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年花开时05

zcx8582118

散不尽的大雾，让人隐隐不快。然而大雾中的楼宇没了往日里的棱角，少了几分锐利。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早已汗涔涔，离约好的时间还有20分钟，看来要赶不上了，于是直接拨通了电话。
“老婆，我这堵着呢，你在叶叔叔那再待一会吧。”
“没事，我已经出来了，你往这边来吧，我边走边等你。”
7 L3 u; c# W% s" A车流依然缓慢的前行，心里着急却没办法，等看见她时，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依旧是一身素白的穿着，在人群中站着，显得有点突兀，按几下喇叭，也没能引起她注意，索性摇下车窗。“叶雪同学，上课要迟到了！”，女子明显注意到了，微微脸红，朝自己走来。
! b4 z  t( i5 F4 ^7 Z6 E& d“怎样？叶叔叔…..我是该叫叔叔不？”
- h& O6 X+ a9 \7 G0 H, K4 U  E“随意吧，没所谓的。”
! `/ F) w& K8 r! U- Y7 m0 T“哦，会面如何？”
“还好，孩子难得回国，聊了些专业的东西。”
9 H, ^1 r4 H$ {( m: T“也是学计算机的？”
“恩。”本来还想继续问一问，见后视镜里的她已经有些走神了，就没再问下去。回到小区，停好车，一同回家。

不大的公寓里，陈设简洁，最为特别的应该是整体的色调几乎都是白，雪一样的白，墙壁，沙发，组合柜，餐桌，橱柜，就连玄关摆放的假花都是白色的满天星。这栋公寓已经住了10年，结婚时，完全按照她的意思来装修，而他全程参与每一处装修细节，确保达到她预期的效果。
% F7 i6 Z# n( Z6 u7 L. ^“明天约了李哥来公司，你一起见见不？”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叶雪的表情。
: y$ k6 }5 j* l$ n8 S  j“提前了？”
“恩，客户那边有些着急，不过房子确实不错，机会难得，正好我们手里这些年有点积蓄，我…..”
“行，你定吧。”叶雪转身走进了厨房。他有些傻眼，根本没有预料到她这次会答应，上一次提前换房子的时候，两个人冷战了1个月，心中一直有怨气，却还是希望换一下居住环境，她会好些，毕竟这个公寓里太多刺目的影子围绕着，一片片的漆白，有时让人感到窒息。又接了几个公司的电话，处理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等回来时，她已经回房了，于是便自己吃了起来。
忙碌的工作总会是填满情绪的小缺口，公司里的大小事情都是自己来处理，不是不放心交给下属，而是务求每一步都走对，不浪费时间，几年间，从一家3个人小平面设计公司，到20几人的团队，他付出了太多心血。谁都没有想到，他会是第一个创办自己公司的人，谁也更没有想到，他毕业第二年就娶了计算机系的系花。叶雪和他创办的这家公司是他们的全部，基本上公司初期时，两个人吃住在这里，很少回家。拼命了创业，而立之年，小有成就。他也逐渐成了同学间议论最多的，像是学生时代瞩目的风云人物一般，带出很多话题。有一个话题，是他最在意的。那个名字，就像心上的一根刺。
有的时候，很多人喜欢把你和另一个不具可比性的人，强行比较一下，或许莞尔一笑，挥挥手算了，或许像他一样变成了自己的一股动力，超越这个人，成了他的目标，但上天往往不会把优渥的资源给勤奋努力的人，随着时间的延长，这股前进的动力会被消磨越来越薄，脆弱易崩。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下个月就能搬过去。”
“这么心急啊，大冬啊，可以缓缓，我知道你们两口子拼命，但也得给自己留点过河的钱儿啊。”李哥边说边掏出香烟，刚要点上，见韩冬对他使了个眼色，又瞥了一眼茶几，发现根本没有烟灰缸，索性又收了起来，但似乎有想起了什么，随即开口说道：
“你俩也不小了，是该要个孩子了。”说完，办公室内一阵寂静。
“那就麻烦您了，我们会先把40%的房款先打过去，入住一周之内就把剩下的60%补上”叶雪说完便起身，李哥一愣，却也明白了，与韩冬耳语几句就离开了。办公室就剩下了夫妻二人，却比刚才的气氛还尴尬。
8 x$ X0 i3 d) e; t6 k0 k" ^7 j“李哥的话，你别在意，随口说说的。”他打破沉默说到。
“恩，我先回去了，有些累。”
' {5 f8 ]8 }, x/ k& y# S1 q/ w“我送你。”
" G8 `3 m- P- P9 ^) _  r. X( @* _“不用了。”
' `0 Y5 q- ~3 I0 P# n/ K看着叶雪走出去，心里还是很难受的，因为这总夫妻间对话总以叶雪的冷冰结束，他总想用自己的爱去融化她，可每次靠近却总会被冻伤。但叶雪却也尽到了妻子的职责，协助他兼顾公司的运营，家里的一切事情都不用他操心。爸妈特别喜欢这个儿媳妇，总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让自己好好珍惜。他确实很珍惜她，很珍惜，为了能让她过的好一些，他从未停止过努力。其实他也不知道叶雪当初为何会选择跟他一起。他心里很清楚她一直接近自己是为了能够获得与寝室老四见面的机会，然而韩冬心里也很喜欢叶雪，就也没有抗拒这份隔了几万公里“友情”。毕业后，他和寝室的老四老大一起合租了房子，叶雪也经常来。大家都以为是来看他，其实韩冬知道她只是为了看一眼老四。他曾想过撮合一下他们，却又贪婪叶雪对自己怀有目的热络。时间长了，就会陷入这种感觉中，渐渐麻痹了自己。
直到那个雨夜。
老大和老四又出去了，出租房里只有韩冬一个人，雨很大，雨点敲击玻璃窗的声音咚咚作响。韩冬泡了面，坐在地上正要吃，敲门声响起。起身去开门，确实一惊，是叶雪，不过她全身已经湿透了，长长的头发有的贴在脸颊，有的顺着在胸前，不时有水珠从额下滑落，顺着脖颈往湿透的衣领间流去。韩冬有一秒愣神，立即别过头，然后跑进卫生间拿出一条浴巾给叶雪围了上去。
“赶紧擦一擦。”
- f: F# U8 D5 w! W2 [: O“谢谢。”她接过浴巾，坐在沙发上。韩冬此时愣愣的站在一旁，有点不知所措，这个女生从来不会这样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她总是完美的一丝不苟。眼前的这个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8 W/ l7 M5 H) ]9 N# ^/ o( ?3 M“能给我找一件衣服，先换一下吗？”
) e( B' a( r  N1 O5 D! K& v4 {8 k! }“哦哦，可以，可以的。”韩冬立即重进房间，扯下晾衣架上的帽T，刚要出去，卧室的门却砰的一声关上了，叶雪站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自己，韩冬懵了，想开口说话，却挤不出一个字。叶雪却一步步想自己走来，边走便解开了上衣的扣子，露出了雪白的肌肤。他本能的向后退，却一股脑跌坐在床上。“一定是在做梦。”他脑海里想着，随即掐了一下自己，回过神来，叶雪已经走到自己跟前。
0 G" P4 L: ~0 a: R! d; f0 C) Z“你喜欢我吗？”叶雪幽幽的问。
“喜….喜欢。”随即，他就彻底缴械了，温柔的唇瓣，一遍遍落在颈间，让人浑身酥麻，他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恍惚中他依然觉得实在做梦，他伸手扶住她的腰肢，反身把她放在床上，粗重的呼吸声，剧烈起伏的胸口。他看着身下的这个女子。“她是叶雪吗？”几秒停顿，却被她一把拉向怀里。思绪被手机铃声打断，这才注意到已经傻站了半个小时，接起电话“老三，你个鳖孙，快啦接驾！”。
和老三约在一家中餐馆，人不多。两个人坐在卡包里，热聊起来。
“你这鳖孙，娶了系花就和我们划分界限了啊，这么少联系。”寝室二哥边说便倒满韩冬的酒杯。
“没有啊，就是忙啊，也想聚聚，但人总不齐啊。况且我和老大都失去联系了。”
- j- T! |6 ^7 r* B8 P7 f“唉，你说咱们寝室这帮人，出国的出国，消失的消失。”二哥说着，将将倒满啤酒的杯子一饮而尽。
“来来来，别自己喝啊！”韩冬连忙跟杯。二哥的头发又稀疏了不少，这个上学时总开的玩笑，不想一语成谶，眼下看着心里酸酸的，可整个人很是精神，有点发福，已经找不到大学时健朗的身形。
“少来这套啊，要不是我媳妇吵着要来看叶雪，我才懒得见你。”
2 t1 y( T" ^& @6 W6 _: X“二哥疼我嘛！”两人嬉笑言谈，不知不觉几瓶啤酒下肚，二哥已经有了醉相，话也多了起来。
1 o& t# c1 e  E9 |3 \! F6 @  W“我媳妇一直说，叶雪这座大冰山，怎么会被你给抱走，你小子蔫了吧唧，搞这么大。”韩冬微笑着，满脸涨红的二哥很是可爱。
“你别笑，我跟你说，你俩好不容易在一起，就赶紧生孩子，像咱俩这么优质的基因一定要延续下去的！”说完有端起了酒杯要喝，韩冬连忙拦下。
“少喝点吧，还这么贪酒。”
2 `6 b) j( V8 _# q( u“唉，我们也不年轻了，男人30了还可以玩一玩，女人就不行了，尤其像叶雪，还流过产，更不容易怀上了！”这句话说出之后的几秒钟，韩冬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手却攥的紧紧。他没有打断二哥的话，反而二哥看着韩冬的表情没有异样，继续说了起来。
$ Z3 L& F) h6 |( G“不过你也是真牛逼，下手太快了吧。上学时可没看出来啊，怪不得你俩那么着急结婚啊。哈哈哈哈……..”韩冬仍旧听着，眼睛却像蒙上一层雾，看不到视线的焦点。手里的酒杯，倒满，喝掉，再倒满，再喝掉，隐约一种恶心的感觉突然袭来，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T. t8 ]7 z* o+ r, V“我就说你喝得太快啦，赶紧喝点水压一压。”韩冬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仰头靠在卡包的座位上，灯光白的让人刺眼，晃的他又有些想吐，垂下头，发现已经吐了自己一裤子，“真恶心！”
8 e9 t! M& C1 |9 D# }& G4 M8 l. _: {二嫂来接他俩时，也是一惊，尤其是看着韩冬裤子一片水渍，不仅责骂起二哥来，二哥顾着面子回了几句，却也软了下来，乖乖上车，目送完他俩消失在车流中，自己独自走在大街上。有风吹过来，很轻的风，高楼林立的CBD已经很少见树木，可此时他却闻到了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或许是自己的幻觉吧，他贪婪着嗅着，摇摇晃晃的循着气味走在来往的车流中。
等自己醒来时，已经很晚了，寒意扩散全身，冷不防一个激灵，以为在家，定睛一看，是在一片草地上。“哪里来的草地？”狐疑着看看周围，好像是一个小区，不过已经没有人了。手机嗡嗡的震动着，是个陌生号，但还是接了起来。
“韩冬啊，可把我和你二哥吓坏了，就不应该把你自己扔下。”
“啊，没事，到家了都，刚刚睡着了。”
& u% ^4 ?3 K* f( Q+ z  k2 Y“大冬啊，今天他喝酒喝多了，说的那些，别往心里去啊，都是酒话。”
“我知道，放心吧，嫂子！”
挂断电话后，又躺在了草地上，他努力回忆着整个十年婚姻的过程，却发现没有任何记忆可以用来喜悦或悲伤，真是有些讽刺，仅存的美好回忆，就是那个晚上吧，她唯一一次表现的不像她，而他却感觉置身梦中，因为一切那么不真实。

“可怀孕了，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将孩子拿掉？他就真的不想和自己要个孩子吗？”想到这，头疼，起身。风开始有些凉，外套上的呕吐物散着一股味道，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就直直的站在原地，想捋顺一下思绪，却发现根本理不清，这个和他生活10年的女人，他依然不了解她，对她的爱是真切的吗？她对自己的爱是不是真心的，还是怜悯？同情？拿出手机拨通了叶雪的手机。
“老婆，睡了吧。”
" Y  G2 E1 h& }8 k2 A( H“恩。”
9 ?5 u. W: \6 U7 @* P3 C“我才完事，马上回去。”
“恩。”电话那头，依旧是简单的应答，韩冬心里也冷冷的，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9 O% r1 ^  s& K9 s“二嫂说你流过产，要我多照顾你，我说不可能啊，你连孕都没怀过，你说二嫂是不是记错了啊。”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3 O1 a- ^) j) g8 r& E5 f5 E“叶雪，你当时是已经怀孕了，才来找我的吧。”
1 H6 @7 D* {) [5 o( b
路灯下的光似乎也有温度，韩冬坐在长椅上，仰着头，睁眼看着头顶射下的橘色灯光，然而刺目与灼涩，让眼泪流了下来。一阵眩晕，忙捂住胸口，手碰到了什么，那个东西应声掉在地上，瞧了一眼，是个白酒瓶。这时，那股似有若无的花香又闯进鼻子，韩冬猛的一下精神起来，四下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朝自己走来，手里提着东西，路灯照在她过肩的头发上，发着灿灿的光，甚至晃的他看不清脸，大衣的扣子随意的系着，好像有几个扣错。女子走过来，就做到了他的旁边，从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一瓶白酒。
3 k+ ?( M9 m$ _. D“还喝点儿吗？”女子拧开白酒，喝了一口，随即问着，却也没看着韩冬。韩冬有些尴尬，却没有出声。
; ~# M1 R% l: o* B/ V& L" Z. I“哦，我有杯子的，稍等啊。”说完翻出纸杯递给他。
“你的裤子？”
“哦，刚刚吐了，自己冲了一下”羞涩像个男孩，他连忙脱下外衣，挡在了上面，也没敢看身旁的女子。
“看来你是醒酒了，刚刚看你在草地上躺着，以为是抛尸。”女子说道，韩冬的脸涨红。

  L! I5 e. M$ b; X4 p雾，不知何时渐渐浓密了起来，把路灯和建筑物吞没，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也不说话，都自顾自的喝酒，男的低头不语，女的托着腮，看向雾的深处，她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握着纸杯，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 V, l* F, Z% x: ^! f( U“你叫什么？”女子问。
“韩冬。”
“邱玲。”语毕，两个人却都笑了，
“好做作的名字啊！”
“我的啊！”
) b* x9 t5 i- n4 F2 J+ Z: q4 q“是我自己。太好笑了，哈哈哈……”女子依然笑着，男子不解，却也被感染到一起笑起来，重新倒满俩个人手中的酒杯。两人面对着，举起酒杯。
9 W" ]" d( M6 n; `$ ?$ o“敬两个做作的名字？”
8 a0 @( ^9 J4 p7 m% J“不，敬两个被爱情抛弃的人~”男子一怔，却也苦笑着，将杯中的酒喝下。
' M0 B0 Z. K+ c7 O浓密的大雾，让人隐隐不安。
然而大雾中的一切都隐去了外形与轮廓，少了几分真实。
# \; {: u& w2 n/ h0 `# _- d! e'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