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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9 r X( J/ q/ S0 \ 我得到欧凌要回来的消息,已经是半夜。, N7 _" |2 F- K; D8 E$ q$ K+ g
我妈一个完全没有顾及我哈欠连天状态的电话,她兴冲冲回忆了很多关于我和欧凌小时候的趣事之后,感叹了许久他的离去以及她对他的思念,最后她激动地说:“小凌子终于要回来啦!”
$ R! C7 i }6 H- l6 F 我瞬间清醒过来,再无睡意。躺在身边的女人这几天来亲戚,我撑起身坐在床头刚抽了两口烟,就被她赶出了卧室,我只好跑到阳台上,吹着夜半凉风,一支一支,直到她无声地出现在我身后,揪着我的耳朵回了房。
' A2 l: a& t% A+ g$ @ 第二天我便收到了那个躺在手机里七年,但从未以任何形式浮出来的电话号码的短信,好像连这天天拿在手里的机器也变得陌生。' _6 T1 V1 x S. r! d6 P4 t
他说他元旦前一天抵达,希望我能去机场接他。/ V- V& b9 C* s( V( r
我斟酌了半小时,比较官方地回复:7 U) `# G: @" f0 A
“欢迎回来,我去接你,你嫂子做饭,我们吃顿家常菜,元旦一起去妈妈家,她非常想念你。”2 K+ g O8 o: K5 S# o' s# ^8 n, T! p
他回复很快,简简单单一个“好”,我却盯着看了很久。
# Q1 P1 x& Y; ^1 j 大概人到中年,对悲欢散聚有了更深的感触吧。4 ^" x1 Y) o' ~+ Y!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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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来临前的这一周过得非常缓慢,我时常在办公室发呆,幸得最近没有太过紧急的项目。回家之后无聊的时光更是难熬,妻子在房子里忙忙碌碌,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我有心替她分忧,却插不下手,只好跑到阳台上坐着,伺候花草,抽几支烟。! o8 ? a. u, c6 A* k
我确实挺想念欧凌,至少他每周一次给我妈的电话内容,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在那边恋爱结婚,吵架离婚,感冒生病。我都事无巨细地从我妈口中获知,并且也用我独有的方式表示了担忧和关心——失眠抽烟。3 x( { y7 `) |7 b
我鼓了很多次勇气,也没有能跨出那一步——翻出他的电话号码,拨出。
1 |& h* N, y9 H2 c 然而他的表现却差强人意,这么些年,从未在和我妈的通话中提及我,更别说问候关心。) U3 a8 n, Z& O8 ]7 E- |6 }
一开始,我妈诧异于我们之间关系的糟糕程度,劝说未果,遂当着我的面拨通他电话硬塞给我,我自然是各种不愿,然而我妈自小建立的威信仍在,最终我接过了手机。8 U) E: K5 I W/ a2 s& Y
但对方已然挂掉。
& \- e+ r' c( M 我妈长叹一口气,从此再不提这事。从此我和欧凌陌生了七年。 Z( a4 F& s- r
; d0 C5 [" X- s8 N g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我特意刮了胡子,扑了醒肤水,换了一件浅蓝色棉质衬衣,搭上休闲西裤和皮鞋,喷些古龙水,往镜子前一站,妻子笑着说果然不愧是多年的好兄弟,去接个机也要穿得整齐些。
' J/ b3 P8 n2 W w" K我一边整理衣领一边对她笑:那是,毕竟也是接待海归友人,总不能像平日那样邋里邋遢。
0 j; ]; p& v9 q6 P7 I1 H) Q 算起来,自从开始经营自己的小小公司,也已有七年。除了结婚和重大客户到来,我都是T恤牛仔运动鞋,天热的时候甚至短袖短裤大拖鞋就去了公司,完全不在意自己看起来是不是像个小老板。# i' n% H: t" _; \# B" B
助理笑我童心未死,我笑着说早死了。
. B! a* w6 N' } ?6 B( ^ 是的,早死了。, w- Q* m% Q+ @5 d. N3 g
不过三十四五的年纪,在别人看来,原来都已经到了“童心未死”的境地。, M; ]" k" P+ v; S' j- A
q7 [$ ]4 ^, x) b4 W' r 我驾着车一路驶往机场,多年养成的习惯,我与任何人的约会都是排除万难提前半小时到达,今天却提前了一个多小时。
" S* s# o- m% d) s7 O0 r# h5 h 我坐在机场的咖啡厅,紧张,害怕,还有开心,一齐涌上心头,我竟续了三杯,才稳住自己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0 H7 h" f* e5 l4 M/ T h0 N
欧凌拖着行李出来的时候,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做挥手这个幼稚的动作,他却像个孩子一样挥着他的手,大声叫着我的名字,朝我跑过来。
8 I% T* C2 Q4 C, y& M 我一下子放下了心里所有的情绪,像是小时候在学校门口等他打扫完卫生一起回家一样,自然而然地肩并肩,一路寒暄,朝着停车场而去。
- `0 K, W0 o4 e4 p" O七年未见的他,在国外规律的生活和锻炼,依旧保持了匀称体型,只是这么多年一人在外,婚姻事业的风风雨雨,他脸上也早早染上了沧桑的气息。我与他并列行走,瞥了一眼他衬衣包裹的平坦肚子, 再看看自己微微隆起的沙包,一股感慨油然而起,再细细品味之下,还有些许失落。$ A( S! Z# k/ G4 s+ V
我也不知道这失落的情绪,究竟来源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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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6 L- h3 ?/ n; p7 _ 我这一整周的担忧并没有出现——我们一路谈天说地,七年空白像是昨夜的一场梦,醒来我们还是小城里的少年,嬉笑怒骂走进学校大门。他向我讲述他七年的经历,尽管我早已从我妈口中得知;我也向他诉说我婚姻事业,他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像是我在讲大家早已熟稔的经历。
- s) T( I. p6 _& V% e2 k$ A 我忽然反应过来,原来,我妈是个中转站,我们都在通过她,了解彼此的一举一动。( H; ]$ [+ k5 T7 `, Q0 D
车驶进车库,上楼之前,我叫住了他,走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拥抱的时候我的眼睛依旧只能看见他的脖子,然而他双手却如常有力。我们抱过即散,眼里都噙着一丝雾气,那雾气化作多年来从未说过,也无需说出口的两个字:
( J1 ^* N; {$ T2 e' h \1 k 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