都认识,便琢磨着什么时候拿于雷宰上一刀,蹭顿饭吃。可当时正是复习考试的当口,那小子乱七八糟的事也多,拖来拖去的,竟拖过了寒假,到了开春返校之后,才吃上了他的这顿饭。* f' J# {7 Z) t! m& U
              起先拿这事问他,他还有点装傻,后来见我掌握了确凿证据,便也放开了。我俩认识了七八年,这还是头一次聊了些不那么肤浅的事。
5 F4 i4 J  N& H. M! J/ \3 Q7 I              说起陈可,我问他俩是不是有什么事闹翻了,把人家给气到国外去了?于雷坚决地否定了这种说法,表情很复杂,有些气愤,又似有不忍之意在眉宇之间。但他还是很诚实地告诉我:陈可的离开让他很伤心,因为他确确地曾经爱过他。
5 W# J9 q' c! T0 x) s4 P              那现在呢?没感觉了已经?我问他。
: N' d* g& L/ w* F% I4 s              “不爱了。”他咽了口饭,挺干脆地说,都没正眼瞧我。
9 ?+ O; F, J$ F1 G3 Z              是啊,你现在爱的是欧阳了。我说。* O9 C$ h: W- T+ f
              “也不尽然。”他摇了摇头,我知道他还有些话没说出来,大约是不好表述,我也就不问了。
, h( }2 t" g5 Y2 h9 W$ T  w3 S              他今天的说法让我有些失望。爱情虽说不能够永恒,也不至于这么短暂!若说人能想爱就爱,想不爱就不爱,我不相信。
/ C0 b. |( B8 C              毕竟,关于爱情这个东西,没人能说清它的起灭,没准到了哪一天,他发现自己对他的爱又萌发了,抑或从来未曾消失,也不一定。但无论如何,只能到了那一天才能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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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于雷
2 a- ~) O8 L. C7 ~    那天的新年音乐会,他终究还是没去。于雷觉着这样太过对不起那位替他领票的同学,一再地允诺会做出补偿,但那张票,终还是让那哥们找别人去了。        
: {) {6 A6 d- f" g/ x     他实在是不能说服自己,去音乐会上看陈可的表演,会给自己带来除了痛苦之外的什么别的东西。再者,他现在已经有了男朋友,也不该再去看别的男人的音乐会了。% r5 y: [) |  |9 X
      但显然的,这只是一种借口,因为有了男朋友的事实并没有阻止他继续频繁地与室友发生性关系。
& `& o. y! U  i8 ]    不知道是否与考试压力有关,于雷最近的性欲有些亢进。欧阳自然也是好的,但李明的风格更rough一些,比较符合他现在的需要。                    
6 r- J& g. J% k' U( d- H* U! J    于雷最青睐的做爱地点有两处,一处在学生会办公室,和欧阳,一处在熄灯锁门之后的小四教,和李明。这两处虽不那么安全,但在意象上却更有刺激性,而且这样的环境下所创造的那种极力压抑的呻吟声,是于雷所喜欢的。
! T# D, b9 w) y8 C3 I     考试还剩下两门,团委的一把手就打来了电话。他这次果真动员了五六个京大在读的官宦子弟,说是二十三号由他来安排大家见见,一起吃顿饭。于雷晓得这个场面若是不去,那性质可比拒绝入党还要严重,是要被他爸和大伯严厉批评的。        9 l5 ]+ j8 P$ j: p/ ~  ?# M
     法学院大一的课二十号考完,大二是二十二号,于雷让人定了二十四号的票,留两天在这儿陪欧阳玩玩。这一个月来他的心情十分的好," g. A) _* \  w6 u8 ~7 r
因为那个孩子天天都给他发短信,有时是三四条,有时是十来条,只要一刻不见,就想念得不行。 / J7 h6 Z! b- K) A# h' u
    他开始不后悔,而且欣赏他们的这段关系了。他知道自己被想着,被爱着,被惦记着,单是这样的感受,也可称之为幸福了,更何况他对欧阳的喜欢是没有疑问的。
+ p& m, ~5 W* V# p+ N1 u; X  c    二十三号吃完那顿无聊饭,于雷便拎着行李去了欧阳家里,第二天直接从那儿走。他们家就在西城,离火车站没几步路。; h# m( m, I6 x. G+ p
    欧阳的父母看来是久闻于雷的大名了,对他分外热情,再三再四地感谢他一直照顾他们儿子。
$ h# ~& s4 E* |0 U- n  G! V- Y/ z4 w   “应该做的。”于雷说。这倒是实话,只是意思和欧阳爸妈理解的稍有出入罢了。         6 ?- C( b3 y# h- u! l
    晚上他俩挤在了一处,欧阳他妈本来说要欧阳睡到客厅去的,但在于雷的竭力劝阻下,也就作罢了。欧阳头一回和于雷睡在了一张床上,兴奋得无可不可的,一会儿爬到他身上,一会儿从后面抱着他,耳鬓厮磨,唇齿相亲。于雷喜欢他的动作,熟练,却总带着点孩子般的羞涩——他知道这也不过就是一种姿态,但并不妨碍自己对他的欣赏。欧阳要求他进去,他们还没有完成过这种男人之间交合的最高形式——毕竟在学校里还是有些过于冒险了。" \! H8 Z+ a" o/ ^% C- {; J% I
    于雷亲了亲他的脖子:“你可别叫得你爸妈都听见啊,我不受理家庭纠纷的。”3 j( T  W4 o0 B1 ^6 M: }
   欧阳笑了笑,翻开三四层柜子抽屉,从里面掏了一个安全T和一管润滑剂出来。
4 \  A0 D; L) |$ E0 G+ a* O6 O    “看来是经验丰富啊。”于雷说。 5 }+ ^2 a4 P: q- [: u2 M
    “是啊,都是为了见到你在做准备呢。”欧阳跳上床来,拿着润滑剂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7 Z! M2 s- C; f* s# A5 P( W     他的准备果然是做得到位,这大概是于雷完成过的最顺利,最完美的GJ了。欧阳达到高潮的时间居然还在他之前,那里的括约肌一阵阵地收缩,夹得他都有些生疼。 9 `" B# a0 R& z6 U
     他重新躺下来,拿了些纸,把自己身上擦擦干净,把手从欧阳脖子下面伸了过去,搂他入怀。他的呼吸都和成年人的不同,像小动物一样,一下一下的,惹人怜爱。                    5 ?+ e' @0 f& B; X! O. E/ ~
     大概这孩子真得和别人有些不一样,也或许是男朋友的这个身份让他感觉不同,于雷第一次在完事之后还和别人亲亲热热地聊了那么久。9 c/ Q7 T7 i6 A; A6 `1 ~1 S
     “哥,我以后怎么叫你啊?”9 F4 p. N" o: \& W3 O; ^
     “叫我哥呗,你不一直就这么叫的么。”
  ]8 V& M: y  i( ^  `) d* q     “就是一直都这么叫,才要改动改动,要不怎么显得出咱关系亲密啊?”+ P( j! g6 @. b' Q5 ^! ^+ H% s( y6 r3 e- }
     “那你说叫什么?”/ q. W. B, o7 X0 k
     “我要叫你老公,老公~”
0 A4 e8 {$ D" Q/ a9 F& ~     “随你。”于雷笑了笑,“但我可不要叫你老婆,又不是没长鸡ba,怪别扭的。”
# Q3 y( ?: z4 B7 B! p      欧阳也咯咯地笑了起来:“那你怎么叫我?”
4 ^6 l" `. p8 O: Z6 m8 i$ o     “豆豆吧。”  J/ O' @% l$ P7 |# N2 @0 A. |
     “怎么像狗名儿?”3 a. [4 h' W# ?8 o! z
     “就是小狗的名字呀,要不怎么给你取呢?”# r; t5 x( Z8 A- ~4 N  _+ k
      那个名字像是没经过于雷大脑一样,直接就从嘴里跳了出来,或因为它是与亲密最挨近的单词吧。
  B, L( \: I$ ?     “也好,这样你就是全世界唯一这么叫我的人了~”欧阳很高兴。
+ J$ V& n0 Q: x2 M4 W; v     于雷哄着他睡着了,把手抽了出来,躺到了自己的一边。他不习惯睡觉的时候和别人有身体接触。
% R7 l4 N! u: B. ^# Q8 K0 c     也许就是从那天开始,他和他的交往从一开始的不经意,变成了一段真正的关系。寒假里,他们每天都彼此发短信问候,说早安,说晚安,给对方送去祝福。谁说这不是快乐呢,可那总是与陈可不一样的,他经历了那样一段波折,再没有什么能与之相同。
: D/ A4 @3 Z& v4 k6 M   由于春节来得迟,今年的开学便更晚些,几乎就是要到了三月。他的情人节是在上海家里,和父母一起度过的。人就是这么古怪,在没有情人的时候会颠颠地跑到千里之外,有了情人,却又怠惰了。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就不爱欧阳,只是那个孩子给他的幸福太安逸,没有为之胆战心惊,绞尽脑汁的必要了。                    * A- H9 a% C& J3 Q; t
      新学期上来,于雷跟着欧阳把MOTSS上大大小小举凡是爱凑热闹的人物都见了个遍。大家目睹这对神仙眷侣后,无不啧舌,接着又感怀身世,在版上一顿唧唧歪歪的。欧阳看来是很享受这种为人所钦羡的乐趣,鼓捣着于雷也去申了一个叫torpedo的ID,两个人在上面就真成了情侣档了。+ |! C: i% l5 O$ I
     于雷平时是不太上这个BBS的,他官方论坛去得更频繁一些,因为课程、院系、学生会和诸社团的版都在那里。他偶尔去一趟MOTSS,若是看到欧阳或他师兄的帖便跟一跟,别人的事情就很少掺和了。                    ' ~( ~: c" J4 _
     那天他正无事做,在网上闲逛,学生会版上突现一未见之ID,曰:赤脚灰姑娘。意象很美,于雷便点击其上,看她的信息。ID是刚注册的,应该就是版上某个人的马甲,签名档里留了一句话:只想找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 i3 i3 u1 [" \- ?     他于是发消息问她是谁。姑娘很快回道:你大姐。                    # `* x! |6 ^2 V; O- G4 R
     于雷本道是陈言,那签名档倒也符合燕姐目前的心境,谁知一番确认下来此女竟是二五黑牛娴。他不住地“靠”出了声来:大姐,罢了,便您这个体型,得啥样的肩膀才抗持的住呢? / L2 \, x, u" {7 D: y/ M+ S% V
     最近一阵好玩的事还不只这一件。那天他和刚认识没多久的某副省长公子聊到一块,省长公子说了一桩团委里发生的大事 :            
- G5 M1 ~, J, E% d, U* e    那是一个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的晨,一把手带着愉悦的心情,哼着小曲儿,走进了小白楼。来往的干部、学生见到了他,都恭敬地微微低头,叫道:书记。他嘴角微微瘪着,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往走廊深处他的办公室走               
- }7 C+ v+ y: G" [0 ^4 r7 e8 m    待推开了门,一把手见地上躺着一封信,他费力地弯下腰将它捡起,气管由于受到脂肪的压迫,把一张白白净净的胖脸憋得通红,可等到启封一看,那已成猪肝色的面部顿时又变得煞青。信纸是带着京大信头的高级货,雪白雪白的纸面上仅书有只言片语:
8 o; F% E2 H+ h$ \* _, I2 D: V    京大团委及书记:
7 [) g& m& b5 O# `% z9 a& G. n     祝贺你委正式更名为猪头部,阁下荣升猪头三。  ]9 n( L' |! m/ Q) Q# U
中国专业猪头鉴定社北京市委组织部
- b6 J6 o4 T$ [' r8 Q     一把手在学生的思想工作阵线上奋斗了十年,获得上级嘉奖无数,如今突然听说自己竟是猪头三,心中的郁忿便如刚被开塞露化得开了的屎橛子,顿时喷薄而出,团委的一干工作人员对此都有所耳闻。: w$ t- u" L+ s: Y  D
    至于是谁制造了如此上佳的创意,并付诸实施,就只有少数的几个在圈里混得极开的哥们姐们晓得。            ) N' N' G. u) m* `9 j
    一把手好男色,早已如某洗发水的神奇功效一般,是全国皆知的秘密了。只是这位有志于朝政途发展的极有培养前景的好同志居然时常对身周面目俊朗的男性明目张胆地上下其手,实在令观察家们意外。
8 m7 T) P4 }8 ?" p+ b     而那位“组织部”的领导本是今年学生会主席团的候选人之一。前面已经说过,今年的学生会竞选关系着全国学联主席的着落,因此大家都卯起了劲要拼个你死我活。这位“组织部”的仁兄原是常代会的,于雷见过两次,的确是出落得一表人材,绰号“小潘安”,也难怪乎一把手对他垂涎三尺。: r+ k) Y7 x2 D' L  L
    垂涎归垂涎,若是能彼此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一把手是个色胆包天的货,那小潘安又是个刚烈不肯善从的主。那天在办公室,书记的毛手刚想越过屁股往前滑去,就被小潘安顺起身边的垃圾桶来了个大盖帽,烂苹果香蕉皮稀里哗啦地盖了他一头。一把手从此便对小潘安怀恨在心,后来在候选人资格审查的时候,借着一个由头,说他有一门通选没及格,便把他打入冷宫,彻底地灭了人家一腔逐鹿中原的兴头。这也便成了一把手最终沦为猪头三的起因。
1 ?: q. t: O+ _+ s! @    这样的事情,当成笑话看看是好的,可若是开到了自己的头上,成了笑话的主角,便十分不妙了。于雷还就真碰上了这么档事: G/ s0 ?8 _1 e; |
校会还在那边选着,院里也没消停。今年法学院负责学工的领导察纳雅言,决定在院内试点“大民主”,海选学生会主席。于雷自然是院里属意的人选,在即将成为下一届学生会生力军的大一小孩心目中又极有声望,于是他在报名之初便被大家所一致看好,竞选团队的成员也多是学生组织中的骨干分子。7 ?  c0 g/ i9 y! d% G
    那些本有些心思一决高下的,如今见于雷果真报了名,也就退却了。可人最怕便是不识相三字,一曰不识人相,一曰不识己相,且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这不识人相吧,便容易犯晕,老感到自个儿高人一头,于是谁谁都不看在眼里;这不识己相吧,就容易犯傻,总觉着自己是个人物,一笑一颦便像西子,举手投足皆如天人,实际上却是二得可以,接近于痴愚法学院一位于雷的师兄,便是这样的一号人物,也拉扯了十来号乌合之众,欲与于雷分庭抗礼。选就选吧,院里好容易搞出个大民主来,若最后变成独角戏,好事者也会觉得怪没劲的;可也是该上于雷倒霉,偏这位师兄又是一位愤怒青年,要放在“六*四”那时候,现在没准就已经在美国讲国内的民主运动史了。这位愤青不但对官味极其敏感,一旦嗅着便如辑毒犬闻见了海洛因,狂吠不止,而且还有严重的被害妄想,总觉着权势者之间暗藏猫腻,以打压他这位草莽出身的英雄。只是他没有想到,英雄固然是不问出身的,织席贩履的广大劳动人民个个都有成为帝王将相的潜力,但并非人只靠编制竹席,贩卖屐履,喊几声“宁有种乎”,就可以成为英雄的,有的时候不但不会成为英雄,反而会沦成狗熊,猪头三等等,也不得而知。) F1 [0 b; R7 [, L7 B
    资格审查刚结束,愤青的宣传海报就出炉了,黑黑白白的,像张讣告,贴得到处都是,上书:不要精英政治,要草根民主,支持***就是支持你们自己!         
, d' O( f! M" [8 J# H# B    于雷见报大晕:还当成真事一样玩起来了!若真有人瞎了眼投票选这位容易激动、好说大话且啥事都不曾干过的青年,那就非但不是在支持自己,而定然是在拿大嘴巴子抽自己,大棍子抡自己了。
1 C; V/ c6 l1 H2 g' X0 C- t    即便于雷把这事当笑话看了,他手下的参谋干事、狗头军师却咽不下这口气,嚷嚷着定要打一张回去,压一压他们的气焰。尤其是候任文艺部长欧阳寒,差点就是要抄吉他照人脑门砸下去了。 7 C; ?9 a6 q8 Q. \* V. n
    海报当然是要打得,但于雷很明智地提出了两点要求,一是不要制造对抗气氛,二是要避免过度渲染选举的重要性,好像没了学生会大家就活不下去一样,重要的是创意,说什么话是次要的,不说都行。  ; w1 c+ w* I1 a% A* k+ o# B
    于是,他的竞选小组由院会文宣部的丹青大师挑头,奋战了两个晚上,全部手工制作了二十幅大招贴画,画的主体部分是一只卡通造型的帅气鱼雷,右下用蜡笔写着“于雷竞选小组宣”的字样,其余的地方除了背景色便是留白,很有那么点意思。 ( Z# L2 U4 g2 z3 e: f
    于雷嘴上没说,但心下还是暗暗地得意:光海报一项自己就把愤青比下去不知道多少了——在京大这样的地方,越是不经意和轻松的宣传越能收到效果   
: f3 W; f% @3 e' x( ~    离选举日还有两周,学生会在院版上公布了下一届的选举方案:候选人按姓氏笔划编号,于雷为1号,愤青为2号;投票将于6月6日在各年级的专业必修课上举行,大四因为没有专业必修课,在宿舍楼设投票箱,由学生会工作人员及双方候选人各自推荐的人选监督投票。4 A, I3 E# u! N3 d5 U  a
    愤青看到公报之后勃然大怒,立刻提出两点抗议:第一,凭什么把于雷排在一号?因为若是按姓氏笔划排,为什么就不能是笔划多的排在前面呢?毕竟笔划多的人终生受累,如果再为此而遭遇歧视,岂不令人愤慨!第二,在6月6日举行投票将对选举公正性造成极大的影响,因为那一天是于雷的生日,必然会导致人情票的激增。                    
9 L' f/ q: a& L; J    反对者言之凿凿,学生会左右思量后决定本次选举不进行编号,大家多写几笔便是了;至于后一项,考虑到工作人员的时间安排难以协调,便不予更改,只能责怪愤青的娘不好,没有把他诞在这一日。                     
1 m% C, w0 C6 B    这般缁珠必较的劲头,实在令于雷及其所部汗颜。但不管怎么说,这还算是在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而后面发生的这件事,也便是之前提到的那件事,便令人有些愤慨了。虽然至今它的作者依然成迷,但大家一致认为其幕后黑手就是愤青。                     
6 k8 `+ q# O2 l6 c8 \7 f5 L+ M    六月一日,儿童节。那天在法学院院版上出现了一篇帖子,发帖人是一个新注册的ID,IP地址来自校计算机中心。帖子的存活时间不长,但还是被正在各个版面上逡巡的于雷给看到了。                    
4 S# P2 g" G8 C( n9 t& [6 N% ~* Q     帖子的题目是:听说某位“同志”正在竞选法学院主席?内容里尽管没有提到于雷的名字,但详细地描述了这位“同志”的身高相貌,而且确切地指出,该“同志”的男友就是其竞选小组中负责文艺板块的一位“俊秀少年”,云云。                    7 H, Y$ W3 {7 t% R
     这不是他还能有谁呢?他早该想到,那个论坛MOTSS版上的人也多是京大的,慢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是有,这些原就在墙内的人也会把这么重大的消息给传个底掉!
% Z8 d  S1 x+ s# r9 S     于雷当时坐在寝室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只觉得脑浆一股一股地往上涌,涌得他面部各处都在“突突”地跳。   m0 g! A6 O3 w- U$ w' V; b7 s
     下面有两张跟帖,都是善良民众要求删帖的。有造谣和人身攻击性质的帖子在学校论坛上乃是大忌,正常人都会对其表现出不齿,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信!所以,不管跟帖者是否在维护于雷的声誉,仅仅被人看到的这一点就已经是大不幸了。
3 ?' p; c$ l0 D# W0 i     于雷立马掏出手机打给了版主。版主是和他极要好的一个师兄,正在图书馆自习,闻讯后立即冲到底楼的计算机上删了帖子,封了那个人的ID。尽管这次他的damagecontrol做得还不错,但从此法学院里关于他是同志的传言就没有断过。
% D- ^6 f1 ~8 }4 y9 a     这之后,当他再往欧阳宿舍跑或者欧阳往他宿舍跑的时候,便不得不去考虑到别人看待他们的眼光。其实,即使大家真地在想如他所想的东西,也不会怎么样,都这个年代了,除了他的“政敌”,谁还会拿着这种事去做文章呢?但他毕竟是个常抛头露面的人物,认得他的人在各个年级都很不算少,那种被人用不可揣度的眼光打探的感觉是很不好受的。
: o! B! \* t( W0 P" \/ h    在跟欧阳讨论了这个问题之后,于雷竟作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从未想到的决定,其内容与后果容后详述,此间便先说眼下的事。 ' R0 T0 A7 P) C
    那位愤青同志纵是费了这许多心思,最后的结果终还是让他失望的,而且颇尴尬。                     4 y0 w! m* m+ g6 e  q
    六月六日,是法学院全体学生行使自己“神圣的民主权利”的日子。反正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越是没有的东西,越是需要用神话的光环给它罩起来。就像是熊猫,若是多了,也就没什么稀罕,而且它消化能力差,吃掉了太多的竹子,搞不好要落一个破坏绿化的罪名;但如今只剩下那么几头,又常常生不出孩子,全世界也就都拿它当个宝似的。一个道理。
6 Y4 n2 z+ B) ?. j    下午四点半,八个票箱,封得严严整整地码在学生活动中心的桌子上。1 Z9 E% c% }" Q3 Y3 `4 ~7 W1 }1 D
前任学生会主席,就是那个张帆,已经确定了要学生工作保研,现正在现场指手划脚,为他今后两年的工作进行预演。                  " V; t, G) m+ L  w! M& `
    唱票分四个年级进行。首先结束的是大四的一箱,拢共不到四十张票,于雷稍占了一点便宜。其余的三个年级刚开到一半,大家的心里也就都畅亮了,愤青已经借口撒尿撤离了开票现场。                    
' q1 i/ m$ T; z, @" B( G& @    大一大二的票几乎是一面倒地投给了于雷,大三是愤青自己的年级,却也有三分之二的人支持他的对手,可见其人气之低迷以及愤青的整个竞选活动自娱自乐的本质。                    ; a% v" o( d3 @6 J- T8 G& S+ q
    胜选之后,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考试。好在混了两年的于雷既有应考的经验,又不乏取巧的手段,不但把自己的课都照料得妥妥贴贴,还把欧阳几门课的考古题都淘换了出来,且给他联系了一个自己熟悉助教。
% J& Q" c( s/ p. ]: O   “要你知道你老公的手段。”于雷给那个助教发了一条短信,得意地冲着欧阳乐。
8 N; K3 Q9 P; H" S- x' s    不过两秒,手机振了起来。
+ o0 p: {) Y, w8 a! V9 x: T$ h   “这小子回得这快!”于雷惊叹道。! q, Q, O- M9 M; y
    却是张树。这一阵他们两边都忙,联系得也少,偶尔能出来碰个面,吃个饭,喝上两杯,也就不错了。' X0 \$ l& m' k  Y9 h) b
   考试的当口上,会是什么事呢?
- w( Q. {4 j" J& ^1 f   “陈可七月二号回来,约着咱们一块吃饭,你有空么?”                    / {8 s, R9 x+ t2 [% y1 r3 B
    于雷许久未感觉到那种头顶凉到脚后跟的感觉了,像是有女鬼抓住了他的后颈,直冷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他了呢,可一看着他的名字,那种惊慌和悸动便如初见般涌上心头。! M) G4 \& Y. B& N3 h1 j! c. H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感觉。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竟会有这种感觉?!
) r$ Y* T8 M( J, u- s0 l" K- Y    他莫名地内疚了起来,伏在了身边人的耳旁:“等考试完了,咱们出去好好地吃它一顿!我知道一个特别棒的泰国餐厅……” - o3 [; M: ]# b, s5 u6 L
    他后面还有一句“老子请客”,卡在喉管里,说不出来。他身边的人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异状,趁人不注意,幸福地在他胳膊上咬下一口。# A- G( A% J) k  ~7 f
    他沉默了。那些场景和画面是这样容易忆起,但要电光石火的一刹,便通通浮上心头。那个人为他定义了太多的东西,包括浪漫,爱情,温存,理解,以及其它,他若是要通通参照着执行,那就永远也不能再找到幸福。/ W% b+ K  A/ q" t9 z
     可毕竟,没有人会傻到永远停留在初恋,他需要往前走,他已经这样走了。
$ f/ V! M1 m- i% g! E) |, B+ J     对他和欧阳之间的爱情,他决不存疑问。那种甜蜜,温暖和安全,还能在其它感情中找到么?9 p" _" }/ u8 G9 R2 Z: K# V& {$ N9 t
     他甚至为了使这份感情有它该有的神圣,牺牲了和李明之间无懈可击的性爱。要知道,那果真是在和一个男人做爱啊,一个真正的男人,有发达的肌肉和大腿,以及刺激性的体味,即使是在现在,对于于雷这样一个纯正的同性恋来说,也依然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并能唤起他强烈的征服欲。* F) O3 E% e$ x; K( H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拒绝李明的时候对方近乎有些愤怒的失望。$ N; q. P; G* M5 R6 w3 E
    他说:“要你找男朋友的话找我不就得了!”                    
5 j/ R# F* L' c6 U2 B+ r    于雷明白他的潜台词,是说:做爱找我,男朋友就找别人,纯粹就把我当成鸭来用么?但是,这就是规则,他们一开始就是遵循着这样的规则的。若是为遵守规则而感到不快,那是不应该的。          0 y6 g4 P+ a) `. n
    他抚慰了李明很久,甚至有的时候实在拗不过,也会帮他服务一两次,但再也没有做过其它只应该和男朋友做的事情。这样的状态让于雷心里常常很难受,觉得自己两边都对不起,而这也成了他最终作出那个决定的原因之一。                      u7 L5 t% t- ~
    他是很爱欧阳的,很爱他。如果现在失去他,他的伤心难过一定不会亚于当时失去陈可。豆豆……于雷清楚这个昵称的来处,这个在他眼前的豆豆没有那位真正的豆豆博学,没有他清晰的逻辑,没有像他那样与自己倾谈时的心领神会,或许,也没有他英俊漂亮,但是,他给了他陈可从没有给过的幸福与温暖。
- k" @, `; j% j: z# A    他会在半夜里发神经一样地发来短信,说他刚才又想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幸福满足地连觉都睡不着。                    
9 v: q( \8 H) x3 K* ]    他会花一整天的时间在家里熬一锅咸菜水一样的排骨汤,还不让他爸妈沾手,仔仔细细地装在保温桶里带到学校,看他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r, M- W/ I+ A& ]
    他会发短信提醒他要赶紧添衣服,或是打上一条围巾,在某一个刚刚下过雨的秋天傍晚,或寒风骤起的冬夜。
  c; r6 _* j4 n8 q5 p* x- ~4 j0 s# _5 F& k                    于雷珍惜他给予他的一切,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允许自己还保留那么一点点对陈可的想念。                    
- d) l0 v9 S3 y+ B: i    也许是因为分开得还不够久,也许是因为时间还没能冲淡一切,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可以如普通朋友般地谈起陈可,想起陈可,和他对话。% Q/ `$ i9 @  Y- `0 q2 R; N
    或许,七月二日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楼主| 发表于 2009-6-10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62、欧阳寒
$ U6 {* E- o& q- \- z0 f7 I/ c) j    他很讶异自己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个属于自己,自己也属于他的男孩。                    
9 `# W" E5 T- Y4 L* \    他现在终于知道那些男人把自己拥在怀里,说些不能分离的鬼话,以至于要痛哭流涕的感觉了。的确,若是真喜欢,那便是仅仅想象与对方分别都不能的。 7 P) r* Y5 h5 o0 P
    那是他入学头一天的晚上,院里的迎新大会。欧阳走过了黑漆漆的长廊,一拐弯,到了模拟法庭。说实话,京大的模拟法庭可说是个烂得几乎发霉的地方,里面摆满了破破旧旧的桌椅,就像是个为希望小学储备教学设施的大仓库,天晓得它是模拟了哪处的法庭!
% E0 _" \  _. L1 E8 L    进了门,一个少年正倚在法庭破破烂烂的门框上同学生会主席说笑——那位清秀的女主席他在上午就认识了。她冲他打了个招呼,可他的眼光却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少年穿着短衣短袖,脚上一副大趿拉板,头发自然地蓬着,大约是烫上去过,总之青春显得有些逼人。
1 I; K4 v+ q, ~1 h' C$ ?. E/ L2 z    如欧阳所预料的那样,短衣少年正是他们的师兄,叫于雷,是学生会拉来的牛人,向新生介绍生活学习经验的。# ?$ @1 k, |" J  u2 x# F. S' @
    他说话很幽默,冷嘲热讽中却带着点让人舒服的谦和,欧阳听得几乎就是要入了迷。9 I1 u$ t  U- C( ?: u
    要他是我男朋友,那该多美啊我!他当时心想。于雷几乎就是他心目中男朋友形象的完美理型,帅气,成熟,风趣,才学过人——按照柏拉图的说法,本是不应该存在于真实世界中的。
; k' O2 C5 ]5 V# {& j7 F/ z8 `! p+ o/ `    而如今,他竟每天都真真切切地躺在自己身边,亲吻自己,这真是只有上天才能赐给的良缘哪!
( j' {: E# v4 U8 {    今年六月份竞选的时候,有个王八蛋竟把他们俩的关系捅了出来,惹得于雷大动肝火,但于他倒是没有妨害的——他本就不在乎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何况是和于雷——而且,还有好处。$ r  J  L% l$ @) V$ \4 q
    那件事闹出来以后,于雷两下一琢磨,说还是搬出去自个儿住好,俩人在学校里处得久了,总还是危险的。欧阳当时那个高兴啊!天底下还能有比与自己深爱的人共同生活更幸福的事情么!
2 Y# m- I# m" J- g  T2 N6 w    放假的前几天,他俩一块看了房——就在西门对面的教工宿舍楼区里,付了租金。于雷答应,要先在北京住上一个月,陪他好好享受享受二人生活,然后再回上海。; M& b6 d, H. k6 H2 A' P; S
    欧阳是这个样子的男孩:心里很难有别人,但若有了,那就只有那个人了。他以前是那么享受高高在上、万人追捧的感觉,肆意践踏那些因为陷在爱情中而智商降到50以下的人的尊严;但和这样真实的幸福比起来,他一万个心甘情愿地抛弃了那一切。! a$ S1 Y" y7 s7 [/ @
    他现在的确像自己所说过的,甘做于雷的奴隶——若是被使唤得少了,反倒要不高兴,觉得对方还拿自己当外人。他要他爱的人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占据他,让他感到自己被拥有,才会安心;就像是他喜欢的做爱方式,要紧紧地顶进来,涨得满满的,充溢了身体内的每一寸空间,才会觉得舒服,以至于高潮。             + }$ b0 _: |; Z5 z
    于雷是个很牛的人,也很忙,欧阳很少看他在版上和什么人混聊,据他所知,也没有发布过什么交友信息。% i9 w* a" `' n5 O$ k2 ^% h
    所以,他深信他们两个会一直就这样下去,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若是他以后要回上海,他也便一毕业就奔去,去他的身边;若是他要去美国,他就是拼了命也要搞到一张哪怕阿拉斯加的大学Offer;即便是最终于雷要结婚,他就在外面悄悄地做他的二奶,也无所谓。
( |; x9 b2 C5 Y% D    反正,欧阳只要于雷也像他爱他那样地爱自己就够了,甚或不用那么多,少一点也可以,他的爱对他来说就是整个地球,而即使地球轻了一点,少了两斤,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u0 i* k; O) g5 W: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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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陈可% H( l5 |; h8 d* t5 F
     In  seperation,  the  one  who  left  suffers  less  than  the  one  who  stayed.  
, Q6 R2 D! @4 h6 S% N/ G8 Q    这句话在陈可身上,不那么正确。
# e' d9 E4 s! y1 C, [' E* o    他现在终于到了一个若他不愿讲话,没有人会逼他的地方。和歧视无关,此间的学生还是会有意无意地回避与外国学生的交流。其实这很容易理解,除非你真的很酷、很open、愿意和人打交道、又有打交道的能力,不然谁会愿意去跟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人交谈呢?外国人这个词在外国可不吃香。3 I# I, |  ~  r/ @: N$ L5 d
    这所学校有许多草坪,与京大不同,它们之中的大部分都开放给学生踩踏,而且不会在一旁立起小木牌,告诉大家一些诸如“践踏会使青草枯萎”之类的知识——这些知识固然很重要,但大约美国人是不在乎的吧。 3 [, q/ \- {0 g. c3 O& A) w
    这次从京大一共来了八个人,都住在校内的宿舍楼里。其中的四个是光华的,陈可虽不算熟,但也都还见过;其余的四个来自经院,其中便有张韩,且就住在他隔壁的宿舍里。
) V* j+ r& M( n    宿舍楼的前面便是一片树林,或者说的夸张一点——森林。陈可很享受在春天的上午,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到彼端的草坪上,躺着,用书盖住头,静静地想一会儿心事。用书盖头有两个好处,一是躲避过盛的阳光,二是躲避熟人的视线——尽管他每每都会躲到离宿舍极远的草坪去,但总还是能被张韩准确地找到。. Y( M$ b! B. e
    她是能嗅出味来还是咋的!陈可很郁忿。4 I" F6 q$ a: T0 e* p. I& ~
    其实他的心事很少,除了一些关于人生和宇宙的过于形而上的问题之外,也就剩两件事:他为什么来这儿?他来这这儿做什么?
- d  O; L9 I/ h" B    对于前者,他知道的是很清楚的,至少在当时——因为他在无意间伤害了于雷,于雷不愿意再和他做朋友了,所以他伤心得要死,逃了出来。+ B0 F% ]5 t: p/ K! [# R+ `0 X9 F
    但刚等他恍过神来,就发现了这种做法本质上的荒谬性。既然他那么喜欢于雷,会为他伤心得要死,那就应该为了不死而不惜一切代价去求得他的原谅,答应他所有的要求,做他想要做的事。这才是一个趋利避害的理性人会作出的选择!
: a" n: ?. v, |! b# ~' Y$ K    可现在呢?他一个人躲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自然,也就是看不见任何人了,包括于雷在内。这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加遥远的地方让他想念罢了,而且因为无法在反悔的时候立刻回去找到对方,说:我也喜欢你,还是让我们在一起吧,而更加懊恼。
: \" z$ p' D4 Z- y) t( D    他痛恨自己的一生,痛恨它在不断向前中产生的惯性。如果别人不理我,那么不去理他就好了;如果别人要追着我打,那么躲到不会受伤的地方就好了。他不习惯反击,也不习惯为了别人调整自己,因为做那样的事都过于困难,超出他的能力范围。0 C# k  c5 ~# g8 y1 W
但谁能想到,有一天,居然连逃避本身都变成了一种痛苦!                    
% d: o7 c# K; l- ^    其实,并没有经过很久,就在他们决裂后的几个礼拜,当于雷送张树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之间有一些东西,是没有变,也不会变的。
3 a  E* Z& y) Q    除夕夜,他从寂寥的图书馆里出来,走过三角地。他站得远远的,在寒风中,等待一个个漫长而又无趣的节目完毕,看那个男孩神采飞扬的样子。* O( A% Q8 _* Q5 d/ G5 W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喜欢我。
% U3 l! q2 f( a# g( m5 D    虽然直到现在陈可也不是很确定“喜欢”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这么用,但他知道在当时,他的心里是很温暖的。而且,如果仅仅把喜欢作为一切好的、正面感觉的总的概括,那他会毫不犹豫地说:是啊,我喜欢于雷。可当他想到这一节的时候,他的签证申请已经被送到了美国大使馆。: @) @* C( O" Y
    我真的是一个有缺陷的人,他想着。在他自以为可以得出一个好的答案,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的时候,于雷却已经受到伤害,并且决心要离开自己,让自己“一个人待着”;而当他明白事情绝没有到无可转回,而且自己也无法容忍事情走到无可转回的地步时,他却又要被自己的愚蠢送上飞机,送到大洋彼岸去了。
. X% k4 j4 z3 `    在美国的时候,他也写过好几封信,并且一改再改,想要用文字向于雷忏悔自己的糊涂、懦弱和却缩,告诉他自己也喜欢他,但最终,都被送进了教授办公室里的碎纸机。因为,要想解释清楚他伤害于雷,又喜欢于雷的原因,那就和要解释清楚他的整个生命一样,是太过困难,以至于不可能的。
1 {0 S9 k. D7 K% c4 ]6 G" `8 C    陈可站在美国的土地上,深刻地感到,自己在这里的唯一原因——便是愚蠢。因为愚蠢,所以犯错;因为犯错,所以受到惩罚,这便是问题的答案。
2 _# h& y. f+ ~9 l    可我们从小就知道,摔倒了,就应该爬起来,看看为什么会摔倒,以避免重蹈覆辙;单是哭,或者单是爬起来接着傻走,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这就牵涉到第二个问题:他来这里做什么?5 C: {" N* |, U) G
    仅仅是吃饭睡觉听听英语,便和在国内也没有什么不同,既然难得来一趟这么远的地方,那就要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情。他真得下了决心,这回要彻底地改变自己的行为模式!
+ `- x5 [5 K) z) }8 \  |: ]$ e1 r5 m' S    他决定要变成一个符合社会主流价值标准的人,要变成一个可以被大众理解的人——即使变不成,没法让他们理解,至少也要表现成这样。今后,如果有人来不知所谓地搭讪,那么,他也一定会很有礼貌,很有耐心地和他攀谈;如果对方为了表示亲热要勾肩搭背的,那么,他也会忍着天生的不快,让他勾搭勾搭,毕竟最多也就是十来分钟,忍过去也就算了。 # h4 Y8 L- [+ O' v/ x3 i1 `/ F' X
    活着就是要让别人开心,他认识到,否则,没准有一天就会伤到自己,除非从此归隐山林,再也不与外界接触。而且,这样一来,他就会更贴近于雷的价值观——从一个非常实质性的角度,而不再仅仅是二三十号人的棒球队!+ g0 J# z- R3 A0 {) D8 W1 _
    但是(长舒口气),这里是美国,没什么人认得他,所以,他还尽可以过两天那种躲避人群的清静日子,只要他愿意的话。           
* J3 s- o( L: R! r    陈可交换去的这所学校一向有接受中国留学生的传统,它的商学院中也有相当一部分的教授是中国人。               
: v2 N3 s7 o5 V+ _% e3 k# q    这所商学院早在半个世纪前前便已名满全球,培养商界领袖对于它来说,不是一个口号,而是事实。它今年头一次和京大进行学生交流,$ ~3 D" t  N/ k1 ^8 Q
交流对象自然是商科和经济科的学生。竞争是相当激烈的,除了一两个像陈可这样有教授推荐的关系生,其他人都是经过三次面试才最终取得的资格。
! d+ H% |8 j! Q    因此,可以想见,这些对自己的人生充满了远大理想和细致规划的人与陈可的性格定然是南辕北辙,但他既然下了决心要做一个让大众理解的人,便失去了嫌弃人家的前提。. X. [, w9 Q/ e4 }, K
    其实这并不难——时常参加大家的活动,且对每个人微笑,也就够了。一个美丽如他的男孩子,不需要说太多的话,自会有人替他讲的。3 _: v( ~4 A. k: o
    但他处得最好的并不是这些人,而是一个快要三十岁的叫TOMO的日本小伙子,和一个叫Jennifer的美国姑娘。TOMO是校内一个亚洲棒球联盟的社团领导人,参与者有相当的人数,但都是日韩以及台湾的学生,大陆去的只有他一个。. I0 Q0 U5 ]. d8 k
    那些地方的孩子大多是从小就玩棒球的,就算没有经过特别训练,也比陈可的底子要好得多——在联盟里头,才断断续续打过半年棒球的陈可自然是技术最差的一个。好在,他的队友都非常友善,尤其是几个台湾的学生,才认识没几天就开始称兄道弟的——毕竟中国人沟通起来还是方便一些。
4 g' A; O$ a( L7 H; P    联盟里的高手是京大的无限多倍,因为和这里的水准一比,京大根本就没有高手。陈可说他以前是打游击的,TOMO就亲自负责他的技术教练——他在高中时代是日本一支甲子园球队的主力游击,据他自己声称,当时是有球探要发掘他进入职业领域的。
  b! K9 @8 z, e    有高手指点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日本人实在太能喊,一堂训练课下来陈可几乎就是处于半聋状态;而且TOMO常携着学长制的余威,在场上对他大加斥责,再加上陈可时时忆及我同胞八年抗战的艰苦史,心中不禁忿忿。好在TOMO训练结束后都会请他吃饭,而且每次都不厌其烦向他解释日本人在教育上的那一套在陈可听来接近于变态的价值观,他渐渐地便也不引以为冒犯了。! I& x. |# k) @% D4 w  @- D5 t
    Jennifer是商学院里一位中国教授的Ph.D。这个教授今年正在做一个关于中国的项目,手上又正好没有中国的研究生,便在本科的交换学生中招募人手,做一些中文资料的收集工作,一个月给200美金作为报酬,不用上税的。于是几乎所有的交换学生都报了名,陈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与众不同(因为刚才说过的原因),便也递了申请表,谁想便跟中奖似的被抽中了。
" \8 X; E) }" P9 J+ y$ N    Jennifer人长得很“朴素”,但非常nice,常替陈可买一些小单。陈可很喜欢她说话的感觉,有点像于雷,温暖,干爽,又每每透露着智慧和幽默。
! v( j; S; f' g- Q    更熟了一些之后,Jennifer邀请陈可到自己家里作客。她们家坐落在一个典型的美国中产阶级街区里,有一栋栋的小房子,有干干净净的Grocery,也有典雅庄重且每个礼拜日都会坐满人的Chappel。
- A  q$ K' T( V& `, g* `' r    在吃完了一顿极尽丰盛的晚餐之后——由于家庭主妇这个职业的存在,美国人是非常注重家庭宴请的——Jennifer陪着陈可到街区里去走了走。陈可问到她想什么时候结婚,因为女Ph.D的身份即使在美国也还是显得有些另类,容易让人对她的生活态度产生怀疑。2 d! F) @0 M2 ^; i1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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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的回答让他有些震惊:I’m  lesbian.8 k; j- C( M* \: D8 I4 X2 s9 Q/ L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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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大笑了一阵,说:I  love  a  boy  too.  
/ r$ p' W! w9 G' J+ z) j    他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怎么就那么爽快,脱口而出,大概是因为在美国佬的地盘上,人都变直爽了吧。但后来他非常郑重地跟Jennifer确认过这件事,说他尊重她对个人隐私的态度,可自己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喜欢的是A boy,而不是boy,这两者有致命的区别。, a% h% E2 v, _4 P. ~9 p. H: X
    毕竟,有些东西还是自己知道就好了,考虑到主流的价值标准么。              ) u: t; C( Y3 U5 w5 }8 y!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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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的时间,长是定然说不上的,转眼期末考试都已经结束。除了准备在美国继续观光的学生,其他人都已经在做回国的准备了。尽管TOMO和社团里的几个台湾人都强烈要求他留下来一起到南部玩玩,但他还是很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早在两个月前就算好了日子,要赶在京大学期结束之前赶回去。他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要当面告诉一个很重要的人。( B% }& p9 F+ `3 p3 n4 @
                    
! H* H  I/ g' o  I    那个中国教授的项目还远没有完,但资料收集的工作已经差不多了,陈可承诺他在回国之后会继续替他留心相关的资讯,而教授则鼓励他继续对这个学校和这个项目保持兴趣,并且暗示自己愿意在两年之后贡献一封很有分量的推荐信。2 Z1 Y$ X) s* |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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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陈可的美国之行结束了,带着一个“混得很好的牛人”身份,想着一些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说出口的话,再一次,行走在了中国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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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L6 @* m) S. e) Q( A# h    在国际出口,有几只胳膊在朝他挥舞,他从中认出了于雷,也高兴地冲他挥了挥手。
 楼主| 发表于 2009-6-10 16:24 | 显示全部楼层
64、于雷和陈可的重逢" W7 G8 K: t$ p#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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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想了好些日子,最终还是决定要搬出去住。                    $ v! Q% k: i9 Q! u- j2 f* c' G
                    
# j& U9 n+ f5 ?& D- W& x3 {0 I    李明在听到了这个决定之后显然有些尴尬,于雷为此大费了一番口舌,解释这件事如何如何地与他无关,还赔上了一顿大餐,不,是三顿/ j- }6 H9 X- w# [, |& b1 u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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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林闻和张勇也都激烈地批判他近期所表现出来的个人主义倾向。                    ( M4 s  V3 K. S&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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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说真的,这些蜗居在斗室中的大男孩,谁不巴望着能走个人,自己好有多点空间?但是谁也都看得出,他们挽留于雷时的眼神是真0 ?$ D1 p, P3 u$ w8 }0 ?. [: ~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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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的,就和他们在每一天的共同生活中看待对方的神情一样。两年了,四个人都能能处得这么好的宿舍已经所剩无几,所以他们才更珍惜这份# V0 [& d: Y/ T/ u; N

- }2 I* E: e* Y) M0 |4 E! J值得珍惜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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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M4 Q8 @) {+ i: L/ W$ g$ h    但他决意要搬了,因为当下的时机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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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他已经成了院会的主席,又即将升入学业繁忙的大三,有了这些事实的罗列,再用他于雷的三寸不烂之舌一捣鼓,极知道要心疼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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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3 S7 ]# @) X+ J  m; O又压根不知道他是怎么学习的他爸他妈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G: M" p! L" [- O7 U& b$ r/ P
                    
6 {! w! f4 ?& S* w& p8 }    于雷他爹说要跟学校里的熟人打声招呼,让帮着看看有没有老师有要出租的宿舍。于雷唬了一跳,心想这若是挨上了熟人的房子,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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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于是诌了一套什么这种事不该让学校知道啦,该培养培养自己的自理能力啦的胡话,把他爹糊弄过去了。                ' G& I8 M, e* ]9 s' J
                    
% C# _& Q# j  g' F! o    在去机场接陈可的前几天,他便正和欧阳整天屁颠屁颠地采买家庭用品,忙得不亦乐乎。别看欧阳的外表有些散漫,可干起家事来还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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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V* y- m: L* ]  x那么点样子,还时不时地吆喝于雷不要沾手,很有那么些溺爱的意思在里头。- o/ z5 ~) E2 I- ^1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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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把老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让你永远都不想甩了我!”他带着塑胶手套,笑眯眯地冲着于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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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两只手捧着他的脑袋,拉过来,狠狠地亲了一下:“混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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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q" W4 c$ J     但是不是混话,便只有他心里,才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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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g; f% G% v# z0 f) I  U! h/ W: d    七月一日。在普天同庆,我党华诞的夜里,他告诉欧阳自己明天要去机场接陈可。欧阳有些不快,一个晚上都在不断地提醒于雷自己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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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多爱他,这意思很明白,就是——你可不要出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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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后悔当时不该告诉他自己对陈可的感情,因为他以前眉飞色舞地说了太多关于陈可的故事,所以也难怪那个孩子一听见陈可就会不自觉& m1 ^2 Y' s4 c5 s+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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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产生戒心。                    8 h  v7 [( f+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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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他早就一点感觉都没了,但朋友还是要做的,以后还要介绍你们认识呢,没准你俩都能做很好的朋友!”于雷知道,这样的说辞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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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2 r) \/ F' b1 e说服得了欧阳,却难以对付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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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b4 T& G* r) C% G    那天晚上他翻来覆去地没有睡好,心脏一阵一阵地乱跳,有的时候又觉得像是停了,于是赶紧捏着腕子试试,看看还有没有脉搏。他翻身0 J- i, A/ o6 Z, N! E8 K

1 e5 I" ?# R8 o3 Q& I( ^7 F5 h看了看欧阳,睡得沉沉的——他除非是有心想熬夜,否则只要一靠上枕头,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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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晓得那孩子心里是踏实的,以为自己真得如刚才所说的那样一心一意地对他。于雷想到这一处,难受得都想抽自己嘴巴子。- W; @9 O7 X' A+ W
                    
( Y0 i) H0 U  F  }6 n    他把不久前才拿开的欧阳的手臂又放回了自己胸前。& g* u5 s9 y5 b: Z
                    
5 m) e. L* D  {+ B& Q7 ]& S   “唔……”欧阳在睡梦中,安详地紧了紧自己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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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很爱你,很爱很爱你。”于雷看着他的睡脸,认真地说,“听见了么?”8 s# A/ G6 E( c* T7 i
                    % N' j- ~5 y7 x+ ~  a; d1 v
    欧阳又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于雷知道他没听见,但心里却好受了许多,渐渐地,便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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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二号,下午三时许,一架从纽约肯尼迪机场起飞的大型客机,经历了在太平洋上空的十三个小时漂流,降落在了首都机场。6 g2 v, r& `$ H/ G2 Q
                    
  d" \% G& ^: {! V$ K' c    电子屏幕上的状态栏翻成了抵达。于雷又握住了自己的腕子,若它真要停止,也好早些知道,做点准备,以便死得不那么难看。9 E$ I# ]7 h( D5 {! z$ j
                    
9 V4 L) C& M3 W+ ?/ J# j7 W1 m: d    他走出来了,朝着这边挥手。陈可穿着他们初次见到时穿的那身衣服,白色的T恤,红色的短裤,最上面的三颗扣子敞着……             , B* l5 ]3 z: x7 ~" c+ x: T% I
                    
) J1 C' [9 L1 v) s: q5 ]  B$ ~- J+ u* N    于雷一时有些惶惑,像是时间倒流,去了往昔。图书馆,冯友兰,指上转动的笔;蓝大褂,储物箱,窗外翻飞的叶……所有的历史都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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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次。                    5 s4 B; Q' p. w+ Z) j. T!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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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陈可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赶紧回过神来,也朝他挥手。陈可的身旁和身后还走着好些人,不时地跟他说两句话,也朝着前方快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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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I+ ~( s* z0 D0 Z# `- Z摇摇晃晃。于雷在这些人里发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有模拟联合国的一个负责人,经院的一个上海学生,还有一个——张韩。                . Y' H- u7 d- u$ [( v9 k' M0 \0 T& _*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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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真是时间倒流啊!包括对这个女人的嫉妒与痛恨,也都通通涌上了心头。他知道,这些个感觉,若是没有了那种情愫的源头,本是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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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的。于雷扭头看了看张树,他果然也看到了那个女孩,尴尬地冲他笑了笑,或许是想到了那个喝醉的可爱的丑态百出的夜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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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国的人当中,有一些是父母来接的,也有一些是同学,因为大都是一个院里的,所以彼此也都有些认识。陈可本是说就单和张树、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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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7 E2 b3 |! w& e- q、海斌聚聚,但眼看着有人提出来要一起吃饭,便也不好反对了。                    . Z! }# s9 w0 l& m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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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冲于雷笑笑,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于雷也笑笑,他明白他的意思。以前他们就总是这样,在听说或者目睹了某一些滑稽,或者无奈之! ^) }# z' b' }2 {7 K9 T, M; k

; l4 K* m& C& _3 G9 I0 ]后,就会彼此看看,然后一笑,那种时间上的默契,甚至可以精确到秒。1 f) D7 |6 B" S# k' L* V* m
到了饭桌上,气氛就更加微妙了些。于雷先拣着角上坐下来,陈可便也坐到了他的旁边。于雷扭过头去看他,见他也在看自己,便又是一9 O& d6 H: R! m8 r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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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他也一笑,两个人看了大约十来秒,那各种表情和心思就都在里头了。; S) `7 y( B. ?( g-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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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他几乎都忘了在桌子的那一头还坐着一个张韩,自己的左手边还猴着一个张树,其他闲杂人等遑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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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还好吧。”他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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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你呢?”陈可也说。8 _$ A3 \/ F  S2 @
                    
, p% P7 h0 U/ ]* Y! `/ W    “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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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再度看着彼此,便觉着说什么都没有意思了,于是又笑。                    , Q* C1 m5 |0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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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是自恋吧,于雷觉得陈可看自己的样子有些古怪,和往常不太一样,像……像总是看不够似的。以前他们之间的话可比现在多得多,却  D0 I5 u) q) l' R+ h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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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见他这样长且常地看自己。不过,鉴于于雷自小受到的教育,并且考虑到他们之间的历史,他还是倾向于得出自作多情的结论的——毕竟3 i1 u9 Q( ^( Y8 p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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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上头栽过太惨痛的跟头,如今怕还是有些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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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A9 M( c  K# n5 M    席上的人太多,大家说笑了一会儿,也便散开了,拣着自己熟悉的人说话,间或若是有人说到一些好笑的,众人便在旁搭搭腔。- t5 ^' k% `& |- r% B: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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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及在美国的生活,陈可说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路。                    , p7 r" v+ L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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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的路修得特棒,车开得那叫顺!也就是纽约这种大城市,偶尔会有几个坑。但咱们这儿就不一样了,基本上是在坑里走,偶尔才能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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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o# M$ l6 c3 q5 K7 d8 r辨出两三段路来。”2 p9 L$ z' T* Y9 Z9 Y  K
                    
& d+ ]; F/ p" }; J+ N    大家都笑了,唯独于雷觉着有些异怪,他每每都是独占陈可的幽默感的,罕有与别人分享的经验,更别说是这么多人。4 T: X( K) L, I/ x- G1 H; N, {- w
                    
# J) B* |" u2 r' i7 ]2 l    若陈可说这是为了他,是为了能和他多接近一点,那于雷一定会感到更加的异怪,但陈可确实是这样想的。                      t2 r5 K! P5 P.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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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先,他们俩在言谈之间还有些个生疏,毕竟俩人也有半年多的时间没说话了,而且半年多前的那段故事也不十分的欢乐。但聊着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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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A2 E- Z2 l& x那份尴尬也就慢慢淡了,所谓尴尬人有心生尴尬,若是都放松一些,其实本没有那么多尴尬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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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 J7 I8 j$ c$ w% ^- t/ e" M! P    不知是说到什么,大约是一些胖了或是瘦了的话题,于雷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陈可便也把自己的手搭在它的上面,轻轻地握着。他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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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的脸,想要再次像以往那样触摸于雷的肌肤,他想了很久了,有他整个海外生活那么久,他不想放手。                    0 ?3 \- H, f$ Z9 J* _8 L: {
                    
1 l9 s9 A8 J% q* ^5 S    他们又在互相看着,笑着,若说他们没有说话,那是不对的。在那些笑容里面,来来回回传递的信息量大概可以制造一场小小的网络阻塞: S* ]* G1 K0 C( Z/ m9 v;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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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你听不到罢了。                    7 ~) q$ U) [2 v: U2 _' `
                    
$ z. p; N" L+ {* P+ T$ t0 O/ P    菜还在不断地往桌上端,在美国虽然要吃到中国菜很容易,但说实在的,还真不如家乡的一个小摊上做的好吃。就像你把臭豆腐用雅典的% `# I. w2 K- a" S9 [-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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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榄油炸了,盛在银盆里,洒上金粉,那吃起来的味道就不说难吃,也不会比用地沟油滚出来的好了多少。                    ! U9 }9 d" K* n&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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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道菜是盐焗鸡,是一只整鸡,被切了几刀,端了上来。大家都很客气,虽然眼睛都盯着大腿,筷子却只夹胸脯的部分——这样既吃着2 T9 ^- ]* l2 @" i1 U

1 s4 ^4 I% S( F3 ^: ?8 e8 |0 X' W' Y了好肉,也不至于显得太没礼貌。                    " \7 {3 L& Z& }1 n4 b: P9 {& k6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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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却没顾及那许多——其实他只要对大家和善一点,再学着欧阳一样装装可爱,不但没人会指责他,而且反倒要让着他吃,生怕他吃差) j3 ~' u! w9 b- w

  e7 c' s+ y1 u# `2 L$ [4 ?7 u了——他夹了一只鸡腿,放在了于雷的盘子里。  F/ H' \0 ~) S5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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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喜欢吃这些没有高级感的东西。”陈可把筷子缩回来,在嘴里抿了抿,笑着说。                    0 e8 w% ~' G- f" O6 ]( G
                    
+ {# L; Z* A& ?' P9 h+ Z/ T" u    “你以为高级感是什么好的呀?”于雷大大地咬了一口下去,一边嚼着鸡腿,一边跟他讲自己过年的时候跟家里人去吃“红楼菜”的经历3 Q% Q1 C: @  _9 r- I" Q- A: U,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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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 D' i* X2 Y1 k0 V- s    “那茄鲞,真就是用鸡油炸了,什么蘑菇,笋,各色干果子,拿鸡汤煨干了,再香油一收,糟油一拌……嘿,那叫一难吃!别说是鸡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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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机油味都吃出来了!你不信呀?下次我带你吃去!”                    4 o2 L9 e# R# Q+ n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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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就那么笑着听他讲,偶尔评论两句:“我也不要什么高级的,就一个什锦攒心大捧盒,要有个不错的园子,咱拿着上西湖石上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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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u% @0 F7 b5 J: e+ |. A吃,就满足了。”                    , }: \0 p0 P% {6 c2 ]% q&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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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正说到高兴处,忽然瞥见张树正冲着自己不怀好意地笑,于是想起来,自己哪一次出去喝酒的时候和他说了跟陈可的事,虽没说得那- V2 U5 f: z$ s& @( ~

9 g( B: H' x" m么明白,而且半开玩笑的,但反正是半遮半掩地告诉他自个儿喜欢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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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0 Q4 x8 i+ ^& J. z5 J  @    想到这茬儿,于雷有点恼火:你小子也不是能置身事外的主,竟拿我取笑!于是决心也要让他面红耳赤一番。( O8 `& f  K, i/ {" M4 |
                    
9 j' Z5 h( G3 ~+ a, O- `3 s7 B( ]   “你不过去坐没事么?”于雷冲张韩努了努嘴,对陈可说,顺便拿斜眼睨着张树,他果然坐立难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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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陈可倒不是装,是确实没听懂。& U! U3 y5 a( ~& T- Q8 x0 X
                    
& P8 E. `4 U1 p6 J3 X: e* o; n   “自己女朋友,冷落在一边好么?”于雷话刚出口,立马就后悔了。当时桌上正好静了下来,于是包括张韩在内的满桌人都听了个清楚。/ w; y9 U7 Z9 r- V
                    
) k( B3 u7 V; v, H$ _/ ?( {/ J    只见张韩杏目微阖,一脸的嗔怒,把双筷子捏得紧紧的,把白饭在碗里碾来碾去,就像是在碾蚂蚁,也有可能是于雷;                  ; J9 y9 P2 ~4 u  |1 d9 J'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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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可好,坐立难安的不只是张树,满桌的人都像屁股底下长了疱疹,左右来回地挪动着。陈可低着头,脸上抹了一晕胭脂色,他本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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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H6 a7 J9 {" A, G9 K即就要辩解的,但因这么多人听着,便也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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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分钟于雷过得生不如死,好在不久便有人替他解了围,大家又这一拨那一伙地聊起来了。' l/ i5 R$ z" U# D2 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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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于雷趁着大家都不注意,捅了捅陈可,小声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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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瞎说什么呀!”陈可在于雷大腿上狠狠地捏了一把,疼得他差点没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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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了?”于雷歪着脑袋看他,尽可能用同情的颜色来填充自己的眼神。' @  w+ s- d.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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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分了!根本没有的事!”陈可虽是压低了音量,但仍然加强了气音,以显示自己的的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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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j' ^0 s! h6 }! a7 u     于雷欲要不信,却想到陈可从来也没跟他眼前说过假话,便又不得不信了他。借着夹菜的机会,他贴到张树的耳朵边上:“你爽了。”1 {# [" E+ ]' o! I( r!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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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此。”张树也假装往那边顾盼,低声说道。/ L" X9 {& O' {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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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以为他是在看自己,于是问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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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说呀,”张树趁机便兴头了起来,“咱们该敬于雷一杯,刚高就了,又乔迁新居,是不是!”                    ' P% d) ]4 ]6 k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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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给我坐!”于雷瞪了他一眼,他是宁愿陈可永远别知道这些事的,也没什么原因,他就是这么想的,大概是思维的惯性吧——他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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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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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5 r/ f' [; }2 x, G3 l    一群人哄哄地举起杯,又放下。于雷偷偷往陈可脸上瞥了一眼,如往日般勾人心魄的笑颜;他赶紧把目光收回来,顺便从张韩的面皮上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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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脸的冰霜,如丧考妣。, i! a1 k) c! r  y- B%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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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也搬宿舍了?”陈可说,“那我以后就不能去42楼了啊……还挺想念那里的。”5 Q# T* {& g0 t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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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就我搬了……”于雷轻声说。
8 ?0 o$ j1 i* G' [) A; i, I5 c陈可心里有些疑惑,但想他必有自己的原因,而且后面还有了解的机会,当下便也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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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发现人真的是不应该做太多的事,说太多的话,光这顿饭就吃出他一身的汗来,若再大点,还不定把他唬成什么样呢!其实大场面他/ M' J6 n; c! R" ~

/ I$ p0 D) ^& s" a  N也见过不少,在舞台上也颇有处变不惊的美名,可偏只要在这个男孩的面前,就畏畏缩缩的,瞻前顾后,怯懦的不行。! S8 e& E. X' _! e: R.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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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太在乎一个人,又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待自己,怕就是要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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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3 ^. i/ m# l6 n# @    从家园二楼下来,大家便要互道东西了,陈可扯了扯于雷的袖子:“你有事么?”                    $ P  E* j* x! C, H7 V) v5 S
                    
  L2 Z) s0 v! r% U$ s- j, n    他俩当时正走在大部队的后面,前面的人正堵在大门口,像是在商量是否还要安排些活动,又像是在酝酿彼此的道别,但主要的作用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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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交通混乱。, y0 f/ Q( Y1 R. P)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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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啊。”于雷其实压根也没去想自己是不是有事,张口就说。% a& |) t'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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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走。”陈可压低了嗓门吆喝一声,俩人便呲溜呲溜地从后门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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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r0 ~4 x  g# [8 y5 @    奔了一阵,都出了西南门,两个人才停下来,相视而笑。的确,陈可已经下了决心要做一个可以融入一般社会行为的人,可他好久才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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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雷一次,又突然有了这么好的创意,便还是由着性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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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f  ~) f; N7 ]! b( Q( I    “这是去哪儿啊?”于雷笑着问他。0 |/ a$ Z6 n, b- F/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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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没事?”" A8 e4 N6 p, w)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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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没有。”, J% P2 g- j8 S) j5 z7 C
                    
& r5 }% `& M- F* T8 r: A    “那咱去颐和园吧。”陈可在美国的时候便常想起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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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B4 z/ F; A- p' ^     在这半年里,于雷曾无数次地想过,以后若再碰到陈可,甚或再和他成了朋友,决不会如往常般低眉顺目了,而且要表现得冷冷的,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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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D% D( X. ^" N9 Y知道,自己在以前的日子里对他到底有多好。                    
3 P, ]/ ]- K( l5 Y, s到如今,他才总算了解,若不是气急了眼,自己是哪怕一次也不能够做得让他难过失望的。只要是站在陈可的面前,于雷就有这样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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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2 b3 a/ j    “我是没问题,但晚上园子也不开呀。”他说。9 r0 A. q% i, V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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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们就往那边走走吧。”陈可指了指西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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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就往那儿走了。于雷闻见他身上的气味,时不时地碰到他的手,惊觉当时的情动,还全在心头。这半天来,竟没有他伤感的机会,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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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逮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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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夏至不久,正是一年里日子最长的时候,尽管已经过了八点,天色仍有些清淡。吃饭前大家都去洗过了澡,惟于雷现在有自己的浴室3 q" ?% c3 @6 K* m: w4 P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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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也怕自己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想到不该想的事情,便一个人窝在宿舍,和李明队上的几个哥们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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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该去拉一拉了,摸着都不顺。”, s! {9 Z' R. U& w! I4 ^; n; G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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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挺好的呀。”于雷说。, F+ g6 K) Y# m' |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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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摸摸,比刚拉的时候差远了。”陈可把脑袋凑过来。                    " E; J5 ]- T, W0 {$ ]$ ~( x/ m
                    
; s- m' O6 z0 K" G    于雷刚把手抚过他的头顶,撮起了一把青丝,立刻便意识到自己是在西门附近,离欧阳大概不到两百公尺,于是赶紧加快了脚步,催着陈3 Z- W) L6 ]$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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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进了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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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T" K1 Y8 h/ O2 L     穿过华表,越过贝公楼,后面直着便是一条极幽静的路,若深夜孤身经过,是要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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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舒服地呼吸着,在他附近,没有别人,周身是树,回首隐见红楼灰瓦,这样的空气,还是最适合他的。他很少对除了书本以外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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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N$ n# s/ j# @现实的人或去处产生归属感,家人和故乡或许有一点,但断没有很多,远不及他在这里寻到的熟悉与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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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R7 I" e( C4 `# o3 k5 Q& m- J1 \     他真傻——慢说人家当时还是说自己喜欢他,即便是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他又怎么能舍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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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你便是要我只欢喜你一个,只想着你,我也再不会离开你了,因为我也真是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让我再跟任何人说这些,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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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了。, o- y; d6 w- i1 h4 w" K
                    
, M3 M0 S/ m7 h) Q     他平静得很,这些话他早就想过千遍,只欠还没有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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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看于雷,于雷也扭过头来。若是在以前,陈可一定会马上转过头去,不看他,但现在,他只是笑笑,没有躲避于雷的眼神。9 x' W/ l# r, |*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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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伸手捅了捅他的脸颊:“我刚才就想说了,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个小梨窝?你是嫌自己还没法把人迷到死,又去做整形手术了么?”6 C; e! j8 {% O/ R4 a0 o( C' A
                    
/ P: ^, S6 w# ~0 ^& R: S5 e     “神经……”陈可有点心慌,他强自镇静了一下,再度培养着沉默。: ?0 S# N: `. ~: H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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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还有喜欢的人么?”他终于开口说。3 Q& ]1 B: Z% l+ H: f7 ]/ q% c
                    
1 l% N: w9 Z3 N      于雷后来琢磨了很久,才发现这句话里头还有个“还有”,那话说的便是陈可自己,但他当时没有想这许多,只是实话实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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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y3 [0 I5 h5 g3 H     “有啊,”他看着前面的路灯,“是我们院里的,也是男孩儿,你不会觉得我……”" h- x6 E. @% ?; L+ u  d(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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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不会!当然……”陈可赶紧否认,可心里已经乱了——他还有喜欢的人,但不是他。2 h0 `; Z" ^$ Q2 O/ e
                    
9 V7 l3 }; W; q1 K$ p6 W# F     “抱歉啊。”于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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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k7 |- ^7 X& U. M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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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候……我不该说那些话的,”于雷站住了,扭头看着陈可的眼睛,“咱们还是好朋友,是吧。”0 y1 e# f6 i2 M+ z' H
                    
: j% s+ N5 W# ~$ s& Q! ?; l, ^      他见陈可傻站着,什么话都没说,以为他是呆了,或者没想起来自己说得是哪一茬,于是轻轻地在他肩上捶了一拳:“我还是你哥吧?9 r% d  }; x% e$ `#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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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6 r  v1 ^3 T: s* b     “那当然了。”陈可抬起头,依然笑着,可笑得苦涩,笑得想哭,只有他自己知道。: E4 o: s6 N/ l% I6 A. E$ M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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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伸手摸了摸他的小梨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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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M( K2 d# j* Y5 W' k9 h      “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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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便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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