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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27 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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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番外·当年“艳闻”】7 i9 d5 \2 b. i
+ }4 ^0 n7 _" J2 d+ y1 p8 q9 Q; R 楚怀智那时内心权衡计较,除了国情家事,还有当年他与霍云山的一段三角感情纠葛。
8 l" U) d t/ @- e0 G- v 有些事他自身早已经前嫌尽释,不在乎了。四十大几的老爷们儿,家里大儿子都快到找对象的年纪,还老惦记着二十年前相识一场有缘无分的老情人?更何况,人家根本也不是他的“情人”……事实上,楚怀智忌讳的早就不是霍云山本人,忌讳的恰恰是外面的风言风语,大院里各种道听途说,人前人后对他的指指点点,说他姓楚的被姓霍的“抢过女人”。% F1 O" n5 Z2 b; H; f
他是个男人,原本不该跟那帮老娘们儿一般见识,头发长见识短的,见天就在家属大院里围一圈儿闲言碎语,吃饱了撑的。可也恰恰因为是个爷们儿,男人最讲究自尊和面子,世家出身军营里锻打出的硬汉子,流血流汗不能流泪,断头杀头都不能丢人丢脸。
: E$ `8 l* ]( k8 j# ]- U' n$ b 女人可以没有,尊严不能伤了。- z7 b% w ? f' W! V5 {
他不想与霍云山对决,一半是出于对此人的欣赏,惺惺相惜之意,另一半是不愿意将来被人拎出来说,你楚师长出兵围剿霍师长是因为当年夺妻之恨,你借兵泄愤,公报私仇?! T4 T; I! l8 c
楚师长坐在椅子里,窗外的天空色泽压抑。回想当初,空留一腔愤懑遗憾,有些事怨天怨命怨自个儿,怨谁都怨不到霍云山头上。 8 H7 X. O0 m( g$ E
说来话长,楚珣的妈妈高秀兰,当初经人介绍认识楚怀智,相亲几面之后迅速结了婚,二人相差八岁。丈夫可靠,家庭稳定,又连生两个儿子,但她心里老早就知道,她男人以前有个要命的初恋,只可惜求而未得,郁郁不得志,结婚选对象就将就了。, [8 @9 T8 Q, _# c) U$ z
楚怀智出身军人世家,自幼有家庭熏陶,十八岁入伍,军人硬汉的作风,也有军事作战指挥才能,一路从基层军官混上来的。
3 Q- m7 d1 i4 b' K1 B( ? 他年轻时曾随部队派驻新疆,在新疆分军区某炮兵师服役,是上层眼里重点培养的青年军官。跟他同在新疆军区、在另一个高炮师团服役的将领中,就有霍云山。两人当时就是同级,年龄相近,资历相仿,一步一步走过的路都差不多。驻守边防,执行特殊任务,特战演习,立功争衔,甚至争取领导接见,两人经常都处于互相竞争较劲的位置。
: i9 p. O4 G9 E8 h, @ 楚怀智那时是军中青年才俊,人长得很帅,性格外向开朗,能武也能文,爱看书,时不时再写个小诗、军报上发表个文章,新疆部队里出了名的才子。8 ^1 k' C0 o; u% n
他平时喜好社交,兄弟朋友多,再时常下到基层,兵团,指挥军民共建的生产项目,那时就结识了当地建设兵团民兵连文艺宣传队里一个姑娘,对对方一见钟情。
, K7 v1 W; b* I- L2 j 姑娘是兵团远近闻名的美女,一双凤眼,活泼开朗,能歌善舞,在当年属于很会捯饬的女的,颇有风情,跟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n7 s$ S r% X4 k 这姑娘名叫方瑜。
9 {2 d9 L% v6 N, r4 a 那时男女社交十分含蓄,楚团长属意方瑜姑娘,平时各项工作给予对方诸多照顾,有什么事都抢在前头,也偶尔给对方写几篇感怀小诗。货真价实的接触也就是那时部队与兵团时常搞个军民联欢,唱样板戏,楚团长多才多艺,写个剧本,搭一台戏,亲自拉个二胡,方瑜登台舞个红绸子,唱一段《红灯记》、《沙家浜》。
0 o* W9 g! E. |# Y 驻守边疆的部队军人远离家乡,常年内心荒芜生活寂寞,许多军官早都过了婚配年龄,孑然一身,大龄青年个人问题亟待解决,不然不利于人心稳定。事情转折点是某年夏天,领导体恤军区里单身的将校级军官,搞了一场联谊相亲,结果出了热闹。 , C; ^+ f2 E2 m! q- e' I6 y3 R# E
当时相亲是这么个过程,领导主持,在大礼堂里办了一场集体舞会,内部适龄有意愿的男女全体参加,会后每人报上自己相中的目标,其实就是让部队军官在女兵、女民兵中间“选妃”。
# L) r8 K- h5 T* P 楚怀智擅于跳舞,会上当场躬身请方瑜跟他跳了好几支曲子,心里激情澎湃。他对方姑娘确实是真心实意,且心志颇高,当时想的非此人不娶,有心相求咱还能娶不到?2 h- _; Q4 d2 h) `) a
会后填写意愿人选,有三个人选的机会,楚怀智毫不犹豫地在三栏里都填了方瑜的名字,别人他看不上。, d$ {" `# Y% f
当然,以方瑜在当地兵团里的名气,暗恋她的汉子特别多,大部分人知道排不上队,都没敢填她名字,填了白浪费一个名额。壮着胆子当场把第一志愿填了方瑜的汉子,足足有一个巴掌,一共五个。
( a. k M& {% v% d8 ^$ Q 五个男人同时钟情方瑜,这就不像选妃了,这简直像公主选侯爷。: U9 n2 a8 R$ l9 X8 u
这种情形,上面定好了规矩,要看人家姑娘意愿,方瑜倘若恰好填选的五人之一,双向选择,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一对,别人甭抢。
' L' B& L( C; M& F 上面很快就通知给楚团长,你与方瑜互相有意,领导批准缔结婚姻对象关系,随时可以开介绍信去城里登记。% {' w5 N+ N8 o( k" W5 P) C, V
得知消息的那晚,楚团长让部队里十几个战友铁哥们儿拉出去,一伙人狠搓一顿烤肉,喝了很多酒。楚怀智都喝醉了,特别激动高兴,语无伦次,在哥们儿面前提起方瑜都是“你们未来嫂子”。
9 A x# w2 W) P$ u8 K9 ` 部队和兵团里没两天所有人都知道了,方瑜配给楚团长了,没跑了。
. \' A& t- f9 y( Q8 k, U 然而几天之后,性情直爽又倔强的方瑜左思右想,实在憋不住,又不甘心,去找部队领导谈话,把实话闹出来。
- L7 n/ X8 q) ] B8 v% v4 G “我当晚填志愿,填的根本不是楚团长。”
; R2 o0 ?0 r* l/ W% a) _ “我对楚团长个人没有意见,他挺不错一个人。可是我没想嫁给他,为什么你们把我配给他了?你们部队怎么回事?!”
3 w3 A$ V! J& [+ j( E9 G- |, w( V 一石激起千层浪,方瑜一句话,让大伙吃惊,让领导尴尬,也是将楚团长陷入十分震惊被动没有退路的境地。
7 [$ q6 Y6 O7 ]+ |& u/ \4 g1 i 领导在办公室里把这事说出来,楚怀智当场十分钟没说出话,完全没想到,一腔痴情和热情换来兜头一盆冷水,而且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娶这姑娘,这事搞得何其丢脸!
3 d, @. W3 ^/ U' g7 G+ B6 H 领导当时这么说的,你要是真想跟她结婚,我们就要求她跟你结婚,她也就是闹一闹,嫁不了别人,过后肯定会同意嫁你。
/ T$ N8 |$ Z$ s) |9 ]3 y' R( W 楚怀智问,她填的是别人?那人也选了她?7 O# ~/ D, U- G$ k7 ~- r$ @8 B
领导点点头。6 G8 @5 t! }/ q; J9 Z* f
楚怀智一听这个,当场坚决表态,这个婚我不结,这姑娘我绝对不会娶。
x0 h+ {# e9 k 楚怀智说到底是军人的脾气,要强又讲求自尊,就一句话,老子就算再喜欢人家,人家根本没看上我,看上的是别人,我绝不夺人所爱!这个婚不结了,退订,退婚。& t1 ]* l/ w2 a# @
话说方瑜这姑娘,也是要强的性格,心气儿很高。美女心气儿都高,主意坚定,看上谁了就是谁。1 g0 ?* s! X( U, `
男女交往过分含蓄,容易造成误解,严重沟通不良。楚怀智误认为那个跟他唱过样板戏、跳过交谊舞活泼开朗多才多艺的方姑娘也属意于他,却不曾想,感情这种事很难预料,反而是性情互补的异性更易相吸。方瑜看上的不是跟她气场相近的楚团长,看上的是每回她在台上表演都在台下悄悄凝视沉默寡言冷峻含蓄的另一位爷。" S' l, i3 ]) P! B5 P+ c1 P
她亲自找到某团部,说找你们霍团长出来,我要问他一句话。
; X/ [6 ]. U7 T0 p+ C5 j( Q7 C" U" x 方瑜要找的是霍云山。
9 w' ?. |6 C. Z% l 霍云山当年长什么样?他后来的大儿子霍传军那模样,就跟霍团长当年差不多,高大、酷帅、沉默型的硬汉,而且张口一嘴山东大碴子。各人眼光不同,有美女偏偏就重口味地喜欢这一类型男人。+ `! O2 F% X" q! ~% F
方瑜问霍云山:“霍团长,舞会上,你为什么没请我跳舞?”
3 _6 L( j \, m2 v! p 霍云山沉默着不答话,他本来就不会跳交际舞,没跳过么……, `. o( V. ]. n. h1 L1 o
方瑜又问:“你填表了对吗,你填的意中人是哪个?”
- J' n+ n9 E. ]8 B% J7 e 霍云山调开眼神,说:“还问这个赶剩么,不是定了么。”& I/ N4 g8 R. `/ b
方瑜很倔地追问不舍:“我就想知道你选的谁?你不敢说吗?……你是不是男人?!”
0 w7 {( [2 }; M9 Y: D# M# f% d7 {8 O- x 半晌,霍云山面无表情地说:“填的是恁的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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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瑜年轻气盛,不甘心,不满意上面人强拉硬配,把这事儿一闹出来,舆论哗然。: `4 j/ I( w, [/ o7 y) S
方瑜既然与霍团长看对了眼,双向选择,顺理成章应该配成一对儿,怎么在中间把人家拆了,强配给楚团长?显然这里面有门道。. g; z& W/ {7 n$ X2 ~; t
两个男人也是数年后才得知真相,是当时整理志愿的某个领导,背后使了算计。
9 k$ Y# u0 Q$ I) i, Z 楚家与霍家同是军人干部家庭,但楚家老爷子在北京,军中颇有地位和威望,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讲,楚怀智是个有背景的小太子党军官。楚怀智自己没拿自己当成个多了不起的人物,可有人看重的却是他的背景,就是想卖他家一个好。5 d0 B! p4 O1 {0 M# X! D
还有更深一层因素,那个领导,自己也有觊觎之心,看上年轻美貌活泼的方姑娘,私底下表过情,结果被拒。方瑜当然看不上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更何况,对方有家室的,明摆着想占她便宜……
r3 J0 {( T) I& H5 m/ \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3 r: N# G s# Y$ ~5 C. o- i 有的人,心地可以非常之坏,坏到常人无法理解,不可理喻。3 f" s- j& P, u3 N
而这样的人一旦身居高位,他可以利用手中职权强取豪夺为所欲为,决定一桩姻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乃至生与死。
* ?9 }3 C) {! _0 |, r/ ?# Z3 i- n4 C3 ` 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对方得偿所愿,再顺便向北京的上级献宝,方瑜就这样被强配给楚团长。# Y, @* z; {( ]
霍云山是被人暗地里摆了一刀,这媳妇原本就应该是他的。$ R, P9 f' e/ V2 z7 b" C B& T
楚怀智其实也等于让人暗摆一刀,伤到男人的自尊和脸面伤得真真儿的。他也无辜,搞成个横刀夺爱再遭人嫌弃的位置,十分恼火难堪暴躁,在当地没脸见人。. x! t+ h9 _( P: H* ]8 F- w
楚团长坚决拒婚,不毁人姻缘,可是霍团长再想娶方姑娘,也娶不到了,领导不批准,不纠错。那时部队军官的终身大事受上级组织限制,自身做不了主,除非你军衔功名不想要了带人私奔。
4 X1 V( @# I7 E3 y; i7 Y6 e8 M 方瑜也是个硬气的,被那个领导算计,偏就不听上面安排,不肯屈服,被迫调走到另一个地方,再也没回来,最后嫁给当地兵团一个工人。
; k; R) f' |$ E1 w7 U1 A 楚怀智经过这件事,脾气兴致消沉了许多,后来人到中年,变得更加内敛沉默,也不再像以往呼朋唤友热爱交际,再也没写过诗,再也不跳舞……他也没再谈过对象,没爱上过什么人。几年后楚团长回京升衔,经人介绍,直接跨过恋爱过程,迅速娶了现在的老婆。* G2 G1 M- A; I0 x& S
霍云山几年后也调离新疆,回去济南军区,在老家当地娶了媳妇,也就是传军传武的妈。
& s0 {- r. F& j0 K 方瑜的最终归宿,是一朵鲜花插粪土上了。
9 w: p, Z, R9 O3 Q, @ 这姑娘倘若长得别那么漂亮,别那么引人注目,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企图染指算计。她是带着郁结之气赌气嫁的,想嫁好的,一路总有人暗算使绊子,最后只能嫁了个最差的。
1 M4 I( C4 L( T 她丈夫庸庸碌碌没什么本事儿,娶了漂亮老婆搁家里又怕看不住,整天找别扭。
' r' ^. g9 ^! N( R' B: S% K' @# f* m 两口子性格不合,志趣不投,常年吵架,貌合神离,后来发展到家暴……& M Z" l! p5 E. W
楚怀智在北京,老婆送医院生产,生老大。他在军区医院病房楼道里,碰到以前同在新疆服役的熟人,聊起往事,才得知后续。9 R; B' I% K$ Y u# j+ t- p: ^: g# F: ]
方瑜死了。' J f z ]& k- p" d
跳河死的,时年只有三十岁。
& B" [3 k! J( G 楚怀智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跟刀割似的,难受极了,决口不再提当年事。- J) c* Z% Q: o# F
只是大儿子落地,起名字的时候,他状似随意地说了一句话,“就叫楚瑜吧。” - e9 `" k7 E% _/ x" \3 Z
所谓自古红颜多薄命,就是这般道理。& i G) m6 X) p, e
方瑜可惜没有托生富贵之家,心比天高,身为贫贱,却又偏偏天生丽质遭人妒。当初她无论是得偿所愿嫁给霍师长,或者委曲求全嫁给楚师长,二者都是相当不错的归宿,都能保夫妇和谐、一生衣食无忧,可她是个烈性女子,最终选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走了一条绝路。
$ i" t' |& _0 f 楚师长若干年后通过某些途径得知内情真相。当年新疆军区内某领导那一家子也调回北京。楚怀智从此与那家人绝交,也没跟对方再挑明,只是自此断绝来往。道不同不相为谋,瞧不上眼。7 d! X; Z2 P7 U$ L9 o
楚怀智并不忌恨霍云山,男人么,都拉家带口的,醋性没那么大。只是此事当年老战友与圈内同僚都知道,搞得他挺没面子。他与姓霍的甚少来往,在军区大会军事演习上每回见面点个头,不讲话。
: ^+ i, A4 O$ b6 |. u& q# E 霍师长偏偏也是闷炮脾气,不爱上下疏通交际,忒不会来事儿。楚师长不理他,他也从不主动找楚师长。6 _5 J8 Y2 i/ ~( i7 E
二人在尴尴尬尬的气氛关系中熬过十多年,不成想竟是让两家的小儿子从旁“挑唆”协助,冰雪见融。两家的小子是铁哥们儿,好得形影不离,二武两次磕头洒血救了小珣的命,楚怀智能不心怀感激?- G& _, S8 }& I4 P2 e% q
做人讲究知恩图报,不惑之年知音难寻。
0 E' H! B- g' |0 W7 r4 F+ n 再说,选初恋情人俩人的口味都如此一致,果然骨子里脾胃眼光就是一路的。# Z2 E0 U4 f1 a1 Z" R, b
楚师长是心里把霍师长当成个值得交往的有骨气有义气的汉子。两人甚至在政治层面上不属同一阵营,军委开大会当着外人面从来不坐一旮瘩,然而私底下通话往来逐日密切。楚怀智仅有的两次回京,繁忙公务探亲还家之余,还不忘去西郊驻地,找霍师长出来喝酒。 r$ H6 i% u- g9 A8 l
酒酣心热之际,老哥俩把往日那些话说开了,缅怀年轻时曾经的毛躁冲动与意气风发,胸中别有一番惆怅。
( V0 O5 n( @$ U, ?: P# D( u: P9 I. v 霍云山说:“当初,她是忒拧了,应该顺水推舟就嫁到恁家,挺好。”
/ M4 g& E: e/ [$ n6 D: a 楚怀智说:“当初,你就应该麻利儿带她走。我要是你,就带人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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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L3 P1 x" _) K; i3 i5 H 夜深人静,楚师长在黑暗里沉思,眼前烟雾缭绕,面前一纸沉重的上级军令。
% d8 w7 o3 v! M" h1 L0 P* V 他阖上眼,再缓缓睁开,沉郁冷静的视线扫过眼前一切,最终暗暗下定决心……
4 O7 W/ p9 k1 S【番外一章,就是解释一下当年渊源,于是两个爸爸纠缠不清了嗯。把经历写完整些,特定年代下的比较悲剧性的感情故事,很真实的。】 o7 D( `'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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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暖心的珣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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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7 {* E; U2 w 一天之后,楚怀智所在的27军精锐部队迅速进兵,与其他几路兵马夹击合围,包围西郊38军驻地。
( i: D6 j0 K6 P( ~6 [* S! J 双方终究没打起来,没有酿成御林军积攒操练多年的家当兵戎相见自相残杀的惨剧。27军内部像楚师长这样的军官,都在38军中服役多年,上上下下都是嫡系,怎么舍得自己人打自己人?
8 U( n1 `" R9 x! E" l+ X- O$ h4 w# M 据事后传出的小道消息,双方曾在军部营地外僵持片刻,是楚师长卸了枪摊开空空的双手向对方示意,得以进到军部里面谈话,谈了很久。最终对方既不出兵,亦不开打,全体弃枪缴械。
( m6 i' g1 p G" U 38军上至军长副军长下至团、营一级全部将领被一撸到底,楚怀智所在的军团接管这支部队。楚师长因为对38军炮兵师团兵力人员部署各方面了如指掌,暂代副军长之职,全面收编,连夜进行战略部署。! J, Q2 P( R. r2 R: q' `0 o- i
戒严部队荷枪实弹,自呼家楼、复兴路等几个方向挺进京城,震惊中外。坦克车沉重的履带碾过街道,三日内强突横扫彻底稳定局势……: S8 Q, d! [; f/ j' j( t6 E: r
当晚,楚怀智曾经向上级打报告,详细罗列情况,一再强调:霍云山并未造反。2 R9 I1 O/ T9 k$ Y6 e K8 M8 `1 r# U
楚怀智报告里说,霍师长仅是对上级命令提出异议,一没起兵造反,二没煽动手下哗变,三则事发时立即缴械交割,四则没有实施任何阻挠部队出兵进城的行动,五则霍云山当日身体状况不佳,正在养病,本就不宜带兵,不出战其情可泯……
8 Z9 D5 K3 e: \: X1 W) [6 R% S% M 那天在学校,做完课间操,他们军区小学校长和教导主任破天荒把全体师生留到操场上,训话半小时。! X; F k- b, O/ ]6 P; U. Q
每班的学生男生一列,女生一列,按身高从小到大,站成两溜。班与班之间紧挨着。楚珣跟霍传武中间隔一列女生,楚珣不断地悄悄回头,瞟他斜后方的某人。
1 p# d) s" o3 q2 G c 校长在上面做规矩,学生在下面没规矩,不一会儿就叽叽喳喳起来,讨论内容都是几日的见闻。
7 k w3 m; V8 r5 g3 z0 S 霍传武班上有个男生,低声跟旁人散播小道消息:“你们还不知道吗,西郊那边的部队,被血洗了。”- L. @" F4 D. @% C* s
“就是全体被清洗了,当官儿的都被扒军皮,摘军衔,抓起来了!”) R3 f$ N. h$ n4 j( a
他们班王欣欣扭头骂了一句:“操,你他妈听谁瞎说。”. d( {0 y8 B7 ?$ b+ E ~) L
那男生说:“我爸说的,错不了。”
6 l, x' Z! }/ l. e' w4 N 有同学扭头看霍传武:“喂,二武,你爸爸咋样了,你爸不在那个军里面吗?”+ e: A3 f, b2 u* c0 [5 v2 O7 V
所有人视线齐刷刷看霍传武。传武斜着眼睛看远处,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 P$ ?0 u% e+ V+ b* q% O4 S; L
最先发话的男生拿眼色一瞟隔壁班楚珣:“就是楚珣他爸爸么,我听说,楚珣他爸把二武他爸给抓了!”
9 F6 ^1 X# ^! p E. A 队伍里“嗡”得一声,炸窝了。6 n# l) x5 m$ L; k2 e
楚珣扭脸瞪眼,气得胸口疼:“你他妈胡说八道!”
, ~6 n4 | F( _1 q% C+ n( g 那男生回道:“我没瞎说,不信回家问你爸。今儿早上军区还来咱院里抓人呢。”
" K$ r/ T+ X. s& o9 @4 o 王欣欣替哥们儿出头,帮忙骂人:“放你妈的臭狗屁!”
% h2 F3 ~/ b6 {& ]; L% z& B) d “你丫再瞎说,我揍你信不信?”4 u* X$ c, U" _- s0 p6 B
这些天各家父母长辈对军国大事三缄其口,讳莫如深。院里大人之间都不敢随便交谈,互相恨不得打眼色、使暗号,吃饱混饭,莫谈国事。也就一帮屁孩子不懂忌讳,才敢瞎胡咧咧。: o% X$ F2 f& Q6 {/ O; X* ]
楚珣扭着脖子看霍传武,目光追逐对方冷漠的视线,想跟传武说,甭听他们瞎说,没那回事。
! X" d" S) ]+ u4 B% H 楚珣想说,我爸不是那样的人,二武,甭怕,没人敢欺负你……
$ X L! G6 A. [% n* v 霍传武在所有同学的围观探究注视下咬着嘴唇,站在队伍里,单薄的眼皮垂着,不去看楚珣。/ z( w% Y. L- t9 x0 T9 [
这人面无表情站了一会儿。
& a& Y" O, o% \6 ]9 @5 d+ ^" y 领操台上校长还讲着话呢,霍传武突然出队,扭头就走,众目睽睽之下冲出队伍,甩开步子跑起来!% M" ?, f1 z0 B9 |
楚珣:“……”3 w) l. b9 g; O9 Z
他们班班主任是个女的,喊了一句:“嗳?”
* L' V% n0 b7 w( \& `$ D 班主任喊道:“霍传武,你哪去啊?你回来。”
, B' T5 M) u: R. n/ \6 V 霍传武头也不回,一路狂奔,瘦削的后脊梁微微颤抖,步子却很坚定,根本不管老师在身后喊他,也不屑全校同学的注视,单手甩开学校门口传达室老大爷的阻拦,一路跑出校门,疯狂地往家的方向跑!) s% y6 x. A& V. M
霍传武这时候已经知道他家不好了。他平时不爱言语,可不是人事不通,敏感的心思察觉到他的家庭所遭遇的天翻地覆的变故。
$ @: k9 J% |) B 他周遭的一切都将变得不一样。
1 d+ ~. {, A" r, V; p4 g 他爸很多天没打过电话回家,杳无音讯。2 L2 v0 p" q4 S0 I/ ^6 ~5 H9 }
大院里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说他爸爸“下去了”。
! H$ a5 d% K" w; l" ?* } _ 军区大院出身的子弟,与普通人家胡同串子最为不同的地方,他们从一出生,所在家庭周身所处的社会阶层、社会地位,就是由他们父辈祖父辈的军功军衔荣耀所决定,是由那一身军皮决定的!那层军皮没了,不再是军人,那简直什么都没有了,那就是一家人前程的颠覆。" ` V! U9 t" _, q7 c6 [& M
刚才旁人那一句“军区来院里抓人了”,传武一听就猜到,上面是来抓谁……+ S/ h9 S! V& c/ c" y$ }0 A" K
楚珣当着老师同学的面儿不敢喊,也不敢追出去,在心里念,二武,这怎么呢,你怎么了?!
, x( @2 P4 D/ K& D% o" @1 N e' \ 班上的男老师低声劝女老师:“算了,甭喊了,让孩子回去吧。我听说他家出事了……”
% l' i5 v- @/ G0 |7 k2 _- ]# S 女老师没再说话,欲言又止,心中同情,不忍,无奈。
+ e/ k1 B/ n0 M* I 就是这天上午,霍传军被抓。 7 U1 O5 f2 Y# A" z, P5 H
解放军控制全城,风波暂时平息,各方开始秋后翻帐清算。高校和社会上都抓起一批闹事者,军区内部审查清洗,有问题的单独隔离。 - ^) l& P2 o m/ W1 ~
大院里很多邻居远远地看着,摇头叹气,都替霍家老大惋惜,这孩子怎么弄成这样,怎么会被抓?不就是去广场了么,十几万学生都去过广场,大院里也有好几个不安分的上街逛过,还能都抓起来?热血激情的年纪,容易遭人煽动莽撞冲动,罪不至被捕啊。
( a% A# J8 k3 M+ u+ Q 霍传军从单元门里走出来时,额上打破的地儿还没全好,眉骨下巴有细碎伤口,更显得脸型硬朗,甚至带几分与年龄不相衬的沧桑悲壮,白衫军裤。回家这几天,他妈妈让他赶紧打包回老家,霍传军没有跑,说,跑了八成还得抓回来,别连累老家亲戚,俺又没犯罪,俺清白的。
, o$ e' }$ h* V 霍传武晚了一步,冲回大院时,正好看到一队军牌吉普车从大门口开走,自眼前呼啸而去。
7 \7 P/ w7 j2 ]3 ^2 G 传武妈让人拦着,劝着,一只手捂着嘴,当着所有人的面,呜呜呜地哭了出来。/ k5 w0 C3 P u" f+ A, Q% w
刘三采看见传武来了,一只手死死拉着儿子胳膊,手指的力道把传武胳膊都掐出红印子。9 ]. ?/ l* v. v& f5 A* A# A8 m
刘三采冲大院里一队队的兵喊:“恁为啥抓俺们大军啊?!”9 j) v6 v' O( a( M* L( c+ N
“为啥单就抓他一个,他还是个学生,他就是学生,他就犯个错误他根本啥都不懂你们抓他赶剩么啊!!!”5 M- G4 w4 }9 }6 _, w- \' c
“俺们家老霍到底在哪?人呢,人给弄哪去了?!”6 h+ \! m6 P/ b+ ]* L3 U
“俺儿子啥时候能放回来啊?……啊?!”
- T7 Z0 ~4 K4 F4 c5 R 刘三采捂着脸,弯下腰,筋疲力竭地蹲了下去,坐到地上,那么的无助。她耳朵上沉甸甸的金耳坠光泽慢慢黯淡,平日盘得端庄整齐的髻子垂散下来,哭得肝肠寸断……
& w1 k% I6 E5 F7 a 霍传武疯跑着追出去,追呼啸而去的军车,撕开喉咙喊着:“哥!!!!!”
# g0 \8 q* a/ y3 |6 o1 E “哥。”; z1 p9 t9 u$ k# G+ `" V1 u v
“啊!!!!!!”
+ I$ s8 g& Z" G- W- ~ ……, T7 n1 O9 m7 n4 F' ` N
楚珣好不容易熬到午休,饿着肚子偷跑出校门,回来找他的二武。
' m( g1 o) p/ R R) J0 q7 t5 u 他看到传武目光僵直地立在大院门口,目送远去的军车,眼眶发红,两只手攥成坚硬的拳头。传武那时已经跟他妈妈一边高,少年瘦长的身板孤零零地立在街道正中,四周一片苍茫,天地震动变色…… % g: m& u" u/ `2 s
这年夏天,大院多年的温馨平静被打破,楚珣周遭熟悉的人与事在他眼前一点一点变质,记忆中的美好一去不复返。
9 p3 o7 N) z4 g+ J7 @ 院里莫名增添许多岗哨,霍家住的那栋家属楼单元门外有人站岗。霍师长家住二楼,卫兵就站他家窗外楼下一排,昼夜不离。
- Q5 G% r8 Y4 E 楚珣好几次想去找传武,在门口被卫兵拦下,不让学生随便进。3 p* F' E6 K$ |3 \
楚珣不怕,直截了当质问:“为什么不能进,我找他家二武。”1 C: A; q; v4 I' V6 r
小兵漠然地摇头。
# F9 I) w' |# I9 \- c$ B' G3 q 小兵只是执行命令,也没办法。$ J. z% @: e0 f2 D' P
楚珣手里拿一盒费列罗,撅着嘴说:“我就想送他一盒巧克力,都不成吗?”
% |. L- M0 y. d 楚珣再往霍家打电话,传武妈接电话,一听是楚珣,“啪”得就把电话挂掉。
4 f2 Z! `% l: |1 X 事实上,内部电话也是被监视的,本来也不能再说什么。" I: J) u$ p9 c. r
……
3 c. ~6 ~ K) r 楚珣是个脾气很倔的人,性格甚至有些偏执,自我意识强烈,主意坚定。他那时并没放弃,他就不是个能够轻易忍让退缩的人,尤其不会放弃霍传武。他这么喜欢的一个人!
" g+ J7 n1 d. b# @6 p J+ y$ d0 C 他每天早上在食堂领两瓶牛奶,等他的二武。; Y; |# k4 `; r* p) y
他傍晚放学后徘徊在煤场-菜站-沙土堆-红砖长城几点一线,等他的二武再次出现。
8 e% v5 c2 b( n! Y 临近期末,各科老师都草草收场,学生也无心上课。霍传武来学校的次数越来越少,极少露面,老师也不好管他。这人偶尔来一次也是踩着上课铃进门,压着下课铃出去,转眼就找不见,让楚珣堵都堵不到人。
/ c9 k3 o- G: T2 f# z% N 楚珣上课把老师划的重点和期末考点都认认真真记下。他记性好,基本上拿笔写一遍下来就全部记住,考前都不用复习第二遍。他的笔记不是给自个儿记的,是给二武记的。他整理好一摞笔记,晚上等在传武家楼下,巴巴地望着楼上窗子里的灯光,一遍一遍喊传武下来……
6 Z- G# ?& e4 e 好在邵钧和大文子那俩傻小子,仍然像以前那样,时常陪在身边。) H- p/ D; v1 o! }: w1 ]
楚司令不开心,邵副官和沈副将于是也不高兴。三个臭皮匠每天傍晚坐在菜站后面的红砖长城上,两手托腮,对着夕阳发呆。只是很多话楚珣没法儿跟那俩哥们开口,为什么有个人让他那么难过,为什么有个人他那么那么在乎……
6 j9 ?5 x/ s- T% \- g 捱到期末考试,楚珣知道这天一定能见着传武。这人即使不上课,肯定得来考试吧,不然就挂科了。
+ p% f1 D5 k& g: U, _ 一个半小时的考试,他用他最快的答卷速度四十分钟完成所有题目,没检查,第一个交卷把试卷塞给老师,冲出教室。' C1 z% O, l6 p
他跑到隔壁班,扒着窗户看。
# u7 n2 L9 X7 D. S 传武不在。. |1 C3 w9 m" B. V4 X; ]( [) f& p
霍传武当天也来考试了,坐在位子上,提笔,一个字没写,站起来交了一张空白试卷给老师,出去了。
1 S0 P4 M6 F& y% I, W 楚珣在教学楼顶天台上,找到他的二武。6 t8 D ^' K# ^ ^ j2 f# O) y
霍传武一个人坐在楼顶的红砖大烟囱旁边,脖颈微微后仰,面容平静,一条腿膝盖蜷起,另一条腿静静地伸直。8 n# c/ T5 F8 N5 F8 w4 s
二武的五官依然英俊,就是明显瘦了,眉骨更显硬朗,下巴有棱有角,目光沉郁,周身的空气仿佛凝滞。只有那块天空依然纯净如水晶,不染尘垢,默默地为男孩做成背景。 f8 [" y, A3 e+ ~6 b9 P
楚珣跑过去,蹲下身,拉住二武的手。
* y2 k8 F9 e+ f6 @ ……
2 B1 I! u7 ?- B 手拉在一起的刹那,两个人都止不住心灵颤抖,好久没拉手了,想了。
3 C: w+ @2 X8 R, y) S/ C& j# [ 楚珣攥紧传武的手,传武也慢慢攥住他的手。) i# \2 N* L/ s- `
楚珣脑子里心里憋了一箩筐的话,想要质问,想骂人,二武你为什么这样,你敢不理我?你不跟我好了吗,我还想要像以前那样,咱俩还能像以前那样好吗,成吗?$ A( K, J7 i' e4 ]# M9 W! u
我爸不会害你爸,霍大大是好人,我爸也是好人,是个军人。2 w8 i+ A$ S0 a
不管我爸怎么样,我永远都不会欺负你,我想你了。/ x+ Q; ~6 u% J7 g3 g5 D% W
楼顶有风,吹过霍传武雕塑一般冷峻的脸。! B: o# t) G; t% H% p6 \5 _4 U# k, K" Y$ _' w
楚珣一张口,就是压低的哑哑的声音:“冷吗?”
! c9 M5 d- ^7 \ P$ C4 {/ W 霍传武垂下眼,摇摇头,对楚珣他狠不起来。6 S( ?8 f, T3 Y* d4 N" p
楚珣两掌合握,握紧传武两只手,认真地说:“冷我给你焐焐,我是热的。”! ^3 m& P: I4 u" ~* l$ i
就这一句话,楚珣看到,传武的眼圈突然就红了,眼皮迅速肿胀,眼里有湿润的难捱的东西,但是极力隐忍着。' l$ ^8 ^) i$ C3 _& X8 }% ~8 m
珣珣是热乎乎的……! q) S& {6 E2 U4 u" W% i3 F& n
珣珣还在身边……' {2 |8 c1 r* V/ {& `% m7 L- W
男孩有男孩的性格,男孩的心境,心里难受时,不愿对旁人道,更不会像女人撒泼哭闹祈求周遭的怜悯,只想闷在心里,不愿向外人袒露一分一毫的软弱。霍传武就是这样的脾气。/ j3 q8 F, t7 c) |
他的家整个儿垮了,他妈妈闭门不出,以泪洗面,无法见人。5 Q; g' z2 d: L7 R3 Z! }: |' L
他爸回不来了,他哥也被抓,前途不明,不知死活。这样的重大变故加诸在一个少年人身上,是外人或者成年人所无法想象的沉重的心理挫折。+ P% Z5 _ [9 Q' t" M
他们这样的朝臣官宦家庭,平日里享受普通老百姓眼巴巴妄想都得不到的特权、荣耀,却也有普通人意料不到的仕途艰险劫难。权在手时,受人仰视呼风唤雨;一朝失势,前途覆灭,重大的历史时刻站错了队,犯政治错误,这一家子老老少少算是没指望了……
) E' |1 ^$ Z9 u 楚珣伸手抱着传武的腰。
8 B8 H( a% Q2 R/ S: t 两人肩挨着肩,靠在天台顶上,坐看夕阳被浓墨似的山峦一寸一寸吞没。
9 o- _5 c+ J( u3 B; N& S 楚珣的印象里,这是他最后一回给他的二武焐手,暖胃,贴脸,跟二武牵手看千山斜阳。 8 V m' `# C, e! t: L
楚珣把两只干干净净的手掌摊开,在传武面前,然后灵巧地一转手腕,啪,手心里变出两枚红色包装的“大大泡泡糖”。+ X! O- `* `, w M
其实是事先藏在身上的,他手快,这时候已经开始自编自导自演各种唬人的小魔术了。* ?2 `) k( S. t5 v% b
楚珣跟传武一人嚼一块糖,楚珣用力吹出一个很大的粉红色泡泡,几乎有他脑袋那么大,然后“啪”得一声,被瘪掉的泡泡爆了一脸,鼻子嘴全糊上了。% I, e: g) q; m% `3 b
“呵呵,好玩儿么?”
# m+ g% i( o/ @) \2 u/ f" a2 } “你吹一个,你有我吹得大吗?嘿嘿……”" K. p9 M/ |9 K: K; \ ~7 H7 Z
楚珣是故意的,用力笑着,抹脸上的泡泡,脑门上沾的都是糖胶,笑声过于用力不太自然。
) R7 b$ ~9 u; V& j& [7 @5 x% S9 U" W/ ~ 传武看出楚珣是在哄他,极力逗他开心。他痛苦干涩的心房空隙间缓缓注入一股淡淡的暖流,不到患难时从未意识到,小珣对他而言如此珍贵。 1 E+ r' `8 m0 ^" Y+ |) I8 p
霍传武嚼着楚珣给他的泡泡糖,喉头随着咀嚼动作颤抖,嘴角浮出略玩世不恭的笑,揉揉大美妞的头发……
' ^. o$ y P% ]* B4 z+ p 楚珣说:“明天你在老地方等我,我给你带巧克力。”
8 ?- d$ j1 O" b. J) @ 沉默半晌,传武点头:“嗯……”. @1 w( x2 M/ p0 w; U
第二天,传武跑到他们时常幽会的菜站后身沙土堆那地儿,等了一晚上,看着夕阳在他眼前慢慢落下,没等到他的妞儿。
D: ?9 s! ~+ `" Y. l# T8 w/ `/ b 楚珣考完试刚一从教室出来,就让几名便衣“请”走了。1 X+ q! Q7 @0 E* t* e
教学楼楼道尽头一角,面孔庄重严肃的贺诚叔叔摸着他的头,在他面前缓缓蹲下身,用某种十分正式甚至带有强烈希冀色彩的眼神仰望他,那神色简直如同膜拜神明,让人云里雾里。5 F2 M5 C1 ]- K" H4 I. D
贺诚说:“小珣,我跟你爸爸说好了,请示过,我们今天来接你。”# Y6 Z: f/ ? r( Y, a
楚珣完全不明就里:“贺叔叔,您接我去哪?我爸现在咋样了?”) B8 Z3 c- b- T, s+ {: q
贺诚微笑道:“你父亲很好,放心。我们会尽全力照顾你。”
' E7 K- O0 F k0 ~ 楚珣转念一想,把书包往肩膀上一揽,夺路想走:“我跟我哥们儿都约好了,他正等我呢。”
; q/ C' K! l6 |0 E( }0 I 贺诚拦住他,眼神深邃,郑重其事:“小珣,‘家’里最重要的大人物,也在等你,都排着队等着见你啊。”
@; U# D6 M" C1 F+ X+ ]- {7 @ d 楚珣茫然望着眼前一群身材高大容貌俊朗行色严谨神秘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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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5 N3 X$ X# I% I( g 第三十一章 异能交换条件' K. Q1 i5 l4 n# R1 h! x7 {8 Z
楚珣当晚被请上一辆无牌红旗轿车,车没走大路上长安街,没去部委机关或者中南海,而是在某一个地方驶入地下通道。
! P. ]0 r: y/ P# h- |7 c 地面刚刚恢复平静不久,戒严部队在街面维持秩序,贺诚这伙人完全绕过地面,有他们总参军方专用的秘密路径,平时轻易不用。楚珣坐在轿车里,震动得看着车子行驶在明亮平坦的隧洞中,前方黢黑,深不可测,隧道四壁与天顶全部由巨大的青条石、花岗岩砌成。
0 Q( j# z9 x& d. l4 I; I 楚珣以前从来不知道,北京城地下原来是一座巨大迷宫,有四通八达的完备的地下隧道,防空洞,战备设施。整个地下系统运转有条不紊,气势恢宏。当时,城里作为公用交通路线只开通了环线和1号线,老1号线自西向东,从苹果园到四惠。事实上,更多的隧道早已建成,从内城中心向外呈几条射线状通往郊区,覆盖最重要的出城路径。 |! ^2 n7 G1 ]: U: x
紧急事态下,这些隧道可以让重要首长在二十分钟内从中南海内部潜出东郊西郊,也可以从郊区卫戍部队直接运送上万兵力快速进城。6 e% {" a0 Q( ~ P3 G
由着一条通往西郊的隧道,楚珣坐的车子直接开进西山山坳。那里树木郁葱,风景如仙如画,林间掩映一座别墅。& K" z, ~; @+ j3 U3 D
楚珣在西山别墅二楼大会客厅里,见到这个国家最高层的首长。
( ~( Q$ t6 v, ~* q0 e/ G" M1 _ a( T( S 当真就像他贺叔叔描述的那样,首长们“排队”等着见他!每个老家伙都用颇有深意的眼神注视他,和蔼地摸摸他的头,捏他的肩膀,拉他坐在长沙发上,东一句西一句地聊家常。/ j! Q: J+ H; {4 q( Q# i+ n; }
楚小二因为家里的身份,还算见过世面,有几位军委首长他以前在各种场合远远地认识。还有两个老家伙他只闻其名,以前只在《新闻联播》每天头五分钟画面里见过,这回一次见了个全。这些人当天在西山别墅秘密会晤,研究戒严善后,会后正好将楚珣同学请来,一起见识一下。
: o) ]3 b. Y3 X7 _ M 楚珣端坐沙发上,在外人面前颇有军人家庭子弟兵的风度和气度,腰杆挺直,双腿并拢,两手搭在膝上,言谈举止不卑不亢,别人问一句他清晰地答一句。他心里想着敏感时期、这种场合可不能给亲爹丢脸,眼前这些人,都是他爸爸的上司,以及上司的上司……
4 }4 i* f& f# o0 e1 S) n 越是身居高位之人,私底下举止都很低调,含蓄内敛,深藏不露,喜怒皆不形于色。况且,这些人个个衣着朴素平常,灰黑色中山装,黑框眼镜老花镜,说话慢条斯理儿,仿佛每一句话说出来之前都已在头脑里转过三转,字字富含深意,态度又和蔼,无形中让楚珣放下一层戒心。
) N5 o" [( J; n0 I2 f5 \ 军委后面最高的大首长,从茶几上拿过一只橘子,亲手将橘子剥开,一瓣一瓣喂给楚珣。
# y. ^+ g" r- j1 _. M 大首长说:“楚珣同学,我听说,你爱吃橘子。今天,你想吃多少,我们给你包多少。”& l' \ ^6 D% b3 f
“以后,谁再拦着说,不让你吃‘领导的橘子’,我帮你说她!”
& r# b5 h, z/ @& j$ Q, |. h2 j 楚珣嘴里塞了大首长喂给他的橘子,习惯性摸摸自己脑顶柔软的头发。酸酸甜甜难以言说的滋味儿,溢了满口……
- c) \9 ~* d2 r" E; c a 一整晚,茶几上摆一壶香茶,几碟花生瓜果橘子瓣。沙发上坐几位大人物,外围再稀稀疏疏围坐数位总参核心高层。大伙一眨不眨地盯着楚珣,看着他身体里潜藏的能量一点一点剥离显现在众人眼前。
# R# H! r3 F0 ]3 S( u X 楚珣眼睛上蒙着一层厚厚的黑色绒布,视线完全遮挡,右手食指中指快速划过报纸头版头条,甚至与普通人用眼读报的速度差不多,一字一句清晰快速地读出。四周几人戴起老花镜,惊异地伸着脖子仔细看他“读报”。那张报纸是当晚临时从《人民日报》印刷厂拿来的样刊,尚未出街面世,楚珣事先绝不可能看过内容。
4 s P$ f. J L' [& s# ~3 O& d 楚珣读完一则头条,停顿一下,意犹未尽似的,修长的手指划过头版压题照片。
4 [) o1 N% W, h7 K 他然后伸手斜斜地一指沙发对面某位老家伙:“照片里的人,是您。”4 l2 N( \' I! A. L2 ~/ i8 J
楚珣还蒙着眼,声音淡定。
g9 M \3 h' e7 A1 |/ y% z 被他指过的首长惊讶得一下子坐直身子,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眼底暗暗发光,像被金手指点过。
. h( H$ j" T% i- l 大首长微微张嘴,手里下意识不停地包橘子,喂给楚珣,“想吃咱这里还有的是。”
, J% B1 g6 i. W: {, Z9 y 楚珣隔着透明玻璃箱,聚精会神凝视,让玻璃箱里一只小风车哗哗地转动起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清幽的沙沙声在客厅上空回响。
' C3 S/ H h6 h* x# ^ 茶几玻璃板下压着一张百元纸币,楚珣的手指隔着玻璃板,像撩拨琴弦一般,把毛爷爷几位领袖的威武头像慢慢弄皱,折起,折出水波纹。9 l1 ^3 m8 y2 D# t# g
楚珣一项一项地做下来,开始还有些兴致,后来慢慢发觉不对劲。$ v/ K; s3 f* j$ m; e1 v- {) Z
他靠到沙发里,微微撅起嘴,探寻大人们的脸色:“累了,可以不做了吗?”6 h. @0 J) ~( g$ \, n2 c
大首长示意下面人给他倒茶端水,点点头:“楚珣同学,很感谢你,辛苦了。”$ V5 W1 b, R) g' G* _7 \
楚珣低声道:“我想回家。”. U4 F# [# O9 ^& h; `0 h
首长闭了一下眼:“你放心住着,我们过些天就送你回家。”
* Y* @9 ?% P% @' s3 v6 m* y# N; V( ` 楚珣说:“能现在走吗?我贺叔叔呢?”
. ]1 d. r8 o8 e8 X5 { 首长有意逗他似的:“贺诚那家伙跑了,回头我派人抓他回来。”8 d( ?' {: Q* u5 |: I" x3 m
楚珣漂亮的眼皮一翻,努嘴示意隔壁:“贺叔叔一直就在隔壁屋里坐着呢,他就没跑远,您快抓他。”' f7 r: d# c' ?4 \9 S) U
众人语塞……
% q: u) h* m' Z, i: T6 h& ? 厚厚的一堵石灰砖承重墙,在别人眼前是一堵墙,在楚珣眼前,那基本就是一扇大玻璃,透亮儿透亮儿的。
. U0 C& @1 r# I 大首长坐过来,拉了楚珣的手,捏一捏,意味深长地讲了几句道理:“楚珣同学,你是我们难得发现的人,我们找你这样的人找了很久。国家非常需要你,我们需要你留下来……国际上形势不好,境外势力费尽心机布置促成这场动乱,不会善罢甘休,战争开始了,我们很被动,没有退路,你就是我们要的人。”0 o {& |0 l- U$ D! i5 \
楚珣默默听着,半晌开口道:“可是有人在等我,他也需要我。”
9 g7 } I+ ~: u9 ~0 E6 I ……
+ s' `5 |) B6 ~' c: `, }6 k 楚珣一脚踏进西山别墅,轻易就甭想再踏出去。
( ?3 M! d7 r. \7 ?2 [0 j) K K 这一住,最终是住了足足一个月,贺诚不放他走。
! n) I8 f+ d. V: H 贺诚这人是部队特工出身,聪明精明得很,每天都有办法哄着楚珣拿出真本事,二人对峙。# Z9 ?1 i7 e. Z8 c# b% e
楚珣说,我不干了,我要回家。2 h( C4 k K* @" K H( o
贺诚说,你把这坨毛线分拣出来,就让你回家。
9 O- ]$ `# { N% E" M 楚珣于是被蒙了眼睛。黑布箱子里一百零八根五颜六色的毛线缠绕成一坨,缠得难解难分,他一根一根地拣,让拣红色拣红色,让拣蓝色不能拣成绿色。他手指上的指纹微凸发烫,反复地练习,在他自己都无知无觉的情形下变得愈发敏感、精细……
6 |) t& w( h+ B0 s$ `3 X2 l5 D- W 到最后累得浑身大汗淋漓,倒在沙发上,被他的贺叔叔打横抱起来,亲手抱回屋睡觉。
9 j8 Y2 e5 ], [3 V7 q& o# | 下一天,楚珣又嚷着,我不干了,我今天一定要回家!# G' |, b9 G5 N; r$ U. l4 n
贺诚又说,你把这个铜球捏碎了,我立刻送你回家。
( g5 Q: V) W' D s: `$ G! N% n 楚珣两手揉捏面前一颗铜球,胸膛起伏,视线逐渐模糊。他阖上眼,脖颈向后仰去,想象着掌心里捧的是他的二武的头,圆圆的,温润的。他这样想着,手指就剧烈发热,铜球上缓缓浮现凹凸痕迹,愣被他的十根手指捏出两枚清晰的大手印……幸亏这不是真的霍传武的头。
1 Z$ z) ^8 G- N 就为了回家,为了能见二武,于是再次累倒,浑身湿得透透的,被人抱回房间。 v0 `8 b" e: n' i% T8 H5 ^
之后的一天,楚珣忍不住变脸,也不假装客气了,冷着脸对他贺叔叔说,你再不送我回家,二爷跟你翻脸了! _% ~3 x9 R- a. L( c% t
贺诚说,你用手指把这张图画纸点了,老子亲自抬你回去。& b7 l) q( v& U- r
楚珣用发烫的指尖在画纸上划,控制不住心思,在纸上慢慢勾勒出一幅带有面目五官的人形,浓黑的眉,俊朗的脸,是他惦记的男孩……$ }+ Y5 y/ k6 L
楚珣有自己单独一间卧室,一切衣物日用品应有尽有,有专门的警卫员和保姆伺候,每天有警卫员哥哥背着他、抱着他、肩膀上扛着他把他请到别墅地下的实验室。他饿了有人喂他吃饭,他烦了有人哄他,上厕所撒个尿,恨不得有专人替他解裤链、给他扶小少爷。+ ?2 q b3 J5 R& N9 O9 H) n+ q3 J
每天三顿饭吃什么由他点,他点什么厨子为他做什么。* ?2 J. c3 m. U, ]% p
西山别墅给首长做饭的三位厨师,一个做淮扬菜,一个做正宗鲁菜,一个做老北京官府菜各种小吃。山东师傅有一回做了一屉枣饽饽,按照楚珣喜甜的口味在饽饽里填了豆沙馅蜜枣馅。楚珣吃了一个觉得特好吃,悄悄拿个袋子,把剩下的饽饽装起来,留着。1 A. h, i+ c: V( H' ]
贺诚发现楚珣藏枣饽饽:“你想吃还有,让大师傅再给你做。”0 m3 I2 ?4 t3 o& _( f/ `
楚珣说:“我明天就回家,带给我朋友的,他最喜欢吃这个。”# @6 m6 n. @* y& I7 L, J
贺诚一眼就看透了,直截了当问:“你跟霍家老二,感情很好?”: Y7 {, C# h {& U4 ~
楚珣垂下眼,眼眶突然就红了……: E3 m, J$ a- g' z) C
他心里压了很多事,每天在脑子里纠结,一面强撑着应付这些人,一面又在想,二武呢,二武怎么样了,还在菜站后面的沙土堆那里等我呢吗?传武的爸爸哥哥放回去了吗?妈妈病好了吗还整天哭吗?6 K0 q+ Q, L0 @3 d: l
楚珣从书包里掏出那盒费列罗,他当天想要拿给传武哄对方开心的巧克力。
$ B/ Q" H( l, ~4 u! b" C 楚珣低声说:“巧克力都快化掉了。”, b8 N. G3 X$ i% S
“贺叔叔,麻烦您帮个忙,帮我把巧克力带给他。”
% m1 _/ ~: ?; y. `- Y% B 贺诚深深看了楚珣一会儿,把东西接过来:“好,我帮你带给小霍同学。你放心。”9 W! }; Y7 G8 @
说不清为啥,楚珣很信任他贺诚叔叔。这个比他爸爸大两岁的中年男人说话时的神态气度,具有沉淀情绪稳定人心的魔力。贺叔叔每一次说“你放心”,楚珣不由自主就想要相信和依赖对方。
4 O* `+ d) R: Y& s0 J 楚珣悄悄问:“霍大大是不是不好了?”1 n% P9 h+ k6 D0 d, |
贺诚盘桓着,这种问题怎么回答?霍师长关键时刻抗命不尊犯了军法大忌,上面难免为正军纪杀一儆百,霍家的政治前途总之是完了……) t! ^% m) [0 d2 |; b/ `0 Y9 Y3 N
西山别墅地下室是一处完备的实验室,是由总参二部、国安九处以及当时的国防科工委人体科学研究所最核心的头脑掌握,一级机密,外人都不知晓,也根本接触不到。
1 f, T4 i3 e2 }0 S. V 楚珣静静地仰卧,身体各处穴位联接着电极芯片、导线,仪器指针不停颤动,监控他的脑电波变化阈值,身体周遭的电磁通量,以及房间内电流磁场的波动。楚珣每一次让纸团在手心里燃烧、让房顶吊灯里的灯丝掐灭、让钢管慢慢变软融弯,一股强大的带有震慑力驱逐力的意志能量让所有在场的人感到敬畏和震撼,心脏压迫般不适……* I- x% g4 N5 m" C
“我们以前实验的那拨九、十岁孩子,也开发出类似潜能,但是这个男孩比其他所有孩子的能力都强。”4 F" @ ~2 K# G4 s; Z/ X
“他天生拥有这些功能,我们查过,楚家父母祖父母都是正常人。”- \3 Z8 W' d: u; ?7 d1 h5 M
“他的脑电波和意志力能够凝聚成一种‘心灵力量’……或者解释为某种‘思维射线’,与情报里提到的“星门计划”的‘功能人’类似。”
) j" q% ^4 r% P0 [7 d) R “可惜他的透视不够精准,他还得再练。刚才隔壁只站了四个人,这孩子非说是五个,还特固执。墙犄角有个大衣架子,他看花眼了。”: u* w. \3 F+ O) ^) {, k9 h4 _5 T7 Z
“咱们应该庆幸我们能找到他,而且,他父亲是我们的人,是个军人……”
I( S+ y3 R- v5 \ ……
0 }3 d1 P/ j- e) l( m2 d8 K 楚珣缓缓睁开眼,聚焦天花板上的一点,视线缓缓穿透屋顶,透视纯净的水晶样的天空。9 I; P2 J' H7 q1 g+ K7 e: O& ]4 F
他心里有一些感觉,明白了很多事。一个月的反复实验和磨炼,让他自个儿也暗暗惊讶自身的能力。他开始暗自摸索如何控制思维,有意识有目的地释放脑能量,集中心志去感应揣摩身旁某些事,当静则静,当动则动,能量场收放自如。
" @) h- x/ D5 X, u' q 后来的一天,大首长再次找他谈了一场,在书房里,面对面,贺诚从旁作陪。. m, Y6 I8 T1 t8 C& b
事实上,军方与国防科工委联手一直在进行人体科学研究,只是高层内部存在分歧,许多人不相信、不认同,投入千万的科学论文战备计划如果不成功就将成为烧钱的一筐废纸。然而大洋彼岸的情报传来,国家的敌人我们的对手早已发起绝密的“星门计划”,具有精神力量和意念力的功能人被运用于军事目的,遥感制敌,意念伤人,战争真正进入到“决胜千里之外”的人体科技时代……8 f( G: V7 j5 h' d
西山别墅小书房桌上竖着一面红色的小国旗,墙上八个行书大字,“精干内行,绝对忠诚”,笔力刚劲,大气磅礴。" q6 k/ y2 @$ M: x* R
楚珣知道,他的命运从那时起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 z+ t+ N+ g J) p% p* \
大首长说:“楚珣同学,你想要什么,想对我们提什么要求,尽管提。”; n2 m4 F4 i& J+ O3 v7 q
楚珣抬起眼皮,谨慎探究:“我什么要求都能提?”
( v7 z c) U; O8 n+ A! s& h( N 首长点头:“什么都可以提,我们尽力满足。”
. R6 u( N& C) y* I9 P% T, B" T 楚珣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因为过分激动眼底突然洇出雾气:“爷爷,我可以要求您放了霍大大和他家大军哥吗?”
. l" j& _6 U3 M: x* \ 首长讶异,不动声色:“哪个霍大大?”
( g' m: X r$ r: L) C" d 楚珣道:“就是霍师长大大。”$ y2 N0 x5 W4 R1 }" ?6 `
楚珣一句话,真把首长都说愣了,沉默了。这不是答不答应他的事儿,而是谁也不会想到楚同学在这种敏感时刻,敢借机提非分要求。; S, K% i& {! L0 w. ^
首长一句哄孩子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原本以为男孩尚处不谙世事的年纪,要求每天吃三根紫雪糕,要攒齐变形金刚玩具,或者要求小升初直接上全市最好的重点中学,甚至家里的军衔、高干待遇……谁想到楚珣要求释放霍师长?4 F! p+ P/ ?# }
楚珣考虑这事很久了,一个月以来这伙人每天琢磨开发他身体里具有的磁场异能,他整天就琢磨霍家能否安然无恙渡过劫难、他跟二武能否再回到从前那样平静的生活。他聪明,他机灵,他懂得察言观色揣摩大人心思,甚至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架在谈判天平的筹码位置上,他自己就是那颗作为交换的棋子。
- a* o6 G. F" @' O/ X* J: }: u9 F( J 他只是没那么深的城府,不懂得韬光养晦暗藏心机,心里憋了话,也不管世道艰险前途未卜,迫不及待终于倒了出来。
+ T$ z! a3 N0 f6 Y4 k5 V( e 贺诚忍不住低咳一声,给楚同学打眼色。3 b* k2 d( _8 j1 B# r5 U# u/ ~
大首长面无表情,并没表示出愤怒或者嫌恶,没必要的,只是缓缓问道:“小珣,你家与霍云山家,有很深交情?”
8 o6 v. Z, Q$ A7 A, a 楚珣心思一转,没正面回答,只说:“霍大大是个好人,救过我的命,他对我很好。”- U3 h ` a3 D
首长微微眯眼,突然问:“是霍家让你来说情?”- s8 P, ~; J8 g. K& j
楚珣:“没有的。”
( e2 D+ L5 I* } 首长:“你父亲教你说的?”
/ i2 @+ n$ \. {0 F7 }3 P 贺诚手心里捏出汗,生怕孩子说错一句话,你小子再把你一家子给坑了!- s9 G7 [9 J$ D' p
楚珣迅速摇头,咬了下嘴唇:“不是,我爸没教我说这个。我爷爷我爸只教过我正直做人,受人恩德要报恩。”
- l7 { D8 m/ [ Q% T, ~2 C# } 楚珣没想到,大人物听了他这话,没拍桌子发火,竟然微一闭眼,点点头:“这小子,讲义气,有胆量,但是……”
3 R7 c$ I1 v* ^ “但是,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国家危难用重典,出了事不能不追究,我们不能因为你一人置整个国家部队的利益不顾,明白吗?”
( Q8 {5 ` C& X" }6 @( Y3 ~ 有身份的人说话含蓄,模棱,一个“但是”已经让楚珣了然于心。; I" B7 J+ t0 W# A
楚珣慢慢流下泪来,咬住嘴唇不出声。
& f9 a9 b9 Z5 V5 c) A" S3 n 房中寂静,两个长辈看着他流泪。
1 _! {3 X( s3 k( D( q v 贺诚悄悄递过去一个文件夹,大首长打开文件夹垂下眼一扫,里面竟是楚珣用指尖烧绘的那幅画像。画中人栩栩如生,让看过的人一眼就辨认出,这画得是谁家男孩。6 g) w4 R6 j1 z4 t0 V5 b( B2 N
老头子惊异地抬起头,盯视楚珣,恍然大悟,方才被楚同学提放肆要求时都没动声色、没这么惊讶。
; _. W+ I' _" F3 E1 q; X# D ^ ……
3 Y- F v2 ~/ a: |- B9 r$ Q" e: j “楚珣同学,你的要求我们知道了,我们都会考虑,你放心吧。”, W* N! k W7 Z6 l1 a0 {% n- I" o, y
大首长郑重其事向楚珣承诺,表情平静,威严。) J# n3 r7 [) @' r) j& Z
楚珣在桌上铺开一张白纸,以手指代笔,像立下誓言般用指力在纸上烧出四个大字,“绝对忠诚”,字字深刻烙印在脑海里,溶进他的血。1 S+ p* |4 }6 |; z" b2 F4 w
楚珣是部队出身的子弟,是军人的儿子,打小经由父辈祖父辈耳濡目染言传身教,小小年纪骨子里蕴含了对国家荣誉的信念,对军人热血壮志的向往,对英雄主义的崇拜。他只是从来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过程方式“被迫”走上这条路。殊途同归,仿佛命中注定,确是命运使然。3 N( O8 |& ~7 _# b( y3 ]
这场谈话,当时只有在场三人知晓,外人都不知有这回事。楚怀智绝想不到自己儿子如此大胆莽撞,简直是拿把刀架在老子一家人脖子上“以下犯上”;霍家也不会想到,楚小二当年这么仗义,曾经在大头儿面前以身请命,交付身家,恳求上面放霍家一条生路。7 N2 d# M1 f x) ^5 T9 }
【注】“精干内行,绝对忠诚”这句话来自刘猛《冰是睡着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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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 W7 Z7 p( [6 ]. r' C 第三十二章 重逢% ~) ? i3 @5 E+ R' F
: }! t3 t5 v* M* m Q a9 W" G/ O 楚珣离家一月未归,他亲妈都蒙在鼓里,不知道儿子让他爸弄哪去了。
7 Y7 i& Y" n5 h! }$ _! s 等他再回来,大院里已经改天换日,一切恍如隔世。- D* M9 y( F+ _- y* Z& H) l% o3 M. P
楚珣很会相面看人,托付对了人。他贺叔叔果然是个守信用的。区区一盒巧克力,贺诚专门用袋子包好,亲手交给霍传武,还额外捎去一袋枣饽饽。
% {2 u2 J7 _; j7 E2 K “这是楚珣让带给你的。”2 N6 D. Y }: u9 @ i$ ]! m/ U* n- F
贺诚说着,摸摸男孩硬朗的头。他身居高位,惯于城府,很多事不便表态,对霍师长一家遭遇颇为同情遗憾,也心疼这男孩。
) ^* c; q' m) z' y! g3 J 楚珣不知道,霍传武已经等他等了很多天,等到快要绝望,往楚家打电话打不通,问邵钧博文都说不知道楚珣去哪了。这人接了巧克力,当时就一口气跑到楚家,敲门。
2 }; s/ |+ R( y2 B y5 [. q" Y 霍传武手里捏着巧克力盒,问:“小珣在家吗?”
$ W4 _1 w- E" P 他其实知道楚珣一定不在,楚珣如果在绝不会不理他。楚珣妈开的门,愣了一下,左右为难,最怕见谁,偏就来谁。" s, M9 ^# @2 h( g- g; j
高秀兰说:“我们家小珣不在家。”, g0 G/ c. X2 v7 e, x" _( X" l* _. R
传武问:“他什么时候回来?”7 E+ {6 G6 a7 j
高秀兰勉强笑道:“我都不知道他啥时候能回来。”
# Q# s1 @; s T1 B, R. u 传武锲而不舍追问:“阿姨,您告诉我他去哪了?”4 Z; Z* m: S6 V3 K8 [
高秀兰皱眉,正烦心没处诉苦。. ~6 T; M" ?8 |; c. n& d5 B: Q; g
这当妈的心想,你问我,我忒么问谁去啊?老娘也不知道,我儿子究竟让人弄哪去了!问孩儿他爸,孩儿他爸含糊其词。问老贺,姓贺的遮遮掩掩,就没一句让人省心的实话,我这还担心我儿子呢!. j w. j; ^) U; m
高秀兰冷淡着脸:“我们家小珣去外地亲戚家了,放假旅游去了。”
$ B) G) [6 v% }1 n 传武心里一沉,顿时失望:“他没跟我说他旅游去……您亲戚家有电话吗?”
% b( u9 Q# {+ Q. M, b' d' i! e" c2 b 高秀兰明明白白说道:“二武,听阿姨一句话,回家去,以后别来找我们家楚珣。别在一起玩儿了,不太合适。”
/ ~+ n% U$ S- W8 N! @, o 传武:“……”
- T' B% A( a4 n- j( u" u9 z. X 别在一起玩儿了。
6 R, u# c- ^( B S 不合适。
/ J# C1 s# O& J Y 传武漠无表情,喉头轻抖。
2 J" x! l% M* a5 s/ K 高秀兰把霍传武关在门外,就没敢让这人进屋……1 k8 M% x. z$ O- }/ n
霍家老二当晚回家,被妈妈堵在客厅问话。5 ^- |: Q' O) Z
他家每天直至傍晚都不开灯,客厅卧室整个儿黑着灯,一片昏暗,沉寂。房间墙壁似乎都呈现灰败的颜色,天花板上阴暗局促的空间压迫得人抬不起头。
1 b$ E. K. L9 N: C+ s1 Z 厨房灶是冷的,许多天没开伙。他妈妈每天躺在被窝里起不来床,偶尔下地,茫然地在屋中徘徊,叫大儿子。: D7 I4 N% B* J# Q& ?5 p& W7 c
传武妈有时候打开大衣柜门,摸着霍师长存在衣柜里叠得整整齐齐的军装、军帽。% }; J9 p, b1 `
刘三采问:“二武,恁刚才去哪了?”
" f+ d3 x- K' z8 | “恁又去找哪个去了?!”
4 f2 W2 p- k; q4 r 霍传武咬牙不吭声,身后攥着那盒巧克力。
, I# V" G8 ]. K, y) I- J$ x 传武妈眼底布满血丝,眼眶红肿,从来没这么歇斯底里声嘶力竭:“二武恁个不争气的东西恁咋就说了就不听啊?!”
. F9 ^" p, o0 x- q5 O “恁去找楚家孩子了!恁去,恁再去,去啊!”
) w0 M7 _& N& i “恁爹爹被他家抓了,恁哥哥也被他家人害了!恁还去找他?恁以后别回家了!”
8 a$ b8 q" X$ H) t5 o. g2 j" S 霍传武难受地辩解:“妈,他家没害咱家,不关小珣的事。”
$ K( V; B" ~7 H2 R( n O “怎的不关他的事儿?”/ u/ w9 y6 |. q: b6 m
“是他家老大干的!是楚珣哥哥搞的照片冤枉恁哥哥!恁哥哥都要坐牢了恁知不知道啊!!!”
0 |6 g1 `1 v/ o; x! j& U7 a 刘三采喊着,眼泪哗啦啦坠了满脸,声音嘶哑。
) p* \! L4 S0 { 霍传军在外面还有一些朋友,大院里也有几个老乡哥们儿,悄悄跑去给传武妈传递小道消息,没错,就是楚家老大楚瑜干的,平时跟咱们大军不对付,找人跟踪他,拍到很多照片,硬给捅到军委上头去了。要不然怎么不抓别人,单单就抓霍传军?部队公安抓人,只抓上面挂了名挑头闹事的,枪打出头鸟,没人举报没上黑名单的都逃过一劫,有人举报正好抓此人交差。
2 n# N- y$ R8 P& d4 F 刘三采拿着笤帚疙瘩,揍了她儿子好几下,哭着说:“别去跟楚家孩子在一处了,成不?”
( n" L; t }0 N7 k5 T) n& [ 霍传武漠然站在客厅正中,直挺挺地站着,笤帚抽在身上没有反应,死咬嘴唇,就不给他妈妈吃那颗定心丸,就是不说“再也不跟楚珣好”这样的承诺。7 t2 q; n9 m( `; ]8 j/ v j
“他家把咱家害成这样,恁爹回不来了,恁要是再出事儿让俺咋办?!”
. m s% K7 ]) @* H7 Y: [5 A “二武,跟那孩子分开吧,成不成啊!……恁妈妈可就剩你一个了啊!!!”
, G# g! {7 y3 c, B8 l: h0 m! D 霍传武听着他妈妈的嚎哭,那一瞬间胸口恸了一下,难受得无以复加,眼眶里涌出两颗硕大的泪珠,哗啦,掉出来,听得见泪花溅碎的水声。% j3 H+ e9 n. t# x. W
他爸被撸军衔他没掉泪。+ U2 Z+ R2 {* z Z: I6 u2 `
他哥被军车带走的时候他没掉泪。
# Y6 N4 S! V$ V4 k/ O# h2 I 眼泪没沾面颊,泪水擦着有棱有角的下巴,无声掉落在地,喉咙梗塞,自始至终没哭出一声。! i. z* W& X: P* |1 l6 |$ g
……
7 |/ i9 f0 j; \8 n$ e$ ] 一个月可以改变很多事。
! x! N- U+ e3 a- `8 p 一个月让楚珣使用意念力能够移动的硬币从一枚升级为一次移动一摞六枚,思维射线从掐断灯丝变成直接炸碎灯泡,但无法让他挽回他最喜欢的男孩。他回来晚了。
; r0 G- s: x- ~, m" r 霍传武没屈服他妈妈的逼迫或者哭求,在他妈面前拒不承诺,也不肯说一句楚珣的坏话。然而,他后来当真再没跟楚珣说过一句话。0 u" i# h! `$ K) C5 }. b, m C5 M. J
楚珣回来的时候,街道旁的大梧桐树晃动着硕大的叶片,大院里光影依旧美好,物是人非。
$ ?- a# f2 l. m5 T. \- l 他的二武变了,好像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性格更加冷淡,沉默寡言,瘦削的身影在大院里独来独往。9 y& W! o( x! W [/ r" T
霍传武经过一个夏天个子又长高些,肩膀宽阔,腰杆挺直,像个帅气小伙子模样。他脱了T恤衫,重新穿起以前的衣服,土气的白色的确良旧衬衫,军绿色长裤,头发削得极短,两鬓脑后露出淡青色头皮。猛地一看,特像他哥霍传军,让人以为他家大军回来了。: f0 E/ I! _9 i$ ]% a
楚珣发现霍传武学会抽烟了,烟不离手。
9 z; t2 o# k& N: ]8 Z 可能是家里以前存的好烟,部队后勤整条整条发的“中南海”、“希尔顿”。霍师长总之回不来了,这些高级烟搁着也是搁着,不抽难道等着发霉?于是传武替他爸爸把烟都给抽了,裤兜里每天一盒,一天抽光一整盒。: s( ]7 ~+ v( V; H' O, }2 O9 G
入秋快开学了,楚珣作为三好学生直接保送区重点,邵钧博文考到其他学校,但几个发小家里商议好,送孩子去念最好的学校,作伴陪读,于是仨人跨区转到高干子弟云集的景山中学。, t( u- X0 P+ {. V+ H( h
楚珣也打听过,传武毕业考试两科全当,但毕竟还是军区军属,想念书不缺那张课桌。差生按片儿“大拨轰”,就近分去一家普通三类初中。
" m# E |/ x& K 但是传武最终没去那家学校念书。他开学就没去报道。: l j. X, S9 n
自此两条路上分道扬镳,不如分个彻彻底底……! `7 ~8 e0 d0 n% G: J" c3 P
霍家楼下的卫兵岗哨撤掉。霍传武每天早上仍然上食堂打早饭,尽量避开人多的饭点儿,来去形单影只。
3 y- M/ V8 {9 ?) e! d; t' Z6 ? 以前是传武妈隔三差五去菜站买菜,现在是传武去买菜,左手拎一袋菠菜韭菜,右手拎一捆大葱,回家摊个饼炒两个菜,或者直接去食堂买当兵吃的大锅饭。
; f0 s$ m2 j }! V7 z d 这人有时还要去粮店扛面粉,扛米袋子。以前这都是他哥去扛,现在他去扛。警卫连巡逻的小兵心眼儿好,低调地跑过去想帮这人扛,传武冷着脸摇摇头,漠然调开视线,不用别人帮忙。这少年脾气一向很硬,内向,又要强。6 `; q2 p' F* ]& W
深秋储存过冬的大白菜,菜站门口拉来一卡车大白菜,每家能领几十斤,回去包饺子,做馅饼,激酸菜。
" j0 K) l6 l* u( }( A7 s# d 别家是大人带孩子去搬菜,首长家干脆派勤务兵出去跑腿包揽家务,霍家是霍传武自己一个人,拖个独轮小木板车,拉了一车菜回去。
# c$ Q$ t4 l- C4 {1 q 走到家属区的小路,要上那个便道牙子,沉甸甸的小车不好爬上去,传武在前面拖着车用力往上拽,小独轮哗啦一下整个翻了,一车白菜全周到地上。
; u |. u; d, Q$ i$ X Y3 Y5 ] 霍传武回头瞧了一眼,默默站在原地呆立,单薄的眼皮下没有一丝情绪。
+ h. B, S( u- h- [2 v 他然后把指间夹的烟叼到嘴里,车子重新摆好,把菜一颗一颗搬回来。独轮车站不住,无法掌握平衡,必须一人扶着,另个人装车。霍传武只有两只手,扶了车没法搬菜,搬了菜不能扶车。
" }1 o/ B. z; n" X, V 院墙边的红砖长城上坐着三个少爷,远远地不作声地看着。
9 Z* t0 L. O& r U8 o 楚珣用手不停扯着裤子,裤腿都快扯烂了,突然扭头发飙,对另外两个嚷道:“你们俩就傻看着?你两个不会过去帮忙啊?!”. g5 i! E) _7 H, M" z1 l
沈博文和邵钧被呲儿得一愣。0 y$ t, e( ~4 K+ {+ C* D
他俩早就想过去帮忙,这事就需要个挑头的,可楚司令一直不吭声,沉着脸别扭着。
* i- D5 {/ n3 I 邵副官和沈副将一溜小跑过去帮二武搬大白菜了。
8 ~/ O/ J4 m- |& ^+ G 楚珣没过去,垂头坐在红砖堆上,嘴角抖着,心里特别难过,委屈。他好长时间没跟他的二武说过话,打照面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不能告诉二武他爽约失踪的原因。* l( w! ]- C b8 A' O
他手里攥了一块红砖。他用指力从中生生掰出一道裂痕,一块砖掰成两半,掰开了就再捏不成一块。他就用手指慢慢地抠,碾,磨,把两块断砖在手掌心里一寸一寸碾成碎末,双手染得通红通红,心碎成一团渣子……
- t8 j& ]' u2 a 再说楚珣妈妈高秀兰,嘴上一直拼命拦着,再不准她家楚珣去找霍家孩子玩儿。当妈的有了前车之鉴,生怕自家孩子交友不慎,不懂事把握不住大方向,再让对方家庭带累,犯下政治错误连累咱一大家子。
1 z" c" A! Q8 {% p$ J( q7 [ 高秀兰真心在乎楚珣,一副母狮子护崽儿的架势,人前尖锐泼辣,其实本性存着善心。当妈的人都心软,她对霍家遭遇也不落忍,同情刘三采和儿子。她前脚把楚珣关到屋里,后脚自个儿悄悄烙了二十张白菜馅饼,估摸够那家两人吃一天三顿的,装在面粉盆里用锅盖扣着,给霍家送去了……
: N1 B7 x2 h. v: L# n3 y8 b; z: t7 e) E1 e 当年秋末冬初的第一场雪,让大院里的楼房树木银装素裹,给互相思念的男孩心上再蒙一层冰霜。' j G8 c$ m7 a8 f" ^
军区礼堂再次召开大会,《新闻联播》播出表彰消息。新闻里念出事件后立功的部队番号与受到嘉奖的将官职务,楚怀智位列其中,不满五十岁破格升任军长。
* g- s2 L. F, S/ g$ k 军区大会上同时公布内部处置决议,原38军军长副军长皆被去衔判刑。4 h# R; o, k Y& Q# _) u) V0 }' B' v
霍云山没杀头,远不至于死罪。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楚珣同学的一句求情,楚珣没那么大面子。大首长不愿伤孩子的心,但也绝对不会因他一句话就修改军国大议。这里一方面有维稳政治因素考虑,另一方面,霍家也是部队干部出身,济南军区嫡系名门之后,家庭在军区元老中有裙带威望。因此,对霍云山的处置就是扒了军皮,剥夺军衔,送上军事法庭,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 r7 z0 Z1 n& d; x
大院广播站即时播报重要消息,平时温婉圆润的女声如今听起来无比刺耳,剜心。
- M# {6 d7 r$ G7 `/ b 楚珣一口气跑到霍家楼下,遥遥地看着二楼窗户后面的霍传武,两人视线纠缠,尖锐的绞痛。
# P- G6 j2 M7 p8 c 霍传武转身离开窗子,跑下楼,冲出单元门。. O$ K( T) Y. e2 ?8 Z0 n$ p) F* Y
二人站在场院里,互相看着,都说不出话,似乎已然预料到后日注定的分离。前路分歧,波折坎坷,既然已经被命运卷入两条截然不同的路,眼前也只有那一条不归路,两腿走在南路上却还步步回头遥望留恋北面远去的人,两颗心怎么可能不撕裂疼痛?
% S$ k7 D0 B4 H8 F3 ^ 广播里念着表彰和处刑的名单,声音平静如流不带一丝一毫感情。) s' b. ~ l, d; ~( k( X
传武的妈妈这时候从单元门里冲了出来,双眼红肿,眼神哀伤绝望。她一个女人,她这辈子赖以依靠的男人倒了。这样的家庭一旦涉及政治错误,半生戎马功勋一朝风流云散,根本不可能再有翻身机会。
3 |+ z0 }$ K* s# a* u3 l 刘三采拖着传武,声嘶力竭:“恁还见他!恁还跟他家在一起!”
: n; [! q( \) c, Z5 F “恁跟他走去就别要妈妈了,俺一头碰死算了俺死了算了!!!”# X! W! v# r! v% t
刘三采手里握了一根粗粗的擀面杖,眼底通红精神凌乱口不择言,一擀面杖就朝楚珣的头掷了过去。3 e6 m3 r# I5 W
对于传武的妈妈,她命不好,丈夫遭受打压坐牢她一个女子没能力抗争命运。她的一腔委屈怨恨无处抒发。她内心能够理解的事实就是楚家小儿子勾引带坏了她的小儿子,楚家大儿子告发陷害了她的大儿子,楚家的老爷们儿抓了她家爷们儿,踩着她一家子爬上军长的位子。
4 l2 k, P6 f8 T0 N4 C$ N' t 楚珣呆怔怔地站着,连躲都不会躲了。
" Y: c. ` f+ q) N0 s 霍传武猛然扑上去抱住楚珣,替他挡了那一下,擀面杖重重砸在传武后脑勺上。
* t! w6 D4 G% U& j$ I+ |$ V 霍传武就只抱了那一下。0 J4 j- X J0 ?$ U! W' y3 K
没等楚珣反应过来伸出手,传武重重地一把推开楚珣,像是下定了决心。, Z p' @, k4 r* X. P
霍家没男人了。他现在就是他家唯一的男人。, h' N0 Q0 Q* v( t. c4 w
楚珣被推得一个踉跄,再站稳时,满脸泪水。( F# |' V- |/ A' W
两人之间一臂之隔,仿佛万水千山,今生来世……
) _/ p" z7 d. C' r' ~' [* q 霍传武最后伸手摸了一下楚珣的脸,手指轻轻抚过楚珣的眉头。
! Y2 o E' n, D6 F3 x+ R5 `" T 事后很久楚珣还能记起对方当时从容连贯的动作、冷漠决绝的表情,后来他明白过来,二武当时摸得是他眉心那颗小红痣。二武最喜欢那颗痣,俩人没亲过嘴儿,二武就只吻过他那里。0 @* @$ H7 ^& H(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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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A) |" i4 ^ ~ 仅隔数日,新近升衔挂印的楚军长破例回了一趟家。# L- g2 x2 F2 z9 U$ x
城中局势渐稳,楚怀智难得跟家人见个面,吃顿饭,第二天马上又要回西郊驻地。他也从周遭听到风声,得知他俩儿子最近都干了些什么,对老大恼火愤慨,对小儿子的状况忧心忡忡。, g# s6 ], e* i1 s
军长太太提早准备,亲自下厨,炒了她最拿手的几盘下酒菜,京酱肉丝,鱼香茄子,炝炒圆白菜粉丝。灶上铺开大饼铛,烙出一摞喷香的京东肉饼。1 E/ _% d: [7 {1 C! |# w5 u
一瓶长城干红,几只小酒杯,一桌菜肴,四副碗筷,一家子默然团桌而坐。
" y2 ?4 L6 I( P; o# O: @ 霍家结局尘埃落地,大局无可挽回,楚家四口人之间面临的一场风暴正在饭桌上悄悄酝酿。, \; I, G, K3 |5 @
厨房香气飞飘,整个饭厅洋溢着家的暖意,楚军长一家妻、子齐全在列,哪个都没缺没少,个个安然无恙度过一场风波劫难,只是饭桌上气氛沉闷,都不想说话。; j3 K0 n5 p4 P# c
高秀兰瞟一眼她男人,赶忙倒酒布菜,缓和气氛:“来,咱一家子喝一杯,替你们老爹洗个尘,难得回来一趟。”. M8 s6 r! m, @; C2 f9 E( x
楚怀智脸色保持他在军中的冷面威仪,抬手一饮而尽,一言不发。
9 C: F3 ?# X) p4 x 楚瑜也跟着喝酒,一筷子一筷子地夹菜,啥都不耽误吃喝,没心没肺一个人儿。0 s0 x5 ]! \" h/ f u) a
楚珣看见桌上只有三只高脚杯,于是默不吭声转身就去碗柜里,又拿了一个酒杯,“啪”得把酒杯搁在面前。他也要喝。
9 k( N5 N$ M7 w" X5 s C" Z3 V% W 眼前一大家子,一个都不缺,可是楚珣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位置,他最在乎的男孩,在这一刻已经没有了,离开他了。
]0 ]' @. G; T$ z" h/ w: K 楚珣爸妈早都看出小儿子脸色不对,只是憋着不说。
& p% N0 d. ^1 X0 H 楚珣脸色苍白,冷漠,疲倦,眼神发呆,眼眶眼皮呈现浮肿的粉红色,一看就是偷偷在屋里哭过。* Y. \: R+ Y) |2 ^* P/ {2 U
桌上浑不讲究、不懂察言观色的就是楚家老大。楚瑜咬了一大口肉饼,嘴上冒着油汪,嘟囔着说:“哎呦喂,妈,今儿这肉饼烙得,层儿不错,您大葱搁太多了,一股子生葱味!”) p6 C$ _0 M" I1 x; Y8 S( D5 O- |7 m% e
楚珣垂着肿眼皮不看他哥:“我喜欢吃大葱。”, q( r9 {% A. G0 l# q) @# ?
楚瑜哼道:“跟你那小山东哥们儿学得吧?他们一家子,这回倒台了,也挺倒霉的,估摸着要回老家了。当初他们家就不该来。”
" l. V) ?+ g. D8 W. m& d* x 楚瑜一句话,深深刺痛楚珣的心,刺了他的眼,让楚珣双眼迅速泛红。喝掉的一杯葡萄酒带着甜腥味道往喉咙上涌,涌到他口里,像含了一口腥辣的心头血!
/ w0 r5 @9 {- Q5 {4 e+ [ 楚珣在长辈面前别扭着一张冷脸,已经好多天,就攒着今天爆发。: `# X4 A, X l8 E: ^1 [
他心底像受了烙刑一般深深烙着传武妈妈在他面前说过的话。
! F+ A8 p3 g2 O4 A; @, `" U 是恁家害了俺们全家。
& @& ]/ g9 G0 j# t' s( V7 S 恁小小年纪不学好,耍流氓勾引坏了俺家二武。' p4 I! s8 n' `$ f7 u
恁家老大告密陷害俺家大军。; B/ e$ _+ x1 T5 j j6 c
恁家男人抓了俺家男人。2 [9 w5 D5 w7 _! r# d%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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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珣抬眼问楚军长:“爸,他们都说,您剿了霍大大的军权,把霍大大抓了,是真的吗?”5 s6 r( y% X9 t/ i
楚怀智不忍对小儿子发火,也不愿多谈:“上面命令,部队里的事,你不明白。”
- {, s8 @- ]" l! Z+ v) |3 p. W; ~ 楚珣说:“霍大大是好人,当初还提着枪去救我。”7 c* E: u3 G2 K, \1 W2 r0 v( k1 X; N2 A: E
楚怀智无言。6 {! i4 [; `# V" r' m
楚珣说:“爸,我以前觉着,您也是好人,好人怎么就能抓好人了呢?您怎么这样呢。”! J- d3 a$ U& t: D2 U0 g* ~
高秀兰赶紧拦着说:“大人的事,一两句说不清,你还不懂……以后你就明白道理了。”
`$ A6 D( K+ [& O Y. G 楚瑜抢着说道:“珣儿,你这就真是不懂事儿了,这你怨咱爸?要不是咱爸关键时刻站得正、站对了位置,咱一家子也跟着完蛋,也得他妈的卷铺盖回老家!”8 v: }* O4 {- q9 T4 }" P
楚瑜虽然混蛋,这句还真是总结到位,一针见血,戳得楚怀智眼眶骤然殷红,牙关紧咬。
' G" h1 c: }/ S3 ?) u 楚怀智半生戎马,响当当的硬汉,自认自己做事从来都对得起身上披的军皮、肩上扛的星徽。他有属于他那一代人的牺牲与忠诚、壮志与热血。当理想与不完美的现实真相互相抵触冲突的时刻,他作为一个一肩扛起万千重担责任的男人,他对自己的选择绝不后悔。他佩服霍云山的勇气,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个懦夫。责任总要有人来担,罪人总要有个人去做。当时让他去缴霍云山的枪,其实比别人去更好,至少他二人绝不会翻脸动手,没把事情做绝。& @6 l8 ~! R" y
楚珣脸孔默然:你们所有人都称心如意吧,就我一个“完蛋”了…… R3 q5 }) M/ s' p2 I/ A1 g8 P1 O
5 T4 i0 k2 {* @$ H2 l$ s" [' M3 Z5 z 第三十三章 断线的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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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q- P4 [4 p4 z2 b 楚瑜是一千一万个赞同他爸关键时刻的英明决策和果断站位,保全家前程,让他一家子今天还能坐在这张桌子上,踏踏实实吃一顿团圆饭。
P4 J# U2 q6 j8 Q 楚瑜用筷子一敲碗,大大咧咧的:“嗳我忒么就不明白了,当初那个方阿姨,怎么那么蠢?她怎么就能看上姓霍的那土包子,没看上我爸?咱爸多帅啊,多么风流倜傥!”9 q2 P4 E2 {8 U h$ J* w
楚怀智脸色已经很不好看,隐忍不发。# B% i* z7 @3 {) N% i
楚瑜道:“哎呦喂,我也才知道,原来我这名字还他妈是有讲究的,我爸还惦记他的初恋老情人儿呢。”+ p. n- G0 t3 u) q k7 k9 i
一番话,让桌上其他仨人都气得说不出话,拿这浑小子没辙,没治。: y. ?" k& ~& R% f: ?- r
楚瑜这爹不待见娘不爱的,就是个没脑子的,你当着一家人说这话,能讨着好?能有人心里舒服?/ f: R3 U; e# w( v& X3 c
高秀兰是最郁闷的一个,还不好当着丈夫的面儿发火。自己生出来的儿子,当初起什么名字不好,偏偏起个她男人初恋的名,明摆着余情未了,活人果然永远争不过死人。这事她后来才知情,名字也改不掉了,楚瑜这死孩子还如此不着调,拿把刀往当妈的心口上戳,哪壶不开你偏提哪壶?!$ h" q, O, n' m' t# z1 v8 X! H
楚珣冷眼看着他亲哥那张浑不吝的脸、轻浮霸道的口吻,再也忍不住:“哥,二武的哥哥,到底为什么被抓的?”
+ r1 ~4 I8 N2 B* s 楚瑜咬着肉饼嘟囔道:“丫不开眼,谁让他去广场闹事。” S4 H) A+ `3 y+ T; Y
楚珣逼视:“咱大院里好多人都去过广场,为什么偏偏抓他哥哥?”
% |% [+ N) ~+ v) H4 O" W 楚瑜耸肩:“他让人拍着照片了,有证据呗。”9 U) c- h' u% P- I9 p2 Z1 J
楚珣一字一句地逼问:“哥,照片谁拍的?”/ a( f; a; S3 ~1 C
楚瑜:“……”
M5 f4 g1 @+ }5 T" Q 楚瑜闷头不说话了,也不想提这档子烂事儿。; z# n1 L& {* \2 f
楚珣声音突然尖锐,指着自己的脸:“他妈妈拿擀面杖砍我,他妈妈说咱们家害他们一家子!爷爷爸爸教给过你背后插刀,落井下石?你就一小人!”8 x4 [6 I& ?; i* ~
楚瑜没好气地反驳:“没错儿,照片是我找人拍的……可又不是我让霍传军去闹事儿,他自己作死谁拦得住?”5 {- ~% ]7 ?( s# P% \4 a
“啪”得一声。5 T0 V- u$ A* H- O% f$ i
楚军长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拍,双眼通红,震惊。' @0 K: V8 c* `& s( W& B
一屋人鸦雀无声,压抑沉默。 G, E( n# w5 J( d; R
楚怀智其实早就听到周围风言风语,人前抬不起头来,升了衔却丢了脸面。他一直憋着没拷问他大儿子,今天亲耳听到楚瑜招认真相。
7 {) A& E2 _8 \0 J5 t$ L4 m d 楚怀智愤怒地问:“你拍的照片?你告发霍家老大?”- |7 ?) n2 x" c
“老子教过你这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吗?!”
& K9 a4 `1 A3 A- ^ }& f 楚瑜也知道这种事说出去忒不地道,让人瞧不起,忙不迭地辩解:“我哪知道霍传军去广场犯禁了,真出事儿了,我原本也没想怎么着他……”
0 B: z" D# C+ Z( d- W3 H 楚怀智哑声问:“你把照片捅上去了?你找了上面的人?”8 c+ d4 ?$ ?2 C3 M5 F% d
楚瑜一听,脸色通红,矢口否认:“没有,这我真没有!”
1 B7 n6 s) x& d) H" ~" n+ r; ] “照片不是我弄上去的。”
* U) G& z: h5 W! W) D “我忒么就是拍了几张照片,想恶心恶心他。我哪知道……”
( d* A/ s4 Y% [+ ` 楚瑜在一家人震惊又愤慨的逼视下,终于招认真相:“根本就不是我,是姓侯那小子嘛。”
. F* S& a2 @6 B3 W" q7 }6 |/ [ “我也拦着他让他别捅大了,可是……我、我、我欠了侯一群的钱,我的货还卡在他手里。”3 n" u9 `3 j& E V7 f& j
“是他看见我拍的那一沓子照片,是他跟霍家老大有仇,霍传军找人揍过他,他想坑霍家一把!”
0 W [* s" _) z5 N- e3 j" m8 B ……
& M4 v' d& r. t6 N6 [ 楚瑜臊没耷眼,自己也很没脸,知道这事暴露了。他瞒着家人跟侯一群混成一路,他也知道他爹饶不了他,他也知道对不起他弟弟。他亲弟让姓侯的欺负过他这个给人当哥哥的忒么就是个废物混蛋!, {( }2 ^* b8 T! ~
可是,要说楚瑜这种人,脾气混账头脑发热与人干仗打架是经常事,但他没那么坏。或者说,他压根儿就没长那颗精明恶毒的脑子。他跟霍传军不对付,想讹这人,可没想把双方私人仇怨上升到国仇家恨两家人不同戴天。事情搞大了,霍师长霍传军都被抓,他也后悔后怕了,怕把自己也连累进去。- T0 B F5 L. P
再者说,以霍师长一贯铁面耿直的脾气,与圈内保守派老人儿不对胃口,得罪了上面,被纠错出事是迟早。这绝对不是一两人能够左右的大局态势,所谓照片证据无非是有心人拿捏在手的把柄,憋着要整倒霍家。
: X. r! u% c. x/ m 楚怀智脸色铁青,说不出话,养出这么个坑人败家的种,丢他的脸,陷他于不义,让他无地自容、没面目再见霍家的人。
( y7 n4 o4 l$ H 他搁在桌上的一只拳头攥得咯咯响,手骨关节肿胀吓人。
# a& p6 c C) R1 K+ z6 p% o 桌上“哗啦”一声!! G9 J( a5 m) t, @( F1 ]! H
高秀兰第一反应她丈夫气急动手打儿子了。, `0 o3 P! B7 j; D8 t0 ]% B2 G
楚瑜吓得闭眼抬手往后仰怕他爹揍他。# Q$ g4 |# y( U7 @. A) b
一张热腾腾的肉饼兜头盖脸摔在楚瑜脸上,油旺旺热辣辣带一股浓重大葱味道。
, l3 A) y+ n$ J “哎呦……”* n5 K0 o& n$ J# D h( A7 z& z
楚瑜被肉饼糊一脸,大叫一声,吃惊地瞪着他弟。7 }' P% A2 p0 j( U" A2 C n9 s8 y
不是楚军长出手,而是楚珣。楚珣掀了盘子,拿肉饼狠狠拽到他哥脸上。! }. P+ Y$ E" L. L* w9 }5 G
楚珣咬着嘴唇,面前盛满菜肴的整张桌子都仿佛在抖,眼前一片模糊。3 J; K9 E/ j0 A7 d% `! i; w
他现在终于明白传武妈妈为什么拿擀面杖拽他,明白他跟二武之间不能挽回了。. N" ~& V& T7 T' F
二武当日最后那一推、那种绝望又绝决的眼神,就是一把匕首切割他的心,把他劈成两瓣,当时甚至都疼过了劲儿,茫然觉察不出疼痛。事后这些天,伤口慢慢在他心上撕裂,隐痛从身体各处肌肉骨缝中滋生、弥散,痛彻心扉,痛不欲生。0 }7 m; c4 w& c' @/ U( \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生怨恨,厌恶眼前缥缈着香气与温馨气息的一桌“团圆饭”,多么讽刺。
9 x" X/ @# h P: S “你干嘛啊你……”楚瑜一抹一脸油,自己理亏,小声嘟囔一句。" U$ n4 k: F) ^* l5 _5 H k
楚瑜话音未落,全家人都没反应过来,楚珣突然站了起来,两眼通红,动作极快,抄起面前满满一碗他一口都还没喝的小米粥,甩手狠狠浇在楚瑜头上!
) x+ M+ j' v& X4 h" | z7 }* @# a ……
1 o, r* |* D6 d$ I, L* j$ R# R “啊!!!!!!!”
. s, \' P. v+ y" ]# N) n 楚瑜被热粥浇了一头一脸。这粥没100°也得有85°,这回是真烫着了,蹿起来后撤一大步,嗷嗷叫唤。
. h: X$ u, F: y# \6 p* o “你、你、你,你他妈有毛病啊你?!”- e4 z+ ?1 g {1 c0 c
“楚珣你干什么!你抽什么疯!”
* d' s. M! d! F6 x: n# \, T 楚瑜脸红脖子粗得嚎叫……
% K: Y7 Q- O. J 楚怀智和高秀兰都愣住了,瞠目吃惊,没料到小儿子会跟老大当桌动手,而且是这种方式。楚珣无论在外面如何,家人面前一向守规矩,特会来事儿,会讨大人欢心,从来没跟家人红过脸掐过架。
) Y0 ?; B6 B# w1 H6 h 小珣才多大一个孩子?那么乖巧伶俐的小儿子,怎么变成这样?. b8 f' n8 h" l A6 j
楚瑜脑门和腮帮子都被热粥烫红,起泡了,方才那丁点愧疚心虚转眼烟消云散,气得骂:“楚珣我告儿你你他妈甭找机会就抽风!”/ {1 f% y! N b
“我不跟你计较。”
( E1 K; U2 s6 q' N' M1 C: j: ^5 K; k “你再这样,甭认我当哥,你去认小山东当你哥啊。”+ a) d& G" T+ F# ~) S, U# S
楚珣站在饭厅里,横眉冷眼盯着他哥,声音嘶哑吼了两句:“谁他妈还认你当哥!我讨厌你!!!”
0 ?& F8 Z: V1 w' q4 Y' N' r “滚蛋,你给我滚蛋!!!!!”
, D7 s$ n) h6 f% ~5 E @3 |) t “你就是一混蛋!!!!!!!”5 o' c; R, A( i) A! K& O$ _6 q
楚瑜:“……”' o6 \0 e* |. S k# T3 V2 w
楚瑜被吼得怔住了,完全被他弟弟怒极疯魔似的气势震慑住,快要不认识他弟了。楚珣脑顶一头软毛都炸起来,眼睛是红色的,眼神暴躁,凶狠,肩头燃起火苗的焦味儿,一头小公狮子,那架势就是想咬人切了人。
f- V6 f$ [* }; s- e 当晚一顿团圆饭,肉饼和米粥泼了一地,桌翻椅倒,一家人不欢而散。
" G" ]1 w, e3 {; C- I 楚珣没理他爸妈,回自己屋把房门反锁,钻到被窝里,用被子蒙住头……5 U" Y, k3 Q) z: }8 Y
楚军长去书房拎了一根特粗的棍子,走出来,兜头盖脸,把他大儿子揍了一顿。
+ H J- J# G3 A% b' ^6 A/ ^ 楚怀智以前也打过老大,但从没打这么狠,这回是真憋着一口气,这些日子积压一腔郁结之火,往死里打,打得楚瑜嗷嗷叫着满地爬最后痛哭流涕跟他爸爸跪着求饶,说“以后再也不敢了”。楚瑜身上道道红痕都肿起来,眉骨鼻子脸都打爆出血。7 @* S+ |; @# I6 I
高秀兰哭着扑上来夺棍子,“你别打了,再打就把儿子打死了啊——”
# U8 b1 P9 \1 w8 l8 c2 ?3 u 楚怀智自己手骨也爆了皮,洇出血,右胳膊打得太狠小臂上青筋蜿蜒暴凸。
4 @# E y9 ]; [" H 他觉着自个儿对不住霍云山,也对不住他小儿子,让他最在意的人对他失望寒心。他眼睛通红地吼,“我他娘的现在就是个罪人!老子不忠,不仁,也不义!”
8 Q8 J, L- w" o: N! ~1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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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Y4 v$ V& d 当年冬天,霍传武和他妈妈搬离这座大院,离开北京。' z& @4 A1 z* ]$ q5 u3 d/ ~8 l
霍云山作为戴罪之身关押在秦城高干监狱,高官政治犯人身待遇其实相当不错,只是失掉了前程和自由。
* ?' X4 s9 u, l: V% i/ Y) q, I/ ~ 霍传军是个冤的,为自己的一腔热血冲动付出了代价,关押劳教了十八个月,事后发回原籍遣回老家。他也没受到过分为难虐待,只是个人档案被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一辈子抹不掉。霍传军放出去时十九岁,已经完全是大小伙子模样,身材宽阔硬朗,眉目深沉冷峻。人生经历这一场大变故,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眉眼间浸透成熟沧桑。这人没参加高考,没机会上大学,趁着九十年代开放大潮,直接下海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4 A5 I2 I: E7 Z 楚珣当时听哥们儿说,霍传武在离开前一天,一个人爬到菜站后身红砖垒成的城墙顶上。
$ H! b, x1 u8 q0 i% C1 D2 n 那是他们司令部四个小坏蛋在一起打牌,扯谈,并排坐看夕阳的地方。
5 j$ ]( e) y1 J6 M% Y9 ^; e% _ 夕阳下坐着少年孤独的身影,侧面的弧度像一尊永恒静止的雕塑,与西山红日的光辉熔化在一处。
6 ~7 v9 G1 R( @! L* ~' E6 l 传武缓缓低下头,像是想起什么,想起某个人,静静地回忆,随后将脸埋进双膝,弓起的后颈脊背微微颤抖……* d+ L. S% ^4 b4 x9 x% w
楚珣当天在景山上课,正坐在课堂上,窗外的风景某个瞬间在他眼前风云变幻,晦暗不见天日。
0 B+ u3 Z8 M: ` q& t 啪……楚珣手里的笔,掉在地上。
D) F: w; U7 H+ _4 z3 l 楚珣举手站起来:“老师,我,我东西掉了,丢了。”
; g5 K- B9 |% P2 y( N6 k1 K 他无视老师和所有人诧异的目光,扭头跑出教室,一路跑出学校,跑上大马路。
o* r7 X& }2 ^8 O, d' Q) O) g 景山高干子弟校园里行走着各式各样身份隐秘的便衣,或者说是保镖,在课堂上“陪读”,陪太子公主读书。3 g5 u- Y) Y( [2 h* w3 _
楚珣他们班也有一名便衣陪读,年轻干练的小伙子,姓林,名叫林俊。这小伙子每回上课坐最后一排角落,盯梢保护的目标任务就是珣公子。6 p: y6 \0 L5 s3 o. G4 C
林俊跟着楚珣跑出去,楚珣扭脸冷冷地威胁对方:“小林,带我去火车站。”9 b: K1 [) M: R7 Q
“你不带我去,我今天让你的‘目标任务’毁灭消失,让你丢饭碗坐牢。”$ c/ l& M1 Z# Q- d& L
小林带他开车飚至火车站,楚珣冲下车头也不回,跑过人潮汹涌的候车大厅,心沉到谷底,身躯仿佛被拥挤的人群拖拽着滑向漩涡深渊……
# C* D* s7 }5 ?. t0 n2 i5 G; S 楚珣不用去看大厅里屏幕显示的客车时刻表,像被一块磁石牵引着,一路闯关,从检票员眼皮底下钻栏杆钻进去,冲上站台!
, R g8 w! V, G1 i0 [ 他看到了他的二武。
, M* k* v* k, _9 r0 J 霍传武身后拖着几件超大的硬牛皮箱子,沉甸甸的。那是他们全家人来京几年再带走的全部回忆。传武扶着他妈妈迈上车厢台阶,自己再去拖那些箱子,在列车员帮忙下把箱子全部拎上去。
$ w2 ]2 A/ q# M R 霍传武没有左顾右盼,没有回头再找人。这人左手食指中指之间夹了一颗烟,狠命抽了几口,把烟抽完,唇间最后一口烟雾留给这座城市,然后让烟蒂飘落在地。7 k1 R+ l. b( J/ U" i
“啊——”, m$ r1 r$ a+ p
楚珣的嘶喊淹没在列车启动时震耳欲聋的汽笛声中,车轮碾着他的心滚滚前行。
! m' K, c# A) m; C+ N 他疯狂地奔跑,双眼模糊,喉咙哽咽,追逐着一节一节从眼前滑过的车厢。/ J0 |3 b9 f1 P) i0 \
列车在视野尽头处消失,留下两道青灰色冰冷的铁轨,仿佛碾压在楚珣心底永远不能磨灭的伤痕。( p$ ]- v0 X% s# e8 r
他一路再慢慢地走回来,一块地砖一块地砖往复徘徊寻找,终于找到霍传武临走丢在地上的那颗烟头。
+ R" R; X8 c/ f. y* J 他把烟头捡起来,放在鼻尖用力地闻,回忆对方身体里的味道。" _2 V9 z& H9 h8 j: n5 g
他知道他失去了他最喜欢的男孩。二武走了,不会再回这个伤痛的城市,两人恐怕再也不会见面。" O' e$ f% ^+ X: e2 I( F
楚珣念初中,大部分时间在学校里照常上课。$ S! o8 Q3 o2 |! S* B
他们“玉泉路三少”铁三角搭帮结伙,又是同在一校,互相有个照应学校里不怕被人欺负,时不时还能合伙欺负别人,即便在贵胄如云的景山,也混得恣意潇洒,如鱼得水。. J0 v( y/ y: b( l5 B' F
楚珣异常的地方就是,他经常无故“失踪”,每学期至少失踪一次。而且,每一次班主任都替他找好各种理由,楚班长病了,楚班长代表咱学校参加区教育局组织的活动去了,楚班长作为国际交换生出国了,等等等等。其实他们老师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干嘛去了,邵钧沈博文更不清楚。
F d, ?7 y) z' `# Z) \& o p* B 楚珣缺课回来,照常考试,仍是全年纪前几名尖子生,从来不会落榜,不会考场发挥失常。3 I: ~! b$ i7 @) R
课本他其实不用怎么看,习题不用做,大段大段课文过目不忘,领悟力逻辑思维能力与记忆力超出常人,只是为了不过分暴露目标,没有跳过级、没去天才少年班十五岁上大学什么的。
/ k, F$ c# R& M2 d4 z 最开始分别的两年,楚珣不间断给霍传武写过很多很多信。
* h- O5 c; |. D8 Y8 f 每一次写信都想好是最后一次,但是下一次仍然忍不住提笔,想把埋藏的心事和委屈跟对方倾诉。身旁也没别人可以诉说,只能写给心里那个男孩。8 Y/ p* n# v8 N* U
“二武,你走三个月了,有想过我吗?我今天又实验成功新的能力,我用意念力把小药瓶里的胶囊药丸移动出来,不用打开瓶盖不用捏碎瓶子,真的,不骗你。你要是回来,我就表演证明给你看。”
7 X- X; T" `; u( Q “二武,我今天在学校门口买了一个煎饼果子,想起你妈妈烙的大煎饼,蘸大酱,卷大葱。你在火车站丢掉的那颗烟头,我还留在小铁盒里,烟味早散了,现在闻起来……就是你身上的味道。”4 c; }" T0 K$ \8 u1 x( w
“二武,练功特别累,一累就难受,出很多汗,抽筋,夜里抽筋抽醒了,腿疼,睡不着觉,就想起你。你还想我吗?”8 u+ b5 _$ N" p7 o. N- m, s, ~# K# [
“二武,北京又下雪了,结冰了,我去龙潭湖找你玩儿,可是你没在……我明年还来这里等你。”
+ s. l; ^: B2 a4 H, Q/ i “二武,雪化了,开春了,你老家山上的荠菜长出来了吗?你上回说带我去挖荠菜,说话算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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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E* l0 a* N ? 楚珣也曾经忍不住,把信寄了出去。- N8 Y2 c( ~0 h {1 S
军方实验任务的规矩他都懂得,他不应该给外人写信,尤其不能将个中细节透露出去,不能暴露身份,可是他没有别人可以说,快要憋疯了。1 N; e' W) a& X; \$ o' `# d1 T
贺诚和楚怀智都发现这孩子脾气越来越坏,远不如幼年时乖顺听话。楚珣经常无缘无故发火,暴躁易怒,拒绝练功,不愿意与周围人交流,还找茬跟他的贴身保镖小林闹别扭,学会张口骂人凶人。珣公子每年有固定一段生理躁郁期,秋冬季,通常持续一月有余;有人搭理就发火,没人理他他就抑郁。6 W1 @7 E# I, S0 p1 ^
楚军长平时忙于军务,极少回家。只有楚军长每次到家,爷辈父辈在堂,楚珣才会跟一家人坐一桌吃饭。' E1 j: ~+ \$ w: e
高秀兰私底下跟她老公汇报:“你都不知道,你和老爷子不在跟前的时候,咱家小的,从来不上桌吃饭,跟大的那个不说话。明明是在一间屋檐下,各走各的路,装看不见对方。他哥主动跟他说话想跟他和好,他都不理!小珣现在性格变成这样?”
1 }- A+ O f# W/ t7 {# B 楚怀智对小儿子一直心存愧疚不忍。他一个给人当爹的,让儿子在原本单纯快乐无忧无虑的年纪遭遇精神上的挫折变故、郁郁寡欢,是他做父亲的失败,失职。0 w) n5 Y) U# ]4 ?2 O/ I
他有一回拧开儿子房间的门,探头进去,看到他儿子静静坐在窗边书桌前,双眼发直,额头洇出黄豆大的汗珠。* i. w/ N) Y. J5 k, q
楚怀智心里一惊:“小珣,难受了?”/ r7 F( N- M* e- N: ~9 y
楚珣回过头,脸被汗水覆盖,眼底透出某种诡异的兴奋,嘴角卷出笑容:“爸爸,你看,我把桌子劈了。”8 I. J+ a5 q* }: p
楚怀智:“……”3 E4 k0 z* q3 K+ o
楚珣笑道:“爸,我现在特别厉害吧?”" a2 j/ L, T( a5 w2 R
楚珣的笑容深处透着寒意和报复欲望,眼前这张他从小用了许多年的书桌,平整结实的实木桌面被他用锋利的视线生生劈出一道大裂缝,眼锋所至之处,自上而下,仿佛一刀两瓣。裂痕深重,触目惊心……
0 e2 `% t2 S& n8 q4 u+ F2 [: Y& s& o) t 楚珣这种狂躁的状况大约持续四年,直到他的心智性情逐渐成熟,敢于正视自身未来的前路,懂得剖析取舍理想信仰与现实中的艰难抉择。他也慢慢学会掩饰埋藏自己的失恋怨恨与报复情绪,把恶人的名字刻在心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方长。他表面性格重新变得开朗活跃,甚至跟他哥楚瑜的恶劣关系都弥补了不少。
4 X8 I0 M `# P+ o 国家从九十年代初开始全盘否认特异功能,对外宣传打击围剿“伪科学”。原先名噪一时的特异功能奇人张宝胜之流,都被打成“大骗子”,手指认字弯铁棍瓶中取物根据专家鉴定都是“作弊”。国家全面取缔相关学术研究,将这一领域从官方意识形态里“非法化”、边缘化。2 O; K$ b+ ^) d% a3 G" c u+ i
这些对外宣传,实为掩盖总参、科工委秘密开展的项目,实际就是在保护楚珣这样一批未来的军方密工……8 q4 G# w5 g$ J- B; ?/ |
楚珣以前去二武家玩儿,见过从他老家寄来的信封,因此有机会默记上面的地址。
% [& n; z/ f( e 他依照传武在莱州老家的地址,寄过很多信。
1 L7 I' y# L8 d, A 他一封一封地寄,但是从未收到回复,每一封信都石沉大海。! r3 b$ ~ J4 c+ _
楚珣心思精细,每次都换一个区投递,后来又改换回信地址,生怕是他爹妈从中作梗截留二武的回信。
4 j6 C% }0 Z) t5 y$ c' K$ e 然而霍传武杳无音讯,只言片语都没有,再也没回来。
4 e( {8 r- U7 _ 楚珣有一回铺开一张画纸,想用手指白描一幅霍小爷的帅脸。他仔细回想,甚至回忆不起霍传武那张脸究竟长什么模样。他留恋的是以前那个人,那个深深镌刻在他童年记忆里的虚幻美好的影子。; H3 e6 [" U3 j& L- r: w
十五岁那年,楚珣给霍传武写了最后一封信,不是用笔,而是指尖焚书,烧灼出一行大字。
& A8 L# t+ i) a* W2 S' g* y( ~ “二武,你把我忘了。我恨你。再见,永远不见。”
1 l2 {# R0 R; O6 L3 Z i) o 楚珣相信霍传武确实已经把他忘掉了,就像玉泉路这座大院也渐渐忘记霍家曾经的存在。 y9 i2 |1 {) |: e7 {6 L
霍家人离京避祸、离开敏感是非之地,也是家族时运凋敝之际最明智的选择。楚珣从别人口中得知,传武他们家在老家当地是名门富户,村子里有好几座三层别墅小楼,生活上一点儿不差;在青岛当年的德占区还遗留一座小洋楼,挂有某某名人故居的木头门牌。传武断然不会愿意再回北京伤心地,不会再回来寻找少年时代的挚友,传武在别处可以生活得很好,没有忧愁烦恼……
- ~) [+ \; {6 q- h$ n7 h 邵钧沈博文后来也不再提二武的名字。每回失言提起这人,楚珣立刻冷脸,脾气烦躁。久而久之,谁都不在他面前提这个禁忌的名字。
l4 L3 q4 H# P1 H+ b" v 有一年农历新年,大院里搞联欢,部队战士和家属在大礼堂演节目,看节目。; L# Q/ L0 v: y- r* s: ?
三个少爷长成帅气潇洒英俊的半大男孩,集体上台表演小合唱。
8 v5 L9 }+ X/ l' d3 W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两岸三地最火的偶像团体,就是一个小虎队,沈博文邵钧楚珣他们仨模仿的就是小虎队。$ A3 z( I- I' R! Y" ]8 Z) `& ^' O$ w
三个帅哥甫一上台亮相,就把全大院观众震了。仨人穿着订做的马甲和西装长裤,格子条纹图案搭配成套,头发全部理成当年全国最时髦的“林志颖头”,青春活泼有生气,帅得亮瞎人眼。2 H6 s/ t0 ` h4 v
他们先唱了那首著名的《爱》,全套手语和舞步表演。仨人事先私底下排练很久,用录像带把电视节目录下来,一遍遍播放,照着练手语,动作整齐划一,简直酷毙了。
n: K2 P; I' C 激烈的乐曲转换节拍,变作缓慢悠扬的旋律,是陪伴一代青葱少年幸福成长充满美好梦想的这首《蝴蝶飞呀》。
2 ?- v1 [! Y- B6 m9 e. w; Y “海风在我耳边倾诉着老船长的梦想;% j5 h8 D/ B+ d' ^, M" `
白云越过那山岗目的在寻找它的家;
d) i% g! U& ~$ S U5 p 小雨吵醒梦中的睡荷张开微笑的脸庞;$ O+ M2 i6 j" Y' v% t
我把青春作个风筝往天上爬……”
6 N2 K7 T' Z; t 楚珣笑对看台下无数双眼,唱出他的歌词,清澈的眼泪沿着面颊流下来。他的童年、他的青春像断线的风筝,把思念带去遥远的海滨。" Y* u/ t1 f/ g% E
“蝴蝶飞呀,就像童年在风里跑;" n9 u# S3 j$ X; U. Q: T. R
感觉年少和彩虹比海更远比天还要高!
6 P2 U" Z+ f, T5 }; E 蝴蝶飞呀,飞向未来的城堡;, ^$ o* |6 x5 R- @/ R
打开梦想的天窗让那成长更快更美好!”
/ J& [9 K2 ]. i ……
! e) G7 D( B/ v 楚珣唱完歌,鞠躬谢幕,跑下台。
' {. [+ U/ s$ S! m" {$ Z 他把邵钧沈博文抛在身后,飞跑出大院。. D( _) W" u( ?& f
他一个人沿着复兴路跑,跑到当年和他的二武两小无猜亲密过的地方,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地铁站废墟的入口。
* G, y, k! I6 p& d7 A 那块废墟用红蓝色塑料布重新圈围起来,正在施工,北京开始修建新的地铁线路。/ t: t7 r' K0 B8 f2 ^% K3 y
楚珣徘徊在工地门口,凝望夕阳下自己的影子,慢慢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哭得喉咙嘶哑。% p+ V6 c6 f; R) w* u
他的单纯青涩无忧无虑无比美好的少年时代,在他不满十二岁那年就落下帷幕,自此一去不复返,再没有回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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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t* E" X. O4 o; }, i 第三十四章 珣公子的艳局' a5 M) C$ C1 ~/ s. W0 i9 o-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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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街侧玉兰树在夜光下织出淡紫色的云,宽阔的街道车流不息,华灯初上。
: d% N4 q. j8 t! y 四九城权力中心,达官红贵来去穿梭,眉目形色掩映在楼阁会所之内,香鬓玉盏之间。十几年风云际会,这条街早已不复当年那个人潮涌动横幅交织泼洒着热血与理想主义冲动的见证地,巍巍城墙屹立,城内物是人非。& J2 p2 T& i6 l1 Z
饭店顶层某私人会所,沈大少与亲近朋友打牌,有他发小邵三爷,还有几个新交往的狐朋狗友。5 O' Q5 _. P; u3 z1 r
各人无论生意事务有多忙,每月固定凑一桌牌局,而且来钱的,数目还不小,普通人无法想象。说起这个打牌,其实也并非有多大牌瘾赌瘾,隐蔽在会所里这类牌局,是红贵圈子里一种交际会友的方式,互通内幕,拉拢感情。
. a4 s. p# W( x0 F 邵钧平日在清河公干,难得露一回面,深受沈大少推崇“宠爱”,供在上座。邵钧头发用发胶抓乱竖在脑顶,凤眼眯成两道缝,一副恋爱中人春困未醒心不在焉恹恹欲睡的德性,闷不吭声,时不时摇晃摇晃。
# J9 L4 A' K( ~5 E, S 楚珣没来,推脱说忙,在长安街几步之遥的某家饭店跟人谈生意,没空打牌。: k+ y& u' z3 n2 H X7 a
沈博文心想,小珣儿你不来最好。您来了,大爷我今晚肯定赢不了钱还输个裤裆底儿掉;你不来,我正好赢他们的。6 f( e6 ^; T$ T* V
然而,沈少今晚还是没赢牌,反而输得更多。8 _9 B6 D+ q& P9 Z; B& q2 H
座上新来一位姓汤的公子爷,第一回上这张牌桌,真不含糊,把沈博文面前几摞筹码稀里哗啦一扫而光。
. r0 E8 P# o2 ^2 }- ?9 ` 沈博文将剩下的筹码往池子里一推,赌气道:“老子全压。”
8 @. a% K5 R4 H8 z/ w5 s4 r: q 汤少爷一张白净的脸,略微得意地笑笑,笑得温柔,声音尖细客气,一推手:“那人家也全压,好吧?”2 d+ J8 x3 L. e* f* S8 `' _9 n2 H4 O
第五张牌翻开,汤少爷的小白脸上绽出美滋滋的笑容:“那我又赢了,不好意思。”
, Y' A' q8 T0 Z* S& g 沈博文直不楞地盯着桌上一堆废牌,你二大爷的,你他妈还敢不好意思了……6 ~+ P5 k3 I1 f! Q4 z% R- I* v
这年纪轻轻的汤少爷,名叫汤家皓,台北某世家财阀的公子。近几年其家族进入广东、天津设厂,在长安街繁华地段投入巨资,开拓金融地产行业。这年头无论在哪地儿做生意,都讲求圈子、人脉,汤家人也是有意接近攀附京城富豪权贵太子,桌上斗牌,桌下谈事。0 G3 w5 i P& S$ R/ q+ j$ \+ L! c
汤家皓长得白皙俊秀,眼睛漂亮,一身精致西装,浑身上下荡漾一股浓郁的法国香水味道。
$ [0 Z7 j- u7 L0 J 也是因为年轻气盛,自视甚高,刚从国外镀金数年回来,不懂收敛锋芒。汤公子第一回上沈少的牌桌,就一人吃四五家,一路同花顺、“满堂红”,把在场人全都赢了。! |0 y! w# X* \9 \0 k1 ]3 m
说到底,圈子里这种牌局,哪是让你一个猛子扎进来赚别人钱的?你真想赢钱,去澳门,去维加斯。! Y: z- Z) ?! o7 R! G$ |5 L2 u) j1 {
牌桌就是一处袖珍的名利场,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这间屋。能上这张桌,代表小圈子接纳你这号人物,你得给主人家预留面子啊。你上来就通吃,就是来砸场子的。6 _+ m+ a" o% Z% M$ a! Z" Y
沈博文斜眯眼盯着自命不凡臭美兮兮的汤少爷:“呦,梭哈玩儿得还挺利索,今天专门来讹我们几个?”5 N% k* |1 P2 z' r) S4 \, \
汤家皓抿嘴笑了笑,睫毛一翻:“不敢,哪有嘛,国外念书的时候经常跟朋友玩这个。”0 A; \4 v9 P7 j3 G k* P4 N6 w9 Z
沈博文哼道:“今儿你大爷运势不佳,我找个人会会你。”% }, b( J# w; E0 m2 W! ]
邵钧挑眉看了博文一眼,沈博文没好气地回瞪,你个邵小钧,坐那也不帮衬着哥,眯一双睡眼摇摇晃晃得,你他妈摇晃得就跟一只大号招财猫似的,可你也没帮哥们儿招财啊!
$ b: b4 |+ v1 l0 M# z7 \9 g9 z2 H 沈博文走到屋角,掏出电话拨给他家幕后司令:“珣儿,老子今天输钱了,你过来帮我打牌,灭丫的。”
' B1 g& M% U7 P% ?( l* j 电话对面声音淡漠匆忙:“我忙,改天。” y' c1 a5 ~+ \8 y2 c
沈博文口气犯横,实为磨叽耍赖:“珣儿你来不来?你不来我今天走不了了,我裤衩儿都输没了!”' d; B' P- K* i/ M: ` H: r
那声音冷笑道:“操,裤衩输没了让小钧儿把你扛回去,别烦我。”
5 ? I( _- V% d) g* z “大爷的,你就这么对我!……”
3 z. h4 |! Y6 b! F 沈博文骂了一句,转眼又央求,“小珣儿,好珣珣,姓汤的那小子不懂规矩,在咱们牌桌上耍老千欺负我,你不管?!”; Z7 p( s; t" V% {4 L
对面的声音突然清晰:“你说谁?”8 r4 ~+ y; K( r1 L' {& f% T* T
沈博文:“汤家皓,盛基的小太子。”
" `* O L9 H( F/ ~8 M2 O# a& I* F 电话里的人温存地笑了,笑得沉静:“……我马上来。”
) ?) @' y; p1 h& P" U0 b 十五分钟之后,牌局的正主儿像一阵带着春花容色香气的风,飘进大堂。
' X' { N8 H4 d1 |7 y' x 楚珣一身浅米色长风衣,风衣量身剪裁,裹着蛮腰,双腿修长。这人走路姿态仿佛专门照镜子一步一划练过,无比从容,优雅,周身带起一股悄无声息的温暖的气流;每一步步幅都经过精心计算,一步一尺五寸,不多不少。7 H, {* u" {, \4 V- c8 E# v
他从肩上剥掉风衣,丢给身后服务生,露出藕荷色贴身衬衫。衣服颜色与自身身材肤色以及长安街盛开的万树玉兰融为一体,肩上仿佛天生环绕令人瞩目的淡定光环。* C$ l9 c/ c [! Q) [, K/ D5 Z1 w: M
大堂经理,所有服务生,客人,那一刻不由自主地回头,驻足,默默地看,瞳仁里映出发亮的人影。! Z1 f5 X3 `0 {- |( X& J% o" p
有个客人因为扭头看得太入迷,一头撞上玻璃流水装饰墙……- K0 J% _( U8 Y9 r' G
沈博文有人撑腰立刻洋洋得意起来,潇洒一挥手:“珣儿。”$ D( ~/ W' L; u/ H$ J2 ~* o1 L
邵钧招财猫眼睛睁开了,看到他家珣珣,眼神陡然发亮,心旷神怡。
2 F' Y$ k$ s, n% A: | 汤家皓抬头,也愣住,瞳仁暗暗发光,惊叹……
& Q( }$ m3 h1 z( n2 D6 O7 f 楚公子确实长得好,眼角富有风光,有种与众不同的从容,帅气,气场慑人。
/ M+ k. o( k& P, | 汤少这也是头一回有幸瞻仰楚公子“芳容”,就这一眼,心里感觉就不一样。
/ c8 ^" t- D7 `* b( |; S3 I0 \. Y 楚珣上桌,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弹筹码:“来什么的?”' U8 S9 h# `# A
汤家皓声音气息一下子弱了,小声道:“你喜欢来什么的……”, V; g" a) j" @0 r. r2 q8 a
楚珣笑得温存,双眼润泽如玉如画,眼波如电:“来你想要的呗。”
# v0 `0 C4 n* _: L: i; Z1 I* ^ 就那一笑,嘴唇弧度精确优雅,透出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汤少心里嘭得一声,手足无措,心肝儿乱蹦,心跳开始不规律。
A" K. @" F+ f) [, O$ a 一桌人斗牌,打梭哈,眼神、手指飞快,牌感不熟的外行就都跟不上趟了。" s: U" |" R: {: N& a
汤家皓分析判断自己手中的牌。他搬过那一沓牌,底牌如愿扣了一张A,两轮发牌下来,拿到Q,J,而且皆是红桃同花。0 Z7 }" d7 U+ O% D6 [4 B: W1 s
楚珣第一轮只翻到一张5,第二轮一张3,牌是桌上最小的一组。楚公子不急不缓,嘴角抿着,从衬衫兜里摸出一只精巧的磨砂棒,把温润的手指甲磨得更加光滑透亮,指甲盖恨不能照出人影。
( M. \2 Z% @5 c/ R. `1 w- F1 g 邵钧看一眼手里的底牌和明牌,K-6-9,明摆着又要耍单张。他一扣牌,三爷弃牌不跟你们玩儿了。- g9 { u' F3 w# d
邵钧牌技一向很差。这人最大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不逞能,不祸害家当,知道自己牌烂,捂着钱袋轻易不漏财,可小气了。% r2 s1 g- g$ r$ `3 h2 Y8 l
楚珣抬眼叫住,柔声说:“别弃,陪我。”# z, e( s3 {( L+ ]4 S+ |" |, ^
第四轮翻牌,汤少得到红桃10,胸有成竹,距离他想要的同花大顺只有一步之遥。
, g! W$ Q1 Q% Y9 W 邵钧摸到一张老K,心里微微一震,难得,三爷不算丢脸,好歹凑出一个对子。邵钧一抬眼,楚珣冲他一挤眼:高兴啦?
/ H" s! s# A; z+ W1 ]/ ^) i 楚珣掀开自己的牌,往桌上一甩,懒得码齐,又是一张小得不能再小的4。: ?) s" u8 P" s- ^/ O
汤少眯眼盯着楚珣的牌,3-4-5,心里微微一动。
+ [8 X% X% c* T2 m1 U 汤家皓跟身旁人小声攀谈:“楚先生,你现在在……”
0 ~# u9 r5 m, R6 u- _8 [0 S" T 楚珣淡淡笑道:“你们盛基大楼隔壁,就是我公司。”
, r6 l* A( j) H) V% P 汤家皓心下如意,又问:“你哪间学府毕业?”# ]2 r: {/ R, S( D% y
楚珣两眼微微一闭,再睁开:“你在牛津念过?我也在那儿念的。”8 D9 |; u" O( t, R0 x$ |/ a9 r. _
汤少两眼发亮,脸色暗喜:“那,跟人家是校友啦。”0 D: q+ i0 T, f' ]$ R
汤家皓是有意套近乎,鼻尖沐浴着楚珣脖颈耳后散发的味道,说:“香水很好闻,和我用的是一个牌子呢。”. r. m/ @* a x4 J: t
汤少一脸一身法国香水,楚少也一身法国香水。这是邵钧最烦的味道,每每捏着鼻子挤兑某人,“隔二里地就闻见你来了,一见面熏我一大跟头,你有臭胳肢窝味儿吧你把自己弄这么香?!”# ` P3 h% `4 f* J
楚珣一手潇洒地搭在桌上,很好看的手指摩挲着天鹅绒布,突然凑近身。
0 C( U' |7 q7 P* J& S6 B 汤家皓下意识地浑身一热,目光怔然。
/ N" ^4 V0 w- T4 z( ^ 楚珣动作迅捷令人无法抗拒,凑得很近,脸几乎跟他贴上,鼻尖嘴唇在触到他的一刹那轻轻蹭过,呼吸交缠,在他耳边嗅了嗅,声音低沉美好:“嗯,你也好闻……”
9 O3 c" W2 V* p/ C0 p9 ] 汤少爷耳朵骤然红了,手指揉着几张牌,心思彻底走神,飘然荡漾在一阵香风中。
4 e* ]1 f3 \$ \( q3 k* q+ g& @ 荷官翻开最后一张牌,桌上人恍然大悟,看热闹的沈大少叫道:“哎呦喂,珣儿!”& E4 @ O# Q6 [$ @
汤家皓遽然愣了。他底牌扣了A,翻到10-J-Q,只差一张老K。他搬过牌,心中了然有数,只等摸那张K,但是他第五张牌是什么?
4 L; f) x2 D9 `! U5 z 他没摸到K,到他手上的牌,竟然是一张2,这根本不可能!; r k. H& \( {. _. E+ F& F
他一扭头,抓到K的人竟是邵钧。邵钧糊里糊涂摆开手里五张牌,摸摸头,傻孩子自言自语道:“呦,我是‘三条’啊?我有三张老K?”7 X. J7 h. N, T/ ?
楚珣眼神一扫,指挥他家沈副将,帮本司令收码子。
. h K5 [: S1 m6 C( P- z6 V+ s" U 楚珣轻轻一甩手里的牌,指尖划过一道气流,暗绿色绒布上五张纸牌轻盈地漂移,肉眼难以察觉,缓缓漂成整整齐齐的一排。
" b0 g% @1 n3 o0 P4 c1 r+ v9 T 楚公子最后一张牌,竟是A。3 Z; `2 V, M% t2 U) y/ s
汤少目瞪口呆,不用看也猜得到,这人最后缓缓翻开一直扣住的底牌,底牌一定是一张2。
' }( k+ N( [! R2 |- w, r 这张2,与汤少爷抓到的2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他刚才抓到的2,彻底毁了手中一套同花大顺,顺子变成一把废牌;而楚少爷扣底的2,让一手废牌瞬间变废为宝,A-2-3-4-5,这是梭哈里的大顺牌。 g4 X! o* c. @+ j: H( J1 f+ K
黑桃同花大顺,纸牌上的图案透出神秘黑亮光泽,楚珣眼底耐人寻味的光芒甚至比牌色更黑,更亮。- Y( N' Z1 Q2 N# r6 b% w9 U: {! X
陪汤小朋友玩牌,楚珣甚至无需使手段出老千,对方“搬”过的牌,他再给“搬”回来。每一张平滑的纸牌在他指纹触摸下仿佛迅速呈现凹凸纹路,一目了然,还能神鬼不知将桌上纸牌移位、调换。他曾经练到以纸牌代替刀枪,甩牌楔入标靶,用牌炸碎灯泡,用牌剥皮、放血、割破对手的喉咙,一击致命。( v1 e) s/ \8 {$ g
邵钧牌局间随口说了一句:“这屋灯太晃眼,我喜欢暗的。”$ V% z+ V* K! j: b2 q' d6 B( ]+ d0 w& |
沈博文按呼叫铃,叫服务生。1 G1 f) N/ N/ \4 u* N+ k1 P
楚珣静静坐着,眼角含春,唇边带笑,气场深藏不露,突然抬肘一晃,所有人都没注意。
Z* c8 M/ ]4 n$ O! V- { 天花板明晃晃的水晶大吊灯十六盏灯泡灭掉十个,只剩六盏。
5 w/ t$ L0 ~. ~. m0 m' u9 ^' A 墙壁两侧,暖黄色的精致壁灯缓缓亮起来……
$ y0 d1 @! m& t 沈博文不明就里,乐了一句:“呦,服务生在服务台就灯控了哈?”
: l( M% Y( }) ` J8 Z: t9 I 楚珣淡淡看着眼前一桌人,眼底最深处沉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冷,对周遭所有人的淡漠。他早就不是当年的楚珣。禁锢在冰冷压抑坚固全封闭的水泥房间中数月不见天日、全身穴位连上电线承受一次次电击浑身抽搐汗水淋漓、测谎仪前眼纹平静无波脑磁场甚至心电图都化作一条直线摸不到脉如同一尊活的机器……0 H. Q; ~& o8 h5 G3 F
楚珣那一头软卷发经过化学处理变硬拉直,染成最普通的浅黑色。脸型眉骨各处微调,混血娃娃脸变得清俊瘦长。眼角缝合出东方人最常见的“蒙古褶”,让眼皮变厚,眼睛细长。
! p) Y. M- d- @- ~! a4 }6 u5 R 这些整形术前后做了七八年,每年只动细小分毫,让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察觉不出这人年复一年细微处的变化。
& M( @+ s3 H0 g3 P 小时候,玉泉路大院最漂亮的男孩是小珣珣;这拨男孩长大之后,最漂亮的少爷变成邵钧。大人们啧啧评价,珣珣好像没小时候相貌那么出众,男孩到了青春期,长“咧吧”了,就好比那些个童星,长大以后都变得平庸。: F& i7 y F8 g) w. b0 R4 K3 q
医生抚着他的眉头,深思熟虑后说:“这个胭脂痣,终究得去掉,你太好看了,你让见过你的人过目不忘。”
) n9 S; M& `1 @/ a. v 楚珣垂眼沉默一会儿,点头:“挖了吧,没什么用了。”4 H Q z/ p/ V"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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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楚珣出手,帮他家大文子出一口气,几局梭哈不仅把沈博文半小时前输光的全赢回来,还倒赚汤少爷二十万。楚珣不仅自己赢,连带让自家邵小三也抓到好几把“四条”、“满堂红”,就耍新来的那位。
3 U0 g2 Y: u0 @8 T; t! x 一伙人玩儿到凌晨,最后输掉小裤衩的是汤家皓,戒指和名牌定制墨镜全部输给楚珣。8 a8 i8 ? e0 s) G1 f
汤少也不是个小里小气的人,家底雄厚,出手阔绰,输牌大方掏钱掏东西,牌品甚佳。这人输了还玩儿,也不知是急于翻本,还是恋上桌上的某位爷。0 }9 E# t4 ^* a( P* k" z# t- o
楚珣自始至终动作雍容优雅,不疾不徐,赢钱并不骄躁,眉眼不带一丝一毫骄矜嚣张之气,声音低沉婉转,与很多公子哥儿完全不同的气度。他这一晚,赢的不只汤公子的钱,赢的也是这人一颗心。% K+ J3 @# H0 i) l; K+ x8 P+ w
楚珣临走捏捏这人肩膀,捏得汤少腿软:“小汤,下回还来。”
/ x- E& D6 q) x1 ^% r 珣公子是这小圈子的头儿,他点头发了话,就意味着小汤被正式接纳入伙,得了一张入场券,以后常来打牌。
# W& V9 B' q- t. i" W: E) T# ] 也就是因为这一晚,汤公子迷上了楚珣。8 U) p8 _3 t' o( U: l, |$ q$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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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汤这人,说到底还是孩子,富家子弟单纯无忧,从小被家人保护养育得很好,不含深刻心计城府,对人很真。
5 q6 u$ O. K4 v" Q9 J 他与朋友斗牌,牌桌上炫技露富,不曾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在香港澳门英国赌场里学来那几手玩票性质的牌技,在楚二少面前当真提鞋都不配。一朝遇见男神,出于对强者的仰慕、敬畏,摄于楚珣天生迷人的气场,就这样陷进去,一见钟情。
. O. @+ a; }0 E/ b) L- k" I 汤家皓从此成为珣公子足下走猫一只,比家养一条狗都忠诚。这人每月牌局必到,来了就找楚公子,挨肩而坐,柔顺体贴,而且对人对事极有耐心,认准目标缠上去,豁得出去,不畏人言世故。
; w, d. ^" l+ F 他故意一次又一次输钱,或者说并非故意输掉,而是打牌总之打不过楚珣,上这张桌只为能见楚美人,看楚珣对他笑一笑,就当本少爷花钱包场子看风景。眼前一道最靓丽诱人的美景,就是楚珣。% G/ ]9 j" s' p+ F% f5 K% B3 i
他乘着他家私人飞机,两岸三地来回飞,有时候恨不得只有半天空闲仍要专门飞到北京,找楚珣喝茶、游泳、洗桑拿。
6 g* k' A; P- I. n 楚公子身材瘦高,帅气,风度潇洒。汤家皓比楚珣矮小半头,气质略微阴柔文雅,说话动不动就是,“人家最近,想你啦。”9 o/ b3 Q, @1 Z) g' [
楚珣轻笑道:“想我什么啊?”
% b) V0 |3 j% i 汤家皓不好意思地扭了下肩膀,勾着蹭楚珣的肩:“嗯……找你说说话么。”; f- `4 T7 ~, ]4 Y3 e8 l/ v( u/ r
小汤跟楚珣逛同一家男装店,用同一个成衣定制裁缝、同一个发型师,缠着楚珣一起去做头发、做指甲。- ?. K# k& X+ K2 C# n" ]) V
楚珣阴历正月里生日,小汤大过年的撇下他家人,被父母骂着,专程飞抵北京为楚珣庆生,手捧一大束粉红玫瑰。& c3 P- F$ K& b2 u" V5 c/ u& [
生日party上寿星佬被抹了一脸奶油蛋糕。楚珣也不生气,哈哈地笑,仰躺在沙发里笑得天真帅气。汤家皓冲动得借酒和疯劲儿,亲了楚珣脸一下。楚珣抬眼笑着,眼底仿佛生出两段绚烂的光束,突然把人勒过来,嘟起嘴唇也狠狠亲了一口,亲了小汤一脸奶油,瞎闹……
; F8 u l2 o2 M3 c5 G4 n 汤少一腔痴情毫不掩饰,小圈子里的人都看出来。
) E! w3 g7 ^! O H& |: y% ? 邵钧有一回忍无可忍,勾勾手:“小汤,你过来。”: s, g8 H, W( _" v6 o
“我说你,甭老缠着楚珣,我都替你膈应得慌。”3 |$ [8 Y, B7 \7 n! t4 P
邵钧苦口婆心地教育小孩:“三爷真不蒙你,我们家小珣儿是直的,你他妈的想搞他?!我认识楚珣二十多年,他就不可能对你这种人有兴趣,你省省吧。”) y9 T4 _& c* g* D% ?
汤家皓抿嘴道:“以前没兴趣,那是他没有认识我。我对他这么好。”) I" F2 C8 f" ^, Q: b
邵钧哼了一声,心想,三爷对他也好着呢,我们家小珣儿这么可爱,我也待见。他要是有那方面性趣,你三爷就先上了他,还能轮到你?你算老几啊?
0 Y+ g5 |$ K P1 Q 汤少爷自信自己的眼光。他觉着他没看错,是邵三爷看错了、看走眼了。
% h4 _2 I; {( o7 @3 Q+ n 他直觉认为楚珣与他是同类人,楚珣明明喜欢男人的,怎么就不能喜欢他?$ V1 A. W5 ]3 Z; b$ ?* e4 R: ?1 M
邵钧是个彻底看走眼的。他不了解他的发小,他完全没想到。( Y/ Z6 ~, }; L* P0 y
就连汤少爷自个儿都没想到,他与楚珣之间进展如此之快。而且,有人一早盯上他这块肉。
# {5 ~2 p6 _. J 他是一颗真心,毫无戒备,可并不意味别人对他也有真心。- A" H# U* P% M( d1 e/ ?
甚至就连长安街会所里这桌牌局,目的并不单纯,绝不是沈博文邵钧以为的牌搭子叙旧闲扯淡寻开心。楚珣从某种程度上利用着他的发小,扩展他的圈子,牌桌上呼朋唤友,划拳推手,结交各类富豪权贵,多方布置眼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放长线稳钓大鱼……这是楚大校行事的方式思路,坐镇京城放眼千里之外。
0 i L X$ l) `# q( ] 生日party过后不久,二人结伴去听音乐会。光线昏暗的剧场里,小汤把一只手悄悄放到身边人大腿上。; ]8 V8 J8 u0 s, W9 B- q
他小心翼翼地,十分温存有礼,大腿都摸上了,还不敢乱动,不敢往关键部位试探,怕楚珣嫌恶他。
# e% H$ ^8 J0 T: S( i 楚珣一把捏上他的手……
: T) Y' f$ s& F. o 楚珣的手很热,气息间一股芬芳暖流扑面而来,沿着汤少爷手腕经脉直射入五脏六腑,暖得他浑身异样悸动,无法克制感情。
9 p4 Q5 Z/ h0 v: J' b 当晚,二人驱车直奔楚珣公寓,一路超速闯灯,几乎不能忍耐。
0 s3 }* f( L: @9 E 大门在身后阖拢的刹那,两人蛇缠,黑暗中捧着脸凝视。: D9 c; N. o! a. `; H
汤家皓跟楚珣抱着蹭了一会儿,脸红到脖子根儿,胸口都红了,红彤彤的细瘦的胸脯从扯开的衬衫里露出来,很是可爱可笑。他红着脸哼道:“珣珣……你……”
0 @, s* K3 I+ X- J! H( u 楚珣勒着他的腰,手指攀沿脊椎而上,撩拨起一串电流,然后用力揉捏肩膀,腰肢,摸上胸膛,挑逗胸口的红点。这一下就把小汤捏得尖声喘了起来,上面下面都硬了,鸟硬梆梆的,浑身扭动发抖。
2 N( V" ]4 X( c" L7 S/ j 楚珣把脸埋进汤少的肩窝,巧妙躲过对方兴奋的索吻,唇绝不碰唇,也不让对方有机会窥视他的神情。两人剧烈粗喘,楚珣的身体软得像妖,却又强硬到将人掌控在臂弯里勒得喘不过气。0 R2 X5 \: o& G# Y
楚珣声音低沉诱惑:“你刚才叫我什么啊?”0 k1 I: w ?. G3 U) @* M
汤家皓喃喃道:“珣珣……”
; P- l; n4 C" ]( L9 w' b( z 楚珣冷笑:“我比你大,叫哥。”
( _6 B+ M- C7 H+ P 楚珣捏到尾椎,肉臀,手指通电。汤少爷浑身酥软像没骨头的面团,任由着楚珣肆意揉搓,抑制不住放浪地哼:“嗯……珣哥……”
+ X3 H) h8 F6 U8 n% x. d0 `& m7 H! P 汤少没想到楚珣看起来精瘦,力气不小,揽着腰把他提起来,让他两脚踩在对方脚上,这样倒退着压迫着把他弄进卧室,随即将他重重叠压到床上……' z; r8 q0 m7 x: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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