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大院……转载

爱你而生 · 发表于 2015-1-17 20:44

单军自己都不知道他小时候怎么就那么坏，坏得整个大院儿提到他牙都直痒痒。那些年在司令部的中心广场上，一到夏天就放露天电影，干部、家属还有机关直属队的官兵都带着小板凳去看，单军领着他的队伍抱着汽水瓶子，坐到荧幕反面去，倒着看，一人一个手电往荧幕上照，捣乱，警卫连的警卫一过来抓人，他们就鸟兽散，专往树林缝里钻，跑得那些小战士气喘吁吁的。
    说起大院儿里的故事，那就没完了，单军自己都多少年没回忆过了。说了这么多，单军自个儿都觉得当年够损的。夜里疲累，为给周海锋提神，单军也就一直说着，没停下。
    “我跟你们警卫连有仇，打小就是阶级敌人。”单军笑着跟周海锋说。
    小时候他们特爱逗这些“解放军叔叔”，因为在院儿里干了坏事儿都是他们来阻止，所以单军很早就领略了毛主席老人家那句精髓：“与人斗，其乐无穷。”他跟这些解放军叔叔斗，也是其乐无穷。往站岗的哨兵脚边扔小炸炮，往抓他们抓得凶的几个排长的大盖帽里抹胶水儿，最坏的一次单军领着那群小子偷偷摸进了军训区的装备场，那里有“大家伙”，除了“大解放”军卡，还有主战坦克，他们爬上了坦克，单军直接骑在炮筒管子上，那些兵发现了，跑过来抓他们，单军跟王爷他们跳进了坦克里，关紧舱门，琢磨着要开坦克，把外头那些兵吓坏了，单军看过别人开坦克，他真能给摸出门道，那天要不是警卫到机关楼把他老爹找来了，单军搞不好真能把那坦克给开出大院儿！
    单军是真淘，可淘归淘，跟那些警卫兵斗归斗，那是斗出了交情斗出了友谊，有好事儿他也没忘记这些“叔叔”。在计划经济时代，大部分老百姓生活一般的时候，军区大院是比较特殊的，有自己的农场，肉厂加工站，物资充足，而且都是指标配发，家属的水果那是一筐一筐地发，油票鸡蛋票罐头票冷饮票，还有成箱的压缩饼干，像午餐肉之类的罐头都是军队特制特供的，包装都是军用铁皮盒子，盖着部队编号的戳，表示部队专供，外头市场上根本买不到同样的。单军经常给那些兵带点儿好吃的，好玩的，连他爹的烟他都拿去过。所以说单军绝对不死脑筋，懂得光打不行，还得拉拢，他不白贿赂，套点儿晚上熄灯号之后的夜间口令，那是小菜一碟。
    这些警卫员表面上抓他们，实际上也喜欢跟他们玩儿，都是二十不到的半大小子，部队生活枯燥，逗孩子也是一大乐趣。单军跟周海锋说，那时候他们特爱干一件事儿，在大院里几幢老房子的外墙角搭几块砖，弄成个灶烤东西吃，烤苹果，梨，罐头肉，还抓过假山池塘里头的鱼来烤过，每次都把人家的屋子外头熏得烟火缭绕的，墙上熏黑一大片，被屋里的人发现了追出来大骂，他们撒丫子跑了，人家没看清就逼问巡逻的警卫是哪家的孩子干的，其实巡逻兵都看见了，也帮他们瞒着，装傻说没看着，后来单军他们再烤的时候，就给这些兵也留一份，让他们也偷吃两口，几个小战士和几个孩子一起窝墙角做贼似的吃，别提多乐呵了。
    “哈哈！”想象一下那个景象，周海锋也听笑了。
    “这么说，你对我还算客气的了。”周海锋听了这么多的“光辉事迹”，揶揄。
    “那是啊。”单军向身边的周海锋看看。想起那时候俩人刚在那中庭里杠上，整治他那会儿，跟上个世纪的事儿似的。
    “我怎么还听说，你还有个‘老丈人’的故事。”周海锋嘴角含笑。
    “……操！这都谁跟你说的？……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单军急了，晒黑的脸上还难得地透着红，窘迫。
    “……那都是整治我的……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老丈人”的段子历史久了，还是单军七八岁的时候，当时年轻的单司令和林红玉的爸爸是正副手，一个主训一个政工，搭档，两个孩子又近，单司令就开玩笑说你闺女给我小子得了，林红玉她爸说行啊！单司令当场就叫儿子以后喊“老丈人”，单军哪懂那什么意思，以后在院里只要见着林红玉她爸，也不喊林叔叔了，一口一个叫“老丈人”，整得一个院儿的大人都直乐。后来单军长大点儿了，懂了，自然再也不叫了，可总还有那些当兵的逗他，见了他就问：“军军，你老丈人呢？”问完了就哈哈大笑。
    所以单军后来想，他始终对林红玉提不起兴趣，八成就因为这些糗事。现在他大了，大院里的兵都不知道换了几茬了，这段子就不可能还有几个知道，现在周海锋居然冒了这么一句，单军脸都丢尽了。
    “你都听谁说的？”单军气急败坏。
    “听首长说的。”周海锋好笑地说。老政委在家，也喜欢和周海锋聊聊天，就常说起单军小时候的逗乐事儿，老爷子每次说起来，都哈哈笑。
    “……这老爷子，尽给我坍台！”单军咬牙切齿。
    周海锋倚着山壁，在夜风里扬着嘴角，微微地笑。单军侧头看他，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周海锋的神情带着愉悦、安宁。
    “你呢？”
    单军停了一会儿，侧过头，问。
    “说说你小时候。”
    单军说。
    周海锋看着星空，手搭在弯曲的膝盖。
    “我，我没有什么特别的。”
    “说说呗。”单军说。
    “我家在城郊，华电。知道华电吗。”
    华电是城北一个国营大厂。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是这个城市数得着的大厂，最鼎盛的时候有上千号工人。
    “家在厂区宿舍。爸妈是华电的双职工，经常倒班，三班倒。”
    周海锋告诉单军，他小时候跟着他哥，父母太忙，所以没有时间管他们。他们那儿冬天屋里是烧煤炉的，一个铁围子围起来，里头烧煤球，上头封盖。“那玩意儿，比60迫还难对付。”周海锋苦笑。那个年代点煤炉过程的复杂，现在人已经很难想象了。
    “你们玩打仗，我们拖煤球。你们砸子弹壳，我们搓煤渣。”周海锋笑笑，“跟煤杠上了。”
    单军听着，没说话。
    周海锋说了几件能回忆起来的小时候的调皮事儿，和所有的男孩子一样，他也淘过。跟着他哥和他哥那帮同学，也胡闹过。单军听得出来，在他哥上战场之前，这是个普通、平静的工人之家。
    单军听着听着，开始后悔问周海锋，因为让周海锋回忆童年，就离开不了他哥的回忆。
    “你怎么会做菜的？”
    单军转移话题。
    “学的。不自己做就没饭吃。你以为都像你，家里给弄的好好的。”周海锋看了看单军，温和地一笑。“我哥当兵以后，没人管饭，每天要自己对付。就比灶头高一点儿，能会什么，就瞎捣鼓。炒饭，面疙瘩，面条，什么好弄弄什么。做多了就会了。”
    周海锋说，所以你要我说小时候，我记得的还真不多，倒是围着灶头做这个做那个，记得特别清楚。
    单军听着他平缓的语调，心里却有些发闷。
    “……你做菜不错。”
    单军闷闷地说。
    “做了你也不吃。”周海锋调侃。
    “我放着酒店一桌子菜没动，跑回去吃你的，咋不吃了。”
    单军忍不住。
    两人都没接话，这么一静下来，弥漫着些许微妙。
    “那你怎么一个人住阁楼？”
    单军打破沉默，问。他早就想问这个问题。
    “那是我亲戚的地方，原来是杂物间。她搬家以后不用了，我高中的时候搬进去，住到当兵。”
    “你不在家住，你爸妈同意啊？”
    单军也总想一个人在外头住，自由自在没人管，可那不可能。
    “他们离婚了。”
    周海锋淡淡地说。
    “……”单军一怔，半天没说话，沉默。
    “什么时候？”
    “初中。”
    儿子的牺牲，带给一个家庭的巨大打击，不是只有失去亲人，长期的痛苦和阴影造成的是分崩离析的后果。
    战争带走的，不仅是亲人。留下的，不只有悲伤。
    “我那会儿，看什么都不顺眼。抽烟，逃学，打架。跟着一群社会地痞，每天在大街上无所事事，看谁不顺眼就上去打两拳。打游戏机，离家出走，因为逃学次数太多，快要被开除了。”
    “……”单军震惊了。他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周海锋。
    “怎么了，吓到了。”周海锋见了单军惊愕的眼神，默默笑了笑，他知道单军会是这样的反应。
    “没想到我也混过。”
    如果不是周海锋亲口说出来，单军根本没法相信，他说的人是他自己。他想起如意不夜城里的那场架，那时候他就感觉周海锋以前没这么简单，但是他也没想到，他会有这样反差强烈的过去。
    “那你怎么上的九中？”
    九中是这个城市的重点学校，一般成绩的孩子考不上，别说差生了。
    “想离开家。走得越远越好。他们离婚以后，我妈又组建了家庭，我想一个人单过，就考出来了。九中有勤工俭学，打打零工也能养活自己。”
    “怎么不去找你爸？离了婚就不管你了？”
    单军嗓子变得粗噶。一股心火在往上升。
    周海锋没回答，深浓的夜色掩去他面孔上闪过的痛苦。
    “他没法儿管。”
    周海锋半天才说。
    “怎么没法儿管？”
    单军有些拱火。
    “……行了，不说这些。”周海锋沉默了，单军感觉这是他不愿意碰触的问题。
    月亮西移，时间不早了。洞里的呼噜声还在继续。离预备行动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小时。
    “去睡会儿吧。我警戒。”
    单军对周海锋说。
    周海锋没再拒绝，后面还有硬仗要打，休息只有这短短的凌晨。他也没有进洞，就坐在原地，把钢盔摘下了，向后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他微微后仰着脖颈，后脑搁在冷硬不平的山岩上，很不舒服，但他还是维持着那样的姿势。
    单军看着，顶了顶他，周海锋睁开眼睛，单军拍了下自己肩头。
    “靠这儿。”
    周海锋看了他一眼。
    “怎么，不是战友吗。战友还不能借个肩膀了？”
    单军也看着他。
    眼神相接，周海锋笑了笑，没有废话。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身体靠了过来，将头倚在了单军肩膀上，抱着枪，闭目睡去。
    他睡着了。单军睁着眼睛。
    万籁俱寂的大山，只有夜风簌簌的声响。月光朦胧地笼着这个山岩的平台，笼着两个坐着倚靠的战士。
    单军听着周海锋逐渐均匀、深沉的呼吸。
    他累了，在可以信任的人身边，陷入了放松的沉睡。
    夜风带着凉意，周海锋身体有些发冷。单军等他睡熟，轻轻抽出了手臂，从后环过他的身体，将他揽在了身上。
    他低下头，望着肩上周海锋沉睡的脸。周海锋棱角分明的面孔即使在睡梦中也带着冷峻，还有在夜色下苍茫和深沉的忧郁。单军的心里有一种疼痛，从周海锋说起以前的时候，他的心就像被什么抻着，发堵，发闷。
    那在他心口鼓动着的情绪，已经不再陌生。
    他注视着他，目光慢慢掠过他的剑眉，挺直的鼻梁，停在那紧抿的薄唇。
    那是完全的男人的嘴唇，带着坚硬的线条，还有干净的青色茬印。却在夜色里，散发着难以用言语解释的性感。
    单军盯着那里，慢慢地低头。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没有停止。他在靠近一个男人的唇，却没有一次吻女人的时候，像现在这样，不受大脑的控制。
    单军像被什么诱惑着，俯低，靠近……
    他压低下头，印上了那个嘴唇。
    那只是一个四唇相接的碰触，甚至不能说是一个吻。
    周海锋的唇和他记忆中的一样，湿润，柔软，带着独有的男性气息。
    单军轻轻吻着那双微凉的唇，品尝那让他渴望已久的悸动。他不知什么时候起想这么做，但他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无法自拔……

爱你而生 · 发表于 2015-1-17 20:46

凌晨的黑暗里，通信站的帐篷和通信车非常安静，哨兵也困倦了，这是最放松警惕的时刻，百无聊赖地守在岗哨上。
    他们没发现地面匍匐接近的黑影。突然两条黑影窜了起来，动作如闪电，一边一个捂住了哨兵的嘴，将人扭倒推进草丛，按照演习规则他们已经挂了，这俩哨兵只能惊愕地傻瞪眼。那边察觉了动静刚喝问“什么人？”就被人用枪顶住了后腰眼：“别动！”
    咣咣两声，发烟手雷炸开被扔进了通信帐篷，激起里头一片惊慌失措的叫骂，一个军官反应过来，大叫：“保护电台！”可是晚了，五个一身迷彩脸涂油彩的兵破门闯入，周海锋端着微冲对着帐篷上方“哒哒哒”就是一梭子，放下枪，面无表情：
    “对不起，首长，你们阵亡了。”
    几个正要去发送警报信号的人泄气地停下了动作，因为这一梭子代表这帐篷里所有人已经都是死人了！
    “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想造反啊？这是导演部通信站！”一个少校军官暴跳如雷。
    “对不起首长，战争时期特殊情况，你们的电台我们征用了。”
    周海锋示意唐凯他们行动。
    “谁允许你们这么干的？翻天了你们！这是违背规则，现在你们五个取消演习资格！警卫员！给我缴了他们的枪！”
    这少校怒火冲天，他参加了那么多次演习，头一回遇到敢拿着枪闯导演部的兵！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两个警卫员上去刚要动手，单军哗啦一声拉动枪栓，枪口对着那少校：“首长，空包弹近距离也能伤人。”
    “……反了！反了！！”少校目瞪口呆。“我要处分你们！”
    “退后！”单军吼。
    后头有个人发话了：“行了，都让开吧。”声音不高，军衔是个上校，看起来是这个通信站的坐镇主官。他对这几个胆子通了天的小兵也起了兴趣。
    “处长，他们……”
    “人家说的对，你们都是死人了，还缴枪，拿什么缴？”上校挥了挥手：“让开吧，我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周海锋右手敬礼，给了单军一个眼神，两人胜利地一笑。几个人迅速到设备前，可是一个不甘心的电台兵忽然从掩体后窜出来，飞快地拽掉了一把接头，线路在地上散了一地。
    “哎你！”小山东急眼了，揪起那人领子：“我命令你！把接头给我接上！”
    军用电台复杂，接头一大堆，一个接头对应一个接口一个线路，错一条都不行。可哪个愿意在演习中受制于人？导演部的兵也有战场意识，电台兵傲慢地瞅着小山东，把臂章一撕：“晚了，我光荣了。”
    “你！”小山东丢开他，五个人对着一地乱七八糟的电线，设备上各种花花绿绿的接口，看都能把人看晕。
    “咋整？”小山东看到那么乱的线头，头都大了。
    王明冲把枪拿下来，递给小山东，弯腰去拉线头。他拎起一个往一个接口一插，再拎一个插另一个，动作极其熟稔迅速，那些缠在一起的接头在他手上就跟玩儿似的，没几下就都接上了主仪器。后面那些原本抱着胳膊幸灾乐祸的电台兵，脸色也不对了。
    “我操……”唐凯看得眼花缭乱：“可以啊哥们儿！”
    “小意思，哥们儿就是干这个的，”王明冲得意地：“我通信大队的！”
    他打开电讯通道，绿灯亮了，摆弄了几下操作台正要发信号，忽然：“坏了”
    “怎么了？”周海锋问。
    “信号加锁了，发不出去，”王明冲一回头看到设备后头一台新机器：“妈的，是制导仪，这玩意儿先进，我不会！”
    当时的电台制导仪相当于现在的电脑远程控制，是当时刚研发的科技军品，由于先进只在少数作战机关配备，还没有在部队的基层通信单位推广。现在一见了这东西，王明冲也泄气了。他没想到这个穷山沟里的破演习居然用上了这么高级的玩意儿。
    “不行了，看来得想别的辙。”王明冲对周海锋无奈。
    “试试。”周海锋不想放弃。
    “没用，制导仪发送许可信号，电台才能输出，这仪器我们那儿中队长以下的都不够级别碰。”
    “什么？好不容易到这儿了！”小山东懊恼，怪不得这帐篷里的人好像也不着急，原来留着后手等他们！
    单军过来看了看那仪器，拨开他们：“我试试。”
    “哎哎！那个兵！没见过就别瞎动！弄坏了你们赔不起！”少校急了，他是真急了，这制导仪是好不容易弄来的，整个通信站就这么一台宝贝，要给这几个愣头青真整出毛病来了，他是真怕这几个小子光屁股都不够赔！
    他话音刚落，叮的一声，电台通了。
    “……”少校哑巴了，一屋子人都哑巴了！
    那四个一下雀跃欢呼！唐凯一把抱住单军：“军军让我亲口！”他真往单军脑门子上啃，被单军搡开：“滚蛋！”
    “你哪儿学的？”王明冲边发电台边激动地问。
    单军：“没学过，我拆过。”
    “……你啥？？”王明冲耳朵都要掉下来了。
    单军这是运气碰上了，他在军区机关作训处摆弄过这玩意儿，不止这玩意儿，还有一堆“军事科技”。这些东西就是他的兴趣，他的兴趣就是研究它们的原理，他“研究”的方法通常都很原始：拆，完了再装。
    电台信号顺利发出，对方确认后给出了明确的接收和执行信号，机动部队出动向蓝军防区集结……
    “出发！”
    他们离开了通信站跑进大山，必须要在两支部队打起来的时候赶到。
    单军跟着前面三个向山里行进，后头的人走过他身边。一只手胡撸过他的头顶，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揉了一下他短短的青楂。
    “干得好。”
    单军一愣，抬头，周海锋已经走进了夜色……

爱你而生 · 发表于 2015-1-17 20:48

    硝烟弥漫的丛林交火声不绝于耳，这是两支部队干上了，在黎明前的黑暗里不断冒出火光和传出爆炸声。蓝军指挥所里的军官们气得跳脚，明知道这肯定是导演部通信站被劫发的假命令，按演习规则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仗，因为机动部队袭扰本来就作为战场突发因素，在规则范围内！
    “这几个兔崽子！”几个军官气得七窍生烟：“居然想出这么馊的点子！这是违规！他们懂不懂！”
    “违什么规啊？”赵营坐在桌子上，一条长腿耷拉着，屈着另外一条腿，翻着一本《世界军事》。外头打得热火朝天的，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
    “这是战争，战争有什么规则？有屁的规则。”
    “赵营！你就这么坐得住啊？被生瓜蛋子踩到脸上来了！”一个一毛一急了。
    “好事儿啊，老没人踩，不得老脸皮厚啊。踩踩好，去痘。就当美容了。”赵营翻过一页，头都不抬。
    ……
    五个黑影在一片混乱中进了山谷，这里已经顺利进入蓝军防区。他们借着夜色掩护靠近山谷中一座中心帐篷。这帐篷占据山谷中央，比普通营帐大上许多，周围有明哨有暗哨，戒备森严，外面此刻来来往往，荷枪实弹，显然正忙着指挥打仗。
    “狗日的，这么快就让咱们摸着了。”小山东猫在指定位置：“报告，K3到位，完毕！”
    “K4到位，完毕”
    步话机里陆续传来其他几人的位置报告，却不见周海锋下命令。
    “K1，怎么了？”王明冲见一直没动静，等不及了。
    “感觉不对。”周海锋有一种军人的直觉。
    “怎么不对？”唐凯在步话机里小声。
    “太容易了。就差插个牌子说‘我是指挥部’了。”单军说。他也觉得不对劲。这地方太招摇了，招摇得就像个漂亮的诱饵，等着人冲进去。
    “撤。”
    周海锋冷静地命令。
    几个人悄悄从阵位上撤下，唐凯却和丛林中的一支蓝军搜索队碰个正着。
    “站住！干什么的？”
    唐凯站住，转身，慢慢举起手臂，嬉皮笑脸：“班长，我迷路了……”
    “迷路？”端枪的人疑惑地靠近，等他走近面前，唐凯忽然动作，拧身擒拿他手臂一托一拧把人飞速撂倒，另一人瞄准他射击被飞身而上的周海锋锁喉勾按趴。已经暴露的五人向山上飞奔，计划的逃跑路线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蓝军火力覆盖，只能横穿山中腹地，在这种地方乱穿丛林是冒险行为，因为不知哪儿就有沼泽或瘴树林在等着！
    “K3K4！从侧翼突围！K5右后穿插，火力支援！”周海锋吼着。
    “明白！！”
    “我带路！”小山东吼，在陌生的乱林里狂奔。
    “靠谱吗你！”唐凯喊。
    “听他的！在山里他鼻子比狗还灵！”王明冲喊，小山东从小就在沂蒙山区长大，别人一进去就晕的大山他走一遍就能认得路。
    “咣咣”两声，后头扔来了演习手雷，单军卧倒就地一滚，爬起来跑了二三十米，在身上摸了几下，忽然转身往回冲。
    “军军！干什么！”唐凯在后面也喊不住他。
    单军迎着火力往回冲，举枪干掉两个追兵，跳进刚才滚倒的灌木丛在地上摸索着，刚把一个东西攥进手里，子弹就“噗噗”地打在旁边的泥地里，单军被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来，躲过这阵密集火力，正要还击，前头忽然一声巨响，从他身后赶来一人扔出的裂光弹爆炸了，他胳膊被冲回来找他的周海锋一把拽起拉了过去：“跑！”
    他们贴着地面钻进了丛林，夜色和丛林成了他们最有用的掩盖！
    “你往回跑什么！”和那三个会合，周海锋恼火地向单军怒吼！
    单军没解释，边跑边把手里那东西塞进背袋，一排澄黄的东西闪着金属的光。
    唐凯往后扔了个手雷过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妈的，追这么紧！”周海锋拉枪栓：“不行，得分头走！”
    后头的火力紧密追赶，子弹擦着树身嗖嗖地飞，幸好都不是实弹，演习虽掺有实弹，但绝大部分都是空包弹，让演习兵们发现掺有实弹只是为了起到心理的效果，出于安全考虑不可能都上实弹。
    周海锋跳进阵位以大树为掩体向背后还击，对着耳麦：“K2，我引开火力，你带他们到后头山谷隐蔽！”
    “我跟你一起去！”单军吼着。
    “让我去！”“我！”耳麦里几个人同时吼着，在战火中，在危难前，这种战友意识不需要激发，每个人都能为自己的战友去挡子弹！
    “别争了！我是队长，服从命令！”
    周海锋：“K2，记住，任何情况不要单独行动！完毕！”
    他端着机枪一个滚翻，一梭子横扫密集地射了出去，树林里顿时冒出了青烟和叫骂声，周海锋跑向另一个方向，手中的枪支火力将追兵都引围了过去。单军不能犹豫，这时候任何的犹豫就是断送战术，他只能领着其他三个突围飞快遁走，冲向反方向……
    山坡下头是个凹洼地，四个人躲在里头，等了很久周海锋也没有出现，可是应该没有阵亡，如果阵亡蓝军搜索队很快就会搜索这边，看来周海锋把他们带远了。
    单军等得坐立不宁，步话机里几次呼叫也没有回应，他没有耐心再继续等了，每个毛孔都在散发着焦躁。
    “你们在这儿待着，我去接应”唐凯也没能阻止住他，单军猫腰钻进了丛林……
    周海锋来了。他身上的迷彩都被丛林划破，显得有些狼狈，甩开那些人很不容易。
    “单军呢？”周海锋一见只有他们四个，脸色变了。
    “他说去接应你，到现在也没回来！”这四个也急坏了，又不能冒然去找，在这种地方一旦走散无异于自杀，被蓝军撞见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是说过不能单独行动吗！你怎么不阻止他！”周海锋失去了平时的冷静。
    “他等不及！要去找你！”
    唐凯也后悔没陪着单军一起去！
    “多久了？”
    “20多分钟了”
    周海锋丢开了唐凯，紧闭的唇角将下颚绷出了铁刃般的紧绷……
    丛林深处是焦虑的搜索，他们一路叫着单军的名字都没有回音，步话机也没反应。天还没亮，黎明前的黑暗显得特别深浓。周海锋焦急中，听到小山东一声惊呼，小山东紧紧抓住王明冲把他往上拽，王明冲一只脚已经陷了下去，饶是小山东反应得快立刻拖住他，王明冲下陷的速度还是很快，已经被泥裹到大腿部了，几个人一起把王明冲拖了上来，唐凯脸色变了：“沼泽。”
    丛林中最怕的就是这种无声无息的沼泽，它们看上去就像普通的泥淖地，白天分辨起来都不容易，别说是晚上。夜色里这片沼泽让四个人都没了声音：这是一片宽阔的沼泽地，面积不亚于一个篮球场。
    小山东脚边绊到了什么，他捡了起来，一个单兵步话机。
    沉默。令人窒息般的沉默。
    周海锋一动不动，黑暗中没有人看清他的脸色，他像一个大理石雕塑，周身的沉默气息让人压抑得不敢靠近。
    忽然他动了，他摘下枪，撕下军装外套，扯开捆背囊的捆绳结起来缠在腰上。他一声不吭地做着这一连串动作，飞快而毫不犹豫，可其他几个都看出来他要干什么，冲上去拉住了他。
    “干什么！你不能下去！”
    “也许他就是路过，根本没在下头！”
    “下去看了才知道。”
    周海锋声音沉得像冰，动作丝毫不停。
    “你别冲动！”“队长！”
    “放开！”
    周海锋手一翻小山东没站稳竟然被震了出去，撞在山石上，王明冲急了，口不择言：“要是人真下去了现在也来不及了！”
    “那也要下去！！”
    周海锋突然的一声咆哮，震住了其他三个。他们都不动了，呆呆地看着他。
    周海锋从来都是冷静、理智的，几乎没什么事能让他动容，就像一个铁人，很少有什么情绪的流露。他们从来没看过周海锋这么失控的样子，周海锋的脖颈青筋暴突，脸上的神情几乎可怖，目光让人的心底发寒生惧，他的样子简直像变了一个人，那还是平时的周海锋吗？？
    “海锋！”唐凯紧紧抓住他：“你冷静点！”
    周海锋霍然回身，揪起唐凯的衣领，唐凯被他的手抓着喉咙一阵紧窒。
    “你为什么不看好他？！”
    周海锋瞪着眼睛，唐凯无言地看着他，周海锋的眼睛都是赤红的……
    单军心急火燎地往这儿赶来。
    他去接应周海锋，也是去探路，这山凹底下不能久留，得尽快找条新路脱身。他拿军刀砍了根粗树枝，这玩意儿是丛林探路必备。走到这片地方树枝前头下陷进了沼泽的力道，单军半只脚已经踏进去了，硬生生地赶紧拽了出来。
    “我操！”
    单军惊出一身冷汗，想想回头如果时间长了唐凯他们几个耐不住也跑出来找他俩，跑到这沼泽中了招就惨了，正蹲那儿想弄个警示标志，前头就发现了几个蓝军，单军急了，跟这几个蓝军说别过来这儿有沼泽，肯定得先阵亡，不说又怕这几个兄弟稀里糊涂往这边儿栽进去，单军情急之下故意弄出点儿动静往林子里跑了，把人都引过去了。跑之前只来得及拽下步话机丢在沼泽边上，那步话机之前就不知道是在逃跑的时候碰哪儿了还是怎么着，按键坏了，那年头的步话机还没那么高级，还不是喉麦式的，得有个按键按下才能通话，质量不靠谱。所以单军干脆扔那儿权当做个警告。他在林子里七拐八弯好不容易才甩开了那几个蓝军，耽误了时间，他也不敢再耽搁，只能折回去守着唐凯他们，可到了地方发现人都不在，他就知道坏了，后悔自己不该不听指挥，心急火燎地就往沼泽这儿赶，生怕他们在这儿出事！
    现在单军跑来，远远地正见周海锋要下去，大急。
    “干什么呢！那是沼泽！”
    单军冲过去大吼。
    那边儿一起回头，都呆了。
    唐凯猛地一声大叫，把单军吓了一跳。单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飞奔过来的唐凯和小山东一把抱住，箍着他脖子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军哥！你吓死俺们了！”小山东激动得话都串了，唐凯全身上下地摸单军像他少了什么零部件似的，王明冲也冲过来猛拍了一下他后脑勺，笑骂：“妈的，怎么你小子没下去！我仇没报了！”
    单军被他们三个围着推来搡去，只有周海锋没过来。
    等他们静了，周海锋过来了。
    单军这时候也明白咋回事儿了，抬起头，看着他，笑：“我没……”
    单军一句“我没事”没说完，就被迎面挥来的一拳揍倒在地。
    这一拳周海锋完全没有控制，单军被打得猛然向后，跌倒在草丛。嘴里一咸，一股火辣辣的苦味弥漫开来，他抹了一下嘴角，嘴角出血了。
    那三个都愣在那里。一片寂静。
    单军看着手背上的血，抬头。
    周海锋的身影在他面前，全身背光让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周海锋低头对着他。
    “不服从命令听指挥，就给老子滚！！”
    那声爆发的“滚”震动在空气中，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嗡嗡作响。
    周海锋说完，掉头就走。
    “……”单军坐在地上，还没有从这一拳中回过神来。他慢慢地站起来，看着周海锋远去的背影，发愣。
    其他几个拍了拍他的肩，一声不吭地跟上了周海锋。
    “他担心你。”
    唐凯走过他身边时，说。然后走了过去。
    单军的嘴角传来阵阵剧痛，半个脸都麻木了，他却没什么察觉。他只是站在那儿，手背上还沾着血迹……
    大山深处，几个人窝在山坳子里，单军背靠在大树上坐着，专心地弄着手里的东西。
    那是个子弹壳粘起来的东西，还是个半成品，不太看得出是什么。一排空子弹壳黄澄澄的，磨得透亮，闪着金属的光泽。单军把松动的一颗扳正，粘好。
    他做得很专注，唐凯坐在对面，一直看着他忙活。
    “你刚才回去，就是找这玩意儿？”唐凯说。刚才单军冒着子弹回去找东西，他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东西。
    前两天在营区休息的时候，唐凯就看到单军在掰弄这些子弹壳，一有空闲，就一个人在捣鼓，已经捣鼓好几天了。
    单军没答他，把粘合处固定好，还用皮筋绑了两圈。
    “送人的吧？”唐凯看了一会儿，忽然说。
    “不该问的别问。”单军手里没停。这个唐凯就不该干特种兵，应该去当特工，这人眼毒心亮，什么都瞒不过他。
    “该问的人来了。”唐凯眼皮一抬，看着走过来的人，笑。
    侦查完地形的周海锋回来了。见他走过来，单军脊背一直，把手背到了身后。周海锋过来蹲下了。
    “干什么？”
    周海锋看见了单军往背后藏东西。
    “没什么。”
    单军说。唐凯笑着看了他一眼，低头。
    周海锋没再问，开始了战斗部署。
    他去侦查了地形，天也快要亮了。现在他们已经深入蓝军腹地，但是蓝军指挥部还见首不见尾，那个假冒的指挥部显然是个诱敌深入的幌子，现在蓝军已经知道他们几个混了进来，必然想方设法围剿，他们如果不变被动为主动，赶紧出击，天亮了行迹难藏，就是死路一条。
    周海锋给几个人都部署了任务，唯独没提单军。
    “我呢？”单军等了一会儿也没下文，问。
    “你机动，随时待命。”
    周海锋站起来进了丛林，其他人都分散去执行各自的任务。单军愣了一会儿，也跟着进了丛林，追上了周海锋。
    “队长，我请求任务！”单军急切。他知道是刚才那事儿的原因。
    “你的任务就是待命！”
    “我……”
    单军看着周海锋在前头的背影，周海锋高大的背影在迷蒙的凌晨的微光里走着，根本就不回头。
    晨曦的树林起着一层薄雾，湿润的露水在枝叶上凝结，亮晶晶的。周围有零星的鸟鸣声，此外就一片寂静，只有两个人沉默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周海锋的迷彩服和林中的植物混在一起，在这晨雾中渐行渐远。单军看着他的背影轮廓变得消失不清，忽然被一种感觉攫住，好像周海锋就这样入了丛林，再也不会出现。
    单军心里突然升起恐惧感，这种感觉他很陌生，让他有一种心往下坠的寒意。他脑子一空，忽然毫无预警、毫无来由地喊：
    “海锋！”
    这一嗓子很粗，很突然。
    周海锋远远站住了，回身看着他。
    单军喊出这一声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喊，他就那么冲动地喊出了口。
    “对不起。”
    单军脱口而出。
    “我错了！”
    周海锋看着他，听着单军这声“我错了”，两人的视线隔着朦胧的丛林，四目相对。
    单军胸口是起伏的，从刚才到现在，他的情绪一直压着。那一拳的痛楚还在他的嘴角，一阵接一阵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却比不上他胸膛的翻滚。这句话已经在他的喉咙梗了很久，他几次想对周海锋说出来，一直憋在心里，从周海锋那一拳狠狠把他打懵的时候，在他倒在地上，仰头惊愕地看着周海锋的表情的时候——他永远忘不了周海锋当时的表情！
    在他奔向那个沼泽，看到周海锋疯狂地甩脱唐凯他们的阻拦要下沼泽的时候，当时他不明白那是为什么。如果不是跑近看清，他甚至没把那个激烈的身影当成周海锋。他没见过周海锋为什么事情动容过，即使当初他威胁他说要把他那事儿说出去让他当不了兵的时候也没有。
    所以当他看清那是周海锋的时候，他震惊了。当周海锋的拳头揍在他脸上时，当他抬起头的眼神碰上周海锋黑暗里的眼睛时，他忽然明白了。
    单军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寂静的丛林上空响起沉闷的轰响，由远及近。轰响声震动着山林，直升机的螺旋桨的轰鸣声逼近头顶。
    周海锋几步冲向单军，拖住他将他按倒进灌木丛中。直升机从他们的头顶盘旋而过，茂密的树枝叶挡住了他们的影踪，直升机一直在上空盘旋，轰鸣声去而又返，飞行员在低空搜索。
    单军被周海锋紧紧按着，屏息静气，只有螺旋桨在头顶空中的转动声，周海锋把他按在怀中，固定住他的身体，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住了所有的声音，单军被他抱着，周海锋的力道很紧，甚至让单军疼痛，可他们谁都没动。直升机仍没有死心地盘旋，单军头顶着周海锋的肩膀，沉默的热度弥漫，隔着贴身的热度传来近在咫尺的脉搏，和他自己的心腔一起搏动，快，强烈……
    直升机的声音终于远去，渐渐消失。当周围完全恢复成一片寂静，周海锋放开了单军。
    紧绷的劲道一下松懈，他背靠在了树上。
    周海锋沉默地喘着气，望着前方的树林，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你回去吧。”
    周海锋忽然说。
    “回去？回哪？”单军没明白。
    “回家。”
    “什么？”单军以为自己听错了。
    “演习只差个结果，你留不留到最后都一样。天亮以后发信号弹，会有人来接你，回到基地就跟你那个朋友回大院。”
    周海锋要起身，单军扯住他，竭力忍住怒气。他知道周海锋这是什么意思，憋着：“我不回去。”
    “这是命令。”
    “去他妈的命令！”
    单军爆发了，他瞪着周海锋，一夜没合眼的眼睛里都是血丝。
    “都到这儿了你叫我回去？？你在这儿，我回去？？”
    单军心里那被堵着的感觉又冲了上来，让他像憋着一块大石，烦躁，苦闷，憋屈，一股脑冲上头顶，让他喊出了梗在喉咙口的话：“你就这么想跟我分开？！”
    这话憋在他心里很久了，越是临近选拔结束，就越意味着他们的分别之日到来，单军不可能去当特种兵，而周海锋，他一定会是最后留下的那个！即使留到演习结束，那也只是一天两天的差别，他和周海锋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分开。
    单军是答应过他，要帮他留到最后，可是单军自己清楚他这几天心里是什么感觉，这个人，现在在他的手边儿，几天以后，他们就注定是天南地北两条路，以后各走各的路，这辈子什么时候能再见面都不知道！
    现在周海锋叫他回去，他回去了他们还能见得到吗！
    单军这句话喊出口，他没想到周海锋也爆发了，周海锋突然抬起了头：“我不想你再出事儿！”
    吼声像砸在了地上，单军没说话了。
    片刻的寂静连空气都凝滞。周海锋吼完也没再说话，听不到单军的反应，他看向了单军的脸。
    单军的嘴角肿着淤青，周海锋那拳太重，到现在也没有消下去，肿胀着。周海锋看着，然后伸出手，将单军的下巴微微迎向黎明的光线。
    周海锋沉默地看着那伤口，许久，低沉地开口。
    “疼吗。”
    下一秒，他的语音就消失在空气中。
    单军突然倾身抱住了他，炙热的唇堵上了他的嘴唇……

爱你而生 · 发表于 2015-1-17 20:49

 单军激烈地、粗暴地吻周海锋，像一只毫无章法的野兽，当看着周海锋凝视他伤口的眼神的刹那，单军就失去了理智。他蛮横地撬开周海锋的唇，不顾一切地探进自己的舌头，他感觉到周海锋推开他的力道，单军紧紧地钳制住他的肩膀，舌尖强硬地追逐着周海锋，那感觉如同触电，单军吻过很多次，他吻过很多女孩，接吻对他就像吃饭一样平常，可是却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让他脊背发麻，像一个从来没接过吻的愣头青那样冲动得眼前发黑！
    在那个夜晚他压在周海锋的身上和他四目相对，在他听他吹那首口琴曲，在他搂着他在怀里射击，他就被这样的冲动煎熬，现在连日来堵塞在胸口的东西终于一股脑宣泄而出，所有的郁结都找到了一个出口！
    两个身穿迷彩的身体在丛林深处厮磨挣斗着，寂静的林间是两个男人急促、浓重的喘息声，在追逐和纠缠之间，单军被猛然紧紧地抱住了。
    他的身体被翻转，用力抵在了树干上，然后就被卷进了一场惊涛骇浪……
    当他们终于气喘吁吁地分开，仍然急促、沉默地喘息着，低沉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林间回响。
    两人四目相对，单军看着周海锋的眼睛，那还未及褪去的激情和暴露的迷乱像电一样透进单军的心。单军一下捏住了他的下巴，嘴唇距离周海锋很近。
    “……之前我亲你，你知道是不是？”
    单军低喘着问。在山洞前他吻周海锋的唇，以周海锋的警醒他不可能不知道！
    “……你他妈……”单军扳起他的下巴，刚才的激烈还没有停下喘息：“……还装吗？……”
    单军的声音从喉咙里震动着，震动着他的胸膛，也震动着周海锋。他的气息喷洒在周海锋的下巴，两人的呼吸勾缠着，在空气中急速交换。
    周海锋没有说话，单军也用不着他回答了。
    “……别选了”
    单军手上用了力道，一字一句。
    “……跟我一起回去！”
    这话没有经过单军的大脑，就从他的嘴边出来，此刻，现在，他脑中只有这一句话，他什么也没想，他只知道现在从这儿分开，他们也许就一辈子都不会再见！现在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他只想留下这个人，立刻，马上！
    可是他没想到，周海锋却是沉默。周海锋的眼神从迷离渐渐清醒。他沉默地注视单军，目光描摹着他的脸庞，对着单军期待的眼神，他拿下了单军的手，站了起来。
    “不行。”
    “……什么？”单军一懵。
    周海锋没说话，他背对着单军，重重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
    “为什么？”
    “我跟你说过原因。”周海锋声音发沉。
    “——因为那个承诺？你答应谁了？答应什么了？？”
    周海锋说过他一定要留下，为了一个承诺，这话一直扎在单军心里。他之前不问，是他一直等周海锋自己愿意告诉他，可是现在，单军却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以为到了这个份上，周海锋不会再拒绝他，周海锋也跟他一样，不想跟他分开，没想到，他掏心掏肺说出来的挽留，周海锋却给了他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不行！
    “……你不就是要当兵王吗？回去你照样能上军校，能在部队待更久，毁不了你的承诺！你为什么就非要留在这儿，当这个见鬼的特种兵！”
    “别说了！我必须留下！”
    周海锋忽然极其粗暴地打断单军，似乎再迟疑一秒就会动摇！
    “我等不了那么久，我没有时间了！”
    周海锋说！
    “……”单军不说话了。一阵寂静挤压在他们中间，单军对着周海锋的背影，站着。
    “……那刚才那算什么？告别礼物？”
    单军明白了。他忽然全明白了。从一开始，周海锋就根本没想过要跟他走。刚才狂热的头脑在冷风中迅速冷却。单军站在那儿，忽然嘿嘿地笑了，他也佩服自己，居然还笑得出来。
    “那谢了啊。”
    半晌，单军说。
    “你还挺周到的。”
    单军说完，调头就走，被周海锋拉住了。周海锋拉住了他，把他拉向自己。单军和他面对着面，看见了周海锋一双带着疲倦和血丝的眼睛。
    “是因为我爸。”
    周海锋低声说。
    “你爸？”单军一愣。
    “我答应过我爸，我要拿着军功章去见他。在大院，就算能上军校，至少要等两年，再毕业就是五六年，我等得起，他也等不起。……我已经做了决定，一年，顶多两年，我必须拿到，可是在大院，我没有这个机会！”
    “……”单军意外了，他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周海锋要军功章，而机关大院的兵除非特殊事件，几乎没什么可能。
    “……你想立功？可是就算到了野战部队，你以为是那么容易就能立功的吗？那些断胳膊断腿的，也未必能拿到三等功！”
    对部队的体制，单军了解得比周海锋多得多，和平年代要想立功谈何容易，尤其是义务兵役期内，即使是抗洪抢险救灾一线，不是重大情节，也不一定能拿到一个个人嘉奖，而那些立了功的，他们付出的都是代价！
    “我知道。”周海锋说。
    “你爸懂这行情吗！他凭什么这么要求你？”
    单军心里火了，他想起他自己那个爹，戳到了他的痛脚。他那个高高在上的老子永远只会要求他去做到他的要求，达到他的目标，却从来不去问他想不想、愿不愿意！他们满足的只是他们自己的虚荣心，就为了脸，面子！
    “为了个破荣誉，就要儿子去最危险的地方卖命，为什么，脸上能贴金？”
    单军语气冲了，他心里燃起愤怒，这愤怒不仅是为周海锋，还为他自己，这种被强行要求达到目标的感觉单军比谁都清楚，单军无数次想当着单司令的面质问他，他到底是他的儿子还是工具，口口声声的为了他好，根本是为了他们自己！
    “他没有要求我！是我自己。”周海锋拧起了眉头，单军的指责让他烦乱，语气也焦躁起来。“我对不起我爸。我要这个荣誉”
    “所以你就要当特种兵，想像你哥一样拿命去换吗？！”
    单军一急之下，口不择言了。
    “你闭嘴！”
    周海锋突然火了。
    “你现在在这拼，你爸人呢？他管过你吗？”在周海锋说他高中三年都是打零工养活自己时，单军心里就发涨发堵！“他管你就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那个阁楼上不闻不问！！”
    “他在坐牢！”
    周海锋突然的一声吼，结束了单军所有的声音。
    “……”单军呆住了，张着嘴，张口结舌。
    树丛中突然响起激烈的交火声，撕破了宁静，硝烟弥漫中树林深处跑来几个人影，王明冲气喘吁吁地冲过来大叫：“你俩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趴下！”
    他按着周海锋和单军猛地扑倒的同时，背后响起裂光弹爆炸的轰声，刺眼的白光笼着一大片树林，随即就是密集的枪子儿声在丛林里交火。
    “妈的，他们收网了！”
    他按着周海锋和单军猛地扑倒的同时，背后响起裂光弹爆炸的轰声，刺眼的白光笼着一大片树林，随即就是密集的枪子儿声在丛林里交火。
    “妈的，他们收网了！”
    唐凯和小山东边跑边哒哒哒地回身还击，唐凯扔回去几个烟雾弹，趁着烟雾的掩护，周海锋领着几个人冲向了另一个山头，单军还来不及从刚才的蒙怔中细想，就跟着钻进了大山……
    崎岖的山路上，一队后勤车队相继开上山，挂着通行标志。一辆补给车落在最后，还没来及转弯，就猛踩了一脚刹车。
    戴着蓝色袖标的周海锋架着枪，拦在路中。
    “哎，这是补给车！你们哪个部分的？把路让开！”
    炊事班长从驾驶室探头出来。
    “特侦营的，班长，搭个车！”
    周海锋冷冷地说，几个人二话不说打开车门上车。
    “哎哎，你们……”
    周海锋坐上副驾，炊事班长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一凉，单军一把军匕抵在了他下颚。周海锋手一探，撕去了他的胸条。
    “对不起班长，你挂了。”
    “……你们这是瞎搞！”被逼下车的炊事班长直跳脚，周海锋一脚油门，车子跟上了前头的车队……
    车队一路通行无阻开进了一片丛林，过了几道哨卡，直接开到了腹地，蓝军正在补给开伙，营地正变得热闹。角落里走出两个兵，迎头和另外几个兵擦肩而过，有个兵忽然站住了：“哎，兄弟，哪儿的？”
    单军回头：“特侦营一连的。”
    蓝军战士打量他：“特侦营？你们也分了任务在油料站？”
    王明冲手慢慢摸向腰后，被单军按住。
    “可不是？赵大爷叫咱们来跟特勤的老大哥学习学习，观摩观摩。”
    单军面带微笑。
    “嘿，眼挺毒啊？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特勤的？”
    “AUM，西德造，这配备，咱们特侦营可没有。”单军向他们几个正要上的军车一努嘴：“特勤经费就是比咱们特侦足啊，难怪赵大爷整天拿我们出火，天天操得跟狗似的。”
    “哈哈！”这蓝军战士笑起来了，眼里踏实了，拍着单军的肩膀：“你们那赵大爷，是够呛！别说你们，这演习我们都被他整得满山头打游击，就那么几个熊兵，要收拾还用这么费事儿？满山撵就是不让捉，他到底要干什么呀？”
    单军冷笑：“整乐呗，打小就这一套。”
    蓝军战士一愣：“打小？”
    单军：“听说的。”
    ……
    五分钟后，蓝军营地突然炸了营，一片混乱，阵地上到处都是人影。
    “油料库给炸了！”
    油料库方向红色发烟罐接连炸响，血红的烟雾漫向天空，就在同时，西北方向重机枪位腾起同样颜色的烟雾，几个被捆成粽子一样的机枪手被示威似地丢在阵地上。
    “妈的，给人摸进来了都不知道！把他们给我揪出来！”

爱你而生 · 发表于 2015-1-17 20:51

    “妈的，给人摸进来了都不知道！把他们给我揪出来！”
    演习手榴弹被扔进一个个营帐，被控制的重机枪扫射过来，端掉了几个火力点，一个军官刚冲出发电车就在车身上看见一个打叉的爆炸图案标志，气得拽过对讲机：“电车报废！”
    蓝军指挥部被弄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反应过来，五个人陷入了包围圈。他们在机枪掩体后聚齐，小山东重重往掩体后一靠：“真过瘾！队长，你这主意管用，现在油站电站端了重火力点也趴了，咱们仇报了！”
    周海锋把钢盔向上一托，看着包围过来的火力，拿出五个手榴弹，一人抛了一个。几个人接在手里都掂了掂，都明白这最后的意思。
    “干他们个带响的。”周海锋说。
    集中的火力却忽然被叫停，指挥中枢就在后头废弃的工厂，现在那儿站着赵营，他军T的袖子摞在肩膀，露着精干粗壮的胳膊，举着把枪，大马金刀地站在那儿，手上拿着一个扩音器，声音越过弥漫的烟雾震着整个营地。
    “你们不错儿啊！来了就是客人，讲一讲规矩！”
    “再过一分钟，这个地方将是密集火力覆盖。我可以告诉你们，大部分是空包弹，混着那么些实弹。挨着哪个，要看你们的运气。你们不是想斩首吗？我就在这儿。你们距离特种兵的距离，就是现在你们距离我的100米！”
    “我不欺负你们，给你们一个机会。一分钟内不开火，你们可以攻进来，消灭红色目标，你们中间还活着的，我带走。不过话说在前头，现在放弃，你们今年的成绩还作数，明年免试资格，直接来这儿参选。可是如果现在你们阵亡了，前头所有都是零！明年就要从头开始！怎么样，还过来吗？？”
    “操”王明冲怒了：“老子遭那么多罪到这儿了，弃权？开什么玩笑！”
    “我们不怕死！”小山东怒喊，能撑到这儿的都是有血性的汉子，没有放弃俩字。
    “大爷的……”单军扯开迷彩的领子，背靠掩体懒得回头：“赵锐！省点儿口水，天儿热，话太多，死得快！”
    一群蓝军听了这话脸都绿了，赵锐听了单军那声音，嘿嘿地乐：“小子，不领情啊！”
    “妈的”单军转头，周海锋听着赵锐的声音，猛地回头，直直盯着那个方向。
    “怎么了？”
    周海锋收回视线：“没事。”
    赵锐转头对部属：“计时！”
    周海锋：“上！”
    五人从掩体内一跃而出冲向厂区，迅速填装了那儿为他们准备的新弹匣，观察了地形，一个声音从上头传来：“时间到了！”话音落下，密集的火力轰然作响，嗖嗖的子弹擦过柱子激起一片尘土，周海锋打出指令手势，扔出烟弹，借着浓烟的掩护五人分散，两个向上突围三个掩护回击火力点，交火声在仓房内响成一片。
    一个狙击蓝军对着步话机：“头，不忍心啊……”
    赵锐：“你说的，我没说。”
    蓝军笑，已经锁定了小山东的枪口漫不经心地下移，子弹打在了他脚边。
    “我干掉两个！”小山东一边躲着弹击一边兴奋地大喊。
    “躲开！”王明冲一枪还击过后头的埋伏点，把小山东狠拉到后头：“还得瑟！差点儿让人点了！”
    “二楼两点钟方向，发现目标！”唐凯在拐角后头发现了楼上红色的人形靶。但是位置经过精确设计，是个死角射击，上头火力很猛，从底下根本攻不上去，别说只有五个人，就是再多来几个都得付出惨重代价，单军暗骂一声他娘的，赵锐根本是玩儿他们！
    混乱中，周海锋果断指了指屋顶，单军会意：从上头攻！
    周海锋带着王明冲和小山东在楼下正面突击把火力都引过去，单军和唐凯摸到外围抛上攀登绳直接登顶。善攻者攻于九天之上，这算是兵法一种，单军一向在打仗上诡计多端，此刻也不得不佩服周海锋的临场应变之快。
    屋顶上早已布置了暗哨，单军也不笨，从暗哨的观察死角摸上去，和唐凯一人一个从后头把人抹了，哨兵也不知道是真没发现，还是多少也有意放水，等他们绳降到二楼，下头周海锋他们正遭遇强火力。
    “这小子够厉害的，一枪一个，干掉咱们好几个了！”蓝军对着步话机，周海锋还在借着地形后退，把人都往一个方向引。
    赵锐：“他在利用厂房回音干扰射击位的判断，你们中计了。”
    此时火力已经被周海锋他们引到了墙角，落地的单军唐凯突然出现在二楼拐角，端着微冲哒哒哒对下面横扫过去，干掉一群蓝兵身上同时冒烟。
    “行了！动点儿真格的。”步话机里传来命令。

爱你而生 · 发表于 2015-1-17 20:52

远处，一声爆炸声撕破了宁静。油料库方向红色发烟罐接连炸响，血红的烟雾漫向天空。
    唐凯他们得手了。
    硝烟弥漫中，伪装着蓝军服装的王明冲从树林深处跑出来，背后响起裂光弹爆炸的轰声，刺眼的白光笼着一大片树林。
    “队长！照你意思炸了！”
    “好！”
    周海锋拉过单军，在白光掩护下钻进丛林。单军还来不及从刚才的蒙怔中细想，就跟着钻进了大山……
    五分钟后，蓝军的几个机枪手被捆成粽子似地被丢在阵地上，周海锋他们控制了两个重机枪火力点，突突地在蓝军营地上扫射，蓝军营地大乱，演习手榴弹被扔到一个个营帐顶上，爆炸的狼烟四起，一个军官刚冲出发电车就在车身上看见一个打叉的爆炸图案标志，气得拽过对讲机：“别再放水了！把他们都给我揪出来！”
    这场演习能把他们放到现在，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毕竟是几个新兵，何况就五个人，再厉害能是特种大队的对手？？之前上头有命令，满山撵就是不让捉，让他们一路走到这里，就是看这些生瓜蛋子能做到什么地步。想不到，这几个小子给蓝军制造了这么多麻烦，反击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脆！
    蓝军指挥部从措手不及中反应过来，将几个人围进了包围圈。
    王明冲重重往机枪掩体后一靠：“真他妈过瘾，就算挂了，捞回这一票也值了！”
    周海锋看着包围过来的火力，拿出五个手榴弹，一人抛了一个。几个人接在手里都掂了掂，都明白这最后的意思。
    “干他们个带响的。”周海锋说。
    集中的火力却忽然被叫停，后头废弃的工厂，赵营站在二楼，他军T的袖子摞在肩膀，露着精干的胳臂，举着把枪，大马金刀地站在那儿。
    周海锋抬头，看见了他。他远远地注视他。
    赵营手上拿着一个扩音器，声音越过弥漫的烟雾震着整个营地。
    “这个地方马上就是密集火力覆盖，但是我给你们一次机会。看见红色目标了吗？你们只能过来一个人，把它干掉！五个可以一起留下。但是，要是失手，第一个淘汰出局的就是出来的那个！”
    “在你们的十点钟方向，有一个最佳射区，但是我提醒你们，那是实弹区！在空包弹之外混进了实弹，那儿最快，最准，但是最要命，实弹只会朝你们的脚上打，但是子弹不长眼睛！不想死的，就离那个区远点儿！不要命的，你就闯！”
    为了验证所言非虚，赵营一梭子扫了过来，弹头扎进了这边的掩体，五个人都看清楚了：实弹。
    “除了你们，还有别的存活小组，也在抢时间。”
    赵营说完就看了看表：“倒数两分钟，计时！”
    “我去。”单军起身，被周海锋一把按下去，“轮不到你！”
    “只有我最合适！”单军瞪红了眼睛：“我本来就不会留下！你们呢？！”
    他抢过唐凯头上的步话机戴在自己头上：“要是我失败了，也能引诱他们的射击位暴露位置，你们看准了。”

爱你而生 · 发表于 2015-1-17 20:54

    他忽然猝不及防地冲了出去，就地一个滚翻，突入了前方的攻击区，甚至不给周海锋阻拦他的机会！
    周海锋脸色变了，四个人密集的火力掩护炸响……
    单军眼明手快地冲过前方的模拟雷障，在烟弹的掩护下利落地干掉几个火力点靠近目标，可是他一进入地形，几次寻位突击之后就忽然全明白了，骂了声：“操！赵锐你大爷的！”
    什么远离实弹区，根本就是除了那个区域就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消灭目标！除非上来一个小组的兵力强攻上去，否则就靠一个人，除了进实弹区以外，就无路可走！
    这根本就是赵锐那只老狐狸布的局，测他们敢不敢玩儿心跳是吧？
    单军毫不犹豫，转身冲向十点钟方向。
    “单军！你干什么？！”
    在火力掩护的周海锋从掩体中抬头，对着步话机吼。
    “你回来！这是命令！”
    周海锋惊急，就算实弹不会往人身上射击，可是在交火状态下人的反应是不可控的，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王明冲和唐凯紧紧拉住了要跃出去的他。步话机里没有回答，单军的脚步却毫不减速。
    “他疯了！”唐凯他们几个全都变了脸色。
    “再不停我先毙了你！！”周海锋眼睛充血，枪口直接转向对准了单军！
    单军冲进了实弹区的立柱后，从周海锋的枪口下消失，子弹啪啪地紧随而至，在他脚底擦出一片烟土。
    “放心，骗我们的，没实弹，”单军对着步话机，喘气，“我会让你留到最后——交给我！”
    周海锋僵住了，单军一个深呼吸，端着枪，冲出了立柱的掩体，奔向他瞄好的射击位。
    封锁的枪子儿在他四周激起一个又一个弹坑，单军在弹雨中扑向落点，迅猛地几个点射干掉埋伏哨，一个干扰他射击视野的烟雾手榴弹被扔到了单军脚边。
    可是那手雷在地上滚了两圈，却没起一丝烟雾，沉默地待在地上。
    “糟了！”
    赵锐的扩音器没关，传来一个军官惊慌失措的声音。
    “那不是发烟弹！是爆破实弹！！”
    营地都听到了，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说什么？！”赵锐声音变了调，“那个兵！停止射击！趴下！！”
    单军的枪口已锁定目标。来不及了。
    “队长！”“海锋！”
    一个人影冲出。没有任何章法，没有任何迂回，他径直踩着模拟雷障的触雷标志，冲向单军——
    “躲开！！——”人们的惊叫声，嘶吼声，突然停下的空气和凝滞，单军都听不到了。
    他眼里和耳朵里没有其他的一切，只有那被牢牢锁定的红色。他坚定地瞄准，扣动了扳机……
    他要打出这一枪，为了周海锋的留下。如果这是他的心愿，他会满足他的愿望……
    红色标靶应声倒下。
    一个人扑来，把单军压在了身下……
    榴弹爆炸了。
    轰然的响声，炸裂了群山。漫天激起的尘土，阻断了所有人的视线。
    剧烈的闪光，照亮了晨曦微亮的天空，照亮了黑魆魆的丛林和大山……

爱你而生 · 发表于 2015-1-17 20:59

更新到53了等审核

北京冬冬 · 发表于 2015-1-17 23:37

写的很好。很感人，就是不知道后边还有没有了

爱你而生 · 发表于 2015-1-18 18:34

531选拔结束了。
    通过选拔的人员名单已经下发军区。300多个参训兵最后剩下的只有8个，特种大队最后只带走了这8个人。他们到了特种大队大本营后，还要再接受更严酷的训练甚至还有可能继续淘汰，不过那已经和这次的选拔没什么关系了。
    训练营解散前一晚，所有参加最后演习的兵，甭管淘汰的还是留下的，集体会餐。
    当晚，训练营前面的开阔地上一辆辆军卡亮着大灯，摆着长条桌，啤酒箱堆了一地，开怀畅饮的兵们碰杯的，闹酒的，扯着嗓子嚎歌的，酒喝多了嚎啕大哭的……过了这一晚，除了那8个，所有人将各回各的老部队，离开这个撒血撒汗撒泪的地方。
    小山东一把揽过王明冲的肩膀，哭得涕泗横流。王明冲也难受，一直拍着他安慰。
    小山东到底还是在最后一关的体能考核中被刷了下来，最终还是被淘汰了。
    唐凯举着酒瓶子，晃悠着到了桌前，望着对面的人，坐下。他扭头看着哭声嚎着的小山东，转过脸来，往搪瓷缸里倒酒。
    “行了。”周海锋见唐凯脸都红了，喝得不少，把唐凯还要继续倒的酒瓶子按下了。
    唐凯顿住了酒瓶，看着周海锋，苦笑。
    “班副，我真没想到，你们俩没留下，我倒留下了。这叫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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