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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xiaoyaoyao

[激情 H文] 转:【校园恋曲】枫霁 by 小乐 (校园耽美文中的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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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19 11:37 | 显示全部楼层
下 第十四章 $ {/ s& y  A2 |3 f

4 h9 B) T/ t) r+ ^7 V; O  婚礼的排场不小,来宾加起来大概有一百多人,分十来个桌子坐下。我和秦晴坐在很靠外的一桌,同桌有些是洛彬的同事,有些是他的大学同学,秦晴和其中几个人认识,寒暄几句后酒席都摆了上来。我低头捅了捅秦晴:『这是你第一次见到他老婆?』秦晴点头。我打趣说:『你还挺镇静的么,谈笑自若的,在初恋情人面前。』秦晴撇嘴笑笑:『都这么些年过去了,还能不镇静?我现在又不是像你这样的纯情少男……』他话音未落,我轻捅了他一拳,他冲我做鬼脸。! ~( W  y, \# H: |! R2 c! d* c
  婚礼上年轻人比较多,鬼点子也很多,作弄新郎新娘的游戏层出不穷:让新郎新娘蒙着眼啃苹果,双手绑一起用筷子,用嘴叼着刀切蛋糕什么的,整个婚宴欢笑声不绝,婚宴喜庆味十足,把香兰厅的气氛烘托地格外热闹,
4 K" s) ?6 n% L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对着麦克风说道:『各位各位,刚才那些小测验新郎官和新娘子都通过了,下面我们要考验考验他们之间的忠贞默契程度了。』台下年轻人口哨起哄声直起。
+ ]# ~% z9 r* z3 p  主持人先让洛彬站到台中间,用红布把他的眼睛蒙上,然后说:『下面我们要请八个人上来,每人亲新郎官一下,让新郎官来判断一下,谁是他的心上人;猜对了,那咱们没话说,人家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么……』——下面的新郎新娘的同事继续起哄——『要是猜错了的话——别人答应,我们新娘子的保镖团可不答应!』新娘的男同事一下子站起来一大堆,故意做摩拳擦掌状,好像如果新郎猜错了他们真的要上前揍新郎一顿似的。台下都哈哈大笑起来。
+ `( i& H1 N# a- f( f( Y8 U" h  主持人下台点了几个人上去,最后走到我们桌前,指了指秦晴,让他也上去。秦晴稍微有些犹豫,随后冲我笑笑,露出他的单边酒窝,大步走上了台去。
( Q4 N3 l) W5 ?8 b- ?- R2 G  主持人把新娘排在了第六位,秦晴排在了第五位,然后说道:『大家不要说话,我来给新郎官报数——第一位新娘——』
3 [2 l) }( o, l6 C* J  第一个是个中学生模样的女生,满面通红地走到洛彬旁边,羞得都不敢看洛彬的脸,蜻蜓点水一般用嘴唇在他脸上划过,大家大笑,主持人为了迷惑洛彬,说道:『咱们的新娘气质高贵,吹气如兰,看看看看,这一吻多么有诗意啊。』台下笑声再起。
* L' p( c' n& [2 G6 u  随后几位接连亲了过去,主持人滔滔不绝,每一个都说成是新娘,当秦晴上去的时候,主持人在一旁解说道:『大家瞅瞅,这新娘走路的姿势,不比模特还模特啊?咱们新郎上辈子真是不知道修了多少桥哦——』) ^/ c+ D) L4 r# K2 J5 l% G
  秦晴的酒窝很明显地挂在他的脸上,我即使离他那么远,也看得清清楚楚。看得出来,那是他一直都挂着的笑脸。( u6 X6 {7 D# J/ R0 G3 k
  秦晴走到洛彬身旁,先伸出一只手,搂住了洛彬的腰,然后冲大家做了个吐舌头的表情。台下的人笑声连绵,主持人急忙抢着说:『你看看你看看,咱们正牌的新娘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先把自己的男人搂住,生怕别人给抢了去。』
) e: ?5 |. r0 t& w) Y* ?( v  秦晴搂住洛彬的手一紧,洛彬不由自主被拉到秦晴的胸前,秦晴的脸凑上去,在洛彬的右颊深深地一吻。这一吻停留的时间很长,台下叫好声口哨声四起,主持人继续点评:『啊哟哟,不得了,正牌的新娘看来是不想让别人跟她有竞争的机会,厉害厉害!』
! P7 u! w* R( W8 V- W  秦晴吻完之后,那明显的酒窝依然停留。他在台上冲我笑,走到刚刚已经吻过新郎的人中间。/ V; d% P& y) c: p6 q) e8 Y
  每个人包括新娘都亲过了新郎。主持人来到洛彬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啦,新郎官,刚刚八个如花似玉的新娘好好让你享了福,现在,老老实实告诉我们大家,一号到八号,谁是你的那位啊?』说完,好像还嫌自己的语气不够重,继续添油加醋,用嗲兮兮的语气说道:『那个你最爱最心疼、日思夜想的心肝宝贝是哪一号啊?』( v; F6 }. X- n
  台下的说笑声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下低了下去,大家凝神细听,想看看新郎究竟会说是几号。+ \8 M6 g* r% ]7 f* z$ P3 I
  洛彬的舌尖伸出来轻舔嘴唇,因为被蒙着眼睛,所以完全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W. r( z3 B1 [
  半晌,洛彬说道:『五号。』: k; d  W* p. d1 v: C& r
  主持人将手指放在嘴前,示意大家不要说话,然后继续问道:『你确认吗?我们只问两遍,确认的话我们就把新娘带来了。』) b! q# u: f' I$ \) p' i
  洛彬的舌尖又舔了下嘴唇,说道:『确认,五号。』
' c/ P. g) t: _. x6 s7 v- Q  主持人乐呵呵地把秦晴拉到了洛彬身边,边走边说:『你还别说,新郎新娘还真是心心相印哪,来来来,我们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主持人一把将洛彬眼上的红布取掉,把秦晴推到洛彬的面前,说道:『好啦,这就是你确认的心上人啦!』
7 ?7 K( I' V- N% G9 Z! D  全场哄堂大笑。主持人举着麦克风的手都抬不起来了,一个劲儿捂肚子;新娘在一旁害羞地笑,可能还有些嗔意在里面;台下几个新娘的男同事笑的声音直震天花板,走上台,作凶神恶煞势要扁新郎,可脸上仍然忍俊不禁,如同庙里的四大天王被人画上了笑脸一般。
  S+ P  _( N8 |% L, h) E3 k! I4 J  秦晴在大家笑声中也笑得合不拢嘴,还故意在台上扭动身子学新娘的姿势,上前又吻了洛彬一下,再次引得全场爆笑。方才缓缓走下台,走回我们的桌子。; f. {0 c6 ^! q
  秦晴坐回我身边,依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台上主持人和一帮朋友在商量要怎么惩罚新郎,台下的笑声仍不绝。" J% ]1 ^: r. ^+ |, F. _" x. t
  秦晴笑了一阵子,身子被笑得不停打颤,拉着我说:『不成了,咱们走吧,再笑我要得阑尾炎了。』5 q3 a& |3 z5 r# z. T4 V0 T, M
  我隐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也没问他,酒席也已经吃了不少,就跟他起身离开了座位。离开时我回头去看台上的洛彬,他被起哄的朋友们包围着,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别人的眼里,大概会是认为他因为猜错而在自责反省。+ a+ c2 J$ R2 w7 d) {9 p
  秦晴在前,我跟着,下了电梯,往停车场走去。
$ S$ z* \/ o3 R, C. L3 v2 E  秦晴的步子越走越快,把我甩开好远,走进了他的北京吉普。% Q/ `& q. @8 e% I2 s6 X2 Q0 i! R9 U
  我在后面连赶了好几步,走到车旁,伸出手去拉门,却发现门被锁住,拉不开。
1 p0 G# x( k, [4 @  我伸手在窗上敲敲,探头向里面张望,看到秦晴伏下身子,用双手撑着脸,好像没有听见我敲窗户的声音似的。他的背脊在细微地颤动,难道是方才大笑颤抖的延续?
! z$ }' A2 N: ~2 Z% j! y; f  s  我默然望着秦晴,一瞬间心下恍然,方才众人面前那轻松的一吻以及之后乐不可支的神色都在他锁上他北京吉普的那一刻崩坍倒塌,他跟我叙述他和洛彬之间初恋时轻描淡写的神色反而暴露了他的在意与回避。现在这个永远看上去乐呵呵、没什么烦恼的男孩需要的,也许就是被隔离开的静寂。
4 A; A1 A' h' X  v  我靠着旁边的柱子,静静地在一旁等着。3 U' K4 {, n6 q+ _1 N
  过了不知多久,秦晴抬起头来,将车锁打开,冲我招手。我进了车里面,他冲我歉然一笑,说:『对不起,刚刚比较昏,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不好意思。』
7 l+ n7 k/ F, T  『没事儿,你——你还好吧?』
& l9 R' J, F9 r+ X& T# y+ {/ t  『我没关系,』秦晴的脸在停车场的黑暗中看不清楚,但是他浓重的鼻音告诉我,刚才他一人在车里面的时候,显然是哭过了。『……我打小儿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哭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本来都已经差不多淡下去了,刚刚一个人走进车子的时候,回忆好像个旧箱子一下被掀翻了一样,陈年旧事一股脑儿地往眼前冒,就跟第一次吃芥末的感觉似的,那么强烈的刺激不由分说地冲上来,眼泪想忍住都忍不住……真是奇怪,当初跟他分手的时候都没哭。』/ q7 J( C2 s. S2 G+ B  a
  我无语,沉默在黑暗里,任由秦晴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对我倾诉似的往下说。
3 d* G& i3 R" G" x0 @( }) w; o  O  『当初跟他分手的时候跟一帮哥们儿出去喝酒,说人干嘛要长大,小时候多好啊,屁都不懂,什么事情都那么简单,多好……而且那时候真是容易满足,爸妈带着去动物园儿玩儿,吃个冰淇淋就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呵……』秦晴苦笑,咂么砸么嘴,好像在回忆当时冰淇淋的甜味,『现在工作,拿的钱可以买上几车冰淇淋了,要是还能买回来当时的单纯多好……现在他妈的跟那么帮勾心斗角的孙子们干,真操蛋,没劲儿。』
0 x2 i5 t8 c$ B  秦晴吸了吸鼻子,长呼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包烟,自己抽出一根,又递到我面前。我摆手,说我不抽烟,秦晴笑着摇了摇头,说:『好孩子。』然后自己给自己点上烟,紧吸一口,再呼地吐出来。停车场的灯光穿越透明的车窗,打在秦晴吐出的烟上,让烟雾弥漫的轨迹和昏暗的车内泾渭分明。  O# x1 X9 W( v1 ^% G* q
  『哎,你跟你朋友怎么认识的?』秦晴问我。
9 F) ]" g: }. {* S/ @- L5 h  『没怎么认识,一个学校的,当初别人拉着我去酒吧,就认识了。』
" t: f1 e  x, `% l. n7 R  『哦,酒吧邂逅,同学情谊,好,可以写个言情小说了。』秦晴鼻子里呼出两股白烟,调侃说。) {& e  R- y3 a2 ?7 @: @3 p* a4 g6 H
  『哪儿跟哪儿啊。』我说。
* H6 B  i" n3 U7 n1 L" l# R  秦晴笑笑,用手拍拍我的肩,意思是他开玩笑:『当初还是一老外介绍我们认识的,我那时候跟你现在差不多大,纯得跟张白纸似的,一眨眼四五年过去了,老母鸡都变成鸭了。』秦晴把手伸出车窗,点了点烟蒂,『当初我抽烟,丫最烦我抽了,成天叨咕,叨咕得我都习惯了——现在每次抽烟,还真觉得身边应该有个人讲讲什么健康啊,尼古丁的危害啊什么的……呵呵。』
: P' a/ j  l- U9 l5 q1 Z& z  秦晴抽完了烟,问我:『你吃饱了么?就这么吃了一半把你拉出来,真不好意思。』' j; \) G9 J5 \& b) |2 i7 n6 `
  『没事儿,吃的差不多了。』
% L# ~9 T6 y/ V7 d5 ]& U  『吃的差不多了——意思就是没吃饱,来,我请你出去再吃一顿。』* u  w# C1 ]* \' n4 k8 {$ ^5 T
  秦晴发动了吉普,收音机随之打开,秦晴一边驾着车驶出停车场,一边跟着收音机里的音乐一起唱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唱中文,也是第一次听懂他在唱什么。
2 e  e7 C1 l$ ^0 ^5 D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5 Z# G4 u* Z2 e2 w  秦晴的歌声从静寂的停车场径直传到细雨纷纷的街上。雨点好像也被歌声打动一般,跟随着收音机里的旋律轻舞着,打在吉普的顶棚。电台里和谐的韵律,秦晴清亮的声音,还有雨丝有序的节拍,在这京城的晚上聚集于狭小的吉普车内,组成一场和方才热闹的婚宴南辕北辙的音乐会,而我,则是这场音乐会唯一的听众。
 楼主| 发表于 2010-8-19 11:39 | 显示全部楼层
下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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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0 S! }% B' A8 E% ]$ w  世纪末的夏日,世界虽然并没有像那诺查丹玛斯大预言一般毁灭,但是前所未有的炎热却一直持续着。为了避开热浪,我每天都很早上班很晚下班,生活规律渐渐和公司的日程接轨。( `) R4 Q5 Q: c
  自从那次婚宴以后,秦晴和我的关系更近了些。周末溪海继续冲刺做题,秦晴就经常在下班以后拉我去酒吧玩,他和老板很熟,酒水什么的都不要钱。我本身对去酒吧一点兴趣也没有,尤其是那些同志酒吧。可自从香港回来以后,心里好像总是有着什么不可名状的疙瘩,积累在胸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和秦晴去酒吧正好也是种放松。有天在酒吧里碰上了张擎和孙二娘,很久没有和他们见面了。听溪海说张擎毕了业,找到份不错的工作,现在两人搬到了一起。
, Y, U5 d( M. a5 W/ z/ b& B  酒吧里还有两三个和秦晴、孙二娘他们都共同认识的朋友,都凑到了一个桌子前。孙二娘和溪海差不多,人来疯,身边的人越多越兴奋,置身于酒吧这样的环境下更是如鱼得水,大声谈笑着。秦晴有意逗他,跟他一唱一和的。2 W* u* Y) \' ]. r) P
  我不大自在,找个机会上厕所,回来的时候顺便坐到酒吧里新放的电脑旁上网。其实老板只是把它放在那里充充样子,开机和上网都要密码,一般人根本上不去。不过秦晴生生从老板那里要来了密码,来酒吧的时候经常顺便上网玩玩。
' \8 S2 G5 c% Z6 m& v5 i% W: I  其实我上网也没有多久,上学期妈她们单位给每个职员一些补助,说是电脑学习购买费,以适应单位即将开展的智能化管理。于是溪海帮我们家攒了台电脑,操作和上网都是他教的。他还特地找我妈不在的一天到我家,像地下党员分派任务似的教我怎么隐藏窗口、怎么清除浏览历史、怎么删除浏览器临时存储文件。耐心教完了这些之后,他坏笑着给我打了好几个网址,有些是中文的,有些是英文的,不用看文字,只看其中的一些图像我也知道,溪海打开了一堆同志网站。! {, @5 [# U$ j& A( D
  我当时像触了电似的让溪海把这些窗口都关掉,还不时回头看,怕妈突然回家站在身后。溪海笑话我胆小如鼠,一点深入虎穴的精神也没有。我没搭理他,走到房间门口,锁上门,才觉得心安些。
! j8 V+ x1 d$ K6 ?" E  酒吧里依然是觥筹交错的喧闹,我一边打开电脑,一边想着溪海当时笑话我的眼神,他那样大大咧咧的人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我的顾虑的。
0 R( N: G6 S) B9 q) g  J2 g) B9 K0 e  邮箱里有一封新的邮件,我点击了邮件的链接,摆在桌子上的猫闪了几下绿眼,在昏暗的酒吧灯光下显得那么诡异。. N) `( d9 @. S+ m+ N9 K, x  n
  标题很简单:『回北京』,邮件的寄件人是『Jay Lu』。0 C) q' M3 N8 S+ `
  我握着鼠标的手有些微抖,按了两下才点击上『回北京』这三个字。
* R% N9 l  G2 A3 x9 r% d7 \  『阿枫,给你家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就写Email吧,也不知道你查不查这个信箱。我订了九月三号晚上的飞机票回北京,时间很短,就两天三夜,九月六号一大早的飞机回美国。1 O, W5 ^* Y( P1 B& X
  『咳,没办法,签那个Intern的时候签了正好三个月,一天都没少,开学之前又必须赶回去。没辙啊。不管怎么样,我到时候会给你打电话,你丫不管怎么样都要给我出来。以前在北京你丫不是笑话我纨绔子弟尽花我爹妈的钱么,这次你给我等着,我拿我做Intern的钱来砸你。:)9 F! c9 _0 _' h( I6 R
  『还有一大堆东西要收拾,就写这么多了,你别再不接电话了。北京见了哦。" n) q4 Y) b" T" E
  『霁子』
, c$ \; o  r" b1 t) s$ }  霁子,这两个字第一次在电脑屏幕上显现在我面前,却那么夸张地在屏幕上蔓延扩张,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我整个的视线。
$ V9 t" I& E7 d& M3 T9 G4 f  『嘿,一人儿猫这里干什么呢?』背后秦晴一声问话,拍了我肩膀一下。
! x( X' U1 Z2 a" W  我吓得一哆嗦,赶紧把霁子的信关掉,扭头看秦晴,苦笑:『没什么,坐他们那儿太闷了,过来上上网。』( o! |) q3 G) ?
  秦晴点了支烟,笑着继续拍我的肩膀:『你刚刚是不是看什么黄色网站?我这么一拍你赶紧关上,我说你怕啥呢,咱们一起欣赏不就得了?』1 L! `9 h, z; x! Y" F
  我站起来轻推了他一下,笑说:『你得了吧,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Q( s2 Y( w# ]) z
  秦晴和我一起走回孙二娘他们那个桌子,却见他们桌上的人都沉默着。我诧异为什么有孙二娘在的时候居然会这么冷场,转眼一看孙二娘和张擎各自坐的开开的,两人的脸分别朝相反的方向撇过去,谁都不理谁。6 f2 F6 a0 D* d
  看样子是吵架了。我和秦晴坐下来,气氛尴尬得好像桌子中央结了冰。秦晴为了调节气氛,说了两个笑话,大家逐渐继续聊天,只有孙二娘和张擎两个还是不理对方。
, C0 `5 |3 h' e2 X* i  我脑子里一直放着霁子的邮件,诺大的空空如也的屏幕竖在头脑中央,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霁子刚刚的信件出来。
: z0 F1 V/ }7 {( b5 C) x& `  就这么反反复复,一直到秦晴送我回家,也没有头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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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p) S, _2 }/ q' x/ o/ K8 }  暑假好像一个被摊在烤炉上的冰淇淋,在高温下一眨眼的功夫便溶化殆尽,转眼间就要没了踪影。溪海的GRE考试也随之结束,他倒是永远那么自信,一考完就自我感觉良好,好像这考试只是到自家后院儿散个步一般轻松,说这次不是2300也起码2200。他们开学之后就要实习三个月,所以他一考完GRE就开始准备各种材料和推荐信什么的,要趁开学之前把这些东西都办好。" a2 P+ M. V' x  d4 N" Q
  我在公司的两个月实习也差不多要到头了,秦晴帮着我跟卢卫国说了说,让我开学以后继续在公司做兼职。我正好刚刚拿到新学期的课表,跟秦晴排了排时间,星期二和星期四下午没课,确定为每个星期我的兼职时间。; @. n  u5 }- S4 `6 k" E' a' g- c
  霁子的邮件被我在家来回读了很多遍,好几次读完之后,我都点击回复按钮,然后面对着撰写邮件的窗口,傻愣愣坐上半天,有时候莫名其妙地打上几个前言不搭后语的词句,再按着后退键把它们一个一个删除。最后,觉得自己实在是神经质了,咬咬牙写上了这么几句『你终于又要回北京了,两年了,好快啊。回来再好好聊聊吧,记得给我打电话。』写完之后,看着觉得好像自己在写电报,惜字如金似的——可这却是我面对霁子和他的邮件,要尽最大努力才能想出来和打出来的回信——我把鼠标指向发送按钮,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就这么按了下去。% R8 {* x9 _& I2 z9 u# r3 ]- T* Z
  关上电脑,我靠在椅背上,双手合在脑后,望着窗外。酷暑虽然已经过去,但下午的太阳依然嚣张,把窗外的景色涂抹得明晃晃的。我的脑子又像是被上了发条一般,机械地转动,毫无目标。好像这些日子只要一想到和霁子有关的一切,都会不由自主地进入这样奇异的状态。. T2 l& n, p# p6 }4 o) n. U
  其实心底头我应该清楚,我曾经向往,一直逃避,原以为永远失去可现在又如同兵临城下一般向我逼近的东西,正是我烦闷而不安的原因。+ ^1 y3 R. b+ a( @: {7 e/ F% _$ ?
  但是,我的另一个自己躲在潜意识的角落里,虽然隐藏的那么深,可声音却透彻穿心,命令似的让我放弃和躲避。
  A9 d3 V7 d/ m$ q  正当我发着呆,望着窗外胡思乱想时,家里电话响了,是溪海,兴奋不已的声音告诉我,他搞到了系主任的推荐信,这老头在国际上还挺有知名度,推荐信的分量不轻,这下子申请学校又多了一个砝码。溪海是个不论找到什么借口都要以庆祝的名义搓一顿儿的人,所以约个地方要我出来吃晚饭。
" A+ ~4 \$ Q6 H/ |/ ?. ]0 K% p  妈她们单位组织活动到秦皇岛去旅游,我一个人在家,也懒得做饭了,答应了溪海,赶着过去。
. a0 E6 m0 J  F4 v' P  坐在公车上,不知是因为刚刚的胡思乱想还是因为天气的闷热,或者两者都有,一路上头疼,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下了车还是疼得厉害,我用手敲了敲头,两边好像没什么车,就迈出步子过马路。
4 ~7 }1 N0 r; [" |  ]  还没走过马路,身后急速的脚步声响起,转瞬冲到耳边。我觉得全身被一股冲撞的大力一把推出,好像被火箭弹射装置生生打出去一样。我全身失去重心,像被最大磅数的保龄球击中的保龄球瓶,摇晃着栽到马路对面的安全岛上。我浑身的骨头都错位了似的,转头一看,一个人正扒在我身后喘着气,他身后一辆公共汽车随之开过,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即将落山的太阳,投射出的巨硕阴影呼拉一声从我们身上擦过,售票员冲着我们叫骂『傻逼你赶着去投胎啊』。那公共汽车过去了好一阵,我才感到害怕,冷汗好像被刚才一瞬的惊骇抑制住了,隔了这么会儿才全身直冒,感觉仿佛差点儿成为那过路恐龙的盘中餐。5 H: L1 }3 ]" e, L9 L# ~
  扒在我身上的人把脑袋缓缓抬起,夕阳从他脑后照过来,刺得我眼睛睁不开,反把他逆光的面目映衬得黑暗模糊。他的身子渐渐开始抖动,我吓了一跳,以为他被刚才的公共汽车撞到了。没想到他竟然是在笑,而且他一笑我就听出来了,是溪海!我把整个身子转过来,和他面对面坐在安全岛上。. H4 t; q* X& O- q% `, u6 q2 B/ {
  我想象着刚刚如果不是溪海那么一下推我的动作,现在会是怎样的情形——这让冷汗如同拧开未关的水龙头,在我脊梁后不断地冒;溪海却一直在笑着,苹果脸在夕阳的抚慰下变得通红,好像都快喘不过气来。就这么,我们俩人傻愣愣地坐着,一个惊魂未定,另外一个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谁也没有说话。+ O# \7 l( v) j& \7 S$ C
  『我说,』溪海的笑声渐歇,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说,你卡的时间怎么这么准呢……』
$ f8 U' |* N2 P4 ~0 K  『我……我头有些晕,真是完全没感觉到身旁有车开过来……』0 c+ N# w* @9 q$ _) W8 v7 q
  溪海收住了笑,站起身来,伸手也把我拉了起来:『先去吃饭吧,看你,整个人儿都吓蒙了。』
& X$ B, u3 Y1 a+ h9 c' }; z  l  我们去的是溪海最喜欢的一家四川餐馆,坐下来,点了菜,开始吃了之后我才渐渐缓过劲儿来,对溪海说:『刚刚真是把我给打了一闷棍子,我人都傻了。』
, E5 ^! v+ \& W' d  『我看到你在马路中间,一点没留神旁边儿有公汽扑过来的时候也差点儿傻了。』溪海瞅着我,笑说,『你怎么那么魂不守舍啊?别是听说我要到了系主任的推荐信,高兴成那样儿了吧?』
- q4 u9 U+ d8 n0 f; ^/ Q2 ~  『你别开玩笑了,说真的,真是多亏了你了——我这辈子还没和死亡离得这么近呢。』. Z/ T& V3 I0 Z% L6 L1 Y# k
  『别说不吉利的话了你,今儿个是要庆祝一番,说什么死不死的。』
! b3 P6 @$ E8 o# I  z4 o  『你刚刚干嘛一直在那里笑啊?我都吓成那样儿了,你怎么还笑呢?我有那么好笑么?』1 M( s4 ~* \& W
  溪海把刚夹到嘴里的辣子鸡丁慢慢吃下,双臂摆在桌面上,仔细看着我:『我笑是觉得老天对我实在是够意思。』
3 Z- E$ u* h8 y1 q6 Q  『老天对你够意思?』
% j+ `0 X; f) p5 a  『我看着你立在马路当间儿,脑子都僵了,一个劲儿往你那儿冲,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冲得上。说也怪,那也就是不到一秒的儿,我脑子里还真是跟那谁说的似的,噌噌噌窜出好几个念头出来。』
9 @6 p6 ^' _0 a& h  『好几个念头?』# H; Z" y1 L8 T  I/ \
  『不是好几个念头,应该说是好几种可能性出来。』1 z2 w+ ~" I6 m! @8 t$ x$ m
  『哪几个?』5 q4 W' y9 X; \' ~# m5 H1 u
  『我们从最坏的可能性说吧——第一种,我这么奔过去,结果老天没眼,一个没留神,让那车真把你给撞了,我没赶上,这是最坏的可能性了,没比这更糟的了;第二种,我的速度差不离,正好扑到你,可没躲得了那车,咱俩一起被撞上,这是稍稍好一点儿的可能性;第三种,那就是老天长眼,对我实在够意思的表现了,我扑到了你,千钧一发,正好一起躲过去;』溪海嬉皮笑脸,却又是用很严肃的口吻说道,『咱俩一起扑倒在安全岛上,我感觉那公汽从身后象股龙卷风似的刮走时,心里面真的感觉象中了六合彩似的……』
- o  K2 r/ }: r$ y" {; h# l" X0 j# y- k3 e  我望着溪海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神色,开始有些没明白他说的三种可能性的意思,但稍加琢磨,便豁然了解了他话语中的涵义。一股感动、酸楚而又内疚的激流,被怦怦跳着的心象水泵一样急推到嗓子眼,进而又推到眼眶后,我赶忙低头,没有言语。
7 V4 r* A: P- d) D  这时溪海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放在我的手上,用很轻的声音说道:『今儿个老天长了眼,咱不能指望他每天都这么长眼不是?以后做什么事儿都小心点;退一万步说,就算哪天真不成了,你一定要找个地儿特悲壮地来个了断,也通知一下我先——咱们一起去,可别把我一人儿抛下,那可真是摆明儿了要让我生不如死么。』
+ R' F3 P8 \2 b( R- e  溪海见我还是低着头,又笑着说道:『咳,我这说啥呢,怎么越说越跟言情电视片儿里面似的,好好地说什么生生死死,就差再说什么海誓山盟沧海桑田什么的了……来来来,吃菜吃菜。』
 楼主| 发表于 2010-8-19 11:40 | 显示全部楼层
下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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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班,我怎么都没心思做事儿,不知道是因为昨天差点被车撞到而心有余悸,还是因为溪海的那番话。5 f8 |: `5 B) S  V# `) I7 w( h' r6 [
  卢卫国让我帮他写的两个文案一天下来一个都没还写完。秦晴晚上有个酒吧演出,跟我说别急,该下班就下班吧,这文案拖两天写出来也没问题。( h* v# o+ b" D- V% {
  卢卫国和秦晴前后离开了公司,公司里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都走了。我头昏,又想着赶紧赶完任务,就先趴在桌子上睡了会,醒来以后继续加班。晚饭也没有吃,昏昏沉沉地写,可脑子就像是生锈了一样,怎么也快不起来。
$ `; z/ M# }6 U3 f  公司空空荡荡的,我在打印机前面等着打印的文件,抬头看钟,已经十点多了,夜里来清扫的清洁工都应该来了。我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加上头晕,实在是熬不住了。最后一页纸从打印机里吐出来,我一把抄起来,像沙漠里断了好几天水的人一把抄起在沙堆上发现的矿泉水瓶一般,用钉书机把手中的文案钉起来,一路小跑往卢卫国的办公室跑去。' e" g  v$ p: O+ h9 @3 x
  卢卫国办公室的门紧闭着,我睡觉之前看到他离开公司了,就推门进去,正准备把手中的文案扔在桌上就走,却出乎意料地发现卢卫国站在办公桌边,那个天天来我们公司做清洁工作的农村女孩站他对面,正往后退,拖把和垃圾桶都丢在两边。她同时嘴里说着:『卢先生你别这样。』
9 l% y& Y9 q" Z/ r- ?' B  我这么一推门进来,办公室里面三个人都愣住了。紧接着,那女孩赶紧从地上捡起拖把和垃圾桶,从我身边跑出门,眼里浸着泪花。! p/ P# n0 g  g4 c" }3 Y
  我心里一阵恶心和鄙夷,望着卢卫国那毫无表情的胖脸,把稿子扔到他桌上,说:『这是你要的盛世的稿子。』然后也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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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几天,我尽量避免见到卢卫国,在公司碰到,他像没事人似的跟我笑,我稍点头,但决不主动打招呼。
# j" i0 z+ e/ N4 s$ H$ K  周四上班,秦晴过来,说卢卫国让我去他的办公室。) N& T# y& I8 X( I
  我走进卢卫国的办公室,卢胖子笑容可掬,两眼眯成一条缝,挥舞着胖手说:『来来来,小岳,坐,坐。』  O+ E+ {  X* o4 Q2 u4 m
  我在他办公桌前坐定,他双手互插,平放在胸前,笑着说:『小岳啊,你在公司干的这两个月实习,表现非常好,小秦也经常向我反映,说你脑子灵,记忆好,写东西又快——所以我们才决定破格把你留下,让你在下学期开学以后,还可以继续在公司兼职——是一个星期两个下午,是吧?』) w4 e7 {# I/ ^4 V
  我迟疑地点点头,不知道他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v4 ]0 G. n+ q- P  『人才嘛,我们是最需要的,尤其像你这样年轻,又才华横溢的学生,将来毕业了,我第一个抢你!哈哈哈。』卢胖子脸上的肉随着他的笑声颤颤巍巍,『所以,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如果你有时间,又愿意,我们完全可以在每一年——啊,每一年,不是只是今年——你的寒暑假期间,让你过来,实习锻炼,到时候你大四毕业实习也一样,过来,在公司干。怎么样?』
: E& O; _3 S+ v9 ?+ l; w  卢胖子望着我,我也望着他,想着他是不是想用这样的手段封住我的嘴,说:『有实习的机会我当然愿意了。』
* ?0 t+ t" f0 P5 w) P% Q  i  『好!那我们就说定了……不过我查了一下,公司以前还没有任何一个实习的大学生在公司实习超过三个月以上的,我这边是好办,你要来,我倒贴自己的钱也要把你召进来,可是——』卢胖子的声音低了下来,凑近了说,好像这是世界级的秘密一样,『你也知道,黄老邪他们一伙儿跟咱们一直不对付,要是被他们抓住,愣扣上什么破坏公司惯例,招兵买马什么的帽子,咱们都难不是?所以,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人才,咱们不能放,如果他们真要和咱们为难,咱们也不怕,不过策略上要稍稍有所变化——这样,你这个暑假实习是实习到这个礼拜五是吧?咱们先缓缓,你呢,专心上课,也别每礼拜都往这儿跑两趟了,又累又不捞好,学生么,学期开始了就以学为主,等到明年寒暑假,咱们再开始,你呢,回公司来,我呢,跟上面说的时候呢,也有个交待,咱们没有连续召实习的啊,三个月,小岳每次在公司的时间的确没有超过三个月么,哈哈哈哈。』& ^- u6 W; b; {' [7 O" z, P
  卢胖子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脸色和祥,好像昨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3 n, v: {" a, T8 B( g
  我听明白了卢胖子的意思,心里怀疑,可听他的口气,倒不像是在说假话,如果以后每个假期都有这样的实习机会的话,从工作经验和额外收入来说,都是很可观的。虽然这可能和昨晚发生的事情有关,可毕竟对我来说,有利而无弊。" L+ |0 y3 u2 ?5 b4 X/ s
  出了办公室,我跟秦晴说我开学以后就不来了,秦晴奇怪,问我为什么,我把卢卫国的话跟他重复了一遍。秦晴笑笑,说道:『听他说的天花乱坠,看样子他还真想招兵买马,和黄老邪他们大干一场呢。』+ r) `* ?( t2 l) Q) F# x

  J# a+ B( y# J  B$ ^  周五下了班,秦晴说要请我和溪海吃饭,算是个告别餐。溪海要跑到南三环找个朋友帮他改他的Personal Statement,没时间。于是秦晴和我就近去了公司旁边的一家馆子。/ ^/ U4 i) z0 o& R
  秦晴问我溪海的GRE考得怎么样,又问溪海上新东方上了多久,我笑问他是不是不想上班想出国了,他倒是挺认真地说:『说真的,工作这么几个月下来,就俩字儿——没劲,上面那些人勾心斗角,自己干得又累又没意思;想想还不如考考出去继续读书呢。』
' f! T' M; q! X  ^  『你没想继续在学校里读研?』
8 E' ^6 ]7 F* ?! u- D  『嘿,别逗了,我们系保研的名额我都没要,系里比公司里还乱呢。不说这个了,我也就是一念头而已。我说,你以后怎么打算啊?你们家溪海要是明年出去了,你也跟着考出去?』+ K  u! |2 G. `3 y% G" V1 l* X% j0 C
  『不知道呢。说实话我自己对出国还没什么信心呢。』. X$ n+ ?- F6 E$ I
  『别价,你记性这么好,脑子比谁都好使,背背单词蒙也蒙过去了。』
2 E: H. o& T5 A, Q7 o# m  我笑笑,转移话题问他他觉得卢卫国这个人怎么样,秦晴问我问这个干吗,我说:『他答应我说以后每年寒暑假都让我来实习,也不知道是不是个空头支票。』1 G+ U) R6 m. |
  『说实话我挺纳闷儿的,他虽然对你的工作挺满意,就算是他想等你毕业以后把你挖过来,也不用许这么大一个诺言呀。他这人,你也瞅见了,那大胖肚子里面可不是空的,填满了无数的欲望。』' N& w, t( @2 D( i" v- z
  『无数的欲望?』
) n( p# n4 u8 h6 u; @% _2 j0 }  『权力欲、金钱欲、剥削欲,还有个最大的——性欲,跟他的体重一样瓷实。』0 s( t9 F% \. a5 o
  我想到那天晚上看到的场景,听到秦晴最后一句话冒出来,忍不住笑了。
" c0 q: ~" P" U3 [  秦晴问我笑什么,我想想跟秦晴说出来应该也无妨,就把那天晚上我冒冒失失闯进卢卫国办公室的场景跟他描述了一番。1 O/ `; v, @/ n
  秦晴瞪大眼睛看着我,问:『然后他就给你许下让你以后寒暑假都来实习的诺言?』
8 F$ E5 v1 O* j5 m$ V) D8 h- G& `  『是啊,我想他给我这个好处有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吧。』$ c/ q1 {) ~# X8 f0 T' h4 |( b
  『啊哟喂我的岳枫同学哎!』秦晴一巴掌拍在桌上,『卢卫国这孙子怎么这么不上路子呢?你还真就信了他的话?他这一手摆明了是既要封你的口,又要面子上给他自己过得去,更狠的是他把你一脚踹出去还让你没法跟人说去。』
* s4 K9 p8 y, a' k# B  我愣了,问他:『你说他纯粹是胡说的?』0 P  l6 w2 k2 C; _
  『他这孙子干的缺德事儿我见多了——他这么跟你说,让你有个盼头,可一个学期下来,到时候招不招你的主动权完全都是在他的手里,那时候谁还管他半年以前谁谁谁干过什么缺德事儿,谁谁谁许下个什么诺言?这摆明了就是个空头支票,跟你说半年以后你可以签个字拿走,可到时候他一早就把支票给注销了。』5 x- `3 v" M7 |1 Z4 q$ b$ F
  『到时候我来找他,他还真翻脸不认人了?』
: E5 @$ b, h. E& f& N  『我靠,我说小岳同志,你还真——』秦晴望着我,好像望着出土文物一般,『我说你不会吧,你好歹在公司也呆了两个月啊,这点脸皮他要不敢撕破他还怎么当这文案指导,还怎么往上爬呀?』* q! n- J: E5 X* P  s: f: Z
  听着秦晴的这番话,我想着卢卫国的胖脸,还有那天那个被他骚扰的清洁女工,更是一阵的恶心,同时又是一阵莫名的失落。
( Z6 C/ P. l" y! U' E# D  秦晴想了想,挥挥手,说:『不过没事儿,下礼拜我就去和他说去,你礼拜二和礼拜四下午照管来公司上班。』+ W; v' ~1 n: Q
  『别了。』我想了想说,『本来也没指望他能怎么样,只是没想到他……算了算了,要继续去公司上班,别说他了,我自己想着要天天面对他那张猪脸我都难过呢。算了吧。』
, ~+ c' @( `, D" g" f5 I2 N  『算了?他干了缺德事儿还找你的碴儿,你还算了?这是哪门子事儿啊?』4 I3 i6 L  \, s6 M7 [7 \( J& s: P
  『算了就算了吧,懒得跟这样的人争什么了。开学以后课还挺多的,空出两个下午来对我还好些呢。』5 U- L, u2 C  k$ b4 T0 P  q! R
  秦晴直望着我,刚才因为生气而僵硬的表情突然松弛下来,作无奈状地笑了笑:『你呀,你,怎么就是这么面呢。』
' \& D3 x, `! z3 r  我也随之做同样无奈的笑状。秦晴的这一个『面』字完全是句玩笑话,但是在此时此刻灌进我的耳里,却让我觉得周身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 a3 L7 |  s& m  E" y
  『什么面不面的,不值得为这么个卢胖子烦心而已呗。』我说。7 L" j/ k# k( I' y, I
  秦晴继续说道:『算啦,以后你也不会上公司来了,咱们也不会天天见面了,有机会找你出来泡吧吧。』
9 O7 l8 h* h: }+ |, M  我点点头:『这两个月亏你照顾,卢胖子也没怎么找我麻烦,谢谢了。』' Q! ~& d  O' W0 ^4 e2 [
  『你瞅瞅,刚说你面,又开始客气了,』秦晴的单边酒窝又显现出来,『你这孩子啊,怎么说呢,最适合当朋友了,面是面了点儿,可心眼儿好,又聪明,对人对朋友都特真诚,这是没得说的。』% `4 N0 _, Y$ S) {: W% u
  『听上去你是在夸我呢,可‘这是没的说的’,那后面是不是要开始大批判了呀?』
4 I$ \% u1 i8 q$ |( y  『咳,什么批判啊,今儿个以后咱们见面机会少了,咱做长辈的给你点儿教诲呀。怎么,还不乐意了?』
! v6 F7 e' m  H( ^* Z0 o, \  我冲他乐,说:『好吧,秦领导,我们谨听教诲。』
$ ~# w0 Q8 ~* p/ M; P* z  『从卢胖子这事儿就能看出来,你丫太心软了,特面的一大柿子,别人乱捏你你也不反抗,逆来顺受这可不成。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要也要把它要回来。你倒好,不给拉倒,不给就走人……咳,倒不是单你这样,咱们大部分普通人都这样,』秦晴想了想说,『不过不管怎么样,要是我,我可不会就这么受卢胖子的气,他这么个口蜜腹剑的纸老虎,跟他横他才会把你当回事儿。』  \- e1 j( I2 S! I
  『可你不是我啊,你有那个心有那个气力去和他较劲,我没有啊,也不想有。』/ A) h  f5 h% Y) @
  『也是,人和人不一样么。我和你就特不一样——我性子直,看到自己想要的就会去争取,觉得自己现在做的没劲了立马走人,一般都不会被身边的人或者身边的环境左右;你这孩子就不一样了,这两个月下来我是看出来了,本来你的稿子写得好好的,旁人提几个意见你就左右摇摆不定了,做个最后决定也要思前想后大半天的。太容易被周围的人啊事啊控制了你……该出手时就出手,该争取就争取,别那么磨叽。』
$ g+ e5 [7 q; n5 d, h- V  『这就是我们俩不一样的地方呀,』听了秦晴的话,我由之而生一股想和他辩论一番的冲动,『你不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你的身边总是有各式各样和你有关联的人,你做的所有决定都不只属于你自己,你的每个决定都和别人息息相关,如果你一根筋冲到底,说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自己快活了,可你身边的人呢?你的快乐如果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呢?你当然可以无所顾忌,为所欲为,但是如果你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导致的后果是他人的失败,他人的悲伤呢?』
' v9 h. b# t) U# T  |  『谁说让你去伤害别人了?有那么狠么?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啊。』( e+ L$ Y/ X/ N$ r2 d
  我感觉自己在这一瞬特别想把秦晴驳倒,而且前所未有地想为自己辩解:『我们在一旁观看别人的事情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看的特别清楚明白,那是因为我们从来都不会真正把自己放到别人的位置上去想,去看待问题——一句‘上啊’,‘别犹豫啊’,‘对自己好点儿啊’,就好像什么问题就真的跟小说电影里面似的迎刃而解了。』
! X7 P+ n; L( O  『嘿,你还来劲儿了啊,小台词儿还一句跟着一句的。』秦晴呵呵地乐着,笑望着我,说道,『我特明白你的意思,咱的生活是多面的,而我们看到的小说电影都是单面的——教堂里面婚礼正在进行,当,门被撞开,一傻逼冲进来,丽娜,别嫁给他,跟我走吧,让我给你幸福吧。得,新娘头一晕,就这么跟人跑了,观众感动得跟什么似的,浪漫啊,美好啊,幸福啊,咱生活要是这样多好啊——可让他们去试试当那被撂在一边儿的新郎?八十军棍乱棒打死也不愿意,要是真当上了,还不恨得牙根儿都崩掉了?那跑掉的一对儿本来他们看着特美特羡慕,要是角色一换,十之八九冲着他们的背影跳着脚大骂奸夫淫妇。』7 j" P; l7 Y7 \" d5 K0 D" M5 P
  我在一旁听着直乐,秦晴继续说:『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人不是活在真空里面的,这我知道,可你也不完全是为他人而活着的。你面起来的时候人在旁边儿看起来特为你着急,大哥我不过是给你提个醒儿。套一句网上名人说话,凡事想太多是不行的。』5 h& k, X3 D/ v4 L" x
  『我知道,可有时候你不得不想。』! Y+ |# C! J7 m( W, i' B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你这孩子心眼儿好,特为他人着想,所以咱才觉得这朋友没白交啊。』秦晴笑着伸过手来,拍拍我的肩膀,跟着又加上一句,『不过,做你的男朋友可是要得扛得住,可苦了溪海他了。』
 楼主| 发表于 2010-8-19 11:42 | 显示全部楼层
下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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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来的就来,而且来的很快。暑期实习就这么结束。九月二日是新学期报到的日子,白天到学校去,报到,交学费,整理床铺。武粤亭从广东回来,带来一大堆荔枝,大家吃吃聊聊,一个下午就这么晃荡过去。晚上回到家没多久,电话铃响,是溪海,跟我说他们今天报到以后才知道毕业实习的安排可能有所改动,后天还要去学校开会,可能就住学校了。他又很严肃地让我早点儿抓紧时间看英语,我笑着说他越来越有宿舍楼长检查卫生时的严肃劲儿了,他也跟着笑,闲聊了一会儿,他让我大后天去学校,他把他用过的那些单词书都给我,然后就挂了电话。
7 l0 ]% P0 P. s- k  电话铃随之又响,我拿起电话一声『喂』,那边一声『阿枫?』我咬了咬嘴唇,一听就听出来了,是霁子。4 E4 x: T* x2 ^+ M$ j/ [) ]
  『是我,是霁子?』& \) N& m7 o( O( y* |  I- d9 b2 x* |$ R& {
  『是啊,谢天谢地,你终于在家了,我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Email里面不是跟你说了么,你总不在家。』$ q  A5 ]0 h9 b  y: J
  『前些日子我妈她们单位组织出去旅游,我也找了个暑期实习,又经常加班,所以可能错过了你的电话。』
$ E7 S) h  F3 S4 g  『我明天晚上的飞机,大概八点多到。你——你和你朋友后天有空么?我请你们吃饭。』6 h. b. @/ S) Q+ ^! M6 r  B2 D% S
  『他——他后天有事儿,住学校。你的飞机航班号是多少?我去接你吧。』
& `2 u8 O5 {9 \6 X  『嗯……不用了,后天你有空的话我们约一个餐馆儿吃饭吧,上次在香港都没找到机会。』9 t0 u- e2 b# M1 j+ u
  『我来请你吧,劳苦大众现在勤工俭学,也有些钱了。』
& T( Y; j2 z/ O) D+ {  话筒那边的霁子哈哈大笑起来,僵硬的对话稍稍得到放松,『好啊,那我到了就给你打电话了。』
9 G' J/ f# c' y4 _* o  挂上电话,我走进我的房间。夏日还剩最后一丝尾巴,扫过整栋楼,闷热笼罩着整个房间。我把窗户打开,夕阳已沉没在地平线之下,把和地平线接壤的天宇一隅映照的火红似烧,几道恰到好处的红霞随意地涂抹在那边天空之上。熟悉的夏日的京城的味道从那遥远的天边传送过来,透过窗口,直渗进我的房间里。我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那似有似无的夏日气息穿透我的心肺,扩散到我的整个身体里面去。' f2 |! K3 x  q* W+ H% }! M
  晚上吃饭的时候妈问道:『刚刚我在厨房做饭,听你接电话说什么接飞机,谁啊?』6 L2 i. S4 p$ T) L7 r" n4 m
  『哦,是霁子,他暑假在香港做实习,明天回北京来。』
- r1 R  V2 N2 k$ W, g. L* {8 S3 M  『是阿霁啊?啊哟……』妈显得很开心的样子,『乖乖,这一晃就两年了吧?你们小哥俩总算又可以见面了,他回来可要让他来家里坐坐吃吃饭。』
! ]) F. n1 s. C: D8 x6 h3 a9 {  『他就回来两三天,下礼拜一就飞回美国去了,不一定有空来家里呢。』+ O. T2 \0 _4 \" I7 G5 S8 ~- ^
  『抽空来吃个饭有什么不可以的?你跟他说,说阿姨请他来。阿霁他肯定想来,在美国哪能吃到妈这么好的手艺?』7 R+ d# F8 [) h
  我答应妈一定把话转达到,低头继续吃菜。: K! Q0 Y: W5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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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霁子到的那天晚上就给我打电话,我跟他说我妈请他来家里吃饭,霁子特高兴,说第二天白天要去他妈妈家,见些亲戚,可以晚上来家里。我跟妈说了,妈也很开心,第二天是礼拜六,她去菜场买菜忙乎。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我下楼去等霁子。
- M9 B& [* E$ Z' _  好几辆红色夏利从眼前开过,我都抬眼去望,看霁子在不在里面。
) O4 j7 q7 @4 f' ~! d  没想到霁子是从路边走过来。几个骑着新款跑车的孩子叫闹着从我眼前驶过,再一抬眼,霁子已经站在眼前,冲着我笑。- A! [& R( D% O- o7 N5 I# u2 S
  两个月前在海洋公园,阳光充裕得让满天神佛企羡,霁子的皮肤显得白皙许多。现在夕阳行将落下,眼前的他竟显得黑了些,头发好像刚剪过,一根根精神抖擞地竖立在额前,左耳的耳环已经取下,身上随意穿着蓝色Nike运动装,整个样貌好像一个即将参赛的运动员。
2 i/ k7 z+ F$ Y9 {) m  我脑子里突然回闪过在香港时霁子电话里的那句:『高中的时候我对你什么感觉,现在还是。我那时就喜欢你。』& M8 b( b) ]  x6 z, e7 F- N
  霁子满面笑容,在落日的余辉之中显得夺目耀人,见着我,没说话,一把把我抱过去,让我们紧密得有如被强力胶黏住的两张纸。我和他头挨着头,能清晰地听见他因兴奋而粗重的呼吸;我的眼前正是那即将休憩的夕阳,它半含着笑容望着眼前的景象,像一个慈祥宽厚的老人,竭尽最后的气力抚摩正在拥抱的我们。
( R9 O: U& V- ^( {2 P- x2 w  我闭眼,使劲呼吸,霁子身体的味道重又回来。我紧咬嘴唇,眼睛不敢张开,好像一张开,此情此景就会像醒来的梦一样飞走。. T, i# d% X2 `5 x
  妈见到『阿霁』,好像见到久别重逢的儿子,兴奋而欣慰的神情溢于言表。在饭桌上问长问短,几乎把霁子走了之后的所有情况都问了个遍。霁子一点都不嫌烦,也是喜笑颜开地回答妈的所有问题,看上去倒真像一个久未归家的儿子第一次重入家门,面对阔别两年的母亲,把最体贴和耐心的一面都留给她。
: D- v: }# P6 z& r1 @  晚饭吃的时间很长,我倒没有插上多少话,妈和霁子的对话占据了大半的时间。( t6 o1 {! I, j( {
  吃完饭,妈让我们把碗筷放着,她来收拾,霁子执意要他来洗,最后我们俩一起,让妈休息,把碗筷洗好。洗完碗筷,居然已经是十点多了。妈对我们说,说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夜里面出去唱歌跳舞,你们去疯吧,霁子难得回来一趟,你们好好玩。+ x1 ?, v1 F! K, {# A/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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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门,霁子没说话,看着我。) \! y7 D: ?" q; }0 M" d# I) c3 N
  我想也不想,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想不想去天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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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月儿半弯,悠闲地守在当空。天安门像一个白日征战杀敌的大将军,如今夜宿平野,帐前灯火通明,安详而不慌乱地端坐帐中央,面前一马平川,整个的广场似乎都是他的练兵场。站岗的士兵们不苟言笑,神色肃穆地端正立在天安门的眼皮下。夜里空气中的污染似乎比白天少些,晚夏的热闷则在夜间被掺入了些许的凉爽,好像温热的绿豆汤里刚刚被放下几粒冰块,虽然不能完全将温度降低,却也足够让人感受到那一丝难得的清凉。
5 h7 w3 D* c# `  我和霁子像不称职的两个巡逻哨兵,绕着广场转圈儿,捡些乐事边走边聊,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走了一圈又一圈。5 z( }4 l( W1 x% b2 P6 G
  『梁成他们那帮子人怎么样了?』
+ F$ o1 R8 I8 q) h# A  『梁成和叶少波都考上了北航,特巧,还都在一个班,严浩高考考得很好,上了清华,那谁——郭岚岚也在清华,』我边走边说,说到郭岚岚的时候稍有些尴尬,就继续说下去,『黄翔健和我一个学校……咱们班高考考得都挺不错的,听说杨念后来还被评了个先进班主任。』
, d# Z# u4 I: Q. p3 ?  『哈哈,』霁子大笑,『你别说,我还真挺想那老虾米的呢。这次回来时间太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去学校看看。哎——那看门儿的赵老头儿还在么?』
  z: b5 N0 U6 a  『那个有时候有些疯疯癫癫的那个赵大爷?』
# s4 g0 i6 S8 }& N. d: K1 K2 N. {. G  『是啊,经常嘴里絮絮叨叨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的那个。』9 }- r; ~7 [$ I6 l8 y, M
  『他出了车祸,被撞死了。』
* `) X) F; ^+ ^. H) b6 G+ ]  『什么?』霁子停下来,问,『怎么被撞死了?在哪儿?』4 d* @  M6 t  x2 o& f# [# e! I
  『就校门口那块儿,我们高三的时候,一帮学生在校门口对面操场上踢球,磕磕碰碰就打起来了,赵大爷要赶着过去,在马路当间儿的时候来了辆大货,就把赵大爷给……』
5 x7 f, [% S- w' W6 O0 Q; F- n  『我靠。我本来还以为这次回来能见到他呢。』
. R, w: p* i  W' B' _0 C$ J  『我记得你当时不是特烦他么,好像还跟他顶过嘴。』
9 {/ x" M( X7 g- H  『是啊,当时我觉得他到处多管闲事,自己嘴里还总絮絮叨叨的,特烦人。停个自行车要管,过校门不下车要管,在校门口附近拍个篮球也要管,那时候尽想着什么时候让这老头滚蛋最好。』霁子边走边说道,『可我真是没想到,去了美国,居然有时候会挺怀念他的。』5 }" i2 g1 }# E2 N3 T, U) m* X8 b" `- R* l
  『真的?为什么?』( f, z% j- H8 g2 X4 q. T, J% }( c
  『谁知道,想到他的时候就有种特亲切的感觉,脑子里一回响起他自顾自絮絮叨叨的声音就感觉自己又回到高中校园了。』
$ S; o+ h; u% V3 a5 t' J" a8 Z  『人家在世的时候你不尊重人家,人家过世了你就开始假哭耗子了。』我故意逗霁子。
% D- S2 t  f/ ?( p  霁子哈哈一乐,手伸过来在我的后脑那里一推:『你这披着羊皮的狼,就知道寒颤我,你缺德不缺德啊。』- Q+ k( d: j4 u+ \$ n
  好像我们之间的抬杠和互相挤兑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工具,可以极其巧妙地让我们之间的话题和气氛变得轻松无束,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单单纯纯的玩笑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和心情都变得单纯而直接,就好像一只巨手一把穿越时空,把我们推回那个本身就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担心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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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N9 b7 t/ Q* y; W3 |1 Q* Q  『今天的月亮半弯,倒还挺亮,现在污染重,有时候夜里就是看不到月亮。』我抬头,说道。
0 _; e7 ?& Q: }1 Z  『呵,我在那边儿他们一帮子人总开玩笑,或者说是自嘲吧,问说你为啥到美国来呀,回答就说,美国的月亮比中国圆比中国亮啊。』霁子也抬头,笑着说,『虽然是扯淡,但是我住的地儿污染少些,月亮倒是显得亮一些。』
3 G5 D$ R( @/ r( e/ q  我望月的头转回来,注意到霁子左耳的耳洞,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去打耳洞的?』
3 _4 ], |5 B. L& ^  『去了美国没多久,那时候特傻逼,身边都是新人新环境,虽说我适应算快的了,但开始还是挺郁闷的。有天逃了课,跟Chris一起去了一个Mall里面找个穿耳洞的,咬咬牙就穿了。』/ Q5 m/ }7 J) Q- O3 K& v( W. _
  『Chris? 那天在香港见到的?』我有些诧异,胸腔里的心适时地猛跳了一下。
3 ~. h+ B$ ^. v0 h: X- x2 r. m  『嗯,他是我高中同学,几岁的时候跟家人从香港移民去美国的。』! W+ n- D6 H9 _) Y
  『他……他和你?……』我的话没有说完,但语气确凿明显。! \3 t8 Q. b" w, s2 `7 h) C" R
  『呵呵。』霁子摇头笑,『他不是我朋友——我是说,他是我的朋友——但不是我朋友。』和我提到溪海的时候一样,霁子有意没有说出刺耳的『男朋友』三个字,语气转迭几下,很清楚地向我传递他的意思。- }3 d5 d/ u+ a* L
  『在高中的时候他跟我come out,我没所谓,也跟他come out,后来经常一起hang out而已。上大学他去了南加州,我留在北加州,暑假前倒是他告诉我这个Intern机会的——他家原本在香港么,有些关系什么的。』5 J' N/ U) @* h5 y8 P9 z2 Z
  我们走到革命历史博物馆前面,霁子笑说:『那块牌子没了啊。』
3 X9 W4 R4 p$ q8 L  我知道他指的是那块回归倒数牌,说:『已经两年多了。』
% L$ x+ c# u- e. P/ T9 `. J  『真快啊,你说。』霁子和我找了个台阶坐下,说道,『马上就他妈二十一世纪了,我靠,小时候觉得2000年的时候该是科技多发达的时代啊,天上肯定嗖嗖地直飞太空船什么的,就跟那小灵通漫游未来似的。』
9 y* |! y6 W+ G( K  霁子说完了以后,静了下去,我也想不到什么可说。我们就那么肩并肩坐在博物馆前的台阶上,不说话,彼此安静地坐着,眼睁睁地凝望着面前静逸空阔的广场。夜的沉默像从天而降的雾气,缓慢而均匀地覆盖地面,我们也被沾染,融入周遭无声的境界中去。
' ^4 C( w0 L' A  霁子挪动了下身子,把头枕到我的腿上,侧卧着,眼睛却依然盯着面前的广场。
! K$ B5 v* J( w% n+ A  『说点儿故事听听吧。』霁子说,『认识你以后好像也没听你说过什么故事。』& k" ], h  n4 x" C/ O
  『说故事?我哪成啊……』我笑着说。
- c0 k6 Q* F, t0 L; L  『随便说什么都成,今儿个七大姑八大姨见多了,有点困了,你就试试看,看你的故事能不能起到催眠的效果。』, d* |' \6 a& G1 B) O7 j
  我望着头枕在我腿上的霁子,这赶鸭上架的活儿轮到我身上,倒还真可以逼出些从未说过的故事出来。4 S0 |9 D% ~3 Y7 Y# g# V; o
  『嗯,那我就开始了,霁子小朋友,认真听啊,叔叔给你讲故事了。』. I& c( u9 z. j9 \  d
  『耶,阿枫阿姨要讲故事咯,我好高兴好高兴耶——』霁子拉长了音故意来恶心我。) y+ p9 D0 N0 Z3 D, W9 @  O% Z
  我笑着轻拍了他脑门一下。
 楼主| 发表于 2010-8-19 11:42 | 显示全部楼层
下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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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i, S# u9 O1 N5 I) W  『和现在流行的小说一样,咱们这个故事也是用第一人称来叙述的——我呢,生长在一个江南的县城里,父亲和母亲都算是知识分子吧,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在我七岁的那年,父亲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去世,不但如此,还要对另外一个在事故中去世的死者家属负责,家里因此而负债累累。
8 N: M5 ~# \" p7 s. \+ [( [8 }2 b  『虽然日子过得困难一点,但是母子俩相依为命,过得还算温馨。母亲对我的影响很大,她坚强,善良,知恩图报,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做出对不起身边的人的事情。我从小喜欢看书,记性又好,母亲就经常从单位的图书馆给我借书回家看。我和外面的孩子玩的不多,倒是自己在家看书的时间占去了大半。大概是在我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吧,母亲从图书馆里给我借来了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六年级的孩子,也只是囫囵看一遍而已。当我翻到第二部第二十章的时候,里面有这么一句话‘这是关于某局长的案子,他触犯刑法第九九五条,遭到揭发检举。’在那刑法第九九五条的旁边有个小一的注释符号,我往页面下方的注释行看去,那儿清清楚楚地写着这么一行小字儿:沙皇俄国刑法第九九五条规定,男人间的同性恋鸡奸行为将被判罪流放西伯利亚。
9 c4 }0 N4 ]( Q0 D! z) T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这几个字映入我眼帘的时候,我全身都好像被电了一下。虽然迷迷糊糊并不知道原因,‘同性恋’‘鸡奸’这几个字只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前,但是我潜意识里好像觉察到『同性恋』这三个字和我有着脱不开的干系。那一瞬间,温度好像骤然攀升,前面读的情节故事都随之挥发掉了,只有这行小字的注释残留在纸上。3 i! J+ E' R( i$ Z! u1 Q
  『在同学老师和亲戚的眼中,我一直都是个内向、不爱说话、单纯的孩子,而从在那以后,我心里的这个疙瘩却把内心中的另外一个我往另一个方向拉。凡是和这个方向有关系的情节,似乎总是能从我读的那些书里面蹦出来,张牙舞爪地招呼我。我谨慎小心地阅读,同时也谨慎小心地将这些与常人有异的想法掩埋在心里,一丝一毫不敢跟别人提起。』
" q1 k1 d$ u2 i: W, b3 s  霁子的头转了过来,依旧枕着我的腿,但是仰面朝天,眼睛仔细地盯着我,神色平静中带着期盼,好像儿时教室里挂着的宣传画里标准的专心听讲的好学生。他的右手把我的右手拉了过去,十指交叉,缓缓地握在了一起。5 m3 g* {% \/ K. ]; `

8 g: F" p$ Q  ^0 b  『还是和所有的故事一样,光阴似箭,白驹过隙都可以用在这个故事里,一转眼,主人公我就考上了县中。母亲对我总是抱有十足的期盼,我考上省里面名气很响的县中对于她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但是,母亲的喜悦并没有给我的高中生活带来任何快乐的成分。又是和大多数故事一样,班上不出意料地会出现几个专门和主人公作对捣乱的坏孩子——说他们是坏孩子其实也不是,那个年龄的学生,一般都喜欢找软柿子捏,我这样的软柿子自然是他们恶作剧的首选了。』/ D0 c9 Q; T2 t  A9 v& L
  说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因为我发现我自然而然地把那天秦晴评价我的话套用在了这里。+ u- n) j' b, ^6 y
  『并不快乐的高中生活在第一次期中考试结束以后残酷地延续,我的物理化学两门居然都没有及格。班主任在家长会的时候无情地通报班级总分排名的情况,母亲很清楚地听见,我是班上的倒数第五名。母亲从来都不会指责我批评我,家长会过后,回家吃饭时她宽慰我,让我继续努力,不要泄气。可那夜当我从噩梦中醒来,却隐隐听到母亲暗地里的抽泣,那一刻,我的心像被块钳子夹住,往死里积压。我捂住被子,拚命忍住眼泪。1 T& S- g- D& i3 \  x+ R4 _
  『第二天放学,我心情低落,没回家,沿着马路遛弯儿,漫无目的地走了好长的路。走到东区的街景公园时,我站在门口驻足了半天。这个街景公园,我曾经听谁说过,正是那帮子‘玻璃’互相认识勾搭的地方。我背着书包,在门口往里面望去,里面绿树成荫,小道通幽,静寂的仿佛没有僧人的寺院一般。我那时心情正是落在最谷底,觉得天下应该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我再沮丧的了。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量把我一推,推进了这个我一无所知的诡异世界里面去。
6 \& I& @! C1 `2 n2 {5 P+ S. x  『沿着鹅卵石铺的路向里面走去,我怯懦地低着头,甚至不敢向两边看去。虽然只有那各色鹅卵石不停地在眼前更迭,但我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远处隐藏着各式的眼神,上下把我全身扫遍;我觉得自己的衣服被那些暗处的眼神隔空撩开,仿佛全身赤裸裸地行走在路上。当我下定了决心,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世界时,我遇上了一个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的人。』
: }, v3 e) H: P* h$ H  霁子一直聚精会神地听着,以往爱插话调侃的毛病全部烟消云散,听到这里时,他的另外一只左手也伸了过来,握住我的左手。; v. m, Z" s3 m  D
  『这个人叫王永波,是我在那个世界里认识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人。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看着年轻,实际上我遇上他的时候他已经快三十了。他让我叫他哥,并把我带离了街景公园。当时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是在打量一只走失的小动物似的。他告诫我说以后千万不要再来这样的地方。2 t% X$ }3 o  q* F# E9 t# [. `
  『后来和王永波见了很多次面,他的父亲是个乡镇企业家,有钱有势,他自己在他父亲的厂里面工作,很轻松。渐渐我真的把他看成了哥哥一样的人物,他也知道了那天我为什么失魂落魄跑到街景花园里去,为什么我母亲对我寄予了那么大的厚望。于是他利用他老爸的关系,帮助我母亲调动工作,并且让北京的一所重点高中破例收下了我这个转学生。就这么,我在高一下学期来到了北京。』
& ~- k5 e5 }5 ]' _- k$ b  『这人这么好?比雷锋还雷锋?』霁子终于忍不住,问,『这个情节太不合理了吧。』4 ]) \+ h* {1 H$ R( @
  『他对我说,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感觉时光瞬间之内倒退了十多年,当年的自己赫然出现在面前。他说当年他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也是跟我那天一般失魂落魄、小心翼翼,好像不知所措的囚犯第一次被提审似的;后来时间一长,就像被判了无期徒刑,破罐子破摔,有机会就来——这种事儿跟毒品一样,他是这么说的,你只要第一次沾染上,以后脑子里就总想着它,怎么都抹不掉。见到我的那一霎那,他立刻就有一种带我远离这另外一个世界的念头……而且更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似乎他身上所有的遗憾,都不希望再在我身上重演。』
+ f! T) @  @4 F- b9 @  W  我的双手和霁子的双手紧密地握在一起,这夜里愈发加重的凉气倒一时完全侵犯不到我们。我讲到这里,停住,感受着霁子手掌心的温度。+ C1 ]1 n! k" B; q' q( @
  『后来呢。』隔了半晌,霁子问。
( {  R: {4 j- Z, v( a  |8 @  『后来?』我沉吟了一会儿,这个『后来』发生的事情一幕幕闪电般地穿徊在我的脑海里,几年间发生的事情被缩短在几秒之内,我闭上眼,摇摇头,说,『没有后来了,编故事太难了,我编不下去了。』% N* i# y- W, W, W3 L
  『这就完了?你丫也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吧?』; b: A, v7 N- \8 B- B4 A4 a
  『你这是什么话,人家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个故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怎么吃饱了骂厨子呢?』
' o8 Z9 K- D1 n; ?  『不好听,没头没尾的,又不是悲剧又不是喜剧,多没劲啊。』. N8 \: F- |. J" Q
  『你这么挑,那你来讲吧,我反正是没了。』! V, ~+ v1 G% b8 j
  『咱们这么着,咱们一起来攒一个故事,好些小说啊电视啊都是几个没事儿干的编剧一起开小会叨咕叨咕,就叨咕出来的,咱们也来叨咕个故事出来。』
  {! |& m1 M4 \1 q4 @  『你来吧,我可不成。』1 H5 H" j- B+ Z  E) v- r
  『哪儿不成啊,你语文那么棒,来——咱们这个故事,要具备一切悲喜剧的特质,赶明儿个谁拍出来,满市价儿捞奖去。』. {/ g4 J: i4 \9 O; F
  『你能吹,你起头儿吧。』4 o) R: v5 i5 D+ W: N$ s. \
  『嗯,好,咱们就先俗点儿,男主角儿一号,有才有貌有名,有势有权有钱,给起个小女生特爱听的名字,诗意点儿,你来取。』& h9 P$ a$ t' l( ]  o1 v9 z
  『得了吧,你怎么开场就这么俗,有才有貌有名,有势有权有钱,你累不累啊?』
8 B0 {0 G1 ^1 g- I1 g( G+ O  『你总得考虑考虑市场效应么,男主角长得跟蛤蟆似的谁愿意看哪。来,咱们不取名字了,这留给以后导演吧,咱们来说这男主角一号,是个事业成功年轻有为的男人,屁股后面跟着一大堆流着哈喇子的小妹妹,可咱们这男主角一号偏偏不好女色,酷爱男风……嗯,要想真的畅销,单单同性恋情这玩意儿吸引不了人,咱们还得加些畅销书的元素在里面,情杀啊,凶杀啊,走私啊,贩毒啊什么的,你说挑哪个?』* f0 U* P  y0 l% V- V& v2 _# P
  看着霁子躺在我怀里,那么认真地编故事,我笑着说:『你怎么脑子里想的都是血雨腥风的?不能换点儿别的?』
9 [+ J, j1 f% G; p6 d5 s  『咱不是在鼓捣畅销书么,没那些怎么成呢。得,你不喜欢血雨腥风,那咱们故事也没法继续了。』! R4 C$ d& V9 n: I
  『你继续你继续,我不提反对意见了。』
5 D6 u* g" J9 e# j  _  『那咱们就选择凶杀吧,简单些。话说咱们的男主角一号卷入了一场凶杀案里面,本来大好的前程眼看就要玩儿完,这时候,男主角二号就出来了,你不是对我刚刚的设定有意见么,咱们改,少些钱,少些势,咱们这男主角二号是有才有貌,年轻律师,正好来接男主角一号的案子,在这个案子里发现了蹊跷,发觉男主角一号是被人陷害的。, ?8 F$ I9 u& \6 I
  『这时候咱们为了让收视率再创一高峰,请出男主角三号——咱们男主角三号没钱没势没名没权——这你满意了吧?但是人家还是有貌的,没办法,观众需要么。男主角三号呢,是个警察,恰巧也和这个案子有关。咱们的男主角二号啊,在研究这个案子的时候,发现了男主角一号和男主角三号之间不为人所知的情感纠葛,以及隐藏在这段情感纠葛之后的惊天大密案,这个大密案越大越好,最好惊动党中央——而男主角二号在研究案子的过程中,痛苦地发现自己身上隐藏着的同志情节,更为可怕的是,他慢慢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男主角一号……我靠,你瞅瞅,咱这么一瞎掰乎,整个一特牛逼的畅销小说诞生了!』6 X7 L% @, m- s: G& n
  我听他说这么半天,没听明白他所说的故事的来龙去脉,笑着说:『这么弱智的情节你还说是牛逼?』见霁子作势要伸手打我,我笑着改口:『好,你牛你牛,你怎么结尾呢。』& p' L/ ^* ~( \' B/ `6 \
  『那还不简单,这场牵扯着命运、金钱、生命的爱情在最后高潮部分一定要来场煽情的戏,反正男主角一号是不会死的,咱们要么对不起二号,要么对不起三号,反正得让歹徒拿枪崩了他们其中一个,场面再惨点儿,就跟你刚刚说的似的,血雨腥风,最好再加场大暴雨,天崩地裂的感觉,然后往事啊情感啊眼泪啊鼻涕啊可劲儿地往屏幕上抹,屏幕外观众都来不仅抹眼泪,小卖铺的手纸立马缺货……最后么,悲剧之后是喜剧,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哪,男主角一号沉冤得雪,和那个剩下来没死的那个二号或者三号共赴境外,从此甜蜜而幸福地生活下去。最后的一个镜头是俩人手牵着手,漫步在海滩上,俩人亲昵的背影,拥抱,接吻,慢动作,背景音乐起,结束。』$ i% P2 r9 D& ]! A( l+ j; w* R
  霁子说完望着我,我也望着他,我俩都忍住笑。
8 g* q9 M6 D1 m0 C  憋了半天,霁子咧嘴问我:『还忍得住,不吐?』
# A$ P; o) x* K$ t* W  我俩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四只手之间握得更紧了。8 x* s( d. P3 f7 h
  半晌,我松开右手,抚摸着霁子的头发,问他:『为什么最后总是要有人死呢?如果谁都不死呢,你还能结尾么?』9 B3 V1 F+ l( x6 Y. d0 E
  霁子仰着的脸微转,朝着天空,长长的睫毛闪了几下:『咱们不就是编个故事么,想让谁消失就让谁消失,多过瘾啊。』
) K7 Z' q7 w3 a) N9 G  我沉默,想再问他,如果就发生在自己身边,这个结尾应该怎么样结。# s* \/ ]& G% s! a
  可我没有问,继续和霁子坐在台阶上。
  ^7 N7 O7 J8 t1 w3 B" Z  夜由淡转浓,逐渐把天宇完全染黑,让半弯的月亮显得更加明亮。安详的天安门似乎也乏了,虽说依旧端坐在正中央,却看上去在打盹儿。几阵微风拂过,带来细微的划空声响,给这旷阔硕大的广场添加了一丝的生气,不至于让人看着就倦了。霁子的头依然枕着我的腿。静默像青藤一样攀爬缠绕,我们俩的呼吸声都互相可闻。% T( u' l8 W/ Z) V
  我一直都没有合眼,霁子打了个盹儿,但是多半的时间都是醒着的。
4 U- X1 r7 m- Y$ L  就这么,我们在广场上坐了整整一夜。
 楼主| 发表于 2010-8-19 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下 第十九章 , r& s0 J) H; `' ?) B
6 u! @9 n) c) S+ u( E$ Q
  广场死寂的漆黑渐渐离散,头顶的天宇像是个半透明的遮罩,夜间一直被黑布所笼罩,现在黑布逐渐被拉开,无垠的远处传来悠悠的明亮。诺大的广场逐渐有了人走动的身影。! e$ j  y( C( m  ~+ ?/ S
  霁子指着远处那高耸的旗杆,说:『快升旗了。』说完,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呵欠,抬眼看着我,问:『不困啊,你?我还眯了一小会儿呢。』
+ t7 L  d  t! l6 h  我望着还是枕着我的腿的霁子,笑着摇摇头。2 ?& P+ l% P9 ^( ]& Y* u, w
  远处旗杆下的人群越聚越多,升旗仪式就这么把新的一天拉开帷幕。
* ^5 @' u% |) _- D% r  我猛然想起来跟溪海约着今天上午在学校见面,跟霁子说我上午要回学校有些事儿,让他先回酒店睡觉,我再打电话给他。霁子嚷着说正好,要去我们学校看看。我犹豫再三,不知道该如何跟霁子说。霁子的头从我的腿上挪开,整个身子站了起来,一夜过来,他的精力似乎更加充沛:『你是不是要去见你朋友?没问题,我跟你去你们学校,我逛我的,你忙你的,甭冲我愁眉苦脸,反正今儿个我跟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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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 d4 X0 C* `) ^  叫了辆出租车,从天安门开到学校路程远时间长,车子在路上一奔跑,困意便汹涌而来,眼睛在车子某一次颠簸之后便不由自主地闭上,立刻入梦。醒来时脑子依然昏昏沉沉,白天夜晚颠倒不分的感觉。抬眼看窗外,已经过了人大了,再环顾车内,发现自己正枕着霁子的肩膀。5 _$ G- s( L% Q) G3 M9 h* V
  没过多久就开到了南门,从车上下来,我刚想跟霁子说我去办点事儿,霁子便笑着说他现在就进去自己参观,什么时候我有时间了就打他的手机。4 ~' o9 E* K! E- i( j0 Q
  霁子轻轻松松走进大门,一路向前,大大咧咧,真好像一个参观游览者。
, q6 A) {  i! n' o: R  我还是有些困倦,眼睛睁不开,径直往溪海的宿舍楼走去。见到溪海时我莫名其妙地产生一股愧疚的感觉,而溪海倒丝毫没有觉察,跟我说他和班上十来个同学可能要去天津实习,我诧异,问他本来不是说好就在北京的么,怎么又改天津了。他说本来系里都安排好的,后来原先联系的一家单位出了点事儿,实习生的位置都没了,正好他们宿舍一男生家在天津,老爸好像还有些势力,帮着又联系了一家在天津的单位。因为联系得匆忙,实习时间上也搞得特尴尬,要求他们这几天就过去,他们同宿舍的几个人约定今天晚上就出发,先住在他们宿舍同学家里。' ~$ R/ A3 h$ [  s3 K, O
  溪海把一塑料袋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都是托福和GRE的参考书单词书什么的。溪海笑着说:『我的考试任务完成了,下面就看你的了。』. K/ [! S/ ^- I+ P( t' R. v
  『这么多啊。』* {# p6 o4 ^3 u- l% }+ o
  『我的已经算够少的了。先从红宝书看起吧,这三个月我不在,好好背背单词,单词背好了到时候上新东方的时候效率高。』; ~: s/ s0 h9 T
  溪海不止一次跟我提起考托考G的事情,在他的计划中,他先去美国念书,两年以后我跟着也出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0 d! k% T% j9 W) Z! R0 V
  『你今天几点走?我去送你吧。』. i/ i( z6 F9 Z# b3 R0 B
  『晚上六点半,不用送了,同宿舍一堆大老爷们儿去,俩小时就到,那么近,他们几个女朋友要送也都没让。』溪海突然挑起眉毛,笑说,『要么,你要是愿意公开咱俩的关系,我倒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你去车站送……』
2 I: S; k9 J& r  『你举起你全身也没用。』我打断他,笑着说,『好好去实习吧。』
, M# T# ?: ^$ A  我在梦里面也没有想到过我会在某一天扮演这么样一个角色——溪海回他的宿舍楼,我立刻找了个IC卡电话亭打电话给霁子。拨电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一个两面间谍,在和一方接触之后又迫不及待地跟另一方会面,虽然游离在两方之间,却无法真正和中间任何一方靠近。3 ^' B: q' v+ X" L* @' z
  我闭上眼睛,晃晃脑袋,尽量不去想。秦晴转述的那句话『凡事想太多是不行的』在这里倒是开始起作用了。( q4 b0 U$ c0 m: X/ r
  我问霁子他现在在哪儿,霁子笑说抬头挺胸向后转,我回头看见他正在路对面,斜靠着棵树朝我笑。' @7 o' u: G1 j" w" R& P
  『你一直跟着我?』我走到霁子身边问他。
- m/ A& H. ^1 h. P2 S6 N5 c  『谁跟着你了,明明是你一直领着我么,』霁子笑嘻嘻,斜着脑袋说。" a: h6 J4 i( q0 |; i) M- H
  我想问霁子有没有跟着我到溪海宿舍楼门前,可没有开口,觉得问或者不问都像是在自欺欺人。0 y% ^  R" x8 _; r( u3 w% s
  一夜没睡,我俩都困,带着霁子去艺园二楼吃中饭,吃完了带着他回我们宿舍。还没开学,宿舍里只来了郭霖一个人,陈剑白家在北京,来把床铺整理好了之后就回家,开学之前估计不露面了。我跟郭霖介绍说霁子是我高中同学,让霁子躺在陈剑白床上,我俩都困的不成,睡意团团围绕,躺下就睡着了。$ w# o; v& e+ @4 H' w; |" r
  这一觉醒来,日头已经偏西了,霁子说明儿个他就要飞走了,今儿晚上这顿他要请,我说不了,我请你才对,当初说好的。
' p3 e: ~! ~( ^' z' T4 g; J  秦晴曾经跟我说过东四附近一家刚开不久,虽然很贵但却物有所值的餐馆,而且离霁子住的酒店又近,于是我们打了车直奔东四。9 h8 Y- ^' R% d: k,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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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华喧闹的东四街口在傍晚时分最是热闹,熙熙攘攘的行人和川流不息的车辆着意把方圆好几个街口的地域充斥填满。街边的店面铺头都正在热火朝天地营业。天色未暗,但来回的车辆已经打开了车灯,店面的霓虹也陆续登场,天边的落日似乎也眷恋着人间的繁华景象,迟迟不愿落下,于是落日的余晖流连忘返于街头巷尾,使人群、车流和建筑都沉浸在一片金黄色之中。* p) ^& `! l; A; X2 E  l
  秦晴介绍的这家餐馆虽然新开,又很贵,但生意很好,我们进了门,等了半天才等到座位,我们的双人桌旁边是个大圆桌,一群初中生模样的小孩子们围坐在桌前,好像酒过三巡的样子,京片子在饭桌上来回窜。我跟霁子打趣说:『是不是这就是你们那些纨绔子弟当年的样子?』8 g4 N0 m! O: m% W3 P! m1 C6 F" l
  霁子笑笑,说:『怎么地啦?你这样的劳苦大众就看不上眼啦?』. t5 h7 C7 `$ B: b
  我们坐下,旁桌的这帮小孩子声音特大,闹哄哄地。我们扭头看过去,坐在最里面的是个胖小子,脸上肉墩墩的,可能喝了不少的酒,看上去像是贴在脸上的红色热水袋一般,随着他说话而一颤一颤的。我从这里望过去,感觉他有股缩小版的卢卫国的架势。他拍着桌子,嚷着:『今儿个这顿我请了,谁跟我抢我跟谁急啊。』年纪那么小的孩子,说起话来跟大人一样。, x: {/ ~2 Y1 ~$ [/ o
  我对霁子说:『瞧,跟你这个小纨绔子弟是一路货色哦。』: C+ u( J) |' D/ {4 G$ T: O6 T
  霁子摇头:『我再怎么样也是个英俊潇洒的纨绔知识分子子弟啊,你瞅瞅这小胖子,整个儿一暴发户的催肥独生子,你怎么忍心拿他和我比啊?』
9 E6 _$ [) ^7 c; ^( B  我忍俊不禁,耳边听到那小胖子继续嚷嚷:『那谁,小鞭儿,上回那小上海妞儿你不是说一个星期拿下吗?怎么这屁放了半天也没动静儿呢?』
3 {2 U0 b3 C. {9 x; P3 C  那个小鞭儿说:『别提了,本来八九不离十的,结果,嘿,那北院儿的一傻逼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我操,又是花儿又是香水儿的,弄得比那法国电影儿还法国电影儿呢。这哥们儿我怎么整得过他呢……』
5 P$ Z- R2 Z: |' W  『你丫就是猪脑子,早跟哥们儿我说声不就结了么,』那小胖子从兜里拿出一小盒子,扔给小鞭儿,『这总能震住那什么狗屁香水儿花儿什么了的吧?』! V: H( j( N) A
  『哎哟喂,这不是你给莲莲买的MD随身听么?怎么……连拆都还没拆呢……』
, v1 h( E4 Y, c4 }) N& `  『他这个人丢三落四的,』那小胖子身边一花枝招展的女孩抱怨道,她的穿着装束和她的年龄刺眼地不相称,『跟他说了的型号,到头来还是搞错了,这个型号的国内到处都是,我才不要呢。』
: [4 E5 B% w- A# D5 U3 h9 n  小胖子手伸过去搂住女孩儿的腰,陪笑道:『我没弄错,肯定是我老头子弄错了,回头让他再买一个不就成了?』
+ E5 R) H1 W: J1 v6 w; U! r  那女孩白了他一眼:『我不要MD了,下次让你的死鬼老爹买个数码像机回来。』+ X1 s; ~# K4 a) c- J* P: c
  『成,一句话。』那小胖子满脸堆笑,脸上的赘肉被生生挤到圆脸中央。
) C. V1 S2 I2 U7 w0 t  『嘿,莲莲,我都恨我是个男的,』小鞭儿在一旁说,『要我是个女的,碰上小辉这么好的男的,我还不乐得老妈子坐飞机——美上天儿了?』
7 ~& w- e) \& Y; j; x# w  『去,一边儿凉快去。』小胖子一挥手。
/ {) ]& Q0 k3 M  ~9 H0 C/ V' L% x( P  这时服务员把帐单拿了过来,小胖子招手:『这边这边,一共多少钱?』
  {  d$ A& r% ~4 S" j: j# X! c+ I8 z  服务员说:『谢谢您,一共六百四十八块。』% n9 Q3 T( e* X5 ]
  小胖子从兜里拿出几张一百块的钞票递给服务员,很轻描淡写地说:『不用找了。』语气跟带着一帮小秘出来吃饭的董事长一般。
+ Y9 S( i: `" Y; t( R  桌上另外一个女孩说:『小辉啊,这个月让你请了这么多次,我们可不好意思啊。』
" u# p( |2 o; Y- Z# \$ i5 w. e  y  『小事儿小事儿,』小胖子摆动他的小胖手,神色像领袖面对群众的膜拜,『等以后我去美国找我老头子了,想请你们都没有机会了。』
! Y9 `$ v- _# I: X- A7 O  这帮孩子站起身来,要离开了。我刚想转头回来问霁子说这个小胖子和他比起来谁更纨绔一点,没想到霁子也站起身来,我以为他要上洗手间去,没想到他走到那个小鞭儿身边,把那MD随身听的盒子抢了过来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下,小鞭儿在旁边儿叫道:『哎哎哎,你干什么哪你?』
6 ~- `* S) {) B. h4 U2 [  霁子端详完了那盒子,没搭理小鞭儿,转过头去笑脸面对那个小胖儿:『你叫小辉是吧?老爹在美国?给你赚钱,给你买MD随身听,挺舒坦是不是?』+ T5 V& ^9 }0 q& {
  那小胖子皱眉头:『你哪儿来的?瞎管哪门子的闲事?好狗不挡道,赶紧让开。』
7 l, J) ?0 |3 P1 i  霁子二话不说,上前清脆响亮地给了那小胖子一巴掌,所有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霁子反手又是一巴掌,这一掌比前一掌更响,一下子整个餐馆的人都往这里看过来。* W7 c4 ]: ^- S. A9 d+ {
  霁子大声训斥道:『你小子他妈给点儿专业精神好不好?你要还真是人,问问你老爹是怎么在那边赚钱的,龟孙子你把你老爹的血汗钱拿来丢到这种婊子身上,』说着用手指着那花枝招展的女孩,『我要是你老爹,一早就废了你丫的。』# E* s6 U/ A! M7 D
  那小胖子捂着脸,愣在当场,好像还是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旁边儿的几个小孩子也傻了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9 C9 y8 _# |, \' ^
  旁边的值班经理走了过来:『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打架出去打,别在饭店里面闹。』
- S' `8 F* e/ _( a$ l  我的心咚咚直跳,这是我认识霁子以来第三次见他打人,而且这次看他好像无缘无故就发那么大火,完全不知从何而来。我看他的架势,好像还要上前,过去拉着霁子:『走吧,出去吧,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了。』一旁的值班经理怕霁子再上前,站在那小胖子和我们中间,说:『你们再不走我叫保安了啊。』, m5 q/ F+ w1 [5 o3 S& c, {( z6 l: y
  霁子手指着那小胖子,说道:『你丫给我好好记着,要是还这么不是东西的话,我以后见你一次扁你一次!』  f- j8 z+ D; Z2 h# X
  我拉着霁子出了饭店的门,那小胖子好像才回过神来,在我们身后叫道:『你个孙子有种给我等着!我不叫人来把你废了我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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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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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霁子走在街上,霁子好像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对我说:『你干吗把我给拽出来?那样的小龟孙子我真是想扇死他,省得给这世界添乱。』) w" ^' U' i9 [9 }: U9 Z( ^" i
  『你怎么突然这么大火气?你当年不是也一个德行么?怎么突然和小孩子认真起来了?』
, b9 l% X" g, f) g! q& b  『你以为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上去扇他?』
( I- \5 k: z' @' U6 o) S  『不是么?』( H& E2 m/ T/ @/ I- L" j) }' h, h
  『要是我看谁不顺眼就上去扇他,这整个北京城的人还不够我扇的呢。』8 R* ~; ?% k. i7 y
  『那谁知道你怎么突然跟炸了锅似的就冲上去?』
( q, i1 n6 p/ F  『那小子老爹,我在美国碰上过。』
  T  c7 T3 b6 P  『啊?』我停住脚步,诧异地望着他,『什么?』
( O+ y; J0 y- q4 I# W3 P+ g. i& U  『说来话长,我们找个地儿我跟你说。』霁子用手一抹头发,它们都像跟霁子此刻生气的心情一般,根根直竖,一肚子不满似的。
: U. V6 @; Y  {% H* v9 C4 ]6 S& W  我们向前走了几个街口,来到街边的一个长椅前,坐下。& N6 \& s  e# v8 Z2 V+ W
  霁子对我说:『暑假结束之前有好几篇paper要交上去,可下雨偏逢屋漏,我电脑的键盘坏掉了,该打出来的出不来,不该打出来的碰一下键蹦出四五个字母出来,于是我开车去我们那儿的一个电器连锁店Fry’s去买键盘。找到我要的键盘就想去付钱,没想到旁边儿一人儿用北京话问我‘你会说国语吗?’我扭头一看,是一五十多岁的中国人,身上一件破牛仔,全身上下邋里邋遢的,头发好像也好几天没洗没梳了,我以为是像他们说的那些用悲惨的经历骗中国人钱的职业骗子,又急着回去赶paper,差点儿就没理他,不过还是点点头,心说他要是跟我编他是怎么在异国他乡丢了钱包失去亲友的故事的话我扭头就走;他倒也没说什么,给我递张皱皱巴巴的纸过来,上面写着几个字母数字,好像是电器的Model Number,跟我说他在国内的儿子托他在这里买Sony的MD随身听,说是国内还没有出,只有国外有——他也就今天这一段时间有空,跑到这里来,可不会英文,到处找找不到,把这张纸给店员看店员也不知道啥意思,要是现在回去这几个星期都要工作,没时间出来了,就只好就地来找翻译。$ C0 C8 ~, A% s
  『我看他说的挺诚恳,又想想天下父母心么——』他说到这里,我在一旁故意笑着撇嘴给他看,意思是说居然这样的话也能从他嘴里冒出来,他伸出手来,在我的脖子旁做要掐死我状,嘴上却继续说下去,『于是就答应了他,带着他去找了一个店员问,没想到那么大一个电器店居然还没有这个型号的,那个店员说另外一个电器店RadioShack应该会有,让我们去那里看看。我跟那人说了情况,他一脸失望,看上去真的是比他儿子还急,说他也不知道周围哪儿有什么‘赖地藕傻客’,该怎么走,眼看着马上又要去上班了,这下孩子可又要等上大半年了。0 w  v) O) G$ \' K( d
  『我咬咬牙,心说好事儿做到底,正好我知道该怎么走,就带上这位老爹去吧,要是只跟他说了地址,到那里一句英文都不会说又得耽误他一大堆的时间;于是我就让他开车跟着我,带着他到了旁边的一家RadioShack,还真买到了那款型号的。这老爹那个兴奋劲儿啊,说这下小辉可不会埋怨他爹了,跟我说他儿子跟他说要用这个随身听学英语,说是质量好,又可以录音,说这话给我听的时候那叫一个自豪啊,就跟我是他儿子同学似的。说完了一看表,说坏了,要赶着去上班,道了好几声谢,然后就走了。』/ `* x! }( R3 P
  『这就是那小胖子他爸?』我问。
/ g5 d9 U9 X# C# g0 F. x: C  『是啊,』霁子撇撇嘴说,『就是那孙子他爹,你听我说,后面还有呢;考完试放假,我托Chris找了在香港的Intern,要有三个月时间,我就把租的房子退了,房子里面一大堆家具电脑什么的,你也知道,我邋遢惯了,家里总是堆一屋子破烂的,都要挪到我一朋友那里去,我自己懒得搬了,就找了家中国搬家公司,你知道,便宜么。1 l0 x3 r7 b9 }9 o* Q$ O
  『他们一共三个人,说好早上九点来搬,结果九点一刻才到,我一看,得,里面就有那老爹,还是那身破牛仔,头发还是好像半个月没梳,一见我就乐,说小兄弟是你啊。他们另外两个人都比这老爹年轻,撑死了三十出头,搬起东西来手脚麻利,这老爹五十多的人了,比你还瘦一圈儿呢——』# u8 C; j# {! Q
  『你说你的好人好事就说你的呗,干嘛还找机会来损我——』我抗议。
7 m; h+ B; K# {0 e4 M. B! n# p  霁子冲我挤挤眼,顺手拍拍我脑袋,继续说:『就这样还跟着这些比他年轻好几十岁的人一起来干这体力活,我看着特内疚,就帮忙跟他一起搬,搬的时候跟他聊,他问我多大,上什么学,英语真好什么的,说他这么大岁数了,来美国一句英语不会说,整个儿就是找罪受,说的时候神情特黯淡,然后我就问他儿子的情况,他的神情一下就变了,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牡丹盛开似的,说小辉特有出息,他现在赚钱就只是为了小辉将来能来美国念书——我操,你瞅瞅他儿子刚刚那操行,剁碎了喂狗狗还嫌腥呢。』
4 \2 ?7 [, N2 z  『你那么确定这个小胖子就是那老爹的儿子?』, \/ u% p3 }, N6 S) w
  『我刚刚特地仔细看了那MD Player的包装——当初买的时候我注意到那包装口有道特怪的划痕,跟店员说,店员说是最后一个了,要换的话得等下礼拜了;那老爹说不碍事,说后天正好有人回北京,可以带上给孩子送去,下个礼拜就不赶趟儿了——刚刚那个MD Player就是当初我帮他老爹买的那个,没错儿的,我看了,型号划痕都一模一样,上面还有我当初怕万一他最后想换,帮他写上的RadioShack的地址……你说这小子怎么这么操蛋呢?那天搬家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每个小时60美元,你说就算搬家公司剥削少点,只扣掉一半儿吧,他老爹卖苦力辛苦一个小时也只能拿十美元,刚刚那顿饭就够他老爹拼死拼活干他整整一天八个小时的了;你刚刚不拦我就对了,我把丫扇死了丫老爹就解放了……』" d% T5 @7 e) X+ b0 `, P
  我望着霁子因生气而显得青筋微露的脸,感觉他好像和两年前的霁子有着说不清的差异。说他变了,他的牛脾气还摆在那儿,说他没变,可他言语之间分明透出和两年前截然不同的角度。
2 t8 `  J5 A' b7 t, j% g  我刚想说些什么,我们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个小胖子的声音又响起来:『就在前面,没错,那俩孙子在那儿呢!』
& m: A* ~9 N- L* W( ?) q& I2 C  |+ |  我的心扑通乱跳,回头看,那个小胖子领着一帮子人向我们这里跑过来,那些人手里好像还拿着棒子;霁子看见,骂道:『操蛋的,看我今儿不废了丫的。』看那架势真的好像要迎上去跟他们干架,我一把拉住他,说道:『你把他一人儿打趴下了,我们俩都得赔命赔进去!』8 ~/ r- w) E$ x& K1 b  B6 K( _
  霁子稍稍犹豫了一下,骂了声『孙子』,转身拉着我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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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G3 G& U, F$ x2 {. c  北京夏末的晚上,秋意未至,仍然有股闷热的气息团团把人包围。我和霁子飞奔在街头上,好像就在试图冲破那热闷气息的重重围截,身后不时地传来叫骂声,都在迎面而来的风声中被打得七零八落而传进我们的耳朵;要是以往的我,心脏一定也有如他们的叫骂声,在狂奔和危险双重夹击之下而七零八落,不可收拾。可现在,霁子和我肩并肩,大口喘气地飞奔在这马路街头,身后的人狂叫着要把我们撕碎,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好像在参加高中时期的三千米,输赢只是那块奖牌而已。
% j# {1 B  @5 q% `0 g. ^/ D+ U  余光里,霁子目光向前,大步飞奔。不知道是我余光的错觉还是什么,我竟然觉着霁子的脸上浮着微笑,在这晚间的北京街道上,在后面声嘶力竭的叫骂声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好似丝丝入扣。, T! b0 }% m; B: ~
  我都不知道我的脑海里究竟是在想什么了。
2 G  w6 _2 f# h: f  霁子突然猛拽着我,转进街角的一个胡同口,带着我在里面转来转去。这胡同里面灯光昏暗,霁子却好像熟门熟路,带着我转了好几个弯,左窜右奔,如同回到了家一般。转了最后一个弯,突然停步,拉着我闪进一个黑暗的角落。我躲进去之后才发现这是两面大屋相对着的墙中间留出的极其狭窄的一条缝隙,刚刚在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居然可以容纳两个人。我和霁子面贴面地挤在里面,互相完全看不见对方,我只听见他轻声说:『不要出声,他们肯定找不到这里。』9 b" S" \4 I; O  v: @" @3 l
  霁子的呼吸随着他的话语在黑暗中传递到我身上。刚刚逃跑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突然停下来,浑身冒汗,霁子的呼吸不仅传递到我的身上,更温和地将动力传递到我满脸的汗珠身上;这时外面追赶的脚步声也由远及近,他们的叫骂声好像就在耳边,我脸上的汗珠应声而落,不知道是因为霁子呼吸的拂拭,还是因为紧张的气氛。( o& N7 ]8 g2 j  F" T. p/ _( E
  我的心又开始跳动,是因为外面那些小痞子们的靠近么?
$ g8 ^; U+ T0 `2 ^  几乎在同一时刻,我感受到另外的一个相同节奏的心脏跳动声音。
5 c+ D% _  V1 c* X( g, p; ?7 K8 F  那是贴着我的胸口的霁子的心。
' b! P+ u; ^5 f# {. d2 S  追兵就在我们的身边,他们都停了下来,疑惑地寻找着突然失踪的我们。; M! P4 R. J1 [- `% [, H' ~
  他们的脏话粗口是那么近,感觉就是贴着我的耳朵吼出来的,让我的心跳速率加速度上升,让我的呼吸也夹杂着颤抖。霁子的双手从我身后搂近了我,他的心也跳动的厉害。3 u# G% a; a# s1 c( x1 \1 R" H& m
  我们俩的心跳同时在加速,外面的脏话好像电视上的说唱乐,不着边际但是却有节奏地给我们的心跳在伴奏。
* k# @" ^3 D0 r/ C4 [* w1 Q  我的双手也搂住了霁子,闭上眼。外面不知道谁破口大骂了一句『我操这俩兔子祖宗十八代的,跑哪儿去了?』+ b2 ?1 L7 y" q/ v& h! D8 o
  我的嘴唇在那『兔子』被喊出的一瞬间,感受到了霁子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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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第二十一章 4 r' |3 f+ Q/ ~' `* R+ l

$ B, j; ]& p7 s5 p+ o) z5 a  k2 k  身边的人物是霁子,地点是黑色的巷中。; y1 I4 ?6 b4 o5 R& c
  时间呢。
; s2 B6 `& W/ d% `$ M3 B  我感觉一旁好似悬挂着金黄色的沙漏,细微的沙粒缓慢地从颈口漏下,在这狭窄黑暗的空间里,提示着时间的流逝,却无法告知时间的具体位置。+ a) b  y% A' n9 \/ d
  或许,时间的具体位置在这样的场景下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o# y: ~+ g6 h* Q+ X; u: D+ }
  我在完全失去方向感、时间感的同时,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好像被突然放置到荒无人烟的岛屿之中,周围没有人群,没有压力,甚至没有白日和黑夜,外在的因素被有效地切割瓦解,我居然可以真的无所顾忌地将双手环围在霁子身后,像从未感受过他人的爱抚一般,去探寻霁子的脸,同时接受霁子的亲吻。
; K! w% O4 D6 s1 v& P, `+ P/ Y$ a6 h( u; }. M* v' k# v# J
  时间究竟是如何流逝的,我已经完全没有了概念,只有跟随着霁子,跟随着身边场景的变化。
- J; v9 }5 O  Y5 P3 @  身边的场景由那黑暗的小巷逐渐流动转化为霓虹闪烁的王府井大路,最后定格在那屹立于街口的饭店——霁子说过,他不想住在他母亲和尹叔的家里,所以就定了这里住。
& F6 \6 _( Q' q/ v/ _! z0 Y" h/ J  暗夜把光亮的权利交付与争光夺目的霓虹,我的视线渐渐被带入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电梯——过道,所有路过的人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我的耳边好像只有我的呼吸声,沉重而急促,听上去不知是紧张,又或是期盼。耳边突然响起了一股奇腔怪调,在霁子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打破了我呼吸声的沉寂,好像突然从门里冲出来似的塞进我的耳朵。' w/ m; L) U9 M7 z
  那是秦晴在酒吧里唱过,霁子以前在高中经常哼的调子。无缘无故地,不知道从那个角落冒出来,在这样的时刻环绕在耳边。& e$ x0 E. A9 q4 E+ ]$ L) h8 W
  也就在霁子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在迎面感受到的屋内冷气的吹拂下,这两年多的记忆被不由分说地从我脑海中抹去,傅云、溪海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两年前从首都机场起飞的那架飞机,象被倒带的录像,在巨大的轰鸣声中,从天宇返回人间,从遥不可及变得触手可得;那天溪海舍命将我从公汽轮下救出的一幕也被我咬牙丢弃在记忆之外;时间的印迹、烦恼的现实轻而易举地在我踏入房间的同时灰飞烟灭;我望着眼前的霁子,这个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男孩,单单纯纯地站在我面前,于是这一刻时间和空间完全静止。6 _2 n- E' q+ R
  一切都顺理成章,和遥远的想象并无二致。十分钟前那闷热的小巷子里,我们在黑暗中相拥的镜头重复出现在这冷气十足的房间里。我的一切原则都在我模糊的记忆中土崩瓦解,也许,相反地,深藏在我潜意识里的原则正好在这模糊的记忆中恢复?  Y% @1 o- b7 G/ P3 _+ y) n
  房门的紧锁将我和外部世界有效地隔离。平地刮起了一股龙卷风,将我平日思前想后的顾虑卷上云霄,同时将我和常人一般的平日羞于启齿的欲望带返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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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苹果树下的蛇微笑盈盈,吐着毒信,抛出了硕大而诱人的苹果,我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好像以前从未见过,今天第一次品尝一般。
 楼主| 发表于 2010-8-19 11:46 | 显示全部楼层
下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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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9 b. }5 |  p1 ^, {1 g1 b8 `+ A/ X" T: f4 U  和霁子如此紧密地接触,让我感受到的,是世界上最复杂的情绪。
2 h' L/ I4 a* t9 S, R  是的,是最复杂的情绪。
0 t  S0 N: a& ?6 s$ q5 E; H" |  激动,喜悦,宽慰,兴奋,欢畅,甜蜜,满足,快乐,愧疚,无奈,苦涩,酸楚,烦闷,迷惘,希冀,绝望,幻想,失落,惆怅,自责。
+ A# J9 x3 I7 D) y$ u- ]9 f  这些情绪有如在车祸中一头载进江河里的公共汽车里的乘客,被困在水中无法脱身,不知是谁打破了窗户,求生的欲望让所有人争先恐后游向水面;当浮出水面,每一种情绪都那么贪婪地在我的体内大口呼吸着那虽然只阔别几十秒却如隔三秋的空气,我身体里的氧份被它们蚕食瓜分,却感不到一点痛楚。2 ?' H3 _8 O# F$ Y
  霁子的呼吸声敲打着我的耳膜,作弄着我的欲望,在我眼里,他的面目从来没有如此的贴近,仿佛被清洗过一般,又好像润肤产品在电视广告里的模特,面孔的每一个细处都无可比拟地清晰。悦目怡情的广告渐渐被摇滚乐般的节奏打破,霁子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不知是因为他的躯体越来越贴近我的躯体,还是因为他的声音本身就越来越大。5 q% W9 F$ W# T/ K% C
  霁子脸上凝聚出的汗水顺势滴下,滴到我的脸上。是我的幻觉还是什么,我觉得那汗水在我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蒸发殆尽。
9 b) g* C3 X) X  『和我在一起吧!』
. O  P* C! h0 I* g( J: P  霁子最后的吼叫带动着天雷地火,骤然烧卷所经之地。我紧紧闭上眼,咬着嘴唇,身体泡浸在无可名状的欲望之中,脑海也在同一时刻被霁子抛出的这句话所轰炸袭击,动弹不得。
1 d  l! H4 `$ o9 y' Q; \+ _4 H# z1 y3 e- l* }4 d) |- Y
  我和霁子躺在舒适宽大的床上,两个人都望着天花板。
8 t) m/ K$ t. ^' [) q' u$ n  霁子笑了一声,我转头看他,他继续笑,说:『上学期在那边上一门写作课,每次大家都要念自己写的东西,有一次班上有个哥们写了好几千字,只描写床戏,后现代的不得了,说他后现代是夸他,反正是不知所云,老师耐心等他读完,评语就那么一句话:Sex is the most difficult subject for a writer。』' j" k2 e. p# b
  霁子的脸也转过来,冲着我,伸出手,让我的头枕着他的胳膊,还是在笑,看得出来他还想说什么,可又没继续说下去。
6 o0 o5 u3 D% [. B0 ]0 z- f  头枕着霁子的胳膊,前所未有的心安和平静笼罩全身,我转头继续盯着天花板,问:『那你在那课上一般都写些什么?』/ o( N3 v5 P2 G1 w% I" D
  『我?』  r$ W8 s, q8 W( |: p9 Z5 g
  『是啊,你都写什么?』
; M$ e0 }2 E* n  『写理想写人生写爱情呗。』+ I- a! L' ^' D8 K3 |% D
  『吹吧,你。』8 _# u/ V+ n+ g% B4 X
  『呵呵,你记不记得以前语文黄老太太成日价儿骂我词汇贫乏用句失当,骂得我对作文一点儿兴致也没有,得,时来运转,上学期那写作课的老师是黄老太太的绝对值,我不管写啥都给个A,眼皮儿都不带眨的。』1 m- d* O7 v* L# e/ a
  『那是你成天对人家施美男计换来的吧。』我笑着说。
& u9 {1 ^! p7 h2 a0 w( N! v* V  『我说,士别三日还刮目相看呢,你丫也别总挤兑我,给点儿鼓励什么的好不好?』1 ~' g2 T$ t! ^& f5 q
  虽然离开国内两年多,霁子标准的北京口音一点儿都没有变。躺在床上,枕着他的胳膊,和他贴着,从未有过的场景。& F$ i" _$ E2 _+ o9 k% B+ T# i$ j
  突然,霁子的胳膊抽了回来,用手捂着自己的心口,身体像抽风一样扭动着,嘴里叫唤起来。
$ _- L7 {. u- j- h2 ?  我吓得连忙坐起来,摸着他的心口,问道:『怎么了?』
& {0 l* e# K4 p, H. B, |  『不成了不成了,』霁子叫道,脸几乎扭曲变形了,『哎哟……怎么这么快……』
/ a( n! A; f9 o* |+ Q; e' t  『怎么了……心脏疼?这么厉害?真的这么疼吗?』我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霁子豁然间由喜悦变为痛苦的脸,语无伦次。2 N5 B( w& w( B  y2 r, E
  『啊……不成了……』霁子继续叫着。$ d& @1 E# H- \2 D9 N' ?
  『我……我带你赶紧去医院吧,怎么回事儿啊?是刚刚跑的时候跑出来的吗?』我的心在心房里也开始没命的乱跳,急忙跳下床,想扶霁子起来。
" U& e, P: d/ h! P' z  『阿枫!』霁子的手依然扶着心口,咬着牙说道,『我知道,医生以前跟我说过了,这是遗传的心脏病,要么不发作,一发作……就……就……哎哟……』
* d  J% c7 _% ^6 y6 ]0 i  霁子的话没说完,又痛苦地叫唤起来,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咬牙,脑子里空空如也,感觉眼泪一口气要冲上眼眶,急忙上前扶住霁子,问他:『那你有没有药啊?没有的话还是要赶紧去医院,晚了不好!你成么……不成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X; q! {. L& c
  『等等……我还有话……』』霁子一只手抓住我,气喘吁吁地说,『去……你把我的长裤拿来。』
1 U- k9 L# P* |6 I: o/ X  我没等他说完,一步蹿到旁边的沙发上把他的长裤给他递过去。霁子用手使劲挤了挤心口,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几张钞票,手颤颤巍巍地把钞票递到我的手上。5 y! [$ z. V" \: @& V
  我愣住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 g8 {% v* t7 l+ }
  霁子喘着气,说:『我……我……我不行了,这些钱……是我最后的党费……请……请你一定交给李队长啊!』7 D! e% \8 j/ d9 O9 r- N
  我立在霁子面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4 b0 q; o* l7 n- d* }: R$ b6 {
  霁子望着我,手还是捧着心口,但是却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没一会儿就笑得脸红脖子粗。房间里方才还生死攸关似的紧张一下子便被他的笑声所驱散。我还是咬着牙,盯着霁子那恶作剧成功之后得意自鸣的脸,虽然恨他这么逼真地在我面前吓唬我,但同时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和快慰,仿佛在潜意识里,开这样玩笑的人正是我所期待中的霁子。
2 l- ]3 M2 k1 ]3 z; Y/ G  我把手中的那几张钞票往霁子脸上掷过去,霁子自顾大笑,根本不躲。那几张钞票在空中飞舞,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我咬牙叫着:『你这个小痞子,不教训教训你你真无法无天了!』说着,我的两只手伸出,一下子扑过去要掐霁子的脖子。大笑声中,霁子扭身躲过去,转到床的另一边。我扑了个空,身子又上了床,见霁子的笑声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发响亮,想到方才他精心表演的那一幕,自己也忍不住笑,可见不得他那么得意,于是又扑上去。7 b) W) W6 F% j$ \0 q4 P* m! M: f
  我半真半假地扑在他身上,双手作势掐他的脖子。霁子依然大笑,脸上象被涂了层红漆,被我这么一掐,更加红彤。他咳了几声,好像被呛住,收住笑容,喘着气说:『好了好了,饶命饶命,不闹了,再闹真的要出人命了。』我见他真的被呛住,就松了手,没想到他一个翻身,势大力沉,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压在底下。
6 X3 m6 j0 V( ~! Y) E  b3 o  霁子双手压着我的双手,又哈哈大笑起来,压低了头看着我,说道:『怎么样,感受到啥叫欲擒故纵将计就计围魏救赵调虎离山啊勇冠三军了吧?』' E' R+ z7 V  _5 R1 y
  霁子自鸣得意地抛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成语,象小时候官兵捉强盗的最后胜利者一般。我拼命挣扎,想脱开他双手,可他居高临下,两只手紧紧卡住我的手腕,怎么样也挣脱不了。我仰望着他依然胀红的脸,忍住笑,对他说:『你放开我,要不然我可要——』& v! ~6 c* Z5 }$ s& e4 A
  『你要怎么?』霁子带着坏笑盯着我说。9 k! P' n8 W0 F
  『我可要不客气了。』: M5 l$ C' B+ @/ y3 \" \
  『哦,是不是啊?』霁子故作凶神恶煞状,脸越发贴近,问道。
/ B1 T) ^/ |5 n- @  o  我被他压得难受,见他贴近,心里好笑,不顾一切『扑』地一声,好几滴细微的唾沫星子喷出,正喷在霁子的脸上。霁子『啊』的一声,头往后收回,手却没有松开。他甩了甩头,大喝道:『靠!你不想活啦!』说着,两手使劲,把我的手腕压得生疼,我挣脱不了,肚子里又觉得好笑,嘴上大喊饶命。
7 f% S6 r. J8 Q( d  霁子的头又压低,我不敢再使用那么恶劣的招数,呵呵笑了几声,见他越贴越近,以为他要来咬我,嘴上继续喊着:『好了好了,大哥大哥,不敢了不敢了……』5 h8 `6 p3 a' J& ~; f1 F  H
  霁子的头凑近我的脖子,轻微地亲了一下,然后又凑到我的耳边,对我一字一顿地说:
1 z0 i+ t1 [* T9 i  『和我在一起吧。』; z" W0 A' h; `- V1 w* y" X0 d
  我望着霁子,丝毫没有感觉他已经松开了手:『我们……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么。』0 u6 Z) C; @3 f' [# l% F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霁子盯着我,眼神坚定而温柔,『我说的是现在和以后。』
& ~8 @, s( Q: x) v6 d% i) v/ o* ~- `6 j2 J
  『现在和以后,我们都在一起。』
" i2 ], \' R8 G. V2 D3 B  我的诺言竟然如此轻易地从我的嘴里冒出来,让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眼前的霁子兴奋而激动,好像面对着世间最难以相信的奇迹,他伸出胳膊,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身子在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1 e) ?+ S) Q; _% @+ b
  我却感觉自己麻木了似的,这么样的承诺在这一刻将整个现实变成了什么都无需顾忌的世界。就这么躺在霁子怀里,本应该是难以言表的满足,可现在却不知不觉地给我的背上制造了无形的包袱。我想闭上眼,尽力忘却,不去追想。可没想到闭上眼,那包袱竟然好像被激活,时刻提醒似的在我的面前跳跃着。+ E( e- [  k, G( o5 K* b* y; l
  我尽力摇晃自己的脑袋,像是要把那包袱甩开,想让自己在这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的世界中,能够多些时间享受向霁子承诺现在和以后的快慰。: }$ h  H: z- ?& u: s$ d
  『现在和以后,我们都在一起。』' A7 _: W& }- P  Z$ I6 Y) u  u
  我第二次在霁子的耳边说。我发现自己竟然显得是如此贪婪,这句话似乎象鸦片,说完了以后全身被麻痹,那种无可比拟的畅快感觉,让自己竟然说完了一遍,还想说第二遍。
) D# t+ Q" R0 m5 e  『现在和以后,我们永远都在一起。』4 L0 @  o* O0 R% o
  说完了第二遍,第三遍也像是被拴在一块儿,随之被带了出来。
3 }9 A3 u2 U. r# }  霁子为什么没有反应呢,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什么?
4 E- M7 A: m" `9 g# V: ^  我转过头,望着霁子,却发现面前的霁子赫然变成了溪海!: c. ?) {5 f. w5 I
  这怎么可能!我浑身一颤,诧异莫名,心中同时冒出了种种潮水般汹涌不绝的念头。溪海却好像对身边的环境一无所知,唯一注意到的是面前的我,他的苹果脸也像方才霁子狂笑之后一般,红彤彤的。
4 f8 q+ t- T) y) E* k  『当然当然,』溪海的声音带着颤抖,『现在和以后,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U+ k. g6 L! N+ u! J4 E
  我迷惑地望着眼前的溪海,心中乱成一团,猛然间又发现屋子的角落里蹲着霁子!他手紧贴着胸口,脸上肌肉扭曲,仿佛那虚假的心脏病变为现实。我心中一阵扭痛,想下床去,身边的溪海也坐起身来,依然好像对身处何处一无所知,一脸迷茫地看着我说:『怎么还不睡啊?你?』
3 a3 E# E" L3 |' F: W. e/ l' N  溪海完全无视屋子里另外一个人的存在,伸出手抱住我,硬把我按回床上。我想转身下床,可全身一点劲力也没有,耳边又传来霁子因心脏绞痛而发出的呻吟声,像把锯刀,缓缓切割我的大脑和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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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脏好像随时都会爆发弹出胸腔,我长吸一口气,睁开眼睛,梦境的真实和现实的荒谬在眼睛睁开的那一刻交相碰撞,像一道划空的闪电,照亮天际之后随即消逝,空留午夜梦醒的我,傻傻地睁着眼睛半坐在床上。
% o$ g) M% |+ j8 ~2 G4 U; ~- N  我把一旁的台灯打开,脑子有些胀痛,床边的时钟显示时间:三点二十。我向床侧边看过去,十多个空啤酒瓶散落在床边,像一群战败的残兵余勇东倒西歪。
$ B% e, Y$ |9 J9 J" h' `  霁子躺在床的另一边,昨夜灌的那么多酒让他如此酣睡,好像什么事情都吵不醒他一般。
1 b' ?7 U2 ]" ^6 O0 O0 P  我对霁子都说了什么?为什么我对他说的话都莫名其妙的模糊起来,好像被我的潜意识小心翼翼地打了包,埋在连我自己也发掘不到的脑海深处。
7 R" w/ N6 a+ `9 z* [& @  脑子还是胀痛,昨夜我也喝了不少的酒。; g, ]9 D" d5 O2 I" l) D; z
  我默然躺下,紧紧抱住身边的霁子,不顾一切地吻他,仿佛这样的动作是解酒的良药,可以让我忘记脑袋的胀痛,重新投入真实的梦境,去体会自己在现实中体会不到的一切。
 楼主| 发表于 2010-8-19 11:46 | 显示全部楼层
下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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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就被人夸我的记忆力好,书本上的文字都是看上几遍就能记牢背熟的,高中的时候霁子说刚开始听说我背书特牛,一直都以为我是在家背上无数遍了,到班上来显摆。
$ \+ c( l6 i7 g0 M  可当我的记忆和我的情绪发生抵触的时候,我发现那些最需要记住、最不应该忘记的场景,往往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走形、虚假,甚至荒诞。马小军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那些对于他人和自己的无端想象,似乎都验证在了我的身上。
! ~( _+ I4 r! |8 C: y$ `# u( O  我在那一夜漫步走过一段从未想像过的道路。在旅程中,见证了自己和常人无异的欲望,也见证了自己以前从未想像过的出轨;同时,那按照以往我固有的原则去衡量,本应是罪恶的行为,却被那么轻易地转化为我乐于享受的现实。是我自己在幻想中的编排,还是我面对事实的缴械投降?/ m: c4 a8 j9 k1 w
  霁子跟我说『我说的是现在和以后』之后,我究竟对霁子说了些什么,已经被完全剔除在我的记忆之外。那些堆砌一旁的酒瓶和身边酒醉后酣睡的霁子仿佛是手术过程中的手术刀和消除我记忆的麻醉剂,清晰地告诉我手术最后的结果,却把整个过程毫不留情地省略。我无从知晓,也无法知晓。8 c9 Y* U% p; @# A

& y! ^1 p' r" R; T- T  霁子回美国的飞机是第二天一大早。
1 g: x, n4 X+ u6 `- L  我们起床的时候已经晚了,我有那么丝冲动想去询问霁子昨夜我都跟他说了些什么,可又忍住,加上时间很紧,于是沉默像约定好了似的端坐在我俩之间。我们忙手忙脚地收拾东西,匆忙下楼结账,打车,催司机快些,感觉好像夜里做的梦还没醒,就已经到了首都机场大厅里面。
. s1 I$ c3 F# x  霁子让我在旁边等着,他带着行李过去办登机手续。
0 F3 r3 n. F5 d7 A2 [! x$ s  虽是一大早,但机场大厅里面已经人来人往,颇为热闹了。霁子在远处排队的身影却在人群中显得那么与众不同,让我回忆起两年多前同样的地点,在我眼里,整个机场大厅全笼罩在黑白色下,只有他一人有着鲜艳的色泽:天蓝T恤,橙黄的箱子,墨黑双肩包,还有我的那封从未寄出去的雪白的信。  K+ k, c+ Q$ `! }# J% h  K* m
  两年多过去了,又是机场大厅。相同的地点和人物在我的眼帘前飘荡,带动起相同的心情,我咬住嘴唇,尽量让自己忘却。7 m3 A, a" N% D! }1 D3 W+ g* b& c
  霁子从柜台前走过来,手里拿着登机牌,没说什么,拍拍我的肩。我们往右边走了没几步,就来到了国际出发的入口。" v( }+ u! Y9 M1 a/ h( K) E8 J
  只有拿着机票和登机牌的人才能进入这个入口进行安检。; ~: d2 C2 {5 r, {" n4 F. S, Y8 r
  / t  y, h' ]  V1 r* |& ]% @
  霁子和我面对面站着,正对着国际出发的入口。' u  q0 p0 e9 h: }5 J4 n8 s1 S
  这瞬间之后就远隔重洋的情景似乎在各式各样的电影里面都见过。
& k9 ]$ e  E' ~. N- Q  霁子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笑着说:『动不动就是那样的镜头,是吧,飞机起飞了,人实际上还留下来。What a surprise!』
" X6 N" C  @8 i) l% _, {9 I  你真的能看出来我在想什么吗?霁子。
) D$ s- F! k1 U  你如果真的能看出我在想什么,你应该知道,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像我这样急切地希望这班航班现在就起飞,把你留下来,而且是彻底地把你留下来。4 a+ @* D+ b+ B
  我也希望我可以像故事里面说的那样,电影里面演的那样,无所顾忌地冲破一切禁锢,不去在乎别人,把溪海的存在完全抛开不理,就在这里扑进你的怀抱,在这最后的时刻向你敞开心扉,用可以让整个机场大厅的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告诉你,留下来,霁子,留在我的身边,不要走。
- s2 K; Q& x2 }$ c( N: \7 W  如果换作是秦晴,也许他可以做到,也许他可以微笑着,用他痞子似的笑容把整个局面轻松地改变。1 A& T. v& `/ Q9 w3 I
  可是,我不能。3 R2 r" r% `' z- k
  从上了小学以后,我就不记得我在谁面前哭过,父亲的去世让外表似乎内向安静的我内心更加坚强,或者说是顽固。
+ p/ T, f6 E' z* |. Y% a  不管怎么样,霁子,我真的想在你面前大哭一场,让你了解我内心的矛盾。
$ K) Q0 }4 e: v3 }  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的弱点,知道问题的所在,甚至能够在脑海里刻画出和现在的场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剧本——在那个剧本里面,我并不如此懦弱,我并不如此小心翼翼,我并不像秦晴说的那样面,是个软柿子;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在这另外一个的剧本里写出我在这个时刻应该说出的话,以达到你我都希望的那个目的。$ O! N+ E5 Z% Q, C2 x$ N
  可是,对不起,霁子,我不能。那不是我的剧本。
+ h$ L! e- |  l& A  那不是我。! [4 p; F7 _9 h% _3 {
- F9 l! `% P8 g) X4 ^" G
  『时间快到了。』霁子看了看表,说,『阿枫……』
7 U/ y0 |! R) j0 B  我低下头,拼命抑制住那即将溢出的泪水。
# T/ V5 a* w( y0 L* \  『我跟你说过,我一直都喜欢你……一直都是,你是我真正的初恋——这话听起来特恶心,是吧,被电视里面的人讲烂了,听着都别扭——甭管怎么着,多保重,你和你的朋友……咳,我也不会说什么祝福的话。』霁子苦笑着说。
- x( s9 y4 q8 ^- x! {  你别说下去了,霁子。
5 Y" d9 ^5 D: Q8 x5 k( n1 j  我走上前去,拥抱住霁子,想说的话都被一股酸楚的痰卡在喉咙里。我猛吸一口气,体味霁子身上那遥远又熟悉的气味。/ p/ c, f( p( V! R- V3 B
  就在我脑海里刻画的另外一个剧本中,我一样走上前去,拥抱住霁子,想说的话全部在那一瞬涌出我的嘴边:『霁子,我的初恋和你的初恋发生在同一时刻,同一地点,不要走,留下来,我希望它能继续下去。』
, d" m- Q( C. ~. I1 ~( z6 j  这段话被我的那股酸楚的痰堵住,没有办法在现实的场景下说出来。事实上,我知道,没有那痰,它也不会从我的口中说出。
1 o& y3 a! R2 f4 G3 \2 C( c  『其实也好,』霁子双手搂住我,拍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说,『听别人说,初恋百分之九九点九九是要失败的,如果是这样,留着也好。』
6 a; B" l$ e, I$ l! D  是么,霁子,你真的相信吗?还是你只是说说聊以自慰而已?7 Q7 w* X7 |* Y9 q
  我将霁子抱得更紧。仿佛这无声的拥抱可以悄然传递我内心的活动一般。$ A# o; x7 A. x4 c/ E: i1 h( X* p2 u6 L& }
  另外一个剧本里的我,不仅将霁子抱得更紧,而且欢乐地叫了起来。
3 i/ B4 p3 ]3 [! o7 v) a# S  显然,在那个剧本里,我是随心所欲的,霁子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我。
5 K) P+ y* C. s& _8 R  『现在人谈到恋爱不是特流行用‘轰轰烈烈’这四个字吗?初恋好像很难轰轰烈烈起来的,是吧?』霁子继续紧搂着我,说,『我现在这么紧地抱着你,跟你清清楚楚说明白了我的心思,即使是再平平淡淡,这对于以前的我来说,已经是奢望了。』
; L8 {6 ~' _2 @5 j- O( D  霁子继续说道:『真的,就这么抱着你,告诉你我喜欢你——这真的已经是幸福了。』8 U* Q3 J+ `+ x5 y3 D- V' b
  我竭尽全身之力抑制住泪水,默然将头斜靠在霁子肩上,没有再说什么。/ \; p' b8 P# c2 H7 ]
  『在美国的时候,我常一个人傻想,问自己,如果真的像那谁说的那样,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说什么做些什么……那时想到时间不可倒流,确实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那样的感觉真是窝囊加痛苦。现在,我居然真的有了这么一次机会,说了我想说的话,甚至……老天已经对我不薄了——』9 N& J! Y# [1 C* v/ {) X* p
  霁子啊,你为什么和溪海一样,都感谢老天对你们的青睐呢?5 q& @9 o. F& P! ?6 Z7 k5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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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永远都是在最需要它的时候溜得飞快,不给你一丝的喘息机会。我们长时间的拥抱尚未告一个段落,霁子已经不得不进门了。
! ^8 e( z5 G2 `3 x7 j+ X5 N  霁子的行李已经都托运了,只剩下一个单肩包,他拎起包,斜挎在肩上,冲我笑。那笑容甜蜜而惨烈,甜蜜得让另外一个剧本里的我欣喜若狂,感觉世上没有比这更让人心醉的笑容;而惨烈得让现实中的我心如刀绞,仿佛世上没有比这更让人心碎的笑容。我好像突然吞下了一个电力十足的绞肉机,它如鱼得水地在我的内脏之间穿梭往返,将它面前的一切都绞得粉碎。我血肉模糊的心却仿佛由此而得到了莫名的满足,似乎这样的惩罚方才能够平复矛盾的现实给我带来的无奈。$ ^/ G( w4 ?# w  ?; D
  我终于还是没有掉下眼泪来,目送着霁子年轻英挺的背影走进入口。( u* T4 X' z9 A$ J
  他走进入口的一瞬,我竟然难以想象的平静,好像被羁押许久的囚犯终于得到了死刑的判决,那种不可挽回的被人世间所抛弃的现实反而在宣判的一刻带来了出奇的宁静。我长呼一口气,朦胧间仿佛看到那另一个剧本里面无限幸福的我和霁子一同迈出机场大厅的身影。
" l% l0 g, H. S! }  f4 z( B3 Z7 G8 X$ a  霁子在过去之后站住,回头望了望我,他的脸上也是那么平静,向我招手,露着笑容。7 B8 W0 G- V0 l- v2 z" H
  我举起手,也向霁子挥手,露出笑容。
7 E2 T, T# z/ Z* ]1 O1 G  只是我完全不知道我此刻的笑容,究竟是甜蜜,还是惨烈,又或是呆若木鸡。2 @5 N; Y& ?. z, V
  霁子站在距我有十来米远的地方,我们中间相隔着国际出发的分隔门。& S" D  ?- {0 ?) `
  亲人们在两端互相挥手祝福,朋友们在两端互相呼喊送别,恋人们则依依不舍,双双流泪,临别的话语传递穿梭于门内门外。
  Z0 K2 f# [. V; R5 J9 |  我呢,我算是什么呢?在这里做什么呢?霁子就在眼前,近得几步可达。他冲着我挥舞的手有些迟钝,频率渐渐慢了下来。& a3 w' Z4 K% l& A0 L) K1 D
  我仿佛看到了当年同样站在首都机场的我和霁子,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n9 A0 ^8 u9 W/ [$ K  那时步出机场大厅的我的心境重又降临。: x9 G7 p! }9 e1 F: F' ]7 n
  我的手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了,面朝霁子,左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指着自己的胸口。
  r( l7 G) J: V, ?  霁子在望着我,在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他知道我为什么指着自己。& S8 Z8 X: J; n5 B( i
  接着,我的食指伸向半空,一笔一划,在虚拟的纸上书写着那一个字,那一个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的字,那个被世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用过无数次的字。我凌空虚指的手腕无形间感到巨大的压力,每一个笔画都那么沉重,每一个停顿转折都那么漫长。6 q) d! w6 [/ z1 w7 F; s% v. a
  霁子站在那儿,纹丝不动,像那夜天安门前站岗的哨兵,全神贯注地盯着。3 i6 j5 ^6 a. k& ~7 x1 A3 @
  最后一捺写完,我收回食指。隔了一秒,食指再次划空,指向对面的霁子。- B$ f5 y! E- P6 B# W. x
  我的食指落下时,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霁子的眼眶分明在闪烁,身子在微颤。而他的嘴角却露出一丝笑容,那依旧甜蜜而惨烈的笑容。
) D, @: R# p7 j9 b* S  我找不出其它任何的形容词。
  F0 w  @7 u1 J7 [, x2 I  我低头,狠命一吸气,把那即将奔涌而出的眼泪驱赶回它们的来处。) U, W9 A( P" v2 Y. q
  再次抬头,面对霁子,我大声喊道:『但是——』
' Q) _4 p  l0 T1 o- _  『但是』后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两个字。0 U7 _; _: b. x$ k% c  P
  在这嘈杂的机场,只有这么大声的呼唤才能跨过这十多米的距离,让霁子可以清楚地听见。
8 `  r' `4 x- I, {3 p, A  周围的人诧异地看着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7 \5 f+ T% G7 G- N% k6 o' x3 G% t, l  我并不理会他们,在我的视野中,他们都被淡化模糊,变成黑白的影像,围在霁子和我的身边。
3 v- B3 @+ h+ b" ~  霁子还是在笑,而且冲着我点头,让我知道他完全明白我的意思。, s" A5 C. v' x/ F# D7 j* R" q
  他的笑容掺杂着脸颊上的泪水,欣慰和甜蜜在其中流淌着,他是明白我的意思的,他是的。
+ Z0 r8 a0 f0 ]4 c: U% ~  那是他真实的笑容。那是的。3 V) I% Q; L" R5 F- ?& F
8 T7 K/ H5 f& [0 U, X. d/ k. l
  我们还是这么相隔十来米,像安排在国际出发入口两面的雕塑,面对面的站着。# b/ W; V" m" T* b
  不知过了多久,霁子抬腕看了看表。
% w( ~: T* |9 ]4 _3 @. p  时候到了。. U- B) I& m3 d' I4 U
  真正的分别时刻并不是我所想象的那么哭天呛地,痛不欲生。
  e* i: c! C! b0 U& J  霁子冲着我笑,我也冲着他笑。
7 _3 h: \! H. I; {7 C  就像那年暑假,我和妈妈回老家,他送我们去火车站时候我们在站台上互望的笑容。那笑容是如此单纯和谐。0 w9 ^- Q: d' Z) r. k' o
  原来最后的分离并不是那么痛楚。
9 u2 l6 t# @+ ?5 S  死刑犯在最后时刻终于得到解脱。我竟然可以笑得这么自然,把滚动在体内的热泪全部蒸发殆尽,面对着挎着包上路的霁子,招手,微笑,分别,再见。
4 f( F2 M. @& `  P* N  再见,霁子。
  X8 u( Z* o0 @' M  p7 G  再见。9 S2 j$ E# C3 O' b5 ^
5 ?1 Q' x' V6 Q) L( k; K
  当霁子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当我发现我孤零零一人站在国际出发的入口处,身边没有任何认识的人,当我向里巡视,努力想找到霁子的踪迹却毫无结果时,本来已经平复的心情竟然像踩着隐藏的地雷一般,轰隆隆一声巨响,再也觅不到半丝的安宁。那胸中的绞肉机狞笑一声,重又开始肆虐。7 v( D% ]: o: B3 f  |1 a
  我咬着嘴唇,走到一边儿,我必须要寻找一个支撑物。* `( q  R# A; t6 R7 \
  我靠着墙缓缓蹲下。
% g$ B8 j3 ^9 t5 r. e  虽然我自己是那么清楚,知道即使时间倒流,回到方才分别的那一霎,该发生的依然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依然不可挽回;但是我却那么希望时间能够真的倒流,让我再紧紧地拥抱住霁子,即使不能有任何言语,只要能再次紧抱住霁子,让我的心像品尝罂粟一般得到那片刻的麻醉,我也心甘。
9 q9 P9 g: e3 X  x! n% W  K4 e  我紧闭着眼,一个人偎依在墙角,耳边是嘈杂的分别送行的声音。我把头紧贴着臂膊,只听见自己十多年没有痛痛快快流过的泪水,在紧闭的双眼之间挤出,在脸与臂膊的夹缝中蔓延,在弥漫着无奈的空气中滴淌到地面。同时,我又无比羡慕地远望着另一个剧本里的我和霁子,喜笑颜开地拥抱着欢呼着,真的像故事里所说的那样,王子和王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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