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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只有吕布开了一辆地方牌照的车在楼下等我们,赤兔没来。我笑着问吕布:“你小子是不是跟美女约会的事情被赤兔发现啦?”) b0 e8 ]$ o- b: r0 D
. G. [9 ^% I- G5 N4 O z! c/ y “没有!那件事已经搞定了,刘处你可千万别再提了。你和孙庭长住在一起,每天我们两个过来接你们,太费油了,都是国家财产,没必要浪费嘛。所以我们两个商量一下,打算轮流过来接你们吧。”吕布回答说。" L7 `% ]8 r; N U( z" ?
( X, S, t$ H: _2 K- R1 o. \+ } ?' z “说实话!”孙节面无表情的说。" |% \8 V) r0 K: d7 Z
/ |' M x/ E2 P “好嘛。就知道你们搞法律的眼睛不揉沙子。赤兔早上喜欢睡懒觉,反正我在部队养成的作息习惯,早上很早就睡不着了,不如一三五我来接你们。他负责二四,下周轮换。这样他就不用每天早起了,就这样咯。”吕布解释说。3 P4 ?6 X7 F5 J- x
4 t3 N8 q0 t1 c7 ~1 l “说实话!”孙节还是简洁的三个字。; O. y6 ]8 }9 A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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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神吗?什么都知道!我早上不来接,他晚上就说起床太早,很累,什么都不肯做!”吕布愤愤的说道。7 M! ^3 `9 ?6 k; ]: r8 f: E) b3 Y
& q8 z) H* S- P “哈哈。这个办法不错,不愧是我的人!”孙节大笑着,看着我,挑衅的说。8 _1 B4 r9 @' q: d) h; q8 @3 \+ c
- T8 o# s+ ? u& K5 ~! b$ I 我羞红了脸,暗自咒骂着人高马大的吕布太不争气。+ s- z' Y1 l7 f: C%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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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刘处,怎么看你大早上下楼就神采飞扬的呢?有什么喜事吗?”吕布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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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我心事都写在脸上?太没城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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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刘处,终于找到人生定位了。”孙节一语双关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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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劲的在孙节的大腿上掐了一下,肯定很疼,可他表面上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人恨的牙根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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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d$ R9 L. P' p “什么定位啊?”吕布八卦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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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差不多吧。”孙节模糊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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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嘿嘿。”吕布也似是而非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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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D/ z7 ~' T 我气得一路上没搭理孙节那家伙。
$ P, [7 n- G1 A 终于坐在了办公室里,享受了一下朝阳的气息。泡好了茶,翻开案卷开始看。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卫突然推门进来,一脸诡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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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就说,坏事出去。”我简单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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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G9 {5 K1 x1 s, \& c “别啊,刘处,好事,是好事儿!”他说,“老客户在楼下翻了你的牌子,点你出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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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k1 q, z R/ v& k" e% d “我那么多老客户,到底是哪个啊?”我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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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费夫人啊!她又想你啦!”小卫也笑着回答,迅速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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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k; w- o2 m8 o" d: D 我的头一下子变成两个大。这个女人就像少女的月经一样,不定期的来。来了吧,觉得心里烦躁的要命。不来时,又担心情况不正常,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问题。她年龄并不大,50出头吧,说话声音很大,又喜欢贴近别人的脸说,然而随即就会把大量的口水漫天的喷洒过来,听小卫说他曾经在阳光下看到过费夫人嘴边映出的彩虹,听说而已,我没有亲见,然而我私下里却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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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X% O8 e+ o$ Q& q, v 之所以觉得头大,是因为费夫人是我见过的最难缠的信 访人。信 访时智勇双全、文武兼备,各种撒泼耍赖、捶胸顿足时表演绝对到位。破口大骂、寻死觅活算是轻的,上演全武行,把我们的法警手臂上挠出一条条的血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人大、政协、政府、法院、检察院、公安局,但在信 访岗位工作5年以上的人,一提到费夫人,都恨不得躲着走。一旦叫她沾上身,就像狗皮膏药一般,甩都甩不脱。: x( X! j4 [/ Z7 K ^: A* f2 D
' U, Z; k0 @) B7 k- T7 _$ K# U 能被这女人盯上,其实因为一个说起来很不幸的案件。2008年,南市区旧城改造项目进入攻坚阶段,为CBD扩容而纳入拆 迁改造的面积达到450万平方米,大部分类似于棚户区。为了保证拆 迁的顺利进行,年初,市委专门开会部署了工作,除了国土、房管等部门以外,还要求公安、法院、检察院、司法局、武警部队共同组成工作组,参与到拆 迁指挥中心的工作,必须保证拆 迁进度,每人每天有200元的工作补贴。美其名曰为人民服务,有问题第一时间现场解决,不让老百姓为办事四处奔波。唉,实在有掩耳盗铃之嫌。不然外拆 迁现场的外围停放的满满的推土机、挖掘机、还有数台防暴车、站的整整齐齐的武警战士甚至还有急救中心的救护车,都是用来搞行为艺术的吗?! G3 `2 O5 T/ R+ }8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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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很不喜欢这种把司法机关拉进来搞政治运动形式的拆 迁,这么多制服浩浩荡荡的堵在人家门口谈拆 迁,不是相当于摆明了必须同意否则就要给你好看的意思么,这实际是把司法机关等同于了政府的看门狗。原本老百姓不服拆 迁,还可以打官司告状,且不论是否能胜诉,至少有一个司法程序对行政行为的制约,有一个可以让他们摆明事实、申辩理由的场所。可是这样政治运动一搞,傻子也明白了,公检法这些人全都是穿一条裤子,就是为了拆我房子来的,不接受拆 迁条件那就等着被镇压吧。如果人家不服拆 迁,谁还花钱可能去打一个必输的官司?想解决问题就只剩下上访一途。这简直就是信 访积案的最大源泉。可真正做决策的行政机关的老爷们都TM是四拍干部,决策的时候拍胸脯保证没问题,遇到困难就拍脑门瞎指挥,出了事情就拍大腿指责下面没办事不力,最后拿着漂亮的GDP数据升官、拍屁股走人,甩下一堆难缠的烂摊子给司法机关。费夫人就是其中典型中的典型。, n3 a1 d D) k
0 j7 c6 A; [/ C" D) U* L% n: d3 F 这拆 迁倒是基本按照被拆 迁区域住房的市场价格来补偿的,但是没有现金,而是按照价格另行择地安置。政府的拆 迁安置房面积够大,可远在郊区,单是远也罢了,旁边还修了一个大型的输变电站。政府专门组织专家开了个论证会,结论就是居住在输变电站附近,辐射可以忽略不计,对健康毫无影响,更谈不上损害。结论听上去严谨又科学,可惜这些专家没有一个是住在输变电站附近的。说实话,将心比心,那个房子白给我,我都不想去住。这种谈判已经进行过数轮,很多人都熬不住,已经搬走了,现在仍然在谈的,都是钉子户。拆 迁办私下里给的底线是,除了拆 迁安置房以外,每户另行给予3万到8万的补贴,如果谈判下来补偿款低于8万,则差额作为奖金,奖励给谈判小组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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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拆 迁的时候,我也在现场,和市公安局的赵副局长共同带着一个小组共计7人,到一户居民家里去谈判。这个居民家我们之前就来过数次,家里只有婆媳二人,男人在外地打工,媳妇已经怀孕5个多月。见我们进来,两人也不说话,就坐在椅子上。1 }! b' f2 R" O7 {
1 z4 ^1 L( L% k2 {. ~5 z, ^/ |# t 赵局长问:“你们搬不搬?拆 迁办同意在安置房以外,另行给予4万元的现金补贴。”) v" R& y: Y) x1 Q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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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撇了撇嘴,就扔下一句话:“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你拍着良心说,你媳妇怀孕也愿意住在变电站旁边,我们就搬,要不然就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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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6 E& A! u “今天是最后一次谈了,政府的条件已经很优厚了,你再不搬,就是违背公共利益,我们就要依法实行强制拆 迁!”赵局长威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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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拆就强拆,我老太婆活了这么大岁数,倒要看看GCD是怎么让老百姓流离失所的!”' O0 w" I0 W# O; i* q4 x1 D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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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强制拆 迁,4万的补贴一分钱你都拿不到!”赵局长大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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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理他。* R5 x1 V* W/ P, P" J- i% Z- Y4 d1 P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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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万!走不走?”我看赵局长说着,肌肉有点扭曲,好像真的是从他口袋里掏钱一样。: Z/ @$ m9 b8 h; N7 S# i6 s0 i' Y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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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人说话。: U# r$ C/ L# e* W( V(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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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万!你们再考虑一下。毕竟是最后期限了,不管你们是否同意,今天都要搬家。拿着8万,总比一分没有要强。”我直接把价码提到最高限,同来的几个人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直接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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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安置房我们绝对不住,多少钱都不去。如果要强拆,我老太婆今天就打算死在这个房子里!”, I7 q9 ~# ?" @& f* m# f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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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很尴尬,就那么冷在那里,没人说话。谁愿意住那安置房呢?这时把专家的结论再拿出来说,毫无意义。正在僵持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一声清脆的枪响,几秒钟后又是一声,然后就是一个女人发狂一般的尖叫。我当时心里一沉,赵局长也变了脸色。急忙跑出去看看情况。远处一群人将某个地方团团围住,急救车上跳下来几个医生,正在向那个方向跑去。我跟着赵局长赶到现场,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头部中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血从枪洞里汩汩的流出来,已经染红了土地,旁边一本血红色封面的书,上面印着大大的“物权法”三个字。医生摸了摸他的脉搏,又翻了翻眼皮,摇摇头,宣告不治。一个身着警服的年轻小伙子,头发上还挂着烂菜叶子,身上污秽不堪,脸上和衣服上溅满了血迹,正垂头丧气的站在一边,女人发疯一样冲向他,被一群人拦下。赵局长数问之下,基本了解了情况。 F" p a. a( D9 p8 M* H
, J3 g& ?6 x: c' U* P 闯祸的警察叫陈然,死亡的男人叫费化,那个女人是他老婆叫白桨,两人在被拆 迁的地方开一个小饭馆。拆 迁办开出的条件是,搬家后,除了有拆 迁安置房,还额外补贴5万元现金。我心里暗自骂着主管拆 迁的老爷们,真是有嘴没屁眼,光吃不拉的货!既要拆 迁一往无前顺利进行,又抠门的骨头渣子都不吐,这种情况除了安置房,再额外补贴二三十万,哪用得着这么多人大费周章的?光是这些人和设备每天的出场费就多达数万元,这个账怎么就算不明白呢!因为拆 迁安置房条件恶劣,搬过去又失去了营生,5万元对于日后的生活简直是杯水车薪,所以费化两口字坚决不肯搬迁。他们的态度非常坚决,一边向在场的警察丢着餐厨垃圾,并且挥舞着菜刀不许人靠近。可以理解,这种断人生计的事情,谁能逆来顺受呢?可警察是有任务在身的,今天必须谈妥,双方都没有退路。刚开始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可很快警察就被他们的臭鸡蛋和烂菜叶搞的狼狈不堪。冲到一线警察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怎么能忍受这种事情,陈然就上前去理论。他们夫妻二人扑上来揪住他领子就开始推推搡搡的,嘴里也不干净,那个女人竟然趁机打了他两耳光,纠缠的没完没了。男人乘机想去抢他腰间的枪,陈然气急了,按住男人的手,掏出枪来就朝天放了一枪。女人突然拉着他的胳膊大喊,警察开枪啦!警察杀人啦!男人依旧上来要抢他的枪。把小伙子吓了一跳,大喊:“别动,小心走火!”男人不为所动,还是拼命的要去抢他手中的枪,后边的警察刚要冲上来帮忙,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抢夺中不知是谁触动了扳机,子弹呼啸着刚好穿过了男人的头颅……( y% J1 H3 {# C+ q, \! a( A! o*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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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权法、拆 迁、钉子户、开枪、警察、弱势群体、人权……这些关键词让这个案件非常敏感,主流媒体保持着恰当的沉默,依旧是主要领导开会、讲话、视察、握手的新闻,一如既往的和谐。网络上已经吵翻了天。肇事的警察当天就被刑拘了,可是依然没有躲过网友强大的人肉能力。他的姓名、家庭住址,电话、父母的名字和工作单位一一被揭露出来,家里门上被红色油漆写上“刽子手血债血偿”几个大字,门口被人泼了粪便,父母出门被脏水偷袭,又被人堵在单位门口叫骂……一个人就算是犯了罪,和父母有什么相关呢?那小伙子的父母不得已报案,公安局的领导很重视,专门派了两个警察保护。又被众多网友当作了公安局官官相护,不保护老百姓反而保护罪犯家属的典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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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0 G1 N* O+ X 即使那个警察陈然涉嫌犯罪,也是过失犯罪,这种跟无期徒刑以上刑罚根本不沾边的案件,侦、捕、诉都应该由南市区检察院负责,可鉴于案件的社会影响太大,因此省检察院直接制定HP市检察院办理。这个烫手山芋就这样由HP市检察院以涉嫌玩忽职守罪立案侦查。证人证言自不必说,在场的证人不下二三十名。本案的关键证物——那支走火的枪支的扳机上,提取到了两个人的指纹,一个当然是嫌疑人的,另一个被证实是死者的。0 w2 ?3 N* n#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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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并不复杂,可关于案件的交锋才刚刚开始。费夫人每天堵在市公安局门口拉横幅,搞演讲,博同情,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耍赖无所不用其极,就是两个目的,第一是要钱,第二是杀人偿命,如果不偿命,那就要给更多的钱。她的表演总是引起大量的群众围观。对她抓也不是,敢又赶不走,市局的领导天天都躲着她走。# {' F' h4 Z" x. x; Q: r! k
! m/ G: x( j& k0 l 这边系统内部,省公安厅很明显想保自己人,把理由提的很充分,根据《警察法》,在遇有拒捕、暴乱、越狱、抢夺枪支或者其他暴力行为的紧急情况,警察可以使用武器。死者抢夺枪支的事实毋庸置疑,故陈然鸣枪示警,使用枪支并无过错。至于致人死亡的遗憾事件发生,在死者抢夺枪支过程中,陈然亦明确警告当心走火,死者不从。最后枪支扳机上提取到了死者指纹,不能排除是其自身行为导致枪支走火。案件在渎职侵权检察局提请批准逮捕时,我也作为公诉处主持工作的副处长也参与了侦查监督处的案件讨论,我的意见很明确,不构成犯罪,不批准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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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t N m. Q% K$ Z; G/ m 侦查监督处的处长老杨跟我持同样的意见。嫌疑人陈然使用枪支鸣枪示警并无不当,至于在抢夺枪支过程中,枪支走火致人死亡,不能证明是谁扣动的扳机,也不能证明是否枪支机械故障。就算是嫌疑人陈然的手指扣动扳机,也谈不上是疏忽大意的过失或者过于自信的过失,故意就更不沾边,本案完全是一个意外事件,不需要任何人负刑事责任。但毕竟是人民警察履行职务过程中致人死亡,可以依法申请国家赔偿。1 n' q! T8 e7 o&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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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渎职侵权局的吕局长持反对意见,当时嫌疑人被分配的职责是维持现场秩序,有专门的人员负责与被拆 迁人谈判,嫌疑人没有维护好秩序,反而上前与被拆 迁户理论,没有管理好自身携带枪支,属于严重不负责任,不认真履行职责,发生了致人死亡的严重后果,足以认定为玩忽职守罪,且有逮捕必要,应当逮捕。其他参与讨论的人根据上述截然相反的意见分成了两派,相持不下。- d4 d7 p8 n+ D( |5 U
; s, E4 V) n) f 最后检察长张老头发话了,玩忽职守罪是个过失犯罪,过失要求嫌疑人应当预见到可能出现的后果而没有预见,或者已经预见到可能出现的后果而轻信可以避免,本案中嫌疑人陈然鸣枪示警的行为符合规定,要求他预见到被害人会在他鸣枪示警后不顾一切上来抢夺枪支并且枪支走火致被害人死亡的后果,显然是不可能的。况且现有证据不能证明子弹发射系嫌疑人所为,因此倾向于不构成犯罪。但本案性质特殊,被害人家属又很难缠,如果决定不批准逮捕,会把那团祸水从公安引到检察院来。现在是2月初,距离北京奥运会只有半年了,正是维稳的重要阶段,万一发生涉检进京信 访,不好办啊,所以等请示省检察院后再定吧。张老头这个老狐狸,明明有成熟的看法,却从来不想承担责任,总爱把责任推给省检。/ A& R8 h. ~ ~4 m8 A6 ?
' {! }" h+ p: O! K' Y为此我和杨处长跟着张老头还专门跑到省检察院去汇报过案件,后来省检、省公安厅、省高级法院开了一个通气会,研究的结果让我惊讶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同意以涉嫌玩忽职守罪批准逮捕。冠冕堂皇的理由就不提了,基本不成立。私下的理由是为了保护年轻干警,毕竟看守所里单纯些,因为发飙的网友不可能把大便泼到看守所门口。陈然逮捕了以后,费夫人还专门跑到检察院来,给渎职侵权局敲锣打鼓的送了一个锦旗,上书“为民除害、人民卫士”几个大字,吕局长不得已跑下去接待,还跟费夫人有个经典的合影。两人各持锦旗的一边,费夫人眉开眼笑,吕局长沾了这个烫手山芋,一脸哭丧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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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9 V; {, H% X 当时孙节正在准备在职研究生毕业论文的写作和答辩,单位批了假,一直在家。我回来把事情对他一说。孙节撇撇嘴说,他们是想把人捕了,安了费夫人的心,然后来个拖字诀,把案件拖过了奥运会再说,避过敏感期的舆论风头。果不其然,张老头隔天把我找去,意味深长的告诉我,要用足诉讼法上的各种阶段规定的时间。我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我说本来就无罪,让我把时间拖到奥运会以后,白关人家小半年,我做不到。张老头打了我的头一下,说我太没政治性,以后怎么重用?我说我不能丢了原则,让我把无罪的人关在看守所,我做不出。张老头说,人在看守所里,除了不太自由,其他和在外面没区别,什么都不用干,该有的工资补贴一分不少,省公安厅会照顾自己人,不用我多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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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8 F: H/ L; y& J' p+ g1 { 我生平第一次做了妥协。真的是用足了诉讼法规定的各种时间,反复的退回补充侦查,硬生生的把这个案子拖了5个月。在奥运会开幕的前几天,案件才被起诉到了法院。我去提审陈然的时候,他虽然在看守所里的日子并不难过,可依旧心事重重,怕父母担心他,也对死者的家属表示歉意。我宽慰他说,案子你不用担心,过了这段日子,应该就没事了。我在法庭上慷慨激昂的指斥犯罪,请求法庭从严判决,可内心里想的和说的完全相反。费夫人完全把我当成她利益的守护神一样看待。, T& e' Z# W" s' B
$ a( u# R7 D$ ?. @" p4 z 当所有国人都为中国取得了奥运金牌榜第一名的成绩津津乐道的时候,这个案子宣判了,结论没判决前就已经定了,省检察院和省高级法院研究后定的。认为陈然玩忽职守罪成立,但犯罪情节轻微,社会危害性很小,免予刑事处罚。一个充满了折中与调和意味的违法判决。这种案件被告人绝对不会上诉,而上级检察院和法院研究确定的判决,作为下级检察院,我们也绝不会提出抗诉。一方面免予刑事处罚的判决,保住了陈然的工作,另一方面,罪名成立的前提又给了费夫人申请国家赔偿的理由。这种得意算盘打得很精,可是实际效果非常不好,因为费夫人并不懂这其中的玄妙。她能看到的是打死了他丈夫的警察被检察院关了半年之后,让法院给放了。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 J5 m* K-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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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夫人在公安局门口的那一幕幕又出现在了HP市中级法院、市委市政府、人大政协,省里的有关机关大门口,最后,市公安局的警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已经到了石家庄的火车上把准备进京上访的费夫人给截了回来。怎么谈判的不知道,最后达成的协议是,公安局给费夫人他丈夫的死亡补偿金30万,丧葬费5万,上访的路费、餐饮费补偿5万,精神损失补偿5万。市法院给予一次性经济补偿金20万元。拆 迁办除原拆 迁安置房外,另地补偿一处门面房供费夫人继续开饭馆,再给予30万的拆 迁经济损失补助费。还和她签了保密协议的,怕其他拆 迁户知道消息后集体效仿。我真想不通,本来已经违法向被害人家属利益倾斜的判决,就因为上访人敢闹、肯闹、会闹,司法机关和行政机关就要拿出钱来补偿。这不是变相鼓励上访么?如果当初拆 迁补偿足额、到位,哪有后来的种种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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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小卫又推门进来。笑着说:“刘处,老佛爷打电话来,要你下去接待费夫人,全院只有你能应付得了她了。”7 F# M' w8 I2 [5 S2 @! V-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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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啦!催命一样!”我不满的说着,整理了一下衣服,向办公室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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