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楼主 |
发表于 2024-7-14 03: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章:问爱/ H; r% x' i9 r
水生喝了口茶,茶杯搁在木桌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 K) C& V3 P8 Y t9 A6 w: z “馍馍的事,你和妹夫应是心里是有计较的吧。”; P7 i) O$ u; g3 `
马小燕应了声,“这些天,多亏水生哥还有赵叔照拂了……要不然我和老王都不知道该咋过下去……”
v8 `5 v1 J$ ?$ B8 T 水生摆摆手,“妹子莫客气,你喊我一声哥,这那自然都是应该的,接下来馍馍的安顿还有杨海玫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 w4 g& p$ Q7 ~& y+ } 马小燕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看着窗户上的窗花,“杨海玫的事儿,李支书只说是尽力咧,咱这穷乡僻野的,哪请得动上头的?最多派个老干部做做客,意思意思一下……”
6 l7 r3 D6 z, l 水生皱着眉,手指敲着桌面,神色微凝,“难不成就这样算咧?”
) W+ J' `2 W9 |0 H 马小燕淡淡一笑,阳光照在他略显沧桑的侧脸上,透露出一二分颓然和疲惫,“凡事都讲证据……呵,早有证据额还要那些警察干啥,早把那女的告进法院去。”7 ^2 D7 W0 o$ l& k) o; C# c
她叹了口气,看向水生,“哥,这事额不打算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结咧,额哥的死额必须求个说法,额虽然是个女的,但也有一二血性,那女人毁了额们家,就算是把她追到天涯海角,额也要把她和她的死男人按在祖宗祠下磕头谢罪!”
3 W1 V' Z) P: B" g! X% V 水生动作顿了顿,马小燕眼中的愤然和悲绝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只是给马小燕倒了杯茶,推到她手边,“无论如何,你和妹夫都得记着,你们还有馍馍娃。”8 q/ x9 T! c& U
马小燕泛着红丝的眼兀的变得湿润,她扶住额头,声音略微哽咽,“是啊……馍馍是额们马家唯一的种,娃儿又有什么错,跟着额们这些大人遭罪呢?”
- g5 M, m) I( Z! s$ \ d( H6 m 水生又对马小燕安抚了几句,正欲告辞离开找文溪时,却突然被马小燕叫住。* ~! ?9 a+ T! I& A4 A
“水生哥。”8 L5 C$ n, G8 w4 b, v5 H. |
水生本来抬起的身子顿了顿,“什么,妹子?”$ |2 C5 ]9 p) {( c( R) }- a, m' y
马小燕已经冷静了许多,她把耳边散乱的碎发别到脑后,吁了口气,踌躇了片刻,还是说道:“你……难道觉得那娃儿是她的孩子吗?”
; ~' W3 v1 h. b: U3 D" N* C 水生顿时愣住,有些失措地看着地板,沉默了半晌。! P) v- O" J p8 E# ^( N
“他像极了她。”水生的声音兀的响起。
; ~8 p( W2 |! s& p+ ~0 g 门上的镜子倒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有些决然也有些伤感,“不论是不是她的孩子……俺都应该好好珍护他。”
4 O: ~, K9 l( }3 }6 h “你知道,他是山子的孩子。”5 N0 ]( {/ ]# [; A, {* N
水生有些迷茫地看着马小燕,似乎不理解她要说什么,马小燕眼神微微游离,但还是注视着水生,“他不可能是春溪的孩子,她已经走了十八年了,可你还能活几个十八年?难道你一辈子都要赔给一个进了土的女人?”
* u2 B0 L, |. y “这不一样。”水生倏然认真说道,“俺并不是为了谁。”+ P3 v: G4 M) D. {3 w$ d
水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憨笑了起来,“妹子,俺其实都懂,俺这么做,俺觉得值咧。”
" p; T& i3 `2 G: U7 x; f% T' k 马小燕一怔,看着水生幸福而温柔的神情,抿住了唇,半晌,突然笑了,“咱俩其实都差不多。”6 D4 ~: ~, J7 K, E* w9 k0 O
水生不置可否,无声一笑,起身,掀起门帘,对着身后摆手离开了,“走了,甭送。”
5 L7 g0 U) |) ^: n0 O 屋内的马小燕望着水生逐渐模糊的背影,转头看向窗外斜斜的树叶,半是惆怅半是自嘲地说道:“……都差不多。”
/ b( G" [$ G% [& z ————————2 D1 b% B; N- m- Z' L0 E2 l! y
当村里的大婶儿突然笑着说文溪和水生简直像对父子一样甚至比父子还亲时,文溪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罪恶感。5 e5 B; V" W$ A, F+ i. B
赵远山在些天里断断续续给他发了十几条短信。
1 Z) x) k7 ^3 O# d; p/ k6 N 其内容大多都是提醒他按时吃饭,记得看书之类的话。
" S* _6 Z: i) K; @% N 他想,赵远山其实是爱着自己的。
C5 {7 O3 k" {1 ?; l 以往的他总是忙碌于工作和应酬,对于文溪,他更多的是尽到一位“严父”的义务,偶尔的询问功课,偶尔的提醒他注意社交,那时候文溪其实还是挺享受的。2 S9 W( z7 Z3 F, N! d# c1 T, [
至少他知道他的父亲心里还是在乎他的。
5 S4 ^) y" n2 T 可他过后又总是会黯然下去。2 F4 T1 D" M j+ T+ D0 v) V2 I6 [
因为他的父亲太忙了,忘记了许多和文溪的承诺。- J# L5 o# n0 C- w
他的父亲甚至连他的生日都不知道。' T, K a) B9 k% {) i e5 E4 T& T' K
那一次是雪天,他妈妈上夜班直到十点多才回来,蛋糕上的蜡烛早就燃尽了,他和她妈妈又等了两个小时,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许愿,他的爸爸突然打电话说,他今晚不回去了,有应酬。9 D2 \2 ]8 p) p& d* I
文溪记得当时他问赵远山,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9 E5 T/ Y( C* v/ P
那一头却好像有些不耐烦一样,说他很忙,没有事就挂了吧。 T3 X' [0 L A6 P
那时候文溪其实只有十二岁,刚刚搬到县城,那是他在县城的第一个生日。* i" ^+ h( @5 h, c6 q
他觉得他的父亲是不爱他的。8 t+ t9 k* ^" E. y) M& |1 e
他过去也对自己的父亲很崇拜,是每个孩子对父辈都有的那种崇拜。0 c) q, ~( w# E" v+ |
他希望自己的渴望可以在父亲身上得到回应,一如他的同学们对他们的父亲那样。7 R4 L* e: X. f8 O$ j
他的同学里不是没有单亲家庭的,甚至有几个和文溪关系还不错,他们会偶尔聊起自己的父母,会谈起每个青春期少年们都羞涩却又忍不住了解的话题,他们谈及父母的身体,文溪却是一片茫然。
: w$ O v/ @' v1 z5 `) R7 } 在性这一方面文溪几乎是一片空白,而那微薄的一点点知识只来自于初中的生物书。
2 }: e# I) R- }; B( @/ i 他们说到父亲的毛发,说到毛发下的长虫,但他们都是在洗澡的时候看见的,这是每个少年都会有的隐秘而羞赧的期待,因为他们以后也会拥有像他们父亲这样身躯。, g) } A. K: a* e, C" u
赵远山应是带过他一起洗澡的,但他忘了,那似乎是很遥远的记忆了。9 ^; y' r+ a, a1 g% n; T
他只能记得赵远山的皮肤是偏黑的,下身是黑乎乎的一片,小时候的记忆是雾蒙蒙的一片,那时候他就有些近视了。, a6 T4 A0 R" Z( _
他的同学们说起自己父亲,他们会说是严肃的,是沉默的,是憨厚的,是令人厌烦的,是和蔼可亲的,是潦倒颓废的。
: \% v, |9 F7 N, A) W: F, r1 B( ^ 文溪想,赵远山应该就是一个严肃而沉默的父亲,但这样的父亲往往都很令孩子们犯怵,他其实更喜欢和蔼可亲的父亲。0 Q% W/ j* t- E6 o7 a
文溪其实是一个需要别人时时关爱的人,在无数个不知名的夜里,他会躲在被窝里,幻想自己有那么一个憨厚的,开朗的,会抱着他睡觉,会亲吻他的额角说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会保护你的父亲。
S" C+ g& g2 m 他怀着这点微末的希望,殷切地期盼可以看见赵远山的回头。
- H, y1 k7 `8 A% ^- X' |* p* w 然而大多数时候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显然是个矫情而愚昧的孩子。
0 R8 ~; n9 {" [3 E& _3 e/ D, W6 `! m 那是他许久之后才懂得的道理——不是每个人都会完美贴合你心中的期待,人总得知足,知足者常乐。
' e* i/ J* q$ i+ \5 B( G( U 不过从那之后,他倒是不再那么热烈地盼望一个火热的亲吻和拥抱,他把他偷偷地像他曾经无数个小秘密一样藏进心窝窝里。5 Q6 W( F" C2 i8 ?; ?
人总是这么贪婪。1 j. F, u4 ?/ _' O) t
————————
6 X; i3 L3 Q2 b) R$ R 让水生做自己的父亲,听着令文溪心里痒痒的。
. o, j5 I6 o6 l+ W$ x# n7 Q* w 可每当他这么想时,赵远山的话总是会浮现在他眼前。8 G9 v3 Z% G; W; O" W
“儿子,抱歉。”9 X* p ?% b6 I
“等爸来接你。”
6 Y1 t2 N: B" d) S- ] 赵远山是爱自己的,他一如每个普通的父亲那样,沉默如山,高大如峰,默默地立着。" U2 A+ J9 F: C( n5 A7 k; i+ p' ~- Z
可他觉得水生对自己也是不同的。
, e5 F) ~: q" r% q( C; o( J2 l 一个叔叔会对自己的侄子这么近乎溺爱的疼爱吗?
: V; b4 u9 [# {2 Q- P) h 文溪限于年纪轻阅历少,并不懂得亲戚之间表达爱意的方式。
- _7 @$ U' r4 I% m. N 可他还是能感觉出来,水生对自己说不同的。
$ h* s0 ?1 r* A% }; a1 q 水生没有特别多的亲戚,在村子里遇到了小辈他也会像每个长辈遇到小辈的那样问候关心几声。
r! C: D6 y2 b+ I4 |' {& h& g, k* Y 文溪觉着,自己有时候其实并不见得比得上这些村里的孩子们。: }1 J9 H- L0 j. w @
他们和水生生活在同一个村子里,几年,十几年,尽管关系不深,可他们和水生的感情应是比自己这个仅在孩提时见了一面的半吊侄子要深得多。% ` Z3 Q$ Z1 t: d v( ?$ r# N
水生对自己太好了,几乎满足了文溪心中对父亲一切的幻想。
" W# V% {: J% G4 ?) C: T! P$ y: p. D 他高大,憨厚,偶尔又幽默令人亲近,长相阳刚还有沙沙的胡茬,肌肉厚实强壮却不臃肿死板,怀抱温暖,性格温和。% [0 f# K" ~3 a8 k
而文溪对他的感情显然也不仅仅是爱情,有战战兢兢却热烈的对父爱的渴望,还有他羞于启齿的由爱情催生的肉欲。
; y7 X S0 D5 _* q" K% C 对于他这样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少年,初恋往往比成熟后的爱恋更加刻骨铭心也更加轰轰烈烈。
" M5 u+ ~8 D, t0 @ 春心荡漾之际也会有新的欲望产生,这是不可遏制的渴望。) H( R7 l' L$ H
但文溪毕竟是矜持的,尽管他心里头全是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却并不影响他对性,对爱的一种近乎于死板的专一。- C, n, M# I5 ?; O& J" @# z6 J& n
可这份专一显然在水生面前是难以站住脚跟的。
6 R6 L+ @% A7 g1 U6 k' v 水生曾经有过一段他不愿诉说的爱恋,这个让他愧疚的已经逝去的女人永远成为了水生心坎上的一道难以愈合的疤痕。2 J3 |- K/ f" U4 Y6 H7 l3 c; K
是他赵文溪难以企及的爱执。1 k/ P. W& M( z8 `, a
他为了她至今未娶,愧疚也好,赎罪也罢,甚至是忠贞如一。8 b+ ^( ?4 m8 V* ?
温软如文溪,懦弱是他,坚守也是他,彷徨是他,决绝也是他。
* A. E2 l. z- _( b Q$ ~4 m; o) l2 Q 他爱水生爱得这么深,他自己都能吓得一个人在夜里偷偷的哭。
, E* P% F" ^3 @& b' S1 t% ~( I, d 水生这个名字,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文溪年轻而火热的心上,再也抹不掉了。
2 {$ \( T! k# u Q6 { 就像每个追逐风与海的飞鸟,文溪追逐他幻想里的父爱,却在阴差阳错之下扭曲成了畸形的爱恋。
+ B+ b9 @' g/ D3 S 他觉得自己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他拥有一个完满的家庭,有着爱他的父母,他却还不知道在追寻着什么缥缈的爱。
' l* {4 _, K$ X0 z$ o 这时候的文溪不知道,他身为一名同性恋的种子已经生了根发了芽,他追寻的哪是什么父爱,是他心中对一个美好父亲所演化的一个美好爱侣的渴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