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中)
+ P3 X+ c! b/ X 头一天,马德全搂着徒弟朱晓东讲他的第二次婚姻。天都快亮了,马德全打着哈欠说,小子,睡会儿吧,明天还上班呢。朱晓东想听,可也睏得睁不开眼,就拱在师傅的怀里睡了。8 L( F2 I; Z$ o
第二天上班,朱晓东看着手里的材料,脑袋里还是一片深秋、夕阳、微风、大苇塘地转……2 M: o+ N- D$ L' X7 B
1972年秋天,朱晓东初中毕业,那年安排毕业生去向的政策是“四个面向”。朱晓东是独生子,本该留城。学校工宣队跟老师也都研究好了,安排朱晓东去“卫校”上学。分配方案没公布之前,老师还是本着“一切听从党安排,哪里艰苦到哪里去”的原则,让同学们表忠心。朱晓东站起来发言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相信老师、相信工人师傅。老师说朱晓东态度不坚决。回家,朱晓东把老师的话跟家里一说,老妈急了,说咱按政策表决心,咋不坚决了?这就上学校跟老师掰扯。结果,工宣队来气了,说,就让这小子下乡。这一整,朱晓东就背着行李卷去盘锦插队了。6 ^) {* @# [ I3 A# m8 _
朱晓东小个不高,虽说胖胖乎乎跟个甜瓜似的,可插秧、挑苗儿、割苇子那活儿,他根本就没干过,哪天都累得偷着哭。有个姓李的老乡看朱晓东怪可怜的,总帮朱晓东干活。那人三十来岁,是个转业兵;他娶了队长的妹妹,生两女孩。朱晓东也非常感激李哥,有事没事地也愿意跟李哥说话唠嗑。后来,李哥窜拢队长,让朱晓东去赶大牛。这活挺巧,朱晓东把大牛赶到苇塘边,大牛悠闲地吃着草,朱晓东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唱起了《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那天傍晚,浓重的晚霞把苇塘染得一片腥红。李哥来了,他跟拄晓东并排躺在草地上,也看蓝天,也跟着朱晓东一起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风吹的苇叶沙沙响,忽然,李哥一下抱住朱晓东,翻身压在朱晓东身上,就去亲朱晓东的嘴。朱晓东挺害怕,但心里还是非常渴望。开始,朱晓东只是不动声色地由着李哥贪恋地亲他,后来就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李哥,也贪婪地把舌头身进了李哥的嘴里。李哥柔柔地裹着朱晓东的舌头,手摸到了朱晓东的下身。朱晓东心跳得跟急了,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幸福,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叉开了。李哥掏出了朱晓东的阴茎,一口就含进张嘴里。朱晓东浑身一颤,全身的热血都在翻腾。李哥也掏出自己的阴茎,拽过朱晓东的手。朱晓东套弄着李哥的阴茎,身子一紧,射了。李哥把朱晓东的精液舔干净,跪在朱晓东脸前也放了。之后,他抱起朱晓东,坐在苇塘边,无语地看着眼前那片红芦苇。朱晓东依在李哥的身上,深情得叫了声李哥。李哥搂着朱晓东说,多好。
$ U) u/ j5 Z0 o- W/ y- \" { 有人在叫朱晓东,说书记找。朱晓东在心里骂了句自己,说,他妈的,又走神儿。要写的东西还没着落,这哪行?就想,先别听师傅讲他的三个老婆了,煞心写吧。可是,整个一下午,朱晓东起了三次开头,都没写下去。
, X: j: s! O$ G! j8 b! n* b# p 晚上下班,在家吃完晚饭,朱晓东转着磨磨又来到了师傅马德全家。马德全嘿嘿一笑说,臭小子,又来了解馋了?朱晓东也一笑,他自己找上茶叶,沏上茶,递给马德全,说,师傅,昨天还没讲完呢。马德全说,爱听?那就接着讲呗——
( z2 ]) i, v: m3 a6 n9 D光复了,可街面上还是静静的。大杂院里更静,平日,院子里还有小孩子在玩,也有女人们在家门口出来进去的,现在一个也没有,家家门都紧关着。我先跑到咱家门口,叫:“爷,妞妞,看谁来了。”
* d/ y) n" ] v, ?9 y 没人回答。
& S4 b# c$ ~ M' g 我推开门一看,见小秃儿他妈正在外屋地那烧水。见我们进屋,她急拉川子舅,说:“我那好大哥哎。你可回来了,想让秃儿去找你,哪敢啊。快进屋看看吧。”
/ T* W, N$ o; w! | 我还核计,这个秃子妈啊。咋还拽川子舅的手啊?4 i% l; y+ B2 ~- s
川子舅冲秃子妈一甩手说:“这咋回事啊?”
+ h; z1 f/ m2 z6 T- ]6 r6 |, ~: _! G “你可不知道啊,大哥哎。”秃子妈说:“你那宝贝闺女,打早起来就开始闹腾,怕是要生了。”. A' p& L$ D7 o/ i8 U
我赶紧进屋,见凤香疼得在炕上直打滚。1 F* q* n$ w0 M$ d2 m$ v
川子舅急得直搓手,他瞅一眼老叔说:“这咋整啊?”
$ B& j9 |1 C6 N$ K 老叔说:“赶快找大夫啊。”
r0 W+ h; Q* a 秃子妈说:“他爷领着妞妞早就去了,你说这也不上那找大夫去了。咋还没回来。”
o! i. H! F5 n* R* h S, {4 s “这样不行。”老叔拉过川子舅说:“看今天这样,没有医院能开业的,快想别的办法吧。”他问秃子妈:“这院儿有能接生的没?”( r2 H( C$ j) K5 F; k7 L
“他李奶能。”秃子妈说:“前个儿,她下屯了。啥时回来,也没个准儿啊。”
1 I+ j+ E: e( D7 `9 q0 z 我拿过一个湿毛巾给凤香擦着头上的汗,说:“疼得厉害不?”( u$ \3 I; {1 Y8 R. S) P( t$ I3 f. Z
凤香抓住我是又咬又掐,说:“你这小冤家,死哪去了,哎呀……,哎呀……”
9 c+ O2 u- W: P/ o* f “不行。”川子舅说:“我去趟铁头那。他娘能接。”: w( e- R7 T8 `) S
“那你快去找啊。这么干挺着,人就体蹬了。”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咱家隔壁刘嫂家有自行车,你骑车去。快呀!别傻愣着了。”
+ P, `9 C$ C3 w V 川子舅跟我说:“你爷回来别让他走了。”. ^. a8 J; b# d4 i ?0 z6 B
川子舅走后,凤香疼得更厉害了。秃子妈进来,说:“这不是你们老爷们儿看的。赶紧出去。就把我和老叔都撵了出来。
4 |+ W$ ]1 `) E2 T 我和老叔站院子里干着急,我跟老叔说:说:“这咋整啊?”
# x; n8 B9 c& K6 j( W2 C: ?' w. V 老叔说:“别紧,生小孩都这样。”) R6 ?9 V( w: P( V* H4 U( t
秃子妈跑出来叫我,说:“羊水破了,快上咱家拿点草纸、棉花。”
9 i1 ?) C3 e" s* E+ z 我说:“咱家有,在炕琴里。”我要进去拿。秃子妈挡住我,又跑回了屋。# A- W3 F$ O$ q- D: l
不大功夫,川子舅驮着师娘进了院子。
6 G |* K- |, `7 L" N “师娘。”我跑过去拉着师娘说:“快点儿呀。羊水破了。”
4 p8 g. S L+ s! m$ S/ Y “哎呀妈呀。咋不早叫我呢?”师娘赶紧往屋里跑,说:“我也二乎了,核计明天来呢,这也没到日子啊。”说着,人就进了屋。川子舅也要进屋,师娘推了他一把说:“你进来干啥。”就关上了门。
$ j$ C- p" v/ q2 f$ F 在院子里站着,我急得一个劲儿地扒门看。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老叔说:“我也来一根儿。”也点上一根儿。这烟刚点着,大院门口急三火四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背着个老的,拉着个小的。我一看,那人手里拉着的是妞妞,脊梁上背着的是赵爷。天啊,这又是咋的了?2 y% x- ~0 n" V9 F
我和川子舅还有老叔都围了上去,这也不能进屋啊,就让来人把赵爷先放在家门口的一快石头上坐下。赵爷坐不住,身子直往下堆,我赶紧跪在地上擎住赵爷。赵爷嘴角那淌着血,耳朵里也流着血。来人哄着还在哭的妞妞,跟我们说:“奉天纱厂遭抢了,这老爷子打那过,被拥出来的人挤倒了,等人群过去了,老爷子给踩没形了。我看小姑娘哭得凶,就问她家在哪?这才把老爷子背回来。” e5 x+ k7 b8 ^$ k7 |% L( ~/ H' Y
川子舅和老叔赶紧谢谢那人。
. _# |" Y0 a* |0 g2 i 那人看看老叔,问:“你老是不是叫关凤翔啊?”
- T4 s% H H: p9 D0 {! _ “对呀。”老叔说:“你是?”+ h f& _& \2 @
“关掌柜。”那人说着就要给老叔下跪,说:“我是朴成浩。”3 S" U' G% v3 A# u9 f9 ^
“是你呀。”老叔拽起那人,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 L# a' L: S0 M# p8 w7 R 那人抹着泪说:“我找遍了安东,也没找着你。”4 {' U! V( b6 J8 g, B" d! T1 t+ N
老叔拉过妞妞,说:“这就是你的妞妞。”/ W) Y0 w! ~) U& r% }
那人哭了,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就给老叔跪下了。6 i* y& c! u( k/ {
这会儿,屋里“哇”地有了小孩哭声,秃子妈开开门叫:“生了。生了。”
9 H3 [ M! f# d% e' G9 D 川子舅和老叔都跑了过去。, s" |* a7 x) G; }4 R u, D3 c V
秃子妈拦着要往屋里进的川子舅和老叔,叫:“等会儿再进。”9 }7 {+ s F$ i- k/ B# d5 C: r* M
我擎着赵爷起不来,就喊:“丫头小子啊?”
) i K( B" Q8 W4 x% @ “带把儿的。”秃子妈又关上了门。
& F% r2 H7 @! e$ _* l& I) W( m% i 躺在我怀里的赵爷睁开眼,他微微地跟我说:“生——了——”: }) b. ]5 x! I% \" E% L" z0 Q, K
我高兴地跟赵爷说:“生了生了。是个小子。” E* p: @( p% C- Q8 @" n
赵爷又闭上了眼睛,我紧着叫:“赵爷。赵爷。赵爷……” g A8 ]2 i) Q; g& e" _* X
老叔和川子舅围了过来。0 L, C0 P9 m; R5 |4 G+ c3 W
老叔拍拍赵爷的脸说:“爹呀,我回来了。”
+ ~; N# m3 L0 b 赵爷睁开了眼,他看看老叔,想抬手,没抬起来。他微微地说:“是凤翔啊,你回……回——”赵爷一歪头,闭上了眼。
3 I& [6 t- F X0 }9 } 老叔趴在赵爷的胸口听听,又扒开赵爷的眼看了看,眨巴着眼睛跟我说:“把你爷放下吧。不行了。”
- O3 V2 c2 o* H" q7 H$ q 我心一酸,抱着赵爷的头,小声哭着说:“爷啊,我叔回来了,妞妞找着亲爹了,我也有儿子了。你咋就走了呢……”
3 m* N) O! I- a$ E 跟着就有点乱,你说这边生孩子,那边死了人,还都在一个屋里,能不乱吗?师娘一看几个男人都哭也不是、乐也不是地都麻了爪儿。就说:“得,事赶上了,光这么耗这也不行……”
* c) n2 L2 g; {9 o “大哥啊。”秃子妈说:“要不就把凤香整咱家去吧。”3 Y* F' B: G8 V1 l0 x
川子舅说:“整你家干啥?”
; c8 j; j) P* r4 A “谁让凤香是我干闺女呢,听我的。”师娘跟川子舅说:“凤香这个月子,就是在家做,也得我过来伺候。”师娘叫我去找辆车,说:“凤香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叔公公又回来了。我把凤香接咱家去,有啥事让德全来回跑跑。你们爷们儿先发送老的。”' O0 |5 Y7 D3 S! R2 \
老叔说:“那可真是麻烦你们一家子了。”
* I9 W. `$ ]7 m/ Y “麻烦,那也是该着的。”川子舅跟师娘说:“那就这么定了。就是今个儿这街面上,怕是不好找车呢。”
( c; l3 d5 z7 _1 E @2 {" j# O “咱家有个小车。”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大哥呀,赶紧推过来使吧。”
- @9 S0 ?" j1 u' x% R, {: ^ w- { 一伙子人这就把凤香和孩子都捂巴上。我蹬着车,跟着师娘把凤香和孩子送到了师娘家。安顿好了凤香,师娘就撵我赶紧家去,说家那边还一大堆子事呢。8 g5 X( U" l! x. w1 \
依老叔的意思,这人心惶惶的,赵爷的事赶紧送出去,还得答兑别的事呢。川子舅不干,他说:“我何久川还没到那份上。咱不说过五、过七吧,再不济也得守到三。”这就张罗着抬寿材,买妆老衣裳,扎咕灵棚子,也请来了吹鼓手。还让我把亲戚朋友都告诉到。我和老叔商量,说:“奉天咱也没啥亲戚啊。”老叔说:“告诉老吕一声吧。”川子舅说:“对,赶紧去,车行钥匙还在他手呢。”我刚要脱了孝衣往外走。川子舅把我拽住,他让别人跑了一趟就行了。川子舅跟我说:“你哪也不能去,有来上香的,你得给人家磕头。”这一整,我和老叔哪也不能动不了,只有老实儿地跪在灵前,来个上香的就赶紧磕头。下晌背赵爷回来的那个朴成浩回家一趟,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他也不大说话,里里外外跑前跑后地一直跟着忙;抓挠个东西、缺个嘎嘛儿的都是他跑腿儿。使钱,就上川子舅那拿。一闲下来,他就守着妞妞。这也好,正愁忙得谁也顾不上妞妞呢。端茶倒水的活儿,都是秃子妈的事。做饭的事,都搁老刘家了。. r9 v" H# V Y7 g: y
第二天下晌,我看老叔跪在那捂着腰直咧嘴,就问他咋的了。 O7 M& s$ w& B* Q8 M! e: _
老叔说:“没事。”
1 ]6 d/ n9 _9 v' J' a( r 川子舅说:“看你捂了两天腰。趁这会儿没事,上屋躺会儿去。”
6 m1 g" b2 T @9 U) E+ Y 老叔说:“不用啊。”
; Q9 @6 e( w- y0 A7 j4 z% k% M6 q( k 川子舅也不硬劝老叔,他喊了一声我,就让我进屋。
/ N6 q/ E8 W) e% K$ E 我说:“啥事儿啊?”就跟他进去了。+ D/ W4 M/ }# m! ]
川子舅关上门,说:“不行了,不行了。”说着,他褪下裤子,往炕沿那一趴。说:“赶紧来两下。”& `+ u1 J3 ~* O4 U3 Z
我说:“这也硬不起来啊。”8 i" ]& V9 L; M
这个川子舅啊,你说我这还戴着重孝,哪有那心思啊。再说,万一谁进来碰上了,这脸往哪搁?可川子舅也不听我的啊,他拽着我,逮着我鸡鸡就是一顿裹,这就把我鸡鸡裹得当当硬。他说:“快快,捅两下就好了。”就把我鸡鸡塞了进去。
6 T7 e7 r/ S! J$ K# d 我站炕沿那刚捅了两下。就听外面有人叫:“久川。”
$ Z' i7 U- T( C6 I' R6 i0 p 我吓得赶紧停住不动,对川子舅说:“叫你呢。”就要把鸡鸡抽出来。6 S4 f5 D) V- c5 z/ h. c) t
川子舅不理那茬儿,他把我手按在他腰上,不让我抽出鸡鸡。说:“赶紧再来两下,这就好了。”( O i& z7 ?" f8 c# s
我只好再使劲咕拥了几下。这一咕拥,“哗”地就射了。
' K$ `, L' [# e( Z* m: F3 ] “别动。”川子舅还使劲按着我屁股,让我的精水在他后门儿里射净。
- _- {0 w1 z. g) O 这会儿,外面有人敲门。我扭头看:外屋门的玻璃上映着老叔的脸……
% v% c' O" z! x( S4 M4 a 三天头上,初十,阳历的8月17号。一大早一伙子人抬着棺材,吹吹打打地出了家门。这就要去塔湾给赵爷下葬。可一上大街,就看满马路的兵啊,还不是日本兵,都是些大个子、黄头发的大鼻子兵;戴着钢盔、端着枪,说的啥咱也听不懂。人家拿枪横着,不让咱上街。川子舅和老叔就赶紧上前跟人家说小话,说是发送死人的。当兵的听不懂,还是不放。川子舅急了,就跟人家吵吵。吕德明跑了过来,他拉着川子舅说:“有话好好说,你跟当兵的叫唤啥?”还别说,川子舅这么一吵吵,来了一个戴大沿帽的大个子军官,可他也听不懂咱的话,也是打着嘟噜的直叫唤。这时,那个朴成浩拉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走到大个子军官跟前儿。那男人也打着嘟噜跟大个子军官说了一通。大个子军官写了张纸条递给了川子舅。+ {7 \$ t7 q% n9 T: H7 T- K
川子舅问吕德明,说:“这都是些啥人啊?他们要干什么?”
8 X! i; K5 c& r& X* i& ? Z Z4 `- p: ^ “是苏联红军。”吕德明说:“他们是来接管政府的,也拦截逃跑的日本军官。”6 Z- {3 u5 [+ B; M% D1 Z
川子舅说:“这一枪没打、一炮没放。苏联兵就进来了?”
- X. u1 T# z N 有了纸条,一伙子人这才安心地上了路。路上,我打着灵幡问老叔:“跟大个子军官说话的那男的是谁呀?还会说苏联话。”! |8 j/ \/ |, [5 U+ Y
老叔说:“不知道。”6 E* O1 w* D4 Y: G" r; e [( T
埋了赵爷,一伙子人就赶紧往家走。道上还是让人发慌,哪哪都是苏联兵。日本兵一个没有了,到是多了些穿便服的日本人,拖家带口的倒着小碎步,跟个耗子似的低眉鼠眼地紧颠儿,一点都没了往日里耀武扬威的霸道劲儿。刚过了小白楼,还没到到沙子沟嘛;就看一伙中国人围着一个日本爷们儿紧着打,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娘们儿跪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磕头、做揖,道儿旁边甩着一只木头趿拉板儿。用吕德明的话说,小白楼是啥地方?那可是小日本祸害中国人最邪虎的地儿。以前,中国人搁那过,都得绕着走;老人吓唬小孩儿都说:“再闹,给你送小白楼去。”小孩立马就不闹了。吕德明晃着脑袋说:“这真是改朝换代了,中国人也敢在小白楼拿日本人出气了。”可老叔还是紧着围拢着咱这伙子人说:“别惹事儿。别惹事儿。”让大伙赶紧走。
, \1 x" F5 S& _4 T6 w, _& D# q 一伙子人总算平安无事地到了家。这就又忙和着招呼送葬的亲戚朋友们吃饭,一直闹哄到下晌两点多了才散。9 s$ e9 s" R* O, J( c$ `
送走了客(qie),老叔捶着后腰说:“我得直直腰。”就上了炕,靠炕琴那趄歪着。我拽了个枕头,垫老叔头置下,就去归拢借来的家伙什儿,好还给人家。这会儿,朴成浩领着那个会说苏联话的男人进来了。川子舅迎上前去对那个男人说:“看看,忙乱套了,也没顾得上给你敬杯酒。今天要不是你,也不能这么顺利。”
/ S* ^ I3 L9 [0 E 朴成浩和那男人没回川子舅的话,就“扑通”跪在地上。正要下炕的老叔说:“这咋说的,快起来。快起来。”我和川子舅赶快把两人拉起来,扶他们在椅子那坐下。朴成浩指指那个男人,对老叔说:“关先生,这是我父亲。”
' o) ?3 p, D+ Z' u; ] “幸会幸会。”老叔下炕,向那男人抱了抱拳。
' @% C8 E! k; E4 b5 N 那男人给老叔行了个大礼,也给川子舅行了个大礼貌,再给我行了个大礼,说:“我叫朴炳哲。妞妞是我的孙女。你们一家人对我们有恩,本该大谢,可是你们身有重孝,实在不好打扰。我和儿子商量,改天请你们到我家,聊表谢意。请一定赏光。”& f8 z( W$ J, W- v. T
“哪里哪里。”川子舅说:“我们还要谢你们呢。”
/ Q% E4 U% B0 h& f( ~! N “正好,你们来了。”老叔叫我说:“妞妞呢?”
8 o) [( t3 F$ h/ j1 V& p4 ~3 g “可能在秃儿家吧。”我正要出门去找,一推门,妞妞正在外屋站着呢。! l2 R8 j. H/ ?) o" E
“成浩,我一直在等你。这不,等来了。”老叔招呼妞妞进来,对朴成浩父子说:“这两天我也多少跟妞妞把她的事说了说。孩子小,有些事她还不懂。不管咋说,孩子找到了亲父亲是个好事,你们就把她领回去吧。”
, f6 B2 b8 @. I1 V% J: X 朴成浩父子再行大礼,谢过我们,领着妞妞走了。 b9 n) ~) O- H9 ^, L5 W
到这会儿,客(qie)才算是真的都走净了。屋里就剩下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仨人。我呼拉想起昨天下晌,老叔映在外屋门的玻璃上的脸,这心里就又开始打起鼓来。
\$ {% |2 z3 q! L 说良心话,忙和了三天,我一点都没想到我已经当爹了,一点都没觉着我已经有有儿子了,忙和着送凤香那阵儿,我就像是一扑心地帮着别人忙和。紧接着又是赵爷的事,再就是妞妞。赵爷和妞妞都走了,我还是觉着他们没走,就觉着好像是我还在车行,他们还在家里。可我现在就是在家里啊,以前我回家,家里都是凤香在叨叨着做饭,赵爷支使我干这个干那个,妞妞围着我屁股转。眼下,是老叔坐炕上,川子舅坐椅子上抽烟,他俩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看他俩说话那样儿,好像昨天下晌,川子舅让我给他治“病”的事根本没发生过。我核计,没准老叔啥也没看着,真没看着就好,谁也别提。可我心里总像是有鬼,总像是做了啥愧心事似的心直扑腾。再看老叔,就像做梦。心里总是怕梦醒了,老叔就没了。我想跟老叔说点啥,可当着川子舅的面又啥都说不出来。只有里外地找活干,划拉划拉地;看看炉子,填点煤。
6 }9 @. L6 K* Y W% w% a 我这正给他俩再续点茶水,就听这俩人的话茬子有点戗。他俩好像是说办事情花钱啥的,川子舅说:“……这他妈的,都赶一快儿了。”4 O; u$ D! {- {! M
“谁说不是呢。”老叔说:“这又得不少的花费。”
3 }8 a/ ^" b- J# I/ | “花费到没啥。”川子舅说:“你说,这小崽了来了,老爷子要在,也能替凤香搂着点孩子。妞妞也走了,这他妈的……”
, P" L' i6 a' e8 ]9 o& w" ] “川子,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老叔说:“你说我刚出来,身上光光的……”6 Z$ X) S' O6 l U
“你看你,我就怕你来这套,还真就来了。”川子舅拧拧屁股,坐实了点,扔掉手里烟头。
( j$ M+ M4 g. |7 I7 z: f' D, D! M “实话啊,你得让我说说。说说心里也透亮。”老叔捶捶后腰。
t$ r! x1 U" m; ~* e “再说,我跟你……”川子舅又点了支烟说:“得,我到是不敢骂你。你也别拿话儿坷搭我。你是哥,我服你。”
" X! `; b. ~% E" N 我听话茬不对,可也不敢就着他俩的话茬儿说,一个是舅,一个是叔,我说谁?咋说?就辙了一下,我说:“你俩还饿不,我热点饭啊。”老叔说不用,他说他不想吃。川子舅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不吃,你爷俩也收拾收拾就睡吧,都累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0 v0 S8 c* I$ T6 i& J9 o “你上哪啊?天都快黑了。”我问川子舅。' t1 G5 F+ ~* f% i" i' Q) @
川子舅说:“我还是得去看看车行。你爷俩睡吧”这就推开门,沉着脸走了。" B; x! n- v2 w( z7 [4 }
说心里话,川子舅脸沉不沉的我还真没往心里去,就寻思他就那样,扭脸就忘了。那会儿,我心里想的是,总算能和老叔单独说说话了。川子舅这一走,我这心里头还真就美得了不得,我撒欢地倒了盆温乎水,端老叔脸前说:“洗洗吧。”
0 z- \- m: D' p4 @8 c. n6 |* A" b! R 老叔说:“你先洗吧。”
% W) F& |9 k4 o1 [/ l/ y4 o 我说:“不嘛,你洗。”
7 d( C d( Q' N Y 老叔坐起来,洗了把脸。
/ h1 \8 ?/ F3 s5 o; V 我说:“脱了,都洗洗。”
5 N: o. f5 X1 p( I1 j2 C8 C. \ t 老叔笑笑,刮了鼻子一下,脱了裤子。
' p4 e2 m3 ~# s* w+ X# Q s “我给你洗。”我把水盆放炕上,拉老叔蹲下,撩着水,给老叔洗他的大枪和后边。洗的时候,我还故意在老叔的大枪上多摸了一会儿。老叔打我一巴掌。拿过毛巾自个儿擦了擦他的大枪。
: ^4 {' h- h9 l “还有脚呢。”我拉过老叔的大脚丫子按在水盆里,说:“叔,赶明儿我天天给你洗脚。” V$ o4 y; x* z4 Y6 u
“好啊。”老叔说:“我得先躺会儿了。”就躺下了。
, S( Y3 v5 T J) d% [5 I! P “嗯,我洗完,就给你焐被。”我去外屋换了点水,自个儿也洗了洗。
, m* b- k6 ^1 V" C- T- x/ A 插了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我脱得光巴出溜地就钻进了老叔被窝,在老叔怀里拱着。我说:“叔啊,都把人家想死了。”
. Z$ ]. y5 F& Q8 I- f 老叔笑笑,拍拍我后背。# I: O, n. K& {
我疯亲了老叔一阵子,就拱进老叔的腋窝。: ?" M) H4 p; M3 x$ R# y( s7 J1 j
老叔躲了一下,说:“没洗,埋汰。”& O2 n x$ p2 z( i8 J
“我不管。”我含住老叔的腋毛一阵亲,哦,我又闻着老叔的味了!我鸡鸡早硬了,在老叔的肚子上乱顶。
3 V. X3 Z! X& u' \ 老叔撰着我鸡鸡,慢慢地撸。
) h, [# C; w" E- `& r0 n “叔,想死了。”我抓住了老叔半硬的大枪。
, O* r3 @0 D- ]- Y4 P 老叔亲着我,说:“想要?”
8 O9 o2 H8 q7 W! u. z+ l “做梦都想。”我狠亲着老叔说:“叔啊,好叔,这两年苦了你了。全儿,先给你。”说着我就要转身把后面给老叔。5 i2 b2 K0 K6 w* h) p7 S1 t
老叔抱着我,不让我动。他说:“叔在里面,腰着凉了……”
$ k, h$ u) l& a7 ^ “是吗?”我一下子想起了川子舅的毛病,核计老叔可别……。就爬起来去看老叔的后面。
: j0 O6 m i" M( h* T 我扒开老叔的屁股看,见他的没掉出来,收得紧紧的。
# F" @% t4 Y" O M `- ~- c 老叔不知道我的意思,他说:“老叔说话算话,现在老叔就给你。”说着,他头朝下趴在了炕上,也把一个枕头垫在了肚子下。这下,老叔的屁股有点撅,他背过两只手扒着自个儿的两瓣屁股,说:“来吧。”
1 O0 T) D: s& s% I' O0 h$ `# Z 我鸡鸡硬得跟着了火一样,我扑到老叔的大后背上,说:“叔啊,全子哪哪都是你的,鸡鸡也是你的……”% w5 A7 N) o: H7 M
“快来吧……”
; @: ]) H9 \6 ^6 A “老叔,疼啊……”我核计,我的太大,太粗。老叔的后面又小,又紧。我心疼了。
) N( P+ |( p* A/ B1 U: H. V 老叔狠打了我屁股一下,接着,他抿了一把吐沫,抹在自己的后门儿那儿;又抿了一把,抹在我鸡鸡上。他撰住我鸡鸡对准了他后门儿……+ T" u. B$ N, U- x# _7 {; m
我还是怕弄疼了老叔,一下一下慢慢地顶老叔……
# E- T, G9 y) j- Y 老叔撰着我鸡鸡,把鸡鸡的皮儿撸上来,包住鸡鸡头,对着他的后门儿……* I$ F; Y$ C6 V6 Y2 t
我再顶,鸡鸡头从包皮里滑了出去,滑进了老叔的里面……
, V/ N7 ~# `9 h- J 老叔闷叫了一声:“嗯——”1 j. u- Y t- q- S4 W. j( e d
我心疼得赶紧要往外拔鸡鸡。老叔的大手安在我屁股上不让我动。我停住了,死死抱住老叔的大后背,亲着老叔的大脖子。老叔抓过我一只手,抱在他脸前,“呼”地把我五个根指头都含进嘴里……
/ J% [- ~8 ]/ p1 q' K 过了好长时间,老叔回头亲了我一下,说:“叔给你了,用吧。”4 z. V7 d: Z6 d/ n
我轻轻地动起来。我每动一下,老叔都哼一次。我受不了老叔的哼哼,动得快了点。
9 Q3 a# D/ u: j0 g6 N* v8 ?' R 老叔哼得扭着头……9 `8 P/ e2 B4 i0 p; A8 {" z
我不敢全往里插,我怕疼死老叔。& X, \! a8 A) ^* m
“快。射吧。快。”老叔不哼了,他把整个头都埋在褥子上,不动了。" Y( B/ {, |: u
我有点来劲儿了,动得有点控制不住。我一只手紧撰住我鸡鸡根,这样就像鸡鸡上套了一个套子,就不能全没根儿地进到老叔的里面。我握着鸡鸡快动了起来。哦,我的腚根子麻了。哦,我来劲了。我叫着:“叔啊……好爸,亲爸爸……,儿子来了……啊!”我没射在老叔的里边。我把鸡鸡拔出来,都射在了老叔后背上……。接着,就抱住了老叔。我就那么紧抱着老叔,亲老叔脖子,在老叔后背上紧蹭。我射出来的精水在我肚皮和老叔后背间粘着,直到被我来来回回地蹭干。5 e. n# f1 J& U9 h% r9 ^& {" g
老叔还是趴那儿不动。 S8 K5 m) t+ O- n/ E- ]& ]
我从老叔身上爬下来,拽出他肚子下的枕头。我推推老叔,把枕头塞他头置下。% U8 m2 y6 o" A
老叔伸出大手抹擦了把脸,翻身躺枕头上,把我搂在他怀里,看着屋顶。
8 I5 t6 [: V3 E9 V) t% d 我枕着老叔的胳膊,说:“爸,疼不?”/ v/ q- \: n. T5 o7 Q: z- H+ d: k; q |8 w
老叔没回话,也没看我。他又抹擦了把脸。
6 [6 m4 i( x1 r8 g! n# i “老叔,你哭了?”我去摸老叔的脸,摸了一把水。我也不知道,那是汗,还是眼泪?
0 A4 f% S8 A( A" N. r “没有。”老叔搂紧我,说:“哭啥?”) C* h! x9 W! {6 n3 }7 ~
“叔啊。”我亲着老叔说:“爸,你用我吧。”
, E6 k$ p9 F# W0 F 老叔搂紧了我,不让我动,说:“小傻瓜,你不都给过叔了吗?”0 `4 S- Y% X I; O
我看着老叔说:“爸,你心里不好受,是不?”) b' |* o) B' f2 \
老叔不看我。他说:“叔高兴。高兴!”: f& E0 X! b h! S5 H. }
“你看你呀,人家叫你爸。你还是叔啊叔的。”我去板老叔的脸,让他看我。- Q: M: z w$ O( ^( ~8 d# n
老叔转身抱住我,他看着我说:“全子,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明白?”
& E) P. U. |* X: @( D7 f 我心里一阵委屈,说:“爸,你知道这两年人家都是咋过的吗?我来奉天就是为了你啊!”
( w) o- n( M. A* ?$ j$ G “难为你了,全子。”老叔说:“你拉扯着赵爷,拉扯着妞妞,都是为了我。我心里啥都明白。我回来三天,又赶上这么些个事儿,我这心里啊……”2 E/ U7 s1 t- e7 t5 \: X- Z
我怕老叔难过,赶快改口说:“爸,你回来就好了,原先我还核计,得等你十年呢……”
1 _1 h; S6 H) T" C 老叔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你了。”
9 s* [, D* P/ [' R8 J0 W “爸。”我在老叔的怀里撒着娇,说:“你到现在一句也没答应我。”5 P, @' I+ S3 U" r# d7 B* E$ y
老叔亲着我头,说:“答应你什么?”1 i: Y2 U1 C2 Y8 R) m
我说:“人家跟你叫爸,都叫多少声了。你一句也没答应。”
7 c) k2 N. K& m) L! z5 ~ 老叔拍拍我,说:“好,叔答应。”/ `- ~1 v8 p* s5 P' W6 J
“那我再叫。”我贱得了不得地叫:“爸。”
/ V. `/ W; q- `8 S0 Z “嗯。”老叔把我的头抵在他下颌那。& {6 l; J1 c; a% V# ]. M: ^
我抬头看老叔说:“不是这样答应。”) a ?$ A" n+ p- P/ X
“那咋答应。”老叔看我。' h& B0 {- H0 B4 y) d8 S
“就不是这样。”我晃着老叔说:“像以前在学校,你抱着我那样答应。”" V4 L& o- [3 b) l2 T9 W _1 }
老叔笑了,说:“你呀,我的全子啊……”$ P. y! r( t3 V9 l
我捧着老叔的大脸叫:“快!”9 e1 v" ?8 R3 O ~# D. V) `4 c- d
“好,你叫。”6 o$ n$ g: J- t2 k* k9 L
“爸。爸爸。”, x5 B9 a# B8 S' l
“哎!”% m. l$ Y' j! D S
“好爸。”我在老叔大脸上没边没沿儿上下左右地亲,说:“爸,你这一答应,你知道人家心里有多舒服吗?”
" d* I6 W5 X- P; x0 v, a7 g “知道,我都知道。傻小子,你以为我就不想吗?”老叔说:“全子,你看看我现在,除了你,我还有啥?赵爷没了,妞妞走了,玉良也不在。我呀……”
+ S! y+ w! l3 U0 E' h6 y( l 我说:“爸,你不是刚说了,还有我吗。”
+ C1 q, f p; e1 {; n( A “对,还有你,还有我全子。”老叔看着我说:“全子,你当爹了,有了孩子了。你可就是大人了,你可得好好待你媳妇儿啊。人家一家人可是在你有难时,承全了你啊。”" x, F! R3 t x, v' T& m* B c1 f1 `
我顺嘴说:“知道啊。”0 B3 `9 M; C, S2 ~3 ]
“对了。”老叔说:“明天你给我找身衣服,我这里边的也得换换了,竟是虱子。你不烦,你老丈人、你媳妇儿还不说啊?”
4 s/ j) e; r1 N- S7 {1 } “谁身上没虱子?爸,你身上的虱子是啥样的?嘻嘻。”我捏着老叔的鼻子说:“川子舅身上的虱子跟他一样,都是黑的。”说完了,我就笑。
2 `7 @( B2 D; o: X% m4 y, d 老叔没说话,也没笑。
- J2 ~0 }% g: [7 |% B! A5 _5 y 我去膈肢来叔,说:“你咋不笑呢?”5 x. u1 ?" z3 K! n% B, ~
“老实。”老叔按住我手,说:“明天跟我洗个澡去吧。”
/ v4 X, @2 R! T4 u+ j# \/ n5 p “我不去。跟你洗澡我就硬。澡堂子里那么多人瞅我硬,多呵碜。”我说:“你自个儿去吧。”, T! a7 O! v \7 G& r% d
“行行,臭小子。”老叔拍了我一巴掌,说:“不早了,睡吧。老叔搂着睡。”
& m0 J) N- d/ N1 d/ ?说好了,吃完早饭,我去师娘家看凤香和小孩,老叔去北市场的登瀛泉洗澡。我告诉老叔,洗澡回来,就直接去车行;我这边看完她娘俩儿也去车行。我知道老叔身上没钱,就给了老叔二十块钱,老叔说:“给我这么多干啥?”我说:“你拿着用吧。花没了,再冲我要。”我又给老叔找了几件我的衬衣还有裤衩,老叔说太小,穿着紧,就都给我扔回来了,只把我那个白裤衩揣兜袋里了。
: F( Z r6 t; m% @7 Y 这边我和老叔刚要出门,朴成浩来了。他硬拉着我和老叔上他家去,还说他父亲在家等我们呢。老叔说我们身上戴着孝,再说还有别的事,说以后有时间一定去。朴成浩跪地上就不起来,说我们不答应,他就一直跪下去。没办法,我和老叔只好改主意,跟着朴成浩去了他家。
* x' \; w# N7 ] 朴成浩说他家不远,就在对着奉天纱厂南门的玉温里。我们走到奉天纱厂大墙那,就看纱厂大门口还是乱哄哄一片,挺多人在忙着往外扛布、扛麻包。朴成浩说:“都抢了好几天了,也没人管。”他指着大墙旁边的一根电线杆子说:“这就是爷爷和妞妞出事的地方。”我们在电线杆子那站了一会儿,也就这会儿,就听“咣咣”几声枪响,就看纱厂大门那儿,有几个大鼻子士兵在朝天放枪。糊在纱厂门的人群“呼拉”一下子,大人喊孩子叫地跑散了,地上满是扔下来的布匹和棉花包。一看那架势,朴成浩拉着我和老叔赶紧拐上玉温里往南跑,跟着就闪进了一个小胡同。; Q4 L' U& Z1 i7 J+ f: A
顺胡同又向西走不远,朴成浩指着一间有雨搭、前脸都是拉门的青瓦房说:“到了。”说着就朝房子里边喊“阿爸吉”。
. `2 H8 Q5 i5 N8 X 拉门一开,朴成浩的父亲朴炳哲一身朝鲜打扮地在雨搭那穿上勾勾鞋,急忙跑过来。他向老叔和我鞠着躬说:“欢迎欢迎。上屋请,上屋请。”2 B: x; r( W# }8 u$ m" F( r3 H
“爸爸。”随着叫声,妞妞也一身朝鲜小姑娘打扮地跑了出来,她拉着我和老叔往屋里走。在雨搭那,妞妞跟我说:“大哥哥,脱鞋。”% |! W' _3 Z: G9 W* T7 C
我笑着拍拍妞妞的小脑袋。
+ q- ]; x, Q; j 我和老叔也学着朝鲜人的样子,脱了鞋,拉着妞妞进了屋。屋里不大,进屋就是炕,全铺着芦席。不到一丈的见方的屋子,三面是墙,一面是糊着白纸的花格子拉门隔断,左右两面墙个有一扇小门。拉门对面右墙角那有一个被垛,挨被垛有一个箱子;左墙角那有一个白瓷瓮。迫成浩让老叔坐在面对拉门的正座,说:“请‘阿列摩咕’上座。上座。”
3 f, R r. s* e 我们刚进屋盘腿儿坐下,左壁小门开了,一个穿朝鲜短衣长裙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回手带上门,跪着把托盘里的茶水推到我们面前说:“请。”
V" q. |3 I/ Y! j- ?/ w2 c “这是我妻子。叫崔淑善。”朴成浩跟老叔说。0 v6 u; L1 s5 p3 `& h
“你好。”老叔对女人说。
; X+ A4 ^7 J& s. f7 M 女人向老叔行着礼。她差不多是跪趴在席子上,对老叔说:“多谢你们一家人养育了我们的孩子。”
! J0 F0 y6 J7 y3 z( J+ D1 i5 G 朴炳哲对那女人说:“你先领妞妞去吧。”6 r! G. c& e7 p- z
女人向公公行着礼,说:“知道了。阿爸吉。”回身再向我们行礼,说:“请你们慢用。”说着,就领妞妞退了出去。
# `% _/ `' a) ?" Y( d( { 朴成浩把茶杯向我和老叔身边推了推说:“请用吧。”$ Y) V$ I( E0 j( k
我和老叔喝了口茶。% @+ i5 s r/ y( z: E, U
朴炳哲也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这实在是天意啊。我儿子成浩在安东找了半年多,也没找到你。没想到,在沈阳却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女儿。”; }- y' W6 V1 H( E
“沈阳?”我看看朴炳哲。) A# U$ V+ K3 y! H1 B0 j$ r- \
朴成浩说:“哦,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苏联红军已经正式接管了奉天。奉天已经改名叫沈阳了,年号也不叫康德了,又改回了民国。”
$ @) O! n5 @* R- q “是吗?”老叔高兴地说:“那咱们都不是亡国奴了。”4 Z* R$ {# G- N
“是啊。”朴炳哲说:“我们朝鲜也要解放了。”: w# M- \" @8 K1 H- ~
老叔对朴成浩说:“我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把我们老爷子背回家……”' R4 b5 H3 r/ D! W. {
“关先生。”朴成浩抬身跪起来,向老叔鞠着躬说:“我是真心诚意地谢谢您。我妻子在监狱里被日本人打残了,她不能再生孩子了。我就妞妞这么一个女儿了。没找到您时,我非常痛苦,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女儿了;也想过,我再也不能有女儿了。现在看她这么好,我真是得感激您一辈子啊。”" s1 Q& b5 |! Q. p/ p, L3 y) b7 O
朴成浩哭了。
b* d& Q7 u: c “哦。你也吃了不少苦啊。”老叔拍拍朴成浩,说:“要说谢,我那也是一时的恻隐。赶上这乱世,谁也保不住会遇上什么叵测。两年前,我也进了监狱。我是这个月的14号,刚被放出来。”老叔转身,搂着我肩膀,对朴家父子说:“我在狱中这两年,全靠我这个侄子一个人做事,还有在其他好心人的帮助下,妞妞才平平安地又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 h, d4 i: \+ m4 ?$ w
“是吗!”朴成浩拉住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说:“好兄弟,我知道一个人养活一家人的艰难。”他流着泪说:“我比你大几岁,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你说吧,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8 Q6 u. D0 A5 {2 e/ O/ k; ]) E2 c( o9 Y “看你说的。”我笑了,说:“妞妞一直跟我叫大哥哥。要叫,我该叫你叔叔才对啊。”6 ?! o' ~/ G7 i8 z& q9 l6 g' \
“那怎么敢啊?那怎么敢啊?”朴成浩一个劲地行礼。给我整得挺不好意思,一时不知该咋的好了。我就拽老叔,让老叔给我辙辙。3 g1 K/ {9 j) I9 K& p2 A" s
“哈哈。”老叔扶起朴成浩说:“不管咋论,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啊。”
P, h l6 Y, ~! E( l7 V0 }9 G( k. I “是啊。是啊。”朴炳哲也擦了把眼泪,说:“我们也不要这么干坐着说了。”他合掌拍了两下,扭头冲屋外叫:“上酒。”# @5 ] K8 M0 m- C; t
还是左手边的那个小门开了,朴成浩的妻子端着满满一炕桌酒菜走进来。她把炕桌放在我们面前,低着头说了句“请慢用”,又退了出去。7 g2 c8 f( F. A1 P; g* t; x2 d; \
朴成浩拿起炕桌上的酒壶就倒酒。9 C. ^8 W0 m0 n7 s2 |
老叔说:“我们刚吃过了饭来的。”
4 B( n0 n8 T3 r4 O# E9 b+ p “关先生。”朴炳哲端着酒杯递给老叔,说:“我们朝鲜人喜欢歌舞助兴,以酒待友。今天这酒是我们一家人感激你的酒,是高兴的酒,你一定得喝。”& g2 G, m9 o8 Y7 c
“是啊,关先生。”朴成浩说:“为这事父亲叮嘱我好几天了,你一定要理解我们的心情。”
2 D x* P6 W: [* L+ K “那好吧。”老叔接过了酒杯,说:“妞妞能回到她父母的身边,也是圆满了我的一个心愿。”/ v7 q! Q6 a4 a! r+ p) F. k! ?
朴成浩也递给我一杯酒。1 n7 ]6 [- V' q8 N6 L3 y0 w
“来。”朴炳哲举起酒杯,说:“为谢谢你们的恩情,为我们两家友谊长久,干!”
; E2 c$ H. f$ U4 H1 u4 d6 g% G 四个人一起喝了酒。老叔说:“多谢多谢。”
# ?5 b1 `8 e) k3 E1 s. \' n& n 朴成浩给我和老叔夹着菜,说:“也没什么好吃的,不成敬意。不成敬意。”9 d: F7 X O% \$ v; U2 T
朴炳哲说:“你看,怕你们吃不惯我们朝鲜的辣白菜,我们把辣椒放得少少的。”
' c, K- g: q0 i" L6 G! I% W0 t 朴成浩说:“这是我们朝鲜人喜欢的酱汤,你们喝一口,看可口不。”4 A) ?- b$ x5 f( S; x
我喝了口酱汤,挺好喝。
$ p, _2 |% G) q* r9 P0 Q 老叔也喝了一口,说:“不错,别有风味。”他对朴炳哲说:“朴先生在哪高就啊?”
V; p; V0 l' d' I; @' ^ “呵呵,惭愧惭愧。我在西塔初中就职。”朴炳哲说:“看关先生仪表堂堂,为人又这样和善豪爽,真是相见恨晚啊。”. k$ l; B7 D( j0 X8 q4 f+ H
“哪里哪里。”老叔说:“其实,成浩在我那里时间不是很长。那会儿,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话很少。我们互相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只是看上去人很诚恳,很实在。”# N$ m3 @: E' \
“说起我这个儿子啊,咳。”朴炳哲举杯邀老叔又喝了口酒,说:“关先生,凭你们爷俩的为人,今天我一定跟你们说个痛快。”他说:“我老家在朝鲜平安南道顺安郡,离平壤很近。我父亲继承祖父的家业,开了个药铺。‘柳条湖事件’的前一年,日本人说父亲私通游击队,要抓父亲坐牢,一家人连夜迁往延吉,投奔了一个远房亲戚。在延吉,父亲开了家牛肉铺,我在学校教书,日子还算可以。后来,父亲得罪了日本浪人,被打死在铺子里。老母亲也病到了,没出两个月,母亲就过世了。延吉不能呆了,我带着老伴儿和13岁的成浩去了吉林市,还是教书。一来而去,成浩高中毕业,也去教书,还成了家,添了妞妞。妞妞两岁那年秋天,成浩突然从学校跑回家,说出事了,得离开吉林。我问他:‘要去哪?投奔谁?’他说,他也不知道。结果,成浩走了三天,警察就来家查问我。我看情况不对,就和老伴收拾收拾也准备走。想想,去哪啊?在满洲,哦,在中国东北,我只有个那个在延吉的亲戚,听说前几年他一家去了沈阳,我以为成浩也投奔他去了,就和老伴来到沈阳。到沈阳一看,还是没有看到成浩,心里又气又急。没办法,在那个亲戚的帮助下,我只好在沈阳住下了,找了现在这份差事渡日。谁曾想啊,也就这个月的10号,成浩领着妻子突然来家了。你说说,我能不高兴吗?这又找到了小孙女。哈哈,我这个老头子啊,高兴啊。”这就又端起酒喝。0 e# `8 d2 M# {& l
“哦。”老叔问朴成浩:“这么说安东也在特赦?”1 G" L2 e& e- C+ s. W# ~
朴成浩说:“我是去年年末放出来的,我妻子比我早两个月出来的。出来后我们就在安东四处找你们。”$ O- G: }7 Y$ I: g9 H
“这真是有缘必有相逢时啊。”老叔笑着也端起了酒杯。
% m2 @# I2 Q4 u “是啊是啊。”朴炳哲说:“关先生重获新生,有什么打算吗?”
Z% X/ C1 p9 i 听朴炳哲这一问,我心里“格蹬”一下子。老叔回来已经是四天头了,我和川子舅谁也没问过老叔这话。就说是老叔刚回来,就赶上了这么些个事,可谁都只顾着忙了。除了忙,川子舅想的是他的车行,我想的是又见到老叔了。谁也没替老叔想想,他该咋办。也许川子舅和我想得一样,就核计老叔回来了,高兴。就核计老叔本来就是自家人,他就应该住咱家,和咱一起过日子。可再是一家人,也得把话递给老叔,也得让老叔心里有个底儿啊。说真格儿的,要是换我是老叔,我心里也得多转转。我住的是川子舅家,我是已经和他闺女有了孩子的女婿,那是正章儿,也是川子舅愿意我住他这。可老叔能愿意住这吗?老叔是个有骨气、要脸儿的人,他能干请着坐吃我们,让我和川子舅白养活吗?绝对不能。再说,就说他是叔公公,那一对亲家老爷子住一块儿堆,老叔和川子舅都得劲吗?压根儿,川子舅就知道老叔根本不是我亲叔,我是拿老叔当亲叔还亲,真要没和凤香成家这出,我起根儿就是打算跟老叔过的。可川子舅不知道我和老叔有多亲,他知道老叔是他八杆子打不着的那个外甥,也就是玉良的叔,他只知道我只是玉良的同学。要说赵爷要没死的话,他要住在这,那不管咋说也是爷爷公公,川子舅不能说别的。就这,川子舅也就够意思了,你还让人咋的?不对,川子舅说过,他和老叔打小就要好,眼下,老叔这样了,他肯定不能干瞅着不管。我也真是的,也太小心眼儿了,川子舅挺仗义个人,咋让我想成这样了呢?我就在心里自个儿骂自个儿,说我呀,真成了狗眼看人低了。, K5 L0 E/ ~( o1 T
这么一想,我赶紧跟朴炳哲说:“我叔就住我家,他刚回来,腰不好,先养养再说。”8 I2 d, Q6 C: ^2 F
“呵呵,呵呵。”老叔看看我干笑了两声。
$ h! @4 O2 y6 M& G3 O “那好啊。”朴炳哲说:“我的意思是,真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千万来找我,我能尽力的一定在所不辞。”
9 F6 e$ |/ o1 [4 M% p( Q& \ “是啊。”朴成浩说:“父亲在教育界还有几个朋友。”
: Q+ `+ X5 s/ l* a8 m( t* P 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朴炳哲向儿子使了个眼神。朴成浩给我和老叔斟满酒,他抬起身跪着举起酒杯说:“请请。”
' k: k: G! h2 F4 I" k “谢谢。”我和老叔都谢着举起了酒杯。# p3 f" K* [9 G; r: E8 o) Y7 j
喝下酒,朴成浩跪扑在老叔面前说:“为表达谢意,请您接受我们的一点意思。”/ `1 W2 g3 ?0 S2 s2 }5 K
我不明白地看看老叔。& q" i( v( {' n& Z' t7 ]
老叔也好像没明白,他说:“你的意思是……”
) ~6 j& ~$ Z0 R* B 朴成浩跪着挪到右手墙那,推开了那扇小门。他低着头,指着小门里的女人对我们说:“请吧。”4 ], X; @/ u, X+ c8 U
我看见小门里铺着被褥,朴成浩的妻子在里面低头坐着。她正在脱去身上的短衣……
3 V9 N2 N# h6 q 我明白了朴成浩的意思,心一紧。天啊!还带这样的……5 Y0 `/ s! b7 o3 R8 a" H' R1 f
老叔也向小门里看了看,他眉头紧锁了一下,对坐在他身边儿朴炳哲说:“朴先生,我也有个意思……”
4 _6 V5 J6 w; J “请讲请讲。”朴炳哲睁大了眼睛说:“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你。”9 v5 Y* N" l. ?, ~/ g* y; W* D( j* b
老叔静静地对朴炳哲说:“你让成浩把那门关上吧。”
, h1 Z) F; D) }& c' k( Y$ K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朴炳哲向儿子拍拍手。朴成浩头也不抬的把那小门悄悄地关上了。朴家父子都低着头不说话。2 {! \5 z! |" ~/ e
“来。”老叔端起了酒杯,笑呵呵地说:“成浩,我很喜欢你们的《阿里郎》,好听。等下回来,我要听我们的妞妞唱给我听。今天咱们干了这杯酒。”说着,老叔一饮而尽。 }. b" M. q- Z. u
“关先生。”朴炳哲双手捧住老叔的手,说:“我们可是诚心诚意的啊。”* s9 L$ F5 D: B7 i4 r, t4 d0 i; a
“朴先生,你们的诚意我真的领了。”老叔笑着叫过成浩,说:“成浩,你不是要认德全做兄弟吗?”
. a, B! `5 ^2 x, _ “是啊是啊。”朴成浩还是不抬头,他挪到炕桌前坐下,擦这眼泪说:“关先生,我和父亲真的是要谢谢你们。”8 \8 A& o" {. I
老叔对朴炳哲说:“朴先生。虽说我这人行武出身,人粗糙了点。可我懂你们的意思,也知道爱的宽泛和窄瘪。你们真的不要用牺牲一种珍贵,来获得另一种安慰。真的,人的善良是互相的。我总那么想。大家要是都在不经意之中,就能随时随地地用和善去对待每一件事,哪怕是一加很不起眼的小事,甚至那件事根本就和自己没关系,那该多好。我呀,真是做不到。将来就看德全和成浩他们这些年轻人了。哈哈哈。”! M) h* C; b- l4 C) U) G
“关先生,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刻意地去做。让人尴尬不说,甚至还会亵渎了初始的本意。”朴炳哲端起酒杯,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喝了这一杯。”接着,他又叫儿子,说:“成浩,再拿酒。”
; y8 O0 n: F7 \9 L1 b9 H “不要拿了。”老叔挡住成浩,对朴炳哲说:“我们真是还有事啊。”
# r2 Q; t& ^$ b0 w( m2 @3 X “是啊。”我说:“到现在,我的小孩出生四天了,我一眼还没看到呢。”
?" ~' x6 v+ N+ R" L “是吗?这可真是的。”朴炳哲叫过儿子,说:“成浩,把那包打糕给关先生带上。”4 }7 M; q- ?/ r- [; ?8 y
朴成浩捧着打糕,恭恭敬地递给了老叔。/ s7 `# o% T P8 D
“这打糕我们收下。”老叔接过打糕,说:“成浩,下回来,我可要听《阿里郎》啊。呵呵。”; M+ ]: K8 W! g, l
“你来,一定唱给你听。”. N0 c. K! F/ M( @( T# p# I
我和老叔这就要走。朴家父子领着妞妞出来送我们,成浩的妻子没出来。
( ~# J# C' |$ ]0 K7 j% y5 I+ \从朴成浩家出来,老叔直接上登瀛泉洗澡去了。登瀛泉就在北市场边上,和奉天纱厂隔一条道。我要送老叔去,老叔说:“我在奉天呆了五、六年,比你熟。”就自个儿去了。
7 O, D; n$ e( h5 S4 h- r 我去了师娘家,十间房和玉温里紧挨着,向东穿过一个胡同就是师娘家。我去时,师娘正在给小孩洗褯子。我把手里拎着的打糕递给师娘,挽上袖子,说:“师娘,我洗吧。”师娘推我进屋,说:“得,快去看看你儿子吧。”9 `; w8 z$ x; P) H3 f( |
我刚进屋,凤香拽过一个枕头砸我身上,她头上包着我给他买的那快围巾,坐炕上指着我鼻子骂,说:“你来干啥?死外边总也别来?”+ U1 q( `# E2 ^0 u! y0 C9 d1 }
“嘿嘿。”我捡起地上的枕头,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5 J2 F( X9 O3 i) z& e
“你少他妈的来气我。”凤香狠瞪着我说:“这孩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啊?咋的,你掐鸡把作(zhou),完了,舒坦够了,就没事了?咱娘们儿死活你就不管了?”
% C3 u3 Y- h3 ~% g; r “看你说的,多难听。”我凑到炕沿前去看那小孩。
" w. }, i s0 t" _" T) R( w( D “损犊子玩意儿,你还想让我给唱一段啊?”凤香逮着我大腿根儿狠掐,说:“我都要死了,你知道不?” W: C* W( k& p! R. @. {
“哎呦哎呦。”我疼得直叫,说:“吓着孩子。”" X, w: C: [4 n8 B* W- A
也许是听见我叫唤了,师娘跑了进来,说:“这是干啥呢?”她拽开凤香的手说:“我的小姑奶奶哎,咋还掐上自己个儿的男人了?”这就给我捞一边,说:“你也是的。有事来跟凤香说一声,不就没这事儿了。”说着就给我使眼神,意思是让我别惹凤香生气。
, z/ i: W* U7 i- d2 l0 l 我说:“那边也倒不开空啊。”
% z% b! {% ^ @6 _* j0 u5 l. G9 r+ C 凤香狠剜了我一眼说:“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德性。你是皇上啊?还是那大臣啊?”
* r+ G$ i. E" b: D) X) @; B& A3 ]# { “你看你。”我说:“那边刚埋完爷爷,妞妞他亲爹……”8 u I; N7 E" s1 D1 b; a' k, V
“啥?你说啥?”
' ]" e( z( {2 \3 ?8 z/ ] 师娘搥了我一杵子,说:“你可真是个二楞子。我本不想跟她说的。”她跟凤香说:“凤香啊,干娘是怕你着急,寻思等出了月子再告诉你。”
9 l% R: G' Y1 e0 _ 凤香急着问我:“爷爷咋的了?妞妞咋的了?”0 o9 V( F$ ?/ u, P! q Z/ u3 M/ C; C
“得。”师娘对凤香说:“说了你可别上火啊。月子里一上火,奶水可就回去了,那孩子不就遭罪了吗?”
( w1 c4 L, D$ q" ^0 Z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们都让我猜闷儿,我不更着急吗?”她又骂我,说“小冤家。你到是说呀。”. v$ K' @( s7 e( ], C
我在炕沿边那坐下,说:“爷爷死了。妞妞找到他亲爹亲妈了。”
7 |( i, v: f! v2 p! O1 ] 孩子哭了,“哇哇”的。我刚要去碰孩子,凤香一巴掌打住了我手,她抱起孩子,解开衣襟,夹起大奶子,把奶头而塞进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
. Y; D7 j+ Z: w8 E9 i8 n/ ]$ e 我高兴地说:“有奶了?”( h M% F0 U, n# J8 Y
凤香不理我。她奶着孩子,扭头看窗外。
2 E% @9 K9 X: f4 ]: l8 l. V “还挺足兴呢。”师娘说:“昨天下晌就来奶了。”0 k C/ M, C7 j0 @9 h$ B
凤香不看我,她抹了把泪,问:“爷爷咋死的?”# {5 B- P! |2 P" V+ L7 l
我说:“给你去找大夫,路上,让抢纱厂的人踩死了。”
: s n# H! F7 b2 [( { 凤香问:“啥时的事儿?”8 P2 z! q' e) }
“大前儿个,咱孩子下生时。”我说:“爷咽气时,听见咱孩子哭了。”
: u+ l0 v K, b" C i4 b 凤香还在抹泪。
' M- ?4 z+ [% V( o 师娘拿了条手巾给凤香擦把脸,说:“我的小祖宗哎,月子里可不敢哭啊。做下病,可是一辈子的事。”8 ~/ a3 c( ~8 C: q4 a+ S4 ]
凤香给孩子换了个奶头儿,拿过师娘手里的手巾自个儿擦着脸,说:“不哭了。”说着,她转转身,把正吃奶的孩子靠近我眼前,强笑着说:“看看,像不像你这个损爹。”
& L! m& i4 \: S4 c 师娘说:“得,你小公母俩先唠着,我做饭去。”临出门,她跟我说:“不兴再惹凤香哭了。”) y/ C3 K7 W1 g$ ^0 P/ a9 \# r
“嗯。”我应了声。
9 ]( M8 h- S+ V. u 凤香问我:“妞妞咋找着他爹的?”
# I/ E6 I0 y" V0 q4 \: F) H5 v3 G “巧了,爷爷让人给踩了,把爷爷背回家的,正是妞妞她爹。”我说:“这不,今天一大早,本想直接来看你,结果让妞妞她爹给截了去,硬拉着去了他家。妞妞亲爷爷是个教书的。他们还给咱带了打糕,你吃不。”/ s/ B* c+ p T+ {
“你傻啊,月子里能吃凉的吗?”凤香剜了我一眼。她说:“你身上带钱没?我在干娘这做月子,干娘伺候咱就够不落忍的了,可不敢多花干娘的钱啊。她日子够进巴的了。”5 g5 \. G8 B& H- M" o8 A
我说:“爹都给了。”
* _5 \% b3 Z# \& ~' k j# r “那是爹的。”凤香说:“你再给干娘扔点。”
5 Y& }, P6 q; q3 `- L) Z “行。”我说:“早上给我叔留了二十,我这还有二十,给师母留十块吧。”7 L; i: b' d6 O5 T
“你叔回来了?”凤香说:“他不是下大狱了吗?”
4 _! W) R, E6 \- A “是啊。他回来了。”我高兴地说:“要说这个巧啊,就咱孩子下生前一天回来的。”7 v, v/ C2 M$ h: b
“这咋说的。正赶上我这样。”凤香说:“你和爹还有你叔这三个大老爷们儿,谁给你们做饭吃啊?家里不得窝曩成啥样儿了呢。”; h0 d, Q, v# D0 p
“比你在时还利整。”我说:“我会做饭了,你就别操心了。” a* x& x. e/ Y1 d, e* o$ i
“小冤家。”凤香说:“叔回来了,你可得多照应着点。从那里出来的,体格都给祸害完了。”
) ~. _1 I5 S! d- | 我心里一热,说:“我知道。”
# n0 f* e% J1 d. ^2 F/ } 凤香说:“你说我爹啊,他有心没心。就跟没我这个闺女似的,我死大街上,他都不带问一问的。”: z! b- E$ I1 ~2 A. N' |
“那你可冤枉爹了。”我说:“你在家疼得打滚那阵儿,是爹骑车找的师娘。”& H$ t9 @+ f1 i& ~: b2 i
凤香说:“那他把我扔这就不管了?”: D. L) t' j" ~& ?8 k L
“你看你,越哄你吧,你还越来劲。”我说:“还把爹捎上,一块儿骂。”& y) P4 r* _8 \9 W( x
凤香又掐了我一把,说:“损鳖犊子,再说再说。”1 k' B+ H& x4 j
“哎呦哎呦。你咋又掐啊”我看着我胳膊说:“都给人家掐紫了。”
1 Z/ ]+ [3 _ W, z. m, L “哪紫了。哪紫了。”凤香拽住我胳膊,“吭呲”就是一口,咬住了,还就不松口。
k5 s$ C1 s( F6 j$ n “呦呦呦,嘶——”我咧着嘴叫:“你咋还咬上了。”
; J* E; N- P+ t+ y4 d1 m* w: c 师娘跑了进来,说:“这大呼小叫的,又咋的了?”
" q, c' X- n2 G; s$ Q& E “没事没事。”我拍拍胳膊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师娘,说:“师娘,先留下。不够了,我再送过来。”. r1 X( J. y1 \
师娘说:“你爹都给过我钱了。”3 p$ f7 ?7 x2 r O" @, I8 G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要不拿着,我现在就让他背我回家。”
: W4 A0 e1 i5 p! C- r “死丫头。”师娘说:“行,我拿着。”: [. `9 h& z |% _# f% @/ _' I6 h
在师娘家,师娘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动。凤香骂也骂了,掐也掐了,咬也咬了,这就说瞅我在她眼前晃悠,她闹心,死活撵我走。我就去了车行。师娘还给我拿上了两快朴成浩给的打糕,说让川子舅他们尝尝。
. a. `. _7 v X8 n. l 到车行,川子舅忙着手里的活儿,问我:“你叔呢?”% F$ V" ^# w; v8 v/ ?5 p
我换上干活儿的衣服,说:“洗澡去了。”
% i3 K" C3 }8 O$ L8 t! u- L( F 二倔子冲我说:“你媳妇儿都生好几天了,你没看看去呀?”& b) v& y+ S, Q4 B9 q
我说:“刚打那回来。”
1 H& w* [- H8 _' i, X+ ~ 川子舅问:“小崽子好玩不?”' }- ^$ Y$ `4 c- \! G5 y5 T- A
我说:“跟个干巴猫似的,不敢碰啊。”
+ `( w: r* e1 ~- G6 ]0 g “呵呵。”二倔子说:“下生就你这么大,那不成精了。”: X; m2 A% M) O9 Q# j# I
眼瞅晌午了,川子舅要张罗吃饭,就问我:“你叔咋还不回来?”) b5 x" E2 X: j8 [
我说:“我也不知道。”
; F& ]% x5 ^( k6 M( Z+ E 川子舅问我:“他身上带钱没?”8 D1 }- H* }' e
我说:“早上我给他点。”9 t j+ _- E! K3 n+ j
“得。”川子舅说:“那饿不着他。咱先吃吧。”0 W, t8 N3 v9 `$ r+ }7 l
吃着饭,我把朴成浩给的打糕拿出来,想让川子舅他们尝尝。川子舅一扭脸,说:“我他妈顶烦的就是高丽棒子。”. f3 G# x% D3 ~7 V0 J* |5 r# R* s
我说:“那和打糕有啥关系?”就拿起一块给了铁头。
3 r6 s% R5 `! w% h3 S% v 川子舅冲我说:“你懂个屁。”
. C+ t/ i9 d! h* z: V 二倔子可不管那个,拿起块打糕咬了一口,说:“还挺劲道。”跟着,就就叨咕,说:“这几天市面上挺怪,这小日本一投降,原先满大街的警察,也不都钻那耗子洞了去了。街上除了大鼻子兵,还来了不少关里兵,侉了巴叽的,还都他妈的挺仁义。”
+ d' [! M; q& K3 M 川子舅说:“啥是关里兵?”$ y9 |& ~8 i! e$ M! D! V z# @
“八路。”二倔子说:“抓兵的也没了。”
- o6 j& S. D; G9 J, k' x “还九路呢?”川子舅说:“小日本完蛋了还抓哪门子兵。”
6 r5 j7 o9 x" t “掌柜的,这话你老还别这么说。这年头,除了身上的虱子多,再就是他妈的兵多。”二倔子跟川子舅,说:“你没上窑子街(gai)那看看,”
, v! n* `7 y' \& O$ l0 M “肏”川子舅说:“上哪干啥?”9 _2 c3 b; k+ C) e$ N* H
“不是。”二倔子说:“我说的不是进里头。你就站那看,满街上的小日本,孩子老婆地跪那,披个麻袋片,端个破饭盒子,‘辛交辛交’ 地要着吃。”
7 v4 M5 p8 s2 y0 Y* b! V “可不。”我说:“才刚儿,我搁那儿过,也看见了……”9 o- i9 Q) z9 E; d' x
川子舅一瞪眼,冲我叫:“我再听你说上那去,看我不打折你腿。”
. B3 @& b; }8 d: Q9 X 吃了饭,吕德明来了,西装领带的,还别着管钢笔。离老远,川子舅就冲他叫,说:“咋的?还真当上教授了?”
. A; z. Y) h, k" `! n “嘿嘿,都是行头。”吕德明笑笑,说:“混饭吃呗。”
* c0 c& s( w! v, Q5 H0 T+ r' `1 J 川子舅问吕德明:“那事成了?”0 d# m: J7 H, I: ]) i" R# N
吕德明说:“我过话了,差不多吧。”0 H! q6 P: m0 y& j' B
川子舅说:“你还用做事啊,光吃箱子底儿,也得撑个贼肥。”6 p+ J8 j+ S- V0 D4 f
“不做事,西北风也没人给刮啊。”吕德明说:“别看咱人不济,去报社当差了。”
# c3 Y% H: y7 u& h: q, _4 N2 ]/ H( w “哦天爷。”川子舅说说:“那我不看报纸就对了。”
* o5 J* _7 W% d) D* [: I 吕德明拍了川子舅一巴掌,说:“你啊,还抱着老皇历不放。现在又回到民国了。”说着,他叫过川子舅又咬耳根子。
O% Q& I% Y" b2 S9 [ 川子舅听了一会儿,对吕德明说:“一会儿我得出去,你跟德全说吧。”. |; U( M, f) V
吕德明就又过来跟我咬耳根子,说一会儿有个人来,取这包东西,还告我跟那人咋咋说话。这就把那包东西递给了我。2 v4 B3 y! \9 w/ B- K! |: c
我接过纸包,说:“行吧。”
/ M, d9 r1 D' u2 I+ W4 a& H “可别整差了。”吕德明说:“话茬子不对,不能给他。”1 ?; [* t1 z3 C: d5 ?6 j& B
我说:“知道了。”- ^" u4 g& F/ b- m; n; A5 [
吕德明走不大会儿,川子舅也走了。我一边说着活儿,一边笑吕德明,这都是什么事呀,交给东西还这个那个的。干脆,我也不想那个了。我就核计老叔,心说老叔这是上哪了?洗个澡,咋还去一大天啊?没准是洗完澡,又上哪玩去了。看看表都四点多了,我就往路上望。核计也该回来了。
6 |( {7 c4 u, A) l. r4 ~# q 二倔子就逗我,说:“这又等哪个小情人呢?”, G5 |5 T: Z" I
“别胡说八道。”我说:“我老叔咋还不回来呢?”1 R! `* g: b+ @/ c1 }: ^$ L
“就那天我给他剪头的那人吧?”二倔子说:“那人挺有甩头。”
+ L+ b% M! E+ L2 t Q 我没搭理二倔子,就自个儿叨咕,说:“这刚来奉天,能上哪呢?”3 C$ w1 z, G b s
“你叔不是奉天人啊?那可别走丢了。”二倔子说:“我说你呀,赶紧找找去吧。别像大头似的……”' d7 o/ \ W; v/ ~) u7 ]% J
“闭上你那臭嘴?”我这么跟二倔子说着,心里还是不落底。
- U7 F: G$ J$ Z V% F+ c; L0 G “哦肏,好心当了驴肝肺。”二倔子说:“这年头,还有个准儿?”
# I: S2 c8 k/ N4 Q! ^ 再往道上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向车行这走。一看那走道的架势就是老叔。我跟二倔子说:“还用找啊。那不,回来啦!” 2 c( M6 @1 D n% o% |# U5 U
来人不是老叔,比老叔年轻,可背影瞅那身板儿,跟老叔一点都不差。这人,礼帽压得挺低,再戴个大墨镜,也看不清是个啥长相。他走到我和大头跟前说:“请问,吕先生在吗?”
% L/ P6 N( ^5 y! m& m* U 天啊,这说话声儿,我咋这么耳熟呢。能是他?6 r0 O2 Y9 K% f9 w# J; I& Z
“吕先生刚走。”我抢着说,也问他:“你是……?”- x: _0 ?' E5 O$ s- W5 w$ s" d
那人没应我的话,抬手在脸上摸了一下。他看看四周,说:“我找吕先生。他不在呀?”
& I+ X' d. k/ N% R 我忽悠一下想起吕叔跟我说的话,我问那人:“你找他有事吗?”
: A; d+ j5 W+ I: x* T 那人静了静说:“我有辆车,要出手。”' }! k$ g: D/ G! @% B5 f, C
我问那人:“是‘富士’牌的吗?”
$ v, ^% D8 A. a7 {! W 那人说:“杂牌子。”
! h% F) J% `8 @# A7 k6 s8 h! o “跟我来吧。”我那人领进了屋,把吕叔给我的纸包递给他。我再问:“你是不是?”# }9 Y1 s/ z6 k
那人也不吱声。他拿过那纸包,赶紧从屋里出来,急忙朝北站那边走了。: ]" B, H! y3 H
我看着那人,心里砰砰直跳。我敢保证,我绝对没认错人,那人肯定是他!我不死心,出门就跟了过了上去。那人走得很快,像似觉出了我在后面跟着他。还没走到车站广场,那人闪进了一个小胡同。我紧跑了两步,也跟进了胡同。那人在胡同里站着,我在他跟前儿停下,问:“你……”0 b# ?* q9 \$ s- a7 t3 ?
还没等我说完话,那人猛地抱住我,说:“全子。全子。我是玉良。我是玉良。”他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8 X `* v* B* y2 v6 a- D 真是玉良。他黑了,老成了,看上去能比我大十来岁。我拉着玉良的手,眼泪就淌下了来。我说:“你咋回来的?你从哪来?你现在住哪?你不知道我想你啊?”我说:“我去营口看你,他们说你被点了兵。”我说:“老叔也回来了,就在我这……”我不管不顾地说呀说……
' N% l) Z$ L8 {* k$ M5 I- b 玉良听着我说话,也看着周围的动静。好象挺着急,也好象挺害怕。他拍拍我肩膀,说:“我得赶紧走,火车要到点了。”说着,就着急忙慌地往车站那走。我紧追着他问:“你上哪啊?啥时回来?”玉良握了握我的手,说:“别跟着我。你看见我的事也别和别人说。”他把我挡在广场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车站。" A/ u3 e7 B1 S: [2 d6 }: Z
我像做梦一样,站广场那老半天。心核计这是咋回事?玉良回来了,连个匢囵话都不说,就像耗子怕见猫似的走了。他咋那忙啊?说句话的功夫都不没有?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就这么啥想着,迷蹬地又回了车行。
$ E- w# h7 }2 a2 Y6 D “全子哥。”铁头问我:“那人谁呀?我看你咋那上心”* f, q8 p+ ~+ h1 G. C
我说:“你别问。”0 N6 _/ G' Q, X2 Z' x
天快黑了,几个收车的车豁子来交钱。我忙和着收完了帐,川子舅也回来了。他问我:“你叔还没回来?”
3 ^5 y' l: s1 z) [. w2 p& f 我说:“没有。”
! X! i4 M+ I* `: N5 f* F- [8 d 川子舅上着栅板,说:“这几天挺乱,行里也没留车,不留人守着了。都家去吧。”二倔子和铁头收拾收拾就走了。我跟川子舅带上钱和帐,锁上大门,也回家了。
; J3 W, ~6 E* c: b 到家,我做了口饭,就和川子舅一起吃。川子舅一气吃了两大窝头。我可是吃不下去,我还想着老叔,你说这黑灯瞎火的,他能上哪呢?还有玉良,他也跟急屁股猴似的,脚没站稳就走了。真是闹心死了。! O. \: q$ m1 K l# h9 O' S2 d' W) a
川子舅看我直发愣,就问我:“还没给小崽子起名呢。你这当爹的,竟想啥玩意儿呢?我是他姥爷,小名我说了算,就叫他小栓子。”
# C# I6 E3 V* P; @& z 我也没往心里去,顺口说:“栓就栓吧。”
) S6 @5 p( b/ M* R' B f$ C6 t “让他栓住狗,栓住猫,栓住咱们家这几口子人。”川子舅不住嘴地说:“大名叫个啥?你说说,我听听。”
+ s6 {# N% C* I4 u7 j “我叔这是上哪去了?”我满脑袋都是老叔的事,根本没往孩子身上想。0 |9 b3 h( W$ d
“你小子啊,心里就装着你叔。”川子舅说:“你叔这人也是,上哪?言语一声啊。”
) W) y. `# m# v% u) ^ 我跟川子舅说:“我叔不能出啥事儿吧?”
9 Y) P* K4 a/ n' E& f' ^8 _ 川子舅说:“他一个半大老头子,能出啥事?”
. ?( w8 j$ f2 o' p4 U0 Q% M* D “他这些天忙和得腰直疼,你说这在外边,再没个歇的地儿,咋整?”我说:“我也没惹乎他啊,他咋就不回来了呢?”- }3 f7 M1 @8 E" A3 R
川子舅说:“昨个儿我走,是跟他说了句戗茬儿的话,真要是为这,他不回家,那可有点小心眼儿了。”+ i5 B: D; I7 V( u: L. l
“爹,我正想跟你说说。”我说:“我叔来了,你咋打算的?”
! P: a; S- f. t H+ m; q “咋打算?”川子舅说:“他也不是小毛孩子,还用得着我打算啊?”
; k! E( S+ o+ K o “咋说,我叔也是奔你来的。”我说:“他从大狱里出来,就直奔了车行……”
4 N/ f' T' V' A- V6 v “你小子要不在我这,你叔他不会来。”川子舅说:“小子,我知道你叔,压根儿你叔就没瞧得起我。起小,我认识你叔,我就是上赶着你叔,别看那会儿我比你叔魁实,可说破天儿我也就是个打铁的。你叔人家有学问,念过讲武堂,扛过枪,还教过学生。咱是啥,就是个大老粗。可就说我是个大老粗,这里的事呢,我也看出个八就不离十啊。” g: Y4 F$ @2 g9 \% X5 _
“啥事?”我问。, h2 R2 ?4 g7 b
“你呀。说你是个生帮子吧,怨我埋汰你。”川子舅说:“这几天,咱家这一出一出的,你没看出点啥来?你可是念过国高的啊。”
: v5 W6 [! O( z7 J$ Y- c' v “看出啥呀?”我不明白。
( ]" q( o9 h; B2 } “你是我姑爷子,可我这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你没拿我闺女当回事儿,小崽了来了,时候还短,你还没转过来已经当爹了这个弯儿。那没啥,老爷们儿都那样,多暂小崽子能往你身上爬了,能叫你爹了,你才忽悠一下子明白了,哦,这是真的当爹了。到那会儿,你才知道你有家了,有老婆了。咱不说这;咱就说我。我呢,是你老丈眼子,还是你的啥?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你对你这么个压跟儿就不挨边儿的叔,这么上心,我心里也就明白了。小子,谁也不怨,都怨我打心眼儿里相中了你,也怨你长了根儿那么遭人稀罕的大家伙。我既是相中了你,你做啥,我都依你。咱爷俩到死,那都是俩好嘎一好的事。你说我那么丢人现眼的事,你都依了我,我还能说啥?我不是那丧良心的人。可有一样儿,我这人啊,倒驴不倒架,打肿了脸盘子也得充胖子。你叔就不了,你叔是个呵出血本能帮别人,自个儿却不能擎受别人帮的人;那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就是要面子的劲头子,和我两个样儿。我说的,你听明白点没?”& p/ v5 p+ m5 X: ]( y" x5 A' ^
我好像听明白了点,好像还有点糊涂。我说:“照你这么说,我叔是擎受不了你……?”7 q5 O! j& B8 w4 K
“傻小子。你非得让我点破这层窗户纸?”川子舅说:“发送你爷,送还妞子。你要是不在我这,我连毛儿也沾不上啊。眼下,你娶了媳妇儿,又有了小崽子。你叔进门就当老太爷,进门就有人叫爷爷。换我也得掂量掂量啊,何况你叔那么精明的人哩。”, ~2 i4 D2 L p
我听川子舅的话,心里直发毛。觉着真像川子舅说的那样,老叔真就不能回来了,那我能受得了吗?我跟川子舅说:“那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我叔住咱这个家啊?”* f' }7 _1 W. c1 H) \) j0 @
“你看看你,我还没说明白吗?”川子舅瞪着眼说:“我不是说了,我是上赶着你叔的。连你这臭小子,我都是上赶着的。上赶子让你整,上赶子倒贴儿把姑娘聘给你,上赶子让你倒插门,上赶子让你在车行做事。你还不明白?”/ x0 Y9 X: `; }
“我说我叔呢。”我急得也有点跟川子舅瞪眼睛。我说:“你老说我干啥?”% G. e+ I5 H5 J" F' `
这可是我头一回跟川子舅瞪眼睛。他要真给我个下马威,我可就傻了。我心里胆儿突的。& R% @* x9 F s. b- I1 }$ _+ S
“我不说你,说谁?我说大街走道的,人家听吗?”川子舅还没生气,他反到缓下脸来说:“你叔住不住咱家,那是你我能说得算的吗?那得你叔自己个儿拿主意。”
\/ q- D' G/ b( j; q9 ~: u 看川子舅那艮劲儿,我也不知是动了哪根儿筋了,直盯着川子舅的眼,大声说:“你还是不敢说那句话。”
6 W$ X( Z) V& f- `; v2 Y8 C “说啥话?”川子舅问我。: [' r4 s7 I) Z9 r
我说:“说让我叔留咱家。”3 T& o! D* n' d$ R# g) U9 Q
“你别不知好歹。”川子舅一拍桌子说:“你叔不回来,你跟我耍什么驴?我没说那话,可我也没撵他走。”' r. R3 o# J2 L* P- e- [! m
我呼地站起来,红着眼说:“你不说那话,就等于是撵我叔走。”
0 |$ O% r" G) E$ k. G. @% Z “放你娘的狗臭屁。”川子舅上来就给我一撇子,说:“妈了个巴子的,我何久川再没人性,也不能让个刚出大狱、身无分文的人去蹲马路牙子啊,何况他还是我老哥。”
9 d/ w- P- ?' r3 U" N K- M. A) ] “你还能咋的?”我也激了,捂着腮帮子说:“你就是打死我,找不回来我叔。我也说是因为你……”
( q- N( |7 W4 K$ i6 L+ _0 x B “再他妈给我胡沁一个?”川子舅又抬起了手。
6 d; H4 x- J; | “打吧。打死我,你就省心了。”我不动地儿地迎着川子舅的大巴掌……+ E( e7 F8 \6 y% M9 i+ C: v( Q: |
要说我也不知是咋的了,那天还就上来了虎劲儿。你说都在气头上,我这么将他,不是请等着吃眼前亏吗?再说了,川子舅压根儿也没撵老叔走。我是有点发歪了。6 w# p! M; g) V- R! z* N% N; a( e: q
川子舅没再打我,他把大巴掌甩在自个儿的脸上说:“这他妈的。”
4 `# D0 i1 }2 [# ~ “你也别打你自个儿。”我看着川子舅说:“我不害你眼,行不?”说着我推门就要走。% i* Y8 l( I! w( G5 W2 x
“杂种肏的。我看你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川子舅像拎小鸡子似的一把拽住我,把我推在炕上,跟我喊:“黑灯瞎火地你上哪去?”
2 y( _/ z9 j4 r! H: O 我也喊:“找我叔去。”2 V, ^( m3 E) i" Y
川子舅搥着我肩膀子说:“没他,你不活了?”
) ]4 C# w' x# Y7 X0 o9 P “对。”我瞪着眼睛跟川子舅喊:“没他,我就不活了。”
- L/ F; q+ J0 S- ]: s# F- @8 W; N “好你个小兔崽子。”川子舅耗着我的脖领子,把我拽起来,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地往我嘴巴子上一顿搧。一边打一边说:“你个小忘八羔子。今个儿,我就先打死你,硬可我抵罪了。我看你还活不活?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你死一个,是啥样儿?你这是瞪着眼儿要气死我呀。你个小忘八羔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7 w) D. ?6 l/ `; P# w" ]
我挣开川子舅,真就跑了出去。1 t% T O0 G4 r; O
“小鳖犊子。”川子舅追到门口,颤着声地冲我叫:“你跑……,你跑……。跑你就别回来。回来,我就砸死你。砸死你。”
) R4 Z( _ w, ^- d" f 真跑出来了,我倒傻了。天都黢老黑了,不远儿的高道口那,火车“呼呼”地跑过去好几趟了。我看着满天的星星,核计老在这黑咕咙咚的露天地儿里杵着,也不是那回事儿啊。要去找老叔,上哪去找?再说了,要找老叔,大白天你干啥来的?你说我要是再回家,还得跟川子舅干仗。我该上哪去?实在是想不出哪能去了,得,上师娘家吧。
) ^1 }; ?4 w$ o+ o3 V; X. W 师娘家黑着灯,八成都睡了。我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外屋的灯亮了,铁头穿着裤衩子,披着件褂子来开门,也想个大人似地问:“谁?”
0 b8 w( P" c d2 {- E( c “铁头啊。”我说:“我是,全子哥。”5 w7 j( W* k1 L3 l- s% b- Y+ U( Z
铁头开开门,就家叫,说:“娘,全子哥来了。”
, k1 x* @3 r3 _' {7 q 师娘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她问我:“这晚了,有事儿啊?凤香娘俩刚睡着。”$ M. O- G* f+ e% M7 l' |5 A
“全子哥。”铁头拽我,说:“快进屋吧。咱俩还一被窝。”
8 A1 C# h" X6 d; \" ?7 Y0 I n 我站在门口没动。" g8 p, @4 B: @" |; x( |! c
“妈呀。这嘴撅得。”师娘说:“这是跟谁呀?”/ }% w0 m1 P1 ^. N1 e% h1 H
我说:“他打我。”" R8 E: T; z: F# U* }! _8 z
“谁?”铁头捞根棒子,虎着眼说:“谁敢打我哥。”
+ E. G2 C6 \; R' k9 @0 ~( R1 n “你快回屋去。”我撵铁头进屋。铁头不干,让师娘打了一撇子,倔哒倔哒进屋了。
' F! n, W5 i9 i' Z: q) N 师娘这就又问我:“告师娘,咋的了?你爹没在家咋的?”8 ]. b5 @0 E3 T0 C; w2 b
我说:“就他打我了。”
4 |/ Y) K8 U, V# f “妈呀。”师娘就说我,说:“你可真是的,咋还跟老丈人干起来了。咋回事啊?”. o; z8 ~8 h8 u3 Z
“哪呀。”我说:“我就说我叔还没回来,咱俩就吵吵起来了。还没说几句呢,他就打我。”
8 Y; J1 v8 H) J6 f: o7 g2 z: X ?) g “你瞅瞅你这一老一小的,让人家笑话不?”师娘说:“那你爹知道你上这来啊?”5 B6 |* }4 \9 }: R
我撅着嘴说:“我自个儿跑出来的。”
+ l2 h( r+ f0 K. s# v2 f! q “妈呀。哪可不行啊。”师娘说:“全儿啊。你说,你叔没回来,就够叫人着急的了;这你再跑了,你爹在家得上多大火呀?你还让不让你爹活了?马溜儿的,赶紧回去。”% h' h# ]9 q# i! U
“我不。”我说:“他打我还有理了?”
6 k# o! p6 ]9 l9 A$ a “你看你这孩子,一家人,哪还有理表哎。”师娘说:“全儿啊,你听师娘跟你说。你要是好好的呢,你就是想走,师娘也得留你,不让你走。你这样,就是想留这,师娘说啥也得撵你回去。你得听师娘的话。你说,再让你媳妇儿知道了,也得上火。她一上火,你那小栓子可就跟着遭罪了不是。”: w7 m1 u" ~4 G! i! a3 k8 e
我还是站那不动。
; b& L7 F n9 [/ F5 h) j& y “得。你也别给我杵着不动。”师娘穿好衣裳,回头进屋,小声跟铁头说:“你在家好好看着你姐点儿啊。”
1 M% Q" s7 S: e. N% b4 L 铁头说:“你上哪啊。”, R: _ H7 F2 L' x$ [% J* w
“别吵吵。”师娘按下铁头就出来了,她推了我一把,说:“走,赶紧给我回去。”这就推着我出了家门。1 Q0 [: T+ S* k9 h6 ], |2 ^% d2 b% G
道上,师娘一劲地数搭我。说我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说你们家这前前后后的滩上这么多事,就不知道替老的担当着点。还说我人不大,还学会耍驴脾气了。
+ ]* W- D4 ]7 L: z$ k% D- d “谁耍了?”我说:“他打我,你咋不说呢?”
5 J3 f# h6 F. U# S1 u “打你?活该。”师娘说“全子啊,不是师娘成心要跟你翻脸。你摇世界打听打听,从古到今,就是那再血性的爷们儿,那也没有跟自个的老丈人耍拉的,你可真是出奇带冒泡了。你说,这要是叫凤香知道了,不活吃了你才怪的。”她说:“你呀,我看你就是烧得。你拍良心想想,就这样的老丈人,满天底下,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把个亲生闺女给了你,还给你扎咕着成了家,给你吃的住的,供你穿的用的,啥都答兑你舒舒服服的;又替你拉巴你爷、你妹子。你师傅活这那暂,没少跟我念叨,说只要是你想的事,你丈人是头拱地也叫你乐呵。你还想让人家咋的?亲爹、亲爷、亲祖宗也难遇这样的。咋的?还得天天给你磕几个?那可是你老丈人,你明白不?”2 N p6 Y. O( h3 v; A' }
看师娘真生气了,我好象“呼”的明白了。我是有点做过了,你说这黑等瞎火得,硬把师娘给整出来了,我咋就这么不知深浅呢?再听师娘的话,那说得是句句全在理儿啊。老叔没回来,谁都着急,我把这气都往川子舅身上撒,也不对。* ~0 y2 v& k1 i4 h
“师娘,我也是蒙了。”我挺利屈地跟师娘说:“你回家吧,我自个儿回去。”; d2 l! y" g0 {. u: k3 A7 _
“你快拉倒吧,半道再不知跑那去。我还成了罪人了呢。”师娘说:“回去,啥也别说,先给你老丈人赔不是,多说好听的。听见没?”( o" o& B- z4 {1 ?9 ~2 ?0 I8 a
“嗯。”我应着,心里这个不得劲啊。' \$ o; p9 F& H6 ?+ x' e
到家,刚敲了一下门,屋里的灯就亮了。跟着,川子舅就来开门。门一开,师娘“哎呀妈呀”地一声叫,就捂上了眼。你说这个穿子舅啊,也不说穿点啥,光着个满是黑毛的大腚就来开门,还看都不看进来的人是谁,转身就往里屋走。听师娘这一叫,他吓得一转身就往胯当那捂,那也捂不住那一身的黑毛啊。我这就赶紧抓过炕上的裤衩子,递给他。: F8 [. U) X4 j
川子舅从我手里拽过裤衩子,往我脸上猛地一搧。这就套上裤衩子,又穿了件衣裳,满脸通红地说:“这咋说的。这咋说的。”看川子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样儿,我就想笑。
) w8 r3 C" M0 P+ w& I “你个小兔崽子。”穿子舅冲我叫:“还不快叫你师娘进来。”
5 h- s8 r9 ?/ C, k: u0 y7 I# Y “你说你呀,你这是要吓死谁咋的?”师娘说着,进了屋。她坐在椅子上。跟川子舅说:“也不怪你姑爷跟你打你。你说,你当姑爷子的面儿就这样。”0 t5 \5 d+ h, g2 z
“嘿嘿。嘿嘿。这咋还叫你送啊。”川子舅光笑。回头,他点着我脑门子,咬着牙根儿说:“你等着的。”
$ p" s, s I, _: c1 V, d( _ “我这都让你你兄弟的事吓怕了。”师娘跟川子舅说:“你说你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咋还跟个姑爷子叫上真儿了?咋的你也是他爹呀,就不怕街坊四邻的笑说?。”师娘说着,紧着冲我使眼神儿。
" w- X7 A; q* n3 n1 z! ]7 @ 我知道师娘是在叫我赔不是。我说:“爹,我错了,不该惹你老生气。”% z0 Z7 Z1 X; |4 y4 o
听我这句话,川子舅“蹭“地又窜儿了。他虎眼一瞪冲我叫:“你不是能跑吗?跑啊。回来干啥。”7 h# T2 e! D0 C2 O# h
我理亏地低头站那不敢动。
, B/ Q' m! r4 _" |: Y5 B “我这张脸啊,都叫你着小兔崽子给丢净净的了。”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跟师娘说:“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瞪着眼儿地活拉气死人。硬说他叔没回来,是我撵走的。天地良心,我要是撵,当初我把他领家来干啥?我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吗?”* M% L( j3 V% D# }
“德全啊,不是师娘说你。你说这话,那可是冤枉你爹了。”师娘说:“你爹是啥人,你该清楚啊。打你叔来,你师傅活着时,那是没少跟说学,说你爹对你叔咋咋好啥的,你爹还张罗着给你叔找事由做,来给凤香接生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你叔是个体面人。你师傅活着时跟我学,说你爹要想让你叔在车行做事,就怕委屈了你叔,着才叫吕德明替他瘩咕着给你叔叔在出报纸那找活儿。这会儿,你这么说你爹,可真是屈了你爹这片心啊。”5 T3 I8 s- t0 x6 d7 X
我知道,我说那话是有点过火了,就说:“那不是气头子上的话吗?”) N; G, o0 t1 d4 U1 u% Y- s
“气头子?”川子舅说:“那话能噎死人,你知道不?”
O# d- \4 t/ a9 i# d* ^ 可我着心里还是堵,总觉着老叔不回来这事和川子舅有关,就觉着咋看川子舅咋有气,可是又说不清。说不清巴,心里头还气,也急。我就又跟川子舅叫,说:“谁让你总说上赶着我,还说上赶着我叔的。”
% }. g. X: ` t. D9 `2 A 川子舅不吱声了。* D8 B9 U8 A1 M. q+ L
“得得得,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你爷俩那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是周俞一个是黄盖。我也没法断你爷俩的事儿。就这么的了。我也得回去了,那边,凤香我还不放心呢。”师娘这就跟川子舅说:“大哥,你别逮理不让人了。他叔没回来,孩子能不着急吗?”# M: Y$ F& e/ K" @: `
“着急。谁不着急?”川子舅说:“急,就跟我耍拉?”( Q2 G) b: j( M3 H( K( U/ R& n' ]
“他给大街上的耍拉,人家看吗?谁让你是他爹哩。”师娘往屋外走着,说:“快拉倒吧,一会儿天亮了。我真得走了。”
7 G9 S' ^6 r6 w% g, ? “这咋说的,还让你……”川子舅叫我,说:“赶紧送你师娘回去。”! g' r# ~. t6 X M+ I+ s& w; N
“这送来送去的还有头啊?”师娘说:“我都老太婆了,不怕啊。”
3 a, k! J2 {7 Z2 c' L3 F “快别让我着急了。”川子舅说:“叫全子别回来了,让他跟铁头一块存吧,我瞅着他就闹心。”; V. l) h4 j+ E( D
那天夜里,我没回家。就在师娘家跟铁头一块儿睡了。# @9 l7 H5 ]% a$ ]. U
早晨我去车行,看着川子舅,就想起昨下晚,他光着身子开门那一出,我就偷着笑。
/ b; F3 u0 n# ~, i* V' P: \" | 铁头瞅瞅我,问:“笑啥呢?”
0 o0 |, f J3 z/ [" p& [ “今个儿这天挺好啊。”我抬头看看天。
6 i" B3 S; X1 t' K9 o9 P2 k+ O1 T; C7 Y 铁头瞥了瞥我,说:“毛病。”/ D) [) i5 h( T! _
川子舅跟没事人似的,闷着头在那边该干啥干啥。
+ ?" @, v% Z! L 到了下晚黑一上炕,川子舅转过身,“呼”地抱住我,逮着我肩膀头子,“吭呲” 就是一口。咬得我“妈呀”一声,说:“干啥呀?咬死了。”* E S# l, R/ k1 L1 D R
“我就他妈的咬死你。你都把我气疯了,知道不?”川子舅说:“臭小子。我把话撩这,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我怀里。”说着,就又在我身上一顿乱咬。跟着,就扒了我裤衩子,撰着我大鸡鸡可劲儿裹。我那受得了这个,鸡鸡跟着就硬了。
* v: ]0 g' @5 w- j5 }' C* w+ `& y; H 川子舅抬起毛乎乎的大身板子,跨着我身子,蹲在我鸡鸡上。他一只手扶着我硬鸡鸡,一只手掰着自个儿毛乎乎的大屁股蛋子,“咵呲”就把我鸡鸡坐进了他腚眼子里……
5 T6 x% d. p4 N- D% c 我呀,又活呲拉地让我这个老丈人给强迫了。
' n! O( ~ ]5 E 一觉醒来,看外边下雨了。秋天雨粘,一点不假,这雨不紧不慢地整整赖叽了一头午。看这雨也不停,一个活儿都没有,川子舅跟二倔子说,你和铁头在家好好看着,我跟全子出去找个人。出了门,川子舅跟我说:“登瀛泉有个卖澡票的三驴子,你叫他三叔,你跟他提我,再好好你叔去洗澡的事。我去吕德明哪问问。”这我就和川子舅分头起找老叔。6 T% {/ V* z: e! W F
上午十点多钟,我回来了。进车行,看穿子舅比我早到了。他问我:“有眉目没?”我说:“没有。登瀛泉那个卖澡票的说说,来洗澡的,穿大褂戴礼帽的多了,但没有洗时间长的。”川子舅说,他也跟吕德明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打听着老叔的信儿。川子舅问我,老叔在沈阳还有啥熟人。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前后左右地想,老叔能去哪呢?二倔子说,眼巴前,警察所里的警察都跑没人了。那些大鼻子兵也没抓人。他说他住那大杂院里,有个沈阳市临时政府打杂的,他问了那人,那人给问拉问管事的的。管事的人说,他们管不了丢人的事。说这些天哪哪都是乱跑的人,脱了军装的日本兵、国兵,换了便服的警察,小日本的政府散了,以前在那里做事的都在躲风口。真要找个人,挺难。4 I# E" y2 x' J
又是一天过去了,我这嘴里眼瞅着起了满嘴大燎泡。川子舅绷着脸瞥拉我,说:“赶明儿我要死了,你也上这大火,我就烧高香了。”$ O: `- r# Y z
我气哼哼地说:“那你现在就死,省得上二回火。”我也看透了川子舅的脾气。他跟你急,别顺着他,你越顺着他说软乎的,他越支楞,虎眼一瞪跟要吃人似的。你要是也跟他叫,他倒眯眯儿成了蔫巴猫。你看,他跟凤香激眼,凤香没屁股没脸地呲搭他,他就会咧嘴“嘿嘿”地傻笑。以前他跟大头激眼,大头要说软乎的,他恨不得能把大头的脑袋揪下来,换大头要戗搭他,他倔搭倔搭不没电了。再有,你越拿血呲呼拉的话哏咄他,他越美巴叽地擎着你说。这正和了我意,我这一肚子的气正没出撒呢。$ D8 S+ e; B/ b. @- K% J7 D* j
“这小忘八犊子。一点都不知道里外。”川子舅叨叨着,点上根儿烟,狠狠地抽。+ N8 G3 `# b. S- I6 Q; d
二倔子看川子舅软了,就说我。说:“你也是的,找不着你叔,你也不能大没小了啊?”
- w4 w. j* m& J" U8 |" W: g& q! m “呆着你的,那都有你?”我说:“要找不着我老叔,我就不活了。你看着的。”我这么说,也是给川子舅听的
T: _# }8 [5 J# h( V% A 二倔子就笑,说:“哦天也啊!你可得活着,你可得好好地活着。你要死了,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佛祖神灵还不都得哭破了天儿。”
: @0 M* n& } W& U( _ 川子舅一绷脸,冲二倔子说:“别给鼻子就上脸。看别人好受咋的?”
$ N$ ]: G) O3 t' ]/ y: {5 C& G 几个人都没声了。我也没敢再说啥。
' r) c. m+ a& {' \! F& X+ J( Z c 这天,看车行里活儿不多,川子舅就撵我去看看小孩。我去了,也把川子舅给孩子起的名字告诉了凤香。凤香挺高兴,也催着我给孩子起了大名。我想了半天,说:“叫马寻吧。”8 L( i+ K9 c! n- n
“马寻?”凤香说:“寻啥呀?。”
5 K* {/ x0 H' h6 R3 \! F “瞅你哪没文化劲儿。”我说:“寻就是‘寻找’的意思呗。”
! l' X. |4 V# }. @( [7 _ “少放屁,我还不知道是寻找的意思?”凤香说:“找啥?找死啊?”
, S2 G# b5 u7 N2 c7 {6 H “你看你呀,就不往好里想想?”我说:“让咱栓子找好日子啊。”
4 ~1 p, [6 @# ]5 c, d( I8 D 凤香乐了,说:“这还不大离儿。”这就让我帮师娘去干点活儿。* ]" q. J; v/ |1 m0 z4 e) O
其实,我心里是想着找老叔。这边想着寻找老叔,结果,帮师娘看锅,我把鸡蛋煮冒了烟。给凤香盛小米粥,我摔了个二大碗。师娘就说我:“这咋跟丢了魂儿了似的呢?”
* T. M# P5 Q% j' L; O 凤香奶着给吓“哇哇”直叫的孩子,说:“我明白你的心事。今天是头七,去给咱爷烧点纸吧。”这就撵我走。又说我在他眼前儿,她闹心。
- [7 a' h! ?2 S/ z# ~9 E7 a 凤香一说赵爷的事,也不知咋的,我呼拉想起了安东。你说这些天了,我咋就没想到呢?那天,跟川子舅打架,川子舅说的也不是没理。他说我老叔要强,顾脸儿。现在老叔是要差事没差事,要钱没钱,要住的没住的地儿。以老叔的秉性,他咋的也不甘心擎吃现成儿的。我去监狱看老叔那会儿,他跟我提起过,他在安东老婶那还存点钱。老叔还跟我说过,我要是过不下去了,就跟老婶要点。我当然不能那么做。现在,老叔肯定是磨不开在川子舅着白吃白喝儿;就是我养活他,他也照样磨不开。再则,老叔也不是那种没出息的人,他还得做事。老叔要做事,肯定不像我,有口饭吃就行。老叔和玉良是一个体性,他们是做大事的人,他们得意的是堂堂正正体体面面。我这么估摸不带错的,老叔准保是回安东取存在老婶手的钱,好去干大事。这一想,我狠拍了拍脑袋瓜子,心说:我也别老那么没出息,得挺起腰杆儿,自个儿做自个儿的主,自个儿做事养活家。将来老叔老了,我也能堂堂正正地养活老叔。
2 a" {7 s/ s5 x. K. ]' B 我赶紧回了车行。我跟川子舅说:“我得去趟安东。老叔准是去那了。”( b9 c. F' I. f& U4 L
“我还说他去了林甸,回黑龙江老家了呢。”川子舅没好气儿地说:“他身上蹦子儿没有,拿个屁去?”
. b% J$ R0 r/ T 我说:“洗澡那天早上,我给了他二十块钱。”" c4 U; k5 ^ l$ u. Q! ~
“你也没说,你给他那么多钱啊?”川子舅想了想,说:“安东找不着,你就顺脚儿再去抚顺看看。”* K$ n) j" \' U$ J# h" M a
我心里急得直冒火。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安东。8 v( i- l9 o( [, Q
川子舅给我拿上盘缠钱,他自个儿在那叨叨咕咕地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个叔啊,比你亲爹还金贵。”8 z q3 ]! l' \! z- E/ p0 \0 v8 j/ w
我也顾不得跟川子舅磨牙了,收拾收拾就去了火车站。 , V) d+ ~4 g: c( F1 r6 V6 n4 Z
我照着老婶写信给我的地址,去安东找到了老婶。' @. o% e" _! u
坐在教堂后边的石凳上,老婶挺平静地跟我说:“来了?”她穿着件黑袍子,头也蒙着,就露张粉白的脸,看她跟我说话那样儿,就像是在跟一个来教堂参拜的人说话,
. K+ }7 ~& i" W* B 我急着问老婶:“老叔没来找你吗?”- \4 Y* ?) p: V$ y) N. p; |+ R
老婶说:“他在监狱里,怎么会来找我?”
7 x% N V k! w0 w7 S/ c# F 我心里凉了大半截,说:“老叔给放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四天,就不知道他去那了。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我紧着说:“赵爷去世了,妞妞找到他爹妈了。”, v- I" x* z0 Y" u1 L7 Y! q( r
老婶说:“哦。”她也不问赵爷是怎么死的,也不问妞妞跟她爹妈住在哪,也不问老叔好不好,好像我说的都是别人家的事。
~1 a; _$ x& [ B1 d r" n8 S 我问老婶:“你知道我叔能去哪不?”
/ g& E7 G" [, y U0 g6 \- I 老婶笑笑说:“他具体去哪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该去哪,就去哪。”( f. q' w6 @0 m7 e$ i( _
这不废话吗?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老婶,心说,出家的人咋都这样儿呢?。
/ \- S Y1 V8 I y 老婶站了起来。她说:“我那里还有事,不多陪你了。”
; ^: Z# U7 l) A1 K& Q5 }0 X! n 得,我这心彻底凉了。2 Y2 E5 W" a U; o, [" j. C
老婶没急着走,她说:“你来的正好。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这件事是我的一个心愿,一个一直没有完成的心愿。”( j. R# A& L0 U3 z3 L- ~
“行,你说吧,啥事?”我一点没打贲儿,满口答应着。( ^* t4 |$ Y8 I9 E3 v
“好,那我先谢谢你。”老婶说:“你明天中午来我这,我跟你细说。”说完,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低头叨咕了句洋经,转身回了教堂。2 R9 @2 i0 S2 H7 `
这个老婶啊,原先是个挺精细的人,咋变这样了?你说我大老远来的,她也不管我来这是咋打算的,张口就是她的心愿。你说,让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你就直说呗,还让我明天再来。我没还找着老叔,能在这呆下去吗?可我已经答应她了,就得明天再来一次。那我这一大天咋整?就在这干等着明天再见去老婶。我掏出老叔留给我的怀表看看,这还不到九点。我是一早下的车,下车就直接来找老婶。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我到街上找了家小馆,要了碗面条。
+ }% ]4 J* x8 s% Y% ~ 吃着饭,我就核计,说啥也不能这么干等着。我转了转脑瓜子,想想老叔在安东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想了一圈,觉着老叔没来找老婶,那就是说他没来安东市里。以前的老客那,还有老叔在安东开的厂子那就用不着去了。再就是梨树沟的学校,再就是那个姓那的二大爷,老叔的老哥;就是那年我和玉良,还有老叔从警察署逃出来时,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可我琢摸,老叔还是去学校的面大。我记着,那年我们在二大爷家养伤,我顶不了个儿了,老叔就把学校的事都托负给了李家纯,还嘱咐他,再难也要把学校维持住。那李家纯真要是把学校维持住了,老叔再一去,他不又有自己的事业了吗。我打定主意,去梨树沟。& a# d- O2 c, K1 l/ b9 x
下午我到的梨树沟。走近学校,就听见朗朗的读书声,我心一下子敞亮多了。
, M2 ? _! z) }% R3 ~: a# F; m 学校还是我走时那样,柳树条子的栅栏,两栋泥草房。我住过的那间小屋还是那么利整,炕上还放着我和老叔盖过的那条被子。见我来了,李家纯又给我倒水,又给我让座地前后忙。他跟我说:“自打你离开学校后,学校就他一个人撑着。最难的时候,两个班只剩下三个学生。”接着,他也不容我说话地又问我:“这两年去哪了?都干点啥了?成家了没有?有小孩了吧?这次回来能多呆两天不?”
: T8 l0 b- X) h 和李家纯说着话,看着我住过的屋子,还有我和老叔盖过的子,我着心里热乎乎的。心核计,要是没有这些个乱套事多好,我还清清静静地在这旮瘩教书,还等着老叔隔三差五地就来抱我。可眼下,咳。$ q( j. G% \% V9 J4 F' m& q
我问李家纯:“关校长没来过没?”9 |2 v! L# P& x @# i7 }. a
“你一点都不知道?”李家纯说:“你从学校走了不长时间,关校长就被日本人抓进了监狱,给判了十年。”5 ^3 r9 s9 }$ S: v2 B' Q3 |
“关校长从监狱里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几天就自己走了,也没说去哪。”我跟李家纯说:“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 j% W& ]; W+ g* N4 c
“他出来了?”李家纯说:“那他应该来这啊。”
1 I$ z3 X. e: m 我一听这话,还是没希望,就问李家纯,说:“那年我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他老人家还好吧?”
4 ]& { k6 T# H! ]( C; G “哪个二大爷?”
3 r& P" v3 Z0 K' l. G5 }0 { “姓那。小个儿不高,山羊胡子,有点齁巴儿。”
$ k* y* x6 m i6 u' z$ { “你说那老蔫啊。他啊……”李家纯说:“你们走后,转年开春。日本人要归屯并户,建立什么‘部落集团’,老百姓叫‘人圈子’。老房子都烧了,粮食配给着吃,人都圈在一起,四周是壕沟,进出有端枪的自卫团把着。二大爷他们那个村全被并了屯,他去了不到半年就饿死了。”
- N1 a! m0 z% `) O1 ?) T) }( l6 @ “哦。”我说:“我还核计,关校长能去他家呢。”
0 U! m. {' H2 c" w “他家没了。”李家纯说:“关校长要是回来,咋的也得先来学校。”他说:“再咋的,这学校也是他创办的啊。”6 B$ O6 C9 G! H; O, g
太阳快下山了,学生们也放学都走了。我想急着赶回安东,李家纯说啥也不让我走。我说我回安东还有事,他说这都黑天了,有啥事也得等明个儿天亮了再说啊。就这会儿,蹦绷哒哒的跑进来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那孩子把书包望炕上一扔,瞪着呼闪呼闪的大眼,盯盯瞅着我。看着怪遭人稀罕的。我问李家纯:“这是你的学生?”
+ f% h" X& j3 z) B8 X1 k “我儿子。”李家纯对孩子说:“叫马先生。”' j; k. a9 w @& b9 z' W0 V
孩子一笑,扭身跑了。
+ r1 g- T0 U/ m/ s 我说:“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上回我去你家,他还吃奶呢。”
, X. V6 Q, o/ b% J/ M* Z “5岁了,淘得没边儿。”李家纯说:“我也看不住,就让他跟上课。在眼皮子底下提溜着,也省得惹事儿。”
7 L0 t% J( P) e/ d" A 瞅李家纯那架势,是真的要点火做饭,我就问:“这屋还有人住啊?”
3 P- [) A6 `7 u* \1 x& a6 S; u 李家纯点着火说:“我和儿子就住这。”
* E7 ?1 ^. `9 b 我说:“嫂子呢?”+ ^% \2 h, @* q0 l% s# C0 y
“没了。”李家纯低头不看我。5 C' Z' V$ a( X* `
“没了?”我还核计,我是没听清吧?就问:“谁没了?”) _. M6 ~& v, \- j5 V
李家纯说:“你嫂子。”
' o- ]# b# V, t “怎么会?”2 O& J7 K. t p4 f/ S5 j
李家纯说:“日本人走了,带着家属打街里过,孩子哭老婆叫的。有胆大的老百姓就撇石头扔瓦块地打,日本人就开了枪,满街上使机关枪突突,连他们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打倒了一大片。我老婆正在那看热闹,也给打死了。”3 A! k6 T$ s$ W# A% q! ~0 Y% I
“有这事?”: \% h6 D. V& B* e
“这年头,啥事没有?”李家纯说:“不说这些了。”
* j* I: L! `5 u7 D) t 屋里静静的,只有灶坑里的火啪啪响……
) ?7 w, S( x8 e8 v" e 吃饭时,我看李家纯的儿子呼噜呼噜地吃挺香,心里一阵难受。核计,这么小就没了娘,跟着就不得劲儿。我给小子夹着菜,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w& T* D# P& x$ [ f4 e8 E
小子看看我,还是一笑,低头又吃。# l5 k+ Y4 V# D! N; k9 C
李家纯拍了一下小子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说话。”这就跟我说:“大名叫李栋,小名叫小材子。”
8 n3 I! N- W$ ]$ T0 _) l+ ^+ t “好啊,栋梁之材,将来准有出息。”我又问李家纯:“以后你咋打算?”
t5 d l m- {" I 李家纯说:“再咋的,我也放不下这学校,我一直记着关校长跟我说的那话。”他说“日本人走后,镇上要接管这学校,还要给派老师。可到现在也没动静,还是我一个人。依我看又是钱儿的事。”
$ J0 P9 A$ F J* a9 m “哦。”
, j: o3 n1 a$ q2 Z4 l, f- | “再难,我也得撑着。”李家纯说:“就是官家真接管了这学校,我也是这学校的老人。关校长是做大事的人,也许他正在什么地方忙他的大事情。你又离着远,沈阳那又有家。学校的事,我是不能放弃啊。”4 ] _$ j W% e! G' i
听李家纯的意思,他好像不愿意我和老叔回学校来。这个李家纯啊,是不是怕我和老叔回来抢他的位置啊?哪可真有点小心眼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想再回学校来做事。
+ }* W# X S9 T# P" X 那天,天上一个星星都没有,我心里沉甸甸的。小材子跟我熟了,楞钻我被窝里,还一劲地问我,沈阳是不是很大?问我,沈阳人是不是都是大胖子?我笑笑,说:“沈阳很大。沈阳的人和这旮儿的人一样,有胖的,又瘦的,也有像我和你爸这样不胖不瘦的。”
7 N2 a1 f. T- ~# Q% V2 ? “睡吧。”李家纯哏哒着孩子说:“别老缠着马先生了。”
4 S4 }' y' Z1 H3 ~ 小材子乖乖躺我怀里不吱声了。- P8 Y* ~, W# g; z: h+ D9 f
第二天,听说我要走了,小材子问我:“你啥时还来?”* r$ b& U& I9 k
我摸着小材子的头笑笑,啥也没说出来。
. w5 N2 ?$ V4 R: R! [, G7 h 李家纯跟我握握手,说:“多多保重。”
! r7 | B. {4 \; ?$ M2 j( H) \4 z 我给李家纯留了个沈阳的地址,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沈阳找我。”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话,一点份量都没有。( n! q1 N/ Y2 J. [
我回到安东教堂时,来念洋经的人正在往外走。我在教堂门前向一个洋尼姑打听兰佩锦,她很和善地跟我说:“请等一下,我替你去找。”很快,老婶就来了,她还是那身打扮,手里拎着个小布包。老婶把我领到那个石凳前,她自己先坐下,对我说:“我知道,你一定能见到你叔。所以,我的这个心愿交给你来完成最合适。”
! E) W( A8 w2 v- Q1 T8 ^ 我不明白,就说:“老婶,什么事。你就说吧。”
: A7 X9 i+ F/ w8 L7 O 老婶说:“出事之前,你叔陆续变买了一些厂子的资产,钱都放在我手里。我留下了我该留的。”她把手里的包递给我说:“这些是你叔的,足够他做事用,也够他生活一阵子的。请你把它转交给你叔。”( X4 B6 ]4 L5 Z9 p2 g& {0 A1 O
“这……”我没接老婶的包,心里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临来时,我也想到,老叔可能是来安东老婶这取钱了,可没想到到事会是这样。现在,没经过老叔同意,我就把这钱带回去;咋核计,咋觉着不是那么回事。
# ?( o, ^! J3 L- m 老婶说:“你很为难?”
6 l) Q6 R- i( t" b U; G “不是。”我说:“还是等老叔自己来拿,好点儿。”
$ L5 z. l, a9 }* P “你难道不知道你叔的性格?”老婶说:“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拿这笔钱的。”" a, Q/ k0 H% ~0 d! f4 J8 Z
我跟老婶说:“那你就依他的意思,自己留着用吧。”4 h" y3 {9 s; ?5 z; Q
“我说了。该留的,我都留了。”老婶说:“该是他的,我也一定要给他。这也是我的性格。”
6 J" m4 W$ t/ z5 w2 q 我说“我这样拿回去,老叔会不高兴的。”
/ y0 J# ^% O) d" u# F “我太知道你叔了。”老婶说:“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O3 Z' t# C. ^* e
“哪个故事?”我没想起来。
) C5 l5 U$ L6 H8 \ 老婶说:“兄弟两个过日子,弟弟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们俩的感情很好。哥哥左思右想,觉得应该退出来,让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他就跟弟弟心平气和地处理了家产,满足了弟弟的心愿。哥哥自己去找他自己的归宿。”
" t1 v8 v9 Y9 l6 e' v; |: S( W, y “哦。”我想起来了,对老婶说:“你在信上给我说的。”
: V0 ^' J, M2 X- p) G$ Q4 a' ~& Q “对。”老婶说:“那个弟弟就是你叔,我就是那哥哥,弟弟找到的心上人就是你。这在我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1 }# Z x# z4 v/ h3 V) K
老婶的话让我心里热乎乎的,“我就是老叔的心上人。”这话我太爱听了。自打我见到老叔那时起,我就盼着我能是老叔的人。我是了,连老婶都知道我是老叔的人了。我的心给老叔了,我的身子也给老叔了,这几年,我一直看着老叔,我用眼睛看,也用心看。老叔的每一件事,每一个表情,我都死死抓着不放。我绷不住,特别感激地叫了声:“老婶。”
# R8 g7 u6 S7 P; A 老婶没在意我叫她。她还是接着说:“……出事时,你叔本可以有机会先走开,躲过那场事端。但他考虑的是你,他急着安排你先走开,也安排我和你赵爷、还有妞妞。他安排你,是让他心爱的人不受到任何牵连,他要让你远离这事端,让你平平安安地生活。而他安排我,是因为我是他哥哥,我可以替他担负起他出事后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比如保护他的资金,照顾你赵爷和妞妞的生活。可是,我没做到你叔所期望的。我和你赵爷有了矛盾,这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真的没有你叔那种涵养,我越来越苦闷,越来越感到主对我的召唤。我给你赵爷留了一些钱,让他带妞妞生活。这一点,我有些对不起你叔。可我还是咬牙切断一切杂念,来到了这里,开始全身心地侍奉我的主……”
( ?4 Q3 @5 b. _/ `1 C5 b 我看着老婶,静静地听她说。2 N3 j6 T% e0 X: j
老婶说:“……我没经历过爱情,但主告诉我爱的伟大。我也从你叔对你的感情中看到了爱的神奇。这钱由你来交给你叔,是天意,也是我对你老叔的一份忏悔。我敢肯定,你叔接到你带给他的这笔钱,只能会更加爱你,而不会责怪你。我和你都爱你叔,我爱他,是把他当弟弟,一个在我有难时,大义帮我的弟弟;而你爱你叔,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明白。我们都爱他,就应该救他,现在,他一无所有,正是需要有人搭救他的时候。”/ F, X7 B- I! X
我渐渐地被老婶说服了,就觉着,我出来找老叔只想着要抱老叔了,要永远的抱着他,咋就没像老婶这样,想到要救老叔呢?那我现在把这钱带回去,不也就是救了老叔吗?这么一想,我跟老婶说:“老婶。我听你的。”( E R" N" z# x& }( P" E
老婶把包递给我,说:“路上要加小心啊。”$ O4 r: Q7 O9 e. L6 H6 O
我打开包看,包里是三根金条。
% c' g8 ]( ?# s6 j4 B 从安东往回返,我没回沈阳,直接去了抚顺。/ M7 r/ Q7 @. P' X% a
去抚顺就得先去找张保生。我吆摸,老叔要去抚顺,没别的地方去,也只有去找张保生。& [# j6 i: V+ J
我拎着二斤点心到了张保生家。一进门,见张保生正蹲在外屋地那烧火做饭,我叫了声“张叔”,说:“没上班啊?”8 a& L* `9 r$ D, h! A s& {
“来啦。”张叔站起身来说:“都他妈的散伙了,还上个屁班。”
4 p* M& l* W# N: v “咋自个儿做饭了?”我说:“张婶呢?”5 p' I! e0 Q) p* c" y, h
“病了。”张叔说着把我让进里屋。7 ~1 o) O+ p1 e) k2 h& A/ m
里屋还是那么乱,也有股腥味。张婶躺在炕上看看我,说:“大侄子来了。”3 g1 D0 q4 M/ k( X5 f- \2 Q, I
我把点心递给张叔,说:“张婶,早就该来看你。你这是咋的了?”
, c" b, d3 p+ u9 k 张婶把脸扭向一边,说:“咳,别提了。”- k3 a6 s# m, Q0 v+ `0 s( Z
我问张叔:“找大夫没?”( ~/ _7 a' b; D
张叔把我拉到外屋,拽了个小板凳让我坐下;他也坐在灶堂前,跟我说:“大夫说,就得养。”
8 |8 P4 l! h* V0 `. `% x1 @" s: o 我问:“啥病啊?”
( f0 ?8 }. u8 t$ E- } “哪来的病。”张叔说:“让人给……”
7 d8 n% ]( k; o5 H& W6 e) P" N “……”我蒙住了,不知该不该问。
1 Q1 [( O/ s" n “报应啊,我上别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让别人给……”张叔不看我,像似在跟自个儿说。他说:“苏联兵,四个人轮着上。也不避个人,就他妈的在大马路上;还当着我的面,使枪逼着我。我呀,可算是知道啥是丢死人了。一个人上,三个人端枪把着;完事,再换另一个。她跟我都扯不那事了,哪经得起……。我去找他们当官的,那当官的还挺讲理,开着车把我拉到兵营,让我挨个认。我认出来了。那些个大鼻子兵,跟大洋马似的,家伙都有一尺长,咱中国女人哪能抗得住啊?大流血啊。就说那几个苏联兵给关起来了。可咱这人不废了吗?我肏他个血妈的……”
! `7 I* g( W0 s! {/ |6 J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听得心里直哆唆。
# A8 H8 ?4 H2 i# J0 z 张叔掀锅看看。他问我:“你爷还好吧?我这小半年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他。”
~- Q' G4 ^* \' d5 l 我说:“他死了。” H5 @7 Q/ `" S9 ~* j4 s; j
“死了?”张叔说:“啥时的事?咋不告我一声。”8 \ f) A I' i* q% m! O; Q V) N% j8 L
我就把赵爷的事跟张叔说了说。也跟他说妞妞找着她亲爹了。张叔听了,一直没说话。过了老半天,张叔问我:“来抚顺有事啊?”
/ S( e" s3 }/ H% R 我说:“我来找我老叔。”
! M8 x( @/ x- A5 p4 F) i$ T% v 张叔看看我说:“你叔出来了?”
. W/ ^3 Q9 R9 Z 得,还是没戏。我这就又把老叔的事跟张叔说了说。张叔听了,还是没说啥。就知道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q7 [6 X1 }/ [8 k3 e$ P
我没在张保生那多待,趁天还没黑,坐最后一趟车回了沈阳。临走,我给张婶留了点钱,让她好好养病。
( C2 y, v7 o& S4 a F 自打从安东回来,我这心里就是火烧火燎地闹腾,干啥也干不下去,总想逮谁戗搭谁。换以前,再不顺气,话到嘴边也留半句。这回,我咋说啥也板不住了呢?还竟说那些血呲呼拉的埋汰话。二倔子说我憋的。
6 F0 C4 g+ S, U# E* @. f 川子舅骂二倔子,说:“少放屁。”
$ E3 m$ l3 Y* C2 _* m# v “那脑门子上的闷头,不是憋的?”二倔子就笑,回头见川子舅进屋了,他在背后说:“人都说姑爷子进了门,小鸡子掉了魂儿。没见这老丈眼子也跟着一块儿掉魂儿的。”
- |/ K* }7 ?3 y 二倔子说得也是,这些日子川子舅是老瞅着我眼神行事。我这脸上不放晴,他就跟着毛毛愣愣的。可我这心里的火,大了去了,不光是脑门子上的闷头,后脖梗子上的闷头、屁股蛋子上的火疥子,他们还没看见呢。你说我这脸能放晴吗?( q$ X' i. h: }
昨儿下晚黑,我咳嗽了大半夜,吓得川子舅也没敢用我鸡鸡。
3 i; E1 s8 I# n% I1 c; q快一个月了,我这咳嗽劲还没咋见好。老叔也还是没信儿。我核计,沈阳没老叔的信儿,安东、抚顺他都没去,再就是林甸。林甸那里也没谁了,他也不能回林甸啊。这人啊,能去哪呢?他为啥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呢?
6 i) }% t+ R; K# I$ q' l 阴历八月初八,孩子满月。川子舅在北市场的顺发园办了两大桌子席。依我的意思,办啥办,把凤香从师傅家接回来就行了。川子舅不干,他说:“咱这也不是私孩子。光明正大的,咋不办?”这就呼号地又闹了大半天。9 y( o6 Z# n5 N G
从顺发园回来,天头都快黑了,孩子有点闹。凤香让我赶紧给孩子整点水,说孩子打屁股了,得洗洗。我这就紧着忙和给孩子洗屁股。这边给孩子洗完了,我顺手把扔一边尿褯子捡盆里,想就手去井沿洗洗。我这刚出门,就听院子里秃子他妈叫我,说:“呦,大侄儿女婿,你家回来人了?大人孩子都好啊?”
# H( S/ }+ y" x5 C* W2 A 我懒得听她那贱劲儿,顺口说了声“好”。4 j ]+ ^# I- u' W2 V
秃子妈说:“才刚有个朝鲜人来给你媳妇儿做满月。”2 h6 K! U u1 D5 o
“朝鲜人?”我蒙住了。
; o- y( H1 q: o, I9 W, a “说姓朴。”秃子妈说:“瞅你家没人,那人就把鸡蛋扔咱家了。你说,你家的事儿,我能看着不管吗?我这就给你送过去。你丈人回来没?”
$ Y+ {: _. A; C+ {9 [ “回来了。”9 @$ b; O. u" O- }
听秃子妈那话,我知道了准保朴成浩,就是妞妞他亲爹来了。我跟秃子妈说:“一会儿我取去吧。”3 b& ~$ M* q: x! a+ F1 f& q! D
“正好。”秃子妈说:“我也想顺脚看看孩子呢。”0 u% V8 t1 i% l" L t, }, V
我说:“那让你费心了。”说心里话,我看着小秃子挺遭人喜欢的。这个秃子妈,说话咋这样呢?听着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有一回,我跟凤香说:“秃子妈说话咋那麻人呢。”
- n9 p( g8 Z4 l% | 凤香翻楞了我一眼,损损搭搭地冲我叫,说:“咋的,惦记上了?”, Y- A7 E% A% h0 } R
我说凤香:“瞎说啥呢?”# t, E+ y+ p, o/ g! o, e0 U
“她就那样。寡妇失业的,再拖个孩子,想多个好人缘呗。”凤香说:“那人心眼儿还挺好使。”/ E9 z3 k" d4 S% h" J0 k
我倒了脏水,压上新水,蹲那洗褯子。我这正闷头洗着,就觉着一个人抽冷子站在我跟前儿。我抬头看,天啊,是老叔。我愣愣地看着老叔,心说,这不是梦吧?老叔穿着长衫,戴着礼帽,大腮帮子刮得黢青,眼睛也笑着,卷卷的头发梳得崭亮。老叔胖了,高高大大地跟以前一样魁实。他哈着腰抿嘴笑着,大脸差不多挨着我的脸,问:“孩子好吗?”
% [7 ?. a, F; T9 _ x' X$ ?% K 我这心里头啊,真就不成个儿了,酸甜苦辣咸地不知是啥滋味。我都没顾得擦擦手,“呼”地站起来,猛地抱住老叔,脸埋在老叔的身上,说:“叔,你上哪了?咋才回来啊?”我抬头看着老叔,这眼泪就断了线儿地往下掉。; R" P" e0 G- r8 R6 J
“看你,哭啥?”老叔伸出他的大手爪子,给我擦着眼泪,和风细雨地说:“这不是来了吗?”/ y( e0 E$ G% U' g+ \# l7 B3 s& O1 {
“我找你都找到安东了,你知道不?”我在老叔叔身上拧哒着。7 \5 p& G1 Y" @1 B6 d( S" }
“呦呦呦。”老叔说:“都当爹的人了,让人家看见,多笑话。”
$ J# h F2 D$ h) o* a0 |4 A9 g “一个月没见人影儿了,上哪去也不说一声。”我推开老叔,端起盆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走。) {5 h- z S2 @! X
“你看你。你看你。”老叔叨叨着,在后面跟着我。说:“嘴撅得能栓头毛驴子了。”/ P4 S! |. X$ Q% E1 x
一进屋,见秃子妈正抱着孩子,凑川子舅眼前说:“……谁说不像你?”她拉川子舅往镜子那去,说:“你照镜子好好瞅瞅,这孩子,这眉眼儿,这大嘴唇子,跟你真是一点儿不差。就差着没长胡子。”
2 T9 ]9 ]* j6 m T# g. o, i2 h( X, o) x “瞎扯啥呢?”川子舅一扭身,看见了老叔,他一拍大腿,说:“我的老天爷,你可是回来了。”他迎上前,拉着老叔坐下。
2 c7 f9 a' P- [ 秃子妈见我领着老叔进来了,说:“呦,妈呀。这是来客(qie)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这就把孩子送凤香怀里,走了。3 i' \, v" s, i9 W. @" t' W* c1 @2 m
“谢谢你了。”凤香在秃子妈身后说:“有空来啊。”7 z1 Z4 Y. @8 M! F
川子舅给老叔扔了根儿烟,点上,说:“你再不回来,全子这小子可真要魔症了。你没瞅他跟我那通子耍拉啊,死活地冲我要人。”
* m5 K6 V3 R" N2 v8 ? 老叔笑笑说:“我来看看孩子。”
' a! R- y1 l) s$ ~3 Q2 G “来来来,看看我这大外孙子。”川子舅说:“你呀。也没个准地方找你,我刚给小崽子办了满月。”9 A1 H9 c1 t. D
老叔走到凤香跟前,看凤香怀里的孩子,说:“我算计着,今天是满月,就来了。”' z0 P$ _! x! G; I# S+ y
川子舅也瞅着孩子,说:“哎,小子,这是你爷爷。叫啊,叫啊。”这就拱到孩子身上,张开毛扎扎的大嘴去琢孩子的小鸡鸡,把孩子整得“哇哇”哭
, f/ w# I4 k' H4 p 凤香推开川子舅,说:“你瞅我爹啊,满脸胡茬子能扎死个人,孩子那嫩胳膊嫩腿儿的,能戗得住吗?”
( }4 C1 o/ `' \( [ “来,我抱抱,还挺胖的呢。”老叔抱过孩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麒麟送子的银项链,说:“这是我给孩子的。”/ `9 m% m0 C9 S" `' }$ d2 b5 |
“好啊,我孙儿有长命锁了。”川子舅对凤香说:“凤香啊,这是德全的叔,是你叔公公哩。哈哈哈。”
' @2 \" _! O9 {" l* t7 a 凤香叫了声“叔”,说:“德全总唸叨你老。正赶我做月子,也没见着你老。这回总算见着了。”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说:“来,我抱吧,看拉你老身上。”
/ e% w& [' @$ e6 x! k “拉他一身,那是该着。哈哈哈。”川子舅叫我。说:“德全啊,赶紧整酒。我跟你叔喝口。”
( V8 t: t2 g- X, ^' K* s 我坐炕沿那没动。
1 D1 Z0 i/ b0 U0 f L% h3 S “你看这孩子,说你魔症,你还真要成仙儿了咋的?”川子舅跟老叔说:“你不回来,他往死里闹腾我。这你回来了,他倒成哑巴了。没整?”
) X! s& l, D5 T& G9 n9 N 老叔拉川子舅坐下,说:“我刚吃了饭来的。”, S, w$ A* S! ]$ N/ P# Y
“啧,你可别外道啊。”川子舅问:“真吃了?”
/ m3 V1 F- H# _& a7 H$ k3 O “真吃了。”老叔岔开川子舅的话茬儿,说“孩子叫个啥名啊?”
, ~$ i# O; B9 ?4 l; U2 k6 Y 凤香说:“小名,我爹给起的,叫栓子。大名,他爹给起的,叫马寻。”
) h$ b6 q, t0 S- P 老叔说:“好好。好啊。”- Y: ~. g* w) h, b: k7 o
趁老叔和凤香说着话,川子舅过来,拉我到外屋。他搥了我一杵子,说:“这又是跟谁耍达呢?我可告诉你,你这么犯驴,你叔要是再走了,你可别跟我闹。”# _/ {- C6 `% m J4 z% b8 f1 g
“我知道啊。”我跟川子舅一拧哒,心里翻腾得不知咋得好。3 ^6 Y; B$ w( c" ~ y4 y, I" s! S8 f
“老哥。亲家。”川子舅冲老叔叫着进了屋,他说:“你瞅我,都不知道叫你啥好了。当姥爷了,贱得。嘿嘿嘿。”# q" t" X% \, A
我也跟着进了屋。+ X# `( ]& l' N. A! X2 W& r: k" Q
“我也打心眼里高兴啊。”老叔说:“早就该过来,一直没倒空儿。”7 B% z/ _, V9 ~+ l# G
川子舅问老叔:“这一个来月,你忙啥呢?”) ^+ Y% M( _% z* |7 y9 X i
“一个朋友给我找个事儿,在城里一家金店当差。”老叔说:“巧了,要不是在金店,我还真赊不来这个长命锁呢。”
5 i& M' h! X/ G# }1 I0 T “天意啊。”川子舅说:“你不回家来,德全还要去林甸找你呢。安东、抚顺,能找的地场都找遍了。”* ?. z0 A3 x* c: `% }; r
“怪我。怪我。”老叔看看我,说:“我走,也没说一声。”
1 E) B+ R4 ~8 g7 T- n# \" C 我一扭脸,不让他们看见我在淌眼泪。
( G: ]- M' s) A; T6 S “过去的事,不提了。”川子舅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就叫我沏点茶。
+ V* s' Z4 L. \; l 我还是没动弹。
2 Z2 K3 E$ H/ u+ S4 C 凤香过来把孩子往我怀里塞,说:“我去吧。”跟着,就狠拧了我一把。
& p' |# C, L7 H4 b 老叔拦住凤香说:“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5 C% E" E& ]6 I, C. N' c6 g/ S7 M! z
“咋的?”川子舅一愣,说:“这都到家了,还上哪?”, I1 a! m: j3 i+ v V9 q# W
我激灵一下站了起来,盯盯地看着老叔。$ P( w: l& E$ s' H: Y6 o
老叔笑笑,说:“我在大北关那租了个小房,挺好的。”这就站起来往门外走。* P3 q9 y; ^( q8 N4 n5 n
“你看你,咋说走就走呢?”川子舅使劲拉了我一把,意思是让我把老叔拦住。1 F% |5 Z0 v& d1 l* a5 R
凤香也紧着说:“天都黑了,住下吧。有地场啊。”
6 k+ Y5 N& F5 |- T9 n% j: y “走就走。”我气得一甩达,也不知咋就冒出这么句话。2 G5 d, U' d2 ]- |3 z4 |; H
“走了。”老叔笑笑,说:“都别送了。”, E. k; L* J+ ]! c
等川子舅送老叔真出了家门,我疯了似的喊着“老叔”,就追了出去。我跑到老叔眼前,冲他叫:“你咋还真走啊?”
+ }' V8 Q" Z, s0 B7 A. y! q7 t “德全找你都找疯了。”川子舅也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你咋还这不经劝呢?”
% ^0 q( z' K7 L1 E: ? 老叔笑笑说,“改天我再来。”说着,他拍拍我的肩膀头,说:“起风了。回去吧。”0 ~* Q! Q$ A9 M( [" b
我拉着老叔的手,苦苦地说:“老叔,咱不走,行不?!”, ?& @; Z3 d) B4 N5 C8 z& x8 \( W/ ^
“孩子这么求你,你真就一点不开面儿啊?”川子舅一倔哒,说:“要不,我走。”( m! E: n* Q0 V! S4 H8 t" |' m
老叔看了川子舅一眼,说:“说啥呢?”
t" m+ T) D) i 川子舅瞪着老叔,说:“你说,你让我咋说?”
5 X9 [7 ?& d) l 老叔还是笑,他说:“你们是一家人家,你往哪走?”6 E* d% a" Q2 A9 m- \) t
我呼啦想起来,去安东见老婶的事,急着跟老叔说:“老婶还有东西让我给你呢,我也……。”
/ K" E @5 V3 _7 {# i7 j, l “好了。”老叔挡住我的话,说:“哪天我再来。再来。”说着,就头也不回地上了大道。
4 k& z* Q4 U' q- |/ I0 T1 G" \ 我气得心直突突。我气老叔咋这样儿呢?他咋就非得要走呢?我也气川子舅,他咋说那话呢?什么叫“要不,你就走。”啊?他说那话,老叔能留下吗?
' O* h7 l3 ~4 D7 k" s8 ~ 看着老叔一点点走没了影儿,我疯了似的跟川子舅叫:“你说‘你走。’干啥呀?”6 n: s z4 V8 D9 e
“你少他妈的跟我来劲啊。”川子舅说:“打一进屋,你就拉拉个大驴脸,还怨着人家走啊?我也不是没留他,腿长在他身上,你跟我犯哪门子的混?”
a' v/ h5 O! P0 c1 e 也是的,你说我咋的了?光顾着制气了,这嘴笨得跟老太太裤腰似的。打老叔进屋,也没跟老叔好好说句话。换谁,谁也得犯核计。可我心里头压根儿就是要叫老叔留下的,我还核计,先不理他,跟他耍点小性儿,他就会心疼我,哄哄我,就会乐不得儿地留下呢。等下晚儿钻被窝,我再好好掰扯他。这咋说走就走啊?我这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话要跟老叔说呢,这一句也没说上。从安东带回来的钱,我连川子舅都没告诉,也没跟凤香说,就等着找到老叔,直接给他呢。现在他来了,我倒把这是忘干净了。川子舅说得也对,这不都怪我自个儿吗?我气得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不知心里的憋屈劲儿冲谁说。* F% O+ o- z. f, g5 D g0 j/ k: S
“你看你,咋还坐那旮了?”川子舅说:“咋的?你坐这,就能把人坐回来了?回家!”. M7 X1 \5 [" L8 m( u
“你回吧。”我狠抽了下鼻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0 `9 m, g# ?! j
“哭。哭。你自个儿在这哭吧。没人稀得看你那熊肏的架儿。”川子舅狠狠地说着,转身走了。$ i$ |3 {: L7 T, F# Q- j* \% z
我核计再这么坐下去也没劲,给个台阶就下吧。这就耷拉着脑袋跟着川子舅回了家。
: z$ d& B2 j5 H6 w2 @+ A9 o, n一大早,刮起了大风。那天那风,天昏地暗地噢噢叫,刮得人睁不开眼,来沈阳两、三年了,还没碰上过那样的大风。吃了饭,我和川子舅去了车行。临走,我把老婶交给我的包带在了身上。
0 D+ ~/ {7 g3 h6 h 一个多月了,车行里一直没留车。下晚,车豁子们交了车钱,都自个儿把车拉回家。这一整,早晨也不用忙着放车了,光张罗着等上门修车的零活就行。快九点了,二倔子还没来。川子舅就骂。说这些天二倔子跟没头篬蝇似的,不安点儿来,也不知他瞎忙啥呢。川子舅说:“不行,我他妈还叫他拉车去。”: j, N0 D/ Q3 e' Y6 C9 n8 B
川子舅这话我也没往心里去,我正核计着要去城里找老叔,好把东西交给他呢。昨天,老叔说他在城里金店做事,城里四平街上的金店就有数的那么几家,我核计好找。可二倔子没来,再咋的,也不能扔川子舅一个人在车行啊,铁头又不顶楞。我这就闷着头干活。3 H4 g' w: A# G" v0 c) e: X, q
过了中午,二倔子来了。他嘻嘻笑着,紧着跟川子舅说小话。川子舅绷着脸跟二倔子叫,说:“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这的,你还拉你的车去吧。”二倔子赶紧说:“没下回了。没下回了。”
- {& U3 a9 x$ y; f 过了一会儿,看都几个人稳当了。我搋空跟川子舅说:“我要去趟城里。”1 S/ {- I- e6 f D$ C; ^! f
二倔子说:“这大风,还上城里?”6 R0 v: H. h+ S1 |' s. y# q1 X
我也没搭那茬儿。
0 d* Z* o# P8 N7 z4 R/ p 川子舅也不看我,他核计了核计,闷声闷气地说:“身上有钱没?”% ?8 c7 X) B M* Z" d/ Z" e
我说:“有。”
# ~: r+ ]9 Y2 O+ P, m 他说:“早点回家。”
$ d5 V8 P1 P* F4 W$ y 我答应着,换了身衣服,带上东西,出了门。+ n$ @: e- y8 f$ i8 P) E& x
从车行到城里,快走,用不了一个点吧。还挺顺,打听头一家金店,就找到了老叔。我一看老叔那打扮,咋跟警察似的,还别着枪。
- d" P# f; S9 W3 X, B+ ?- Z. [ K2 m 见我来了,老叔说:“你咋找这来了?我这正当班呢”/ [+ F% g- t$ q9 \! g3 f. p
我不吱声,就那么站老叔跟前,盯盯瞅着他。
1 x- F* H0 O1 X' e “你等会。”老叔说着又跑回了大堂里。
" T6 q$ D& _" r V 我站在店门口,背对着金店,看四平街上花花绿绿的人。
5 H- `! n" o) ^ 不大功夫,老叔换了身衣服,礼帽长杉地来到我面前,跟我说:“走吧?”
7 w& b% b' [0 M/ m; l 我说:“上哪?”2 o6 I, I% M3 [, h# j
“我还问你呢。”老叔笑了,说:“你要上哪啊?”% F8 H7 k6 P% s v7 _
“回家。”5 R: p @( `5 N7 m
“回家?”老叔问:“回哪个家?”. C$ @( L$ s& j* [8 T1 H
我狠瞪着老叔,说:“你还有哪个家?”0 `5 L# ~ @" k0 l0 [0 S
老叔说:“我有自己的家啊。”
: Y' M2 |/ I5 T) @4 }7 d5 Z: D 我鼻子都气歪了,说:“那我跟你上你家。”
1 }9 E. r3 o" D+ |0 h: k 老叔说:“你来我这,跟家里说了吗?” g1 c; Q6 F% e6 q
我还瞪老叔,说:“你不让我去?”
4 V3 K# { C9 ?, H+ L. A/ @8 d 老叔摇着头说:“你这孩子啊……”* a* A0 ^& o1 w1 O: d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撅着嘴不看老叔。9 L! h& P7 R% W6 E
“好好,活祖宗。”老叔说:“去我那看看,你也就放心了。”说着,他又让我等一会儿,就要往旁边的胡同里钻。
( l+ R* T& e6 `: L 我一把拽住老叔说:“你别想跑。”& r$ T( Q; b f) `8 q
“臭小子,我跑什么啊?”老叔还是笑着说:“我去取自行车。”; }2 {% l: u( i9 s
我不信,紧跟着老叔进了胡同。% L2 T* @& r( p* [$ Q1 w) J' B
老叔是取自行车,他推着自行车站我面前说:“上车吧。”1 A$ l6 o4 {! O- j4 A" B
我不管。我一屁股坐在自行车的后架子上。
* `2 n, z; W1 Y8 z2 Y, Q' j6 b “坐稳当了。”老叔说着,骑上了自行车。0 k$ [$ t t! e" a/ o& a4 Q
我坐在老叔后面,“呼”地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 I! z3 n& ?) } v! N5 }( ~- a 骑车是比走得快,转眼功夫出了大北门。老叔驮着我又往北骑了一会儿,在一个小胡同里停住了。老叔说“到了。”这就让我下车,领我走进一个大杂院。一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小脚老太太冲老叔说:“呦,大兄弟,今个儿可是回来得早。”
6 }+ d3 Y% T! i* ]% S0 e “呵呵,侄小子来了。”老叔对我说:“快叫大娘。”7 R o0 I/ _! I. t
我冲老太太叫了声“大娘。”$ f0 k. y9 v) @( f" |, R7 W8 Q4 s
“呦。你这个侄儿还怪俊的哩。啧啧……”老太太端祥着我说:“你说说,俺还寻思是泽霖呢。吓俺一哆唆。俺那娘哎,这个孩儿长得跟泽霖可是丁点儿不差哩。”
8 [6 F& |1 D. w$ u- ]% } 我脑袋忽悠一下。泽霖?赵泽霖。赵教官。老叔的……。这老太太咋认识赵教官?8 Y/ U* v2 T5 p# Q: y) R( A3 {# q
“可不。”老叔说:“大嫂,一会儿给我点开水啊,我那没生火。”
) y8 @7 G+ q% ?: _. u' ~ “中。你爷俩先上屋吧。俺这就给你送过去。”: s# E1 o! ?( c# n5 |2 u. f
老叔放好自行车,领我进了正房紧靠东的那间屋。这间屋好像是新开的门,进屋左手边有一扇门,门前放着洗脸盆架,还有一把椅子。一看这门,就是一直没用。屋里摆设挺简单,顺北墙有一铺炕,炕上光溜的,就一个行李。挨椅子那有张桌子,桌子上有几个饭碗和茶杯。/ Q6 [* o1 P2 _
“看看吧,这就是我的窝。”4 k9 C. e. F2 [5 s
我坐椅子上没吭声。* P1 c0 v) P' X7 ~6 B
老叔脱掉长杉,凑我脸前说:“还生气呢?”- i& S4 Y/ o% A; {; m, \
我抓住老叔的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老叔“嗷”地一声跳了起来,说:“我天爷呀,这咋还学会咬人了?”接着,就故意嘶嘶哈哈地揉着肩膀子,说:“咬死了。咬死了。”
% I) x5 b/ ^4 ^ M* `- ] 我冲老叔叫:“我都有心吃了你。”
* f9 H( k- M. f4 V0 _" j 我这正叫着,那个大娘抱着暖瓶,端着茶壶推门进来。她边张罗着沏茶,边说:“呦,俺那娘,你这爷俩怎么还死呀活的啊?”
# O; l+ X& e0 M1 @0 b; J “嘿嘿。”老叔接过大娘手里的暖瓶,说:“我来吧。”他跟大娘说:“这小子,愣说我骑车驮他,墩着他屁股了。这不,跟我耍赖呢。嘿嘿。嘿嘿。”
; s* A q* Y+ O4 c “多大了?”大娘问我:“娶媳妇儿没呢?”
; V3 T8 D) v; ^6 O8 ^ 我赶紧站起来,笑着跟大娘说:“小孩刚满月。”
* a# s3 Z- {9 E; R" F# e “孩子都满月了?!”大娘跟老叔说:“大兄弟,你这个侄儿齐好啊。是文文静静、稳稳当当啊,模样儿也俊,还真是个福相。你说说,和那当年的泽霖可是一模一样哩。一进院子,俺一眼就喜欢上了。咳,该着俺没福呢,要不把俺那闺女说给他,多么地好啊。”3 Q8 I; o6 U# H2 H6 e1 r
“啥福啊。”老叔笑着说:“这都当爹了,还耍赖呢。”/ X/ K) n/ r I3 i1 K
“耍赖?那是你的福份。没见着三天两头就给你惹事生非的,不气煞你?”大娘拍拍前大襟,说:“中勒。你爷俩拉呱吧。俺待回去做饭了。”) e) N) ], Q( L
老叔说:“你慢走。”; m9 j! ?5 J, B
“俺还得快煞地哩。”大娘说:“大兄弟。依俺,你就别生火了。丁煞儿你哥哥也回来了,你跟你侄儿,就过来跟你哥哥嘎伙着吃吧。”
8 b% [1 H7 J- Z 老叔客套地说:“再说再说。”/ H2 O) e" Y! i) c7 B& F& f8 P' k' L
“还说甚么啊?”大娘说:“听俺的。”1 n0 q+ g( l5 u* D$ X5 `; _" P1 l
大娘一走,我关上门,拽住老叔问:“她咋知道赵教官呢?”
+ C0 J! ^& U" m+ o, [/ O 老叔逗我,说:“好了?不咬人了?”
# n, K* m) z) y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我抓住老叔就胳肢他。- [: \7 e" s; x( z1 u
老叔把我按大椅子上,坐下。他自个儿也从桌子底下捞出了板凳,坐我跟前。说:“你不问,我也得跟你说。这里就是二十年前赵教官住的地方。”老叔指着我身后的门,说:“原先,这个门是通的,那边是客厅。每次我来,就和赵教官住这屋。”5 ]8 `8 ^+ `$ ?
“那你这是……?”
( ?% @; B4 @* r2 I “赵教官死后,现在的房东把这房子买下了,间壁成小间,吃房租。”( [, d! G8 q' q, `
“我不听这个。”我打断老叔的话,问:“你咋想起上这来了?”
) l% v: R& G* L( Y7 L 老叔说:“从你那出来,我也是闹得慌。没地方去……”" y- l$ E$ E2 D6 N. r8 m- Q
“你傻呀?”我说:“好好的家你不呆,你这不是活气人吗?”4 ]' V8 w$ A) Z" e- u
“全子,你听老叔说。”老叔给我倒了杯茶水,说:“那天从朴成浩家出来,在登瀛泉洗着澡,我啥都想到了。我想你,可你没了……”
' K, L: @9 h; ?0 n k9 w3 X3 l “我咋没了?”我说:“头下晚,我还抱着你,你还给我了呢。我咋就没了……?”$ a- e- |# \% z W+ N- i: t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老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我把身子给你,就是要告诉你,我说话是算数的。我在狱里那二年,你的心意,我一辈子都不能忘。那二年,在里头,我就是靠想着你,才挺过来了。”& g- ?" e" g3 w0 U( B1 l8 K
我一扭脸,哭了。( ?7 T6 n, w* K' e" C4 G6 G% z* g
“从你那出来,我没处去。就想到了这儿。这屋,是我感情的窝,我和赵教官就是在这……。”老叔也哭了,他擎着眼泪往下流,说:“你没了,可我忘不了你我那份情。二十年了,我也没指望着能在这住下,我就是想来看看。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就来了。赶巧儿,正遇到现在这房东是我在东北讲武堂时的同学王瑞山。我把我的事,大概齐跟他说了说。他说啥也没让我走,第二天就把这间房子腾了出来,给我住,还给我找了现在这个差事。”
. s# k2 F- ]0 Q$ [ “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我擦了把眼泪,说:“你到地为啥要来这?”
' u4 H+ M: Q! Z7 z0 W$ W “我说了,我本没打算能在这住下。”老叔说:“可我真就住下了。这叫我心里也挺踏实,我又能睡在这炕上了。”# S* K, p+ [ p& d. h: H3 \' D5 {4 q
我戗白着老叔,说:“能睡跟赵教官一起睡过的炕,是不?”
/ M( G, A% [" D! e “我想他,那就是想你啊。你还不明白?”老叔盯盯地看着我。 j& ~! x2 I, S. Z) c
“他是他。我是我。”我也紧盯着老叔,说:“你真想我,干啥要离开我。你真想我,干啥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我就那么让你不值得……,我就……”我气得说不下去了。$ n* v5 M9 ~* Z) R) M: m
“不打招呼,是我的不对。可真跟你打招呼,你能让我走吗?”老叔说:“你说:‘他是他。你是你。’这话不对啊。全子,在我心里,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啊。赵教官没了,没了二十年了。我一下子找到了你,我这心里头只有你啊……。我躺在这炕上睡不着,想的就是你……。”" v! G. i- J4 o! K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使劲地喊:“想我,你那么狠心的离开我?想我,你睡在他的炕上?”我狠歹歹地说:“我看你是想再抱着他,让他舒坦地跟你叫‘哥’;你是想再跟他老婆生孩子……”
+ Y# r; C1 k: p# f7 m& W5 a 这一句话把老叔说傻了。他愣愣地坐在那,脸上挂着泪珠,直呵呵地瞅着我。4 j1 k% e& n& T
我忽悠一下子缓过劲来,知道这话说重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赵教官和他老婆都死了二十年了,我说的都是不挨边儿的事。我是气疯了,是想老叔想疯了。我是想拿狠话气气老叔,让他知道我是真的想他,真的跟他好。看老叔那样,我也害怕了。我一下子抱住老叔说:“叔,我说错了。我心里不是那想的,我是想让你跟我回家。我想让你一辈子都抱着我。”
, l" B _7 p. d) I 老叔还是愣愣的坐那不动。他一点没反应地擎着我抱着他身子晃。
( J' M5 l- ?* ?3 ~ “叔,你别这样啊。要不,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抓过老叔的手,往我脸上打。
8 H' U8 d* U5 U5 d Y 老叔缩回手,推开我说:“你走吧。就当我们不认识。”
' l: v' r x7 I' B% K) F “叔,你这是干啥呀?”我“扑通”跪在老叔跟前,抱住他腰,鼻涕眼泪地在他肚子上拱。我哭着说:“叔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给你跪下了。叔啊,好叔,这二年我一直等着你,念着你,就等你跟我一起过呢。好叔,你走了,我还咋活啊?叔啊,我求你了,咱回家吧,啊!”
3 w6 ^! {+ w$ S' `# V- E% t “好了,你也别哭了。”老叔把我扶起来,按我坐在椅子上,说:“你知道玉良为啥到现在都没跟我叫声‘爸’吗?”5 l$ z6 ?) O0 e# N- r
我愣愣地看着老叔。说:“玉良没叫你?”
& m% E) _2 r% j9 G4 ~1 ~+ z “玉良说,我根本就不该生他。”老叔说:“你也不小了,自己也有家,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日子。我这也是该着啊,自己做错的,就得自己来承当。”* v8 X7 Y8 c4 X8 [0 X( _
“老叔。”我急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是真那样想,我早就离开你了。”
! T6 {0 R4 K. Q3 ` “可是,有一点我得让你明白。”老叔绷着脸跟我说:“小全子,我姓关的是喜欢男人,可不管是顺的时候还是点儿背的时候,我都没在我喜欢的人以外,再跟别的男人扯。”
4 U5 ?4 Y* |, E; s7 m+ o- B0 d 天啊,这话让我半天没缓过神儿来。我“呼”地想起来,送赵爷出殡的前一天,外屋门玻璃上老叔的那张脸……
# l6 \ N- }8 ] “老叔,我……”我想跟老叔说,我跟川子舅那是……。我想跟老叔说,我没和川子舅亲过嘴。我还想跟老叔说大头他那是……
5 b# Z* N4 o. h& i$ ~: G9 G# ]. ?4 w “啥也别说了。”老叔截住我的话,说:“还是那句话。我到这来,是天意,也正和我心。看来,我来这里真是来对了,我守着我那份情,静静地过我自己的日子,挺好。”
% [ A/ Z% o/ v- [" v8 i# x( a “……”我还说啥,川子舅、大头、凤香……,我说我是看川子舅可怜,我说我是在给川子舅治病,鬼才信。我说我不喜欢凤香,我说都是川子舅和大头他们串拢的,还有师娘;可你不喜欢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咳,我自个儿都没整不明白的事,咋说也说不圆乎。得,啥也别说了。
5 }( d$ k+ [) ^2 t8 s( z$ P X) a$ \ 我看着老叔,掏出老婶交给我的那个包,放桌子上,打开。( i6 t9 ?+ m" u: ]: T- q
“这是……?”老叔看着桌子上的三根金条,愣了。3 c* n b$ D" P( u& g3 f! ~; ?8 U. |
我蔫蔫地说:“这是我去安东找你,老婶交给我的。她让我把它交给你。她说,这是她的一个心愿。”. t( R# F; i2 W0 G0 C, c
“这,这,这……”老叔气得直嗑巴,撰着拳头在屋里转磨磨。他转到我跟前,恨不得、打不得地冲我说:“谁让你去的……?”- C( v2 m9 _4 l3 \- r- G
我冷冷地说:“没谁让我去,是我自找的。”
* Q% p2 S3 I {9 D$ f( L5 j “谁让你把它带回来了?”老叔瞪着圆眼跟我叫:“歉手爪子,就你能?”
. k4 l' y! k9 v7 r: D8 Y9 _ “我就歉了。我给你带回来了。咋的吧?”我也激了。心想,好心当了驴肝肺。不图你说个好,你也别骂我呀。
6 }8 s6 }0 e0 u/ h9 ~' R 老叔气得浑身直哆唆,他抬手指着屋门,说:“你走。你走。这东西哪儿拿来的,你给我送哪去。”; H* p; \) e. {6 l: Z: ?1 B
我狠白了一眼老叔,说::“东西是你的,是扔是撇?随你便儿。”说完,我一转身,推门出去了。
( Y4 l% f0 W( _+ l 老叔没追我,也没出门送我。我一个人上了大街,边走边打听去三洞桥、去北站的道。我来沈阳,这还是头一回去大北关。- @- U3 J8 L) Q
风还没停,可不像头晌那样天昏地暗的了。天都黑了,我才走到北站,再往前走走,过了桥,拐进胡同也就是安民街,那也就到家了。走到桥那,我没朝胡同那拐。我上桥顶,找块石头坐那,看一辆一辆火车呼啸着打我脸前过。天冷嗖嗖的,我抱着夹,坐那淌眼泪。
( I1 u" a. @/ Q5 V4 {( } 不知过了多大功夫,我听有人在叫我,抬头看,是川子舅。, K/ x$ ~6 [6 ?0 t7 j+ U- R7 \
川子舅走到我跟前,“咣”地给我一脚,说:“深更半夜的不回家,等着拿轿抬啊?”1 U( V. @( L. F6 N
我蔫蔫地跟着川子舅回家去了。& |" P$ R7 {% y, z* e! n' D
回屋时,川子舅啥也不说,钻炕琴那边的被窝里,就躺下了。
+ g; z9 P; \) l 凤香问我:“吃了没?”, _# R# l2 V" W% e/ r3 y
我撒了个慌,说:“吃了。”心里光闹腾了,也不知道饿。% I: W) S1 S* I
“看自个儿的叔,咋还不高兴啊?”凤香见我耷拉脑袋不高兴,就说:“想了,再去看。再不,就让叔搬这来住。还直当得黑灯瞎火地在大风里吹着啊。爹急得,出去迎你好几趟了。”这就让我赶紧上炕睡觉。1 t# D, ]3 P+ l( r, I# a+ g$ @0 Y
我这边没心拉肝地刚躺下,孩子叫唤上了。凤香就赶紧奶孩子;等把孩子打兑睡了,她拉灭了灯,挤进我被窝。, q( g! [# Z. v+ G
凤香一把抓住我鸡鸡,急猴似地咕捣着我鸡鸡,还咬着我耳朵,小声说:“小怨家,一个月没用了。想死了,想死了……。”
$ Y( m5 v4 s: u 我是一点精神头也没有啊,鸡鸡一点也硬不起来。凤香急得逮着我,又是大腿、又是屁股地一顿掐。我也不叫疼,就那么挺着。凤香不掐了,她不管是嘴巴子、还是腮帮子,在我脸上一顿乱亲,手也不停地撸着我鸡鸡。我鸡鸡好歹地算是硬了。凤香这就要用。我浑身难受啊,冷得邪虎,有点打哆唆。
3 E, B$ ~+ X/ H$ f3 P3 M) P 凤香还以为我来神儿了,“呼”地骑我身上,“咵呲”就把我鸡鸡整根儿都坐了进去。接着,她“亲娘啊”一声闷叫。就扑到我身上。到这会儿,她激灵了一下,说:“你这身子咋这么烫?”$ q8 T& R. u& H( ^
我脑袋空了,啥也不顾了,一翻身,把凤香压在下面,发疯地捣。几下,就射了。
2 B# }& W) t6 N' t: y, h$ @ 凤香紧搂着我,不让我下来,也狠歹歹的掐我,像是没尽性。
5 [9 `2 v( ^; k& Q 我还是从凤香的身子上滑了下来。我冷,浑身是汗地冷,上牙直打下牙地冷……
, `$ H! V% p5 G8 r( ?0 m/ r9 Q 凤香还核计我是累了,她搂着我,在我胸口窝那抹擦着……( A1 N$ x) `* g6 R
我眯眯瞪瞪地睡着了。
3 N! U1 G2 |5 r- F 这是哪儿啊?什么声儿啊?什么味儿啊?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 L% N7 V0 z: T# [ 有人在叫,撕心扯肺地叫——
* m2 N. T _3 z7 C F 好象是老叔在叫。老叔刚从那个铁架子上被松了绑,放下来。他揉着被勒疼了的手腕子,衣服裂达着,裤子给撕开了,大枪软软地在胯裆那耷拉着,后腚沟那一滴一滴地滴着血。他瞪着两只圆眼紧喊:“别动他!别动他……!”
/ j& f9 o7 Z$ G2 w: v: T 玉良也在叫。玉良光着身子,被“大”子型绑在铁架子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急喊:“不是人!全都不是人……!”
7 A5 q5 L3 f7 V. d s ?$ S. W [ 我看见了我爹,他离我那么远,狠摔着手里的茶杯,指着我,跺着脚说:“你呀,就会哭。不告你得挺吗?愧你还是个爷们儿。”
/ s& ?3 X7 ]+ C% ? 我看见了老婶,她从头到脚一身黑,只露着白净净的脸。老婶静静地问我:“我的心愿,你交给你叔了吗?”
2 e. P) J9 `* ^7 M& Q T1 l, i 有人在笑,不是好声地哈哈大笑——
! ^) q* f) N( ?: c0 u2 i% z( [) g 那个在我鸡鸡上过电的黑汉子,胸口上插着尖刀。他的鸡把怎么被割掉了?胯裆那血乎乎的。黑汉子张着流着鲜血的大嘴,闭着眼狂笑:“哈哈哈哈哈……”! M4 s$ x8 \" P" ]2 L
川子舅怎么在后门里插了根洋镐把子啊?川子舅趴在那哭着笑,胡子上沾满了鼻涕眼泪……
7 h8 W- u C* w2 K 那根被割下来的鸡把怎么撰在大头的手里?血淋淋的。大头甩着京戏里黑头似的假胡子,哈哈笑着,走远了……& n1 r6 l. k, H! V( V
老叔脱掉了身上的裤子衣服,光着身子,迈过躺在地上的那个黑汉子,谁也不瞅,自个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远了……5 L+ J9 ?" {) ]4 W
我不能动,我被捆着,鸡鸡被吊着。我冲老叔喊:“老叔,别走啊……!老叔,你不要我啦?老叔……”2 b) J0 @5 r7 l: z8 v
老叔回头戗我一句:“找你老丈人去吧……”0 y( {$ f4 g0 r4 M
我心里一阵发紧,全身开始抽了起来……
6 R4 i& j* b+ } 我觉着有人在叫我。有人在扎我仁中……。# W8 J/ q- x6 J' O- V- x
疼!疼啊!我“嗯”了一声,睁开眼。我看见那那都是白的,天棚是白的,墙是白的,窗户、门是白的,桌子、椅子是白的,我躺着的床、盖着的被也是白的。我这是在哪?站在我眼前的是谁呀?+ e. I) y5 o/ w" A6 |. E Y
一个长得很像老婶的女人站我脸前,看着她手里的体温计。她好像在对她自个儿说:“退烧了,36度5。”
6 m' D9 m1 |, ?# C7 A: u! T 我想要叫“老婶。”又觉得不对,老婶是一身黑,这女人是一身白。我说:“我这是……?”我说话的声太小,只有我自个儿能听见。 F& K% `' @ j' t, ~, e
女人没说话,她端着一个白磁盘子,走了。) Z7 b( v+ B/ t+ d' D3 M5 y
我左右看。看站我床边的人。$ V" L0 m+ P" Y! s( J
一张我熟悉的大脸晃到我眼前,天啊,是老叔。我这心啊,一下子又是气又是喜又是急,气的是老叔撵我走,他不要我了;喜的是老叔他又来了,他没不要我,他正那么笑么滋儿地看着我;急的是怕老叔他再走。我盯盯地瞅着老叔,不眨眼地用眼睛狠拽着老叔,生怕他再走了,我挺委屈地叫了声“叔”,眼泪就淌了下来。
, ]# e. F' ~1 u! t& ]% G9 s# A 老叔抓住我的手,冲我笑笑。也伸出他熊掌似的大爪子给我擦眼泪。' m2 |* q- _5 x* \; Q
我一扭脸,不看老叔。
. `1 N' ?, a- M 老叔拍着我手,说:“醒了?!”: R3 k3 n8 y, {+ o7 [
我反手握住老叔的手,慢慢地把那手贴我胸口上。我哭不出声,嗓子眼儿像被啥东西堵住了,可眼泪就跟断了线儿似的一个劲往下淌。) f. P) r7 P/ I# C Q ]% _* f' S
“好了好了,知道哭了就是好了。”说话的是师娘,她一屁股坐我床边说:“可是吓死个大活人啊。两天没睁眼,眯瞪瞪地叫了两天的叔。把你丈人叫得都没脸儿搁这呆了。你叔就那么好?比你媳妇儿还金贵?”师娘扭头冲老叔笑笑。她又故意绷着脸跟我说:“你小子啊,凤香在家哭好几场了,也没听你叫她一声。你丈人守了你两宿没阖眼,你也没说睁眼瞅他一下。得,赶紧吃点吧,凤香给你熬的小米粥还热呢。”说着,师娘端过一个大茶缸子,使羹匙舀着缸子里的小米粥,送到我嘴边。
/ r5 }! ~; V$ L+ x 我看看师娘,摇摇头。再紧盯着老叔。% b# _9 d& G; G: z9 m
“我来吧。”老叔拿过师娘手里缸子,对我说:“老叔喂。”
, {- W: v/ G; y$ i3 c' ~9 [7 k8 B( g- G 我看着老叔,心里的酸劲就甭提了,眼泪又掉了下来。/ q( T6 X& O1 W: V' U$ m
老叔像哄小孩似的说:“让老叔喂不?”他把羹匙里的粥送我嘴边。" Y: h, K& z1 s# l
我看着老叔,张开了嘴。
: n& C) V/ u- Y3 |: j “得。你爷俩在这吧,我也得回去看看了。”师娘说着,就走了。
& T2 [" J4 Y# l) ]0 d l; q 一口热粥下肚,心里有了舒坦劲儿。再看老叔,舀一勺粥,吹吹,再伸舌尖舔舔,送我嘴边,说:“还挺甜呢。”
& g* m. v; P: V1 F$ r 我张嘴,接老叔送来的粥。老叔也跟着张嘴,像替我使劲儿似的。挺遭笑。; O; D. |3 }+ N( ]
“老叔,你真不要我了。”
3 @( m; j6 q4 M, U* N1 R9 N “吃,再来一口。”老叔不接我的话,还是催我吃。
% b1 [+ `& o7 J' R “老叔,我说错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
' R$ u6 i9 `& [4 u “不多了,咱把它都吃光,不剩饭碗子。”老叔也张着大嘴说:“哎,这口,挺大。”
* p) X& _. q, t5 O0 M “老叔,我去安东,是老婶硬让我把东西带给你的。”, p3 f% G: f0 [0 W4 e
“最后一口了。张大嘴,哎哎。”4 J7 [( P1 T& e$ G* u7 R
我乖乖儿地张开嘴。
, L) U0 b& {4 y' V* y1 v “不善,能吃饭了就好。”老叔敲敲空了的茶缸子说:“我跟你说,吃啥药都没有吃饭来得快。”
& g2 \ }: g; d& J: R1 ^ 我一抬身子,坐了起来。说:“老叔。你要我吧,行不?”$ F) m/ F2 o9 V" E6 P* b2 I
“能坐了。这不好了吗。”老叔高兴起给我后背那垫上枕头,又拿了个手巾给我擦擦脸,说:“早晨,你舅去金店找我,吹胡子瞪眼地跟我急,说你不行了。说他闺女真当了寡妇,他就活吃了我。哦天爷呀,我可不能让他活吃了我,这就赶紧地来了。哈哈。”; n' [/ ]( i0 W: B1 w8 ^. x
“老叔。”我使劲抓着老叔的手不放,就叫他在我跟前坐着。我心想,老叔真不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可老叔还是挣开我的手,端着茶缸子出去了,他说是去刷茶缸子。
. A6 a: @6 F0 N6 e# C闹病时,我是穿着单褂子住的医院;赶出院时,都穿秋衣秋裤了。出院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凤香说要包点粟面素馅大饺子。/ b) Q& A( j) u
我说:“行。”这就忙和着择韭菜。
- \3 M/ m: l" }3 u 凤香一边和着面一边跟我说:“你住医院这些天,爹直打蔫儿,也不知咋的了。”
1 j. B0 u1 W# q! E 我说:“没准是行里活多,我这一歇就是一个多礼拜。少了人手,累的呗。”" }, d+ U3 y, c( c
“对了。”凤香说:“前个儿,我把咱爷的被窝褥子都拆了洗洗。咱爷跟你叨咕过,他在褥子里藏着钱的事儿没?”
- b" |- n, g8 K$ w$ L6 f* S “没啊。”. g; r. p+ I; c% A8 ]2 D5 Y
“咱爷的褥子里缝着钱。”( }# d# N9 N0 Z+ x6 W9 o' m( Q& ]5 J
“是吗?”我想起出殡时烧的枕头,就跟凤香说:“呀!咱爷的枕头都烧了,那里不会也藏着钱吧?”, ^4 x2 c! e% d6 k
“那谁说得准啊。”凤香说:“这老爷子啊,有点钱这藏那掖的。这要是不洗褥子,烂了都没人知道。”
& y# D$ G, ?3 L5 I 我说:“谁说不是呢。”
9 j: M3 U; b) \ “钱还不少呢。”凤香说:“等我腾出手来就给你。”- S* {) T& \: c3 s8 k. ~) s
“给我干啥?”我说:“家的钱不都是你管着吗?”+ l; D; s$ ^- M0 }
“我爹说,那该是你的钱。”凤香说:“我爹让我给你。”
% }, M, c7 z: s% ? 这话让我听着挺别扭,我说:“爹是拿我当外人啊。”
- W- S9 x+ u" w. c! G) y% L' r7 Z “说啥呢?”凤香来气了,她说:“你个没良心的,你这么说我爹?我爹哪点拿你当外人了?你说说,自打你来沈阳,白娶了我不说,置办家业,发送老人,养活孩子,迎来送往……哪一点不是爹操置的?咱不说那些个,就说你放着活不干,满世界地找你叔,白祸害钱儿,我爹说个‘不’字没?”
2 ^+ z" a; U# r. [, s, o “你看你这脾气,我也没说啥呀。”我没心思跟凤香斗嘴,就说:“好了好了。看把孩子吵醒了。”+ {7 G, y A& P0 x7 a5 u0 @
“你还想说啥,今个儿你就都说出来。”凤香不依不饶的抹了把泪儿。她使劲揉着面,堵气地说:“我和我爹老驴老马地伺候你,给你养活崽子,给你做着吃,给你做着穿。你住院,咱都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守着你。你还说拿你当外人?我也看出来了,我爹他是见天地瞅你眼神儿行事,哄着你,溜着你,生怕你掉脸子。你那边一拉拉脸,我爹这边吓得直麻爪,跟个小使唤似的大气都不敢喘,得赶紧捡你爱听的说。你说吧,我爹他咋的你了,用得着你这么难为他。我爹那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你还想让我爹咋的?” O. p9 p6 ~; S2 G* X8 a& v* L
“你看你这是咋说的?”我说:“我就那么一句话,惹出你这一大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能吓住你爹?我见着你爹,还吓得直哆唆呢,也没听你替我说两句好听的。”
9 f% f2 q& {) D “还说没吓着?还说没吓着?”凤香气得沾着两手面,就来打我。我就躲。她打不着,气得一扭身,摘下围裙,说:“不做了。”0 |# C' @% {% n( H) }5 m6 u
这扯不扯,好好得,咋这样了呢?不值当得啊。我就哄凤香。我坐她眼前说:“做吧,你看我把菜都择好了。”我说:“不就是我爷那点钱吗?多大点事儿啊。你说咋的就咋的,还不行吗?要不解气,你再打我两下子,出出气。”6 j1 N |, \9 l3 `) W
凤香逮我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我直叫唤,还不敢大声叫,怕叫醒孩子。凤香也不看我,她爬上炕,在炕琴里边那个抽屉里拿出一叠钱,说:“给你。”! ^; k0 _& C! J, `2 O
“你看你。”我笑笑,说:“你把钱给了我,转手,我不是还得给你吗?我知道你和咱爹都是明白人,你俩是不想背着我。”
3 M# B8 Z0 b; Z# D 凤香一撇嘴,剜了我一眼,说:“这话还不大离。”这就把钱又收了起来。: U5 c" z Z9 [
和凤香包着饺子,我就唸叨,说:“哎。我去干娘家,又看见二倔子了。你说他是不是……”
; S% ~: `6 Y" v “是啥?”% A* O; }& o' q1 p7 T" b4 p
“他是不是跟干娘有点那个意思啊?”
! E, K% h! a& a- | “师娘能看上他?”我说:“真是的。”
8 Z/ E, |6 f& X& r' h1 S “我看干娘跟他唠得挺近乎。”凤香说:“见我去。干娘脸都红了。”* F; Y3 ~ X' i# N7 J% ]
“有这事?”我说:“不能吧?这师傅才走了几天啊,师娘就……”$ Y# \7 {/ {( {+ e* j+ H
“哪还有准?”凤香说:“要不他总去干啥?”$ D9 O) Z6 n& B
“哪谁知道。”我不愿意说听些事,还想着老叔,就跟凤香说:“天冷了,也不知道老叔换没换上厚衣裳。”; @3 N2 V$ s5 c1 Q. I( l
“又来了,你这心里头就盛着你叔。”凤香说:“咱叔也是的,他要啥没啥,拿啥换?你说,他又不是有家有业拖孩子带崽儿的,偏一个人搁外头呆着。回家一块堆儿过,咋的也好凑和。”. m) \2 D2 X9 V3 m% [3 }) ] u7 |, b
我说:“他不是要脸儿吗。”4 z. _6 L/ v# Q: i# L5 k3 T" y
“那脸顶吃啊?还是顶喝?”凤香说:“我爹那还有几件闲着的秋衣秋裤。我这就给他找找。瞅叔那身板和爹差不多,能合适。”这就撩下手里的活儿,趴上炕,打开炕琴翻。0 Z: I& V z/ N S" A: F' p0 @& F
等我这边把饺子包好了,凤香那已经把找出来的厚衣服打了个包放炕一边。" z' @. F% Y" N0 i/ W7 f: C
我收拾着面板、面盆啥的,看着炕上的包,说:“找这么多啊。”& R( d1 u* T( I+ T6 s; U
凤香端着盖帘子上的饺子,说:“先蒸一锅吧,看一会儿塌底子。等爹回来,吃二锅,正好。”她装完了锅进屋看我还坐那盯盯瞅那报,就搥我一下子,说:“傻了?看啥呢?”
" Q% e0 `! i+ v w- F/ P8 y. R 我说:“没事儿。”
" K7 b: j* w2 a: I" o t: ~* N “得。”凤香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心啊,早飞你叔那去了。赶紧得,你痛快儿地送去吧,要不,我看这顿饭你也吃不踏实。”( g+ M: F1 M+ s* Y
“你真神了。”我高兴地站起来,就去穿外衣。$ ]( f S7 ?5 j4 R
“就你。”凤香说:“你一撅尾巴,就知道你拉几个驴粪蛋儿。”
4 T* U" y' n4 Q3 i5 _ 我穿上外套正要出门,朴成好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包月饼和打糕,说是过节了,来看看川子舅和老叔。我赶紧把朴成浩让进屋,也跟凤香说:“这就是妞妞的亲爹。”
2 v2 \7 ?: ]1 v* a, a7 M “是吗?”凤香连忙让朴成浩坐下,说:“妞妞跟我可亲了,晚上竟我搂着睡。那闺女长高了吧?正好,我包的大饺子,在这吃吧,我爹说话就进屋。”3 N* _* {* G1 B4 v- i; J
“先喝点水。”我给朴成浩倒了杯水。说:“你们一家人都好吧?光瞎忙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你们。”
$ i, {( V. v: p3 F8 y* V" j1 h: V “我来家好几回了,都赶上家没人。”朴成浩见我打扮利整儿的,就问我:“你这是要出门咋的?”
1 {' Y- R' Z' ?( I9 G5 h 我客套地说:“没事儿。”" _ f0 B7 a9 R, z6 X2 n( {
“这不吗。”凤香嘴快,她抢着说:“天凉了,我寻思让他给咱叔送几件换季的衣裳。”
m# _" ?' v( S2 j- J, _ L& a “关先生住哪啊?”朴成浩站起来,跟我说:“得,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 X- U/ Z& j/ s& |+ d. \ 凤香说:“那你不等我爹了。”' ?+ R3 u; ]8 |8 w$ P* \2 a$ B
朴成浩说:“这近,我说来就来了。”这就拉着我往外走。
/ I8 H9 r0 m( M! Q3 d' N+ w9 o “等等。”凤香叫住我俩,她把月饼和打糕递给朴成浩,说:“把这给咱叔带着。”, u& G+ v J( u( u
朴成浩推脱着,说:“你留着吧,给何先生尝尝。道上我再给关先生买。”& Y5 A/ w! h, K7 S) |$ i& }
“破费那钱干啥?”凤香把月饼和打糕硬塞朴成浩手里。# M/ L9 b+ A' ]! h
“那我就拿一半,这一半给你们留下。”朴成浩把月饼和打糕留下了一半,放桌子上。" c) D0 U" c" l$ j0 X! j" |
“看你呀。”凤香说着,“妈呀”一声叫,说:“锅着了。”这就叫我,说:“正好,给咱叔捡点饺子带去。”3 C% `# k, y D9 r
我和朴成浩是坐人力车去的老叔那。进屋,见老叔正坐桌前,就着干豆腐丝儿和一碗炖白菜一个人喝酒。我把饺子搁老叔眼前,把衣服包往炕上一扔,说:“今个儿回来这早?”
2 }1 _. _% a1 a; R- A 老叔没搭理我,他问朴成浩,说:“你俩咋凑一起了?”
$ B9 G5 w2 p. B1 G) ] “我去家里看你,正赶上德全要来你这,就一起跟来了。”朴成浩把手里的月饼、打糕递给老叔,说:“要不,我还真见不着您呢”, `# Z0 C8 v; o" a
“花钱干啥?”老叔放下月饼,说:“我再整点啥,一块儿吃吧。”+ V$ i4 u# b& H6 b' i b* j" \
我说:“我去。”
1 ]- k5 _) I, k5 w/ w0 y 朴成浩抢着说:“我去吧。”
7 ?: E+ f% S; K m3 m8 f9 P 我挡住朴成浩,出了门。等我拎着一包猪头肉,一包花生米,还有一棒子酒回屋时,老叔和朴成浩已经喝上了。我把东西撩在桌子上,脱着外衣说:“也不说等我,就喝上了?”2 a8 t; X/ Q: l5 p7 d* J8 v: D+ i
“这大饺子还挺好吃呢。”老叔也不搭我的茬,他咕拥着大腮帮子,对朴成浩说:“你也吃,韭菜、粉条子的,还热呢。”
, K; b! f2 c8 |8 B- \ 我看老叔和朴成浩的碗里都满着酒,就又找了个碗,拿过酒瓶子要给我自个儿倒酒。朴成浩抢过我手里的酒瓶子,说:“这酒得我倒。”他给我的碗里倒满酒。
3 R4 c) Y6 w* z* V 朴成浩正宗其事地端起酒碗说:“关先生,德全兄弟,今天过节,我诚心诚意地敬您二位一杯。”9 ]5 ~4 K- @, ^" W& T$ i5 i
呵呵,妞妞跟老叔叫爸爸,跟我叫大哥哥。这个朴成浩啊,还跟我叫兄弟。看朴成浩性头子那么高,我也没拦他,他爱叫啥叫啥吧。这就端起碗喝酒。9 |# b q; N% ` A
放下酒碗,老叔说:“妞妞好吧?”( |7 G7 M2 L& p
“妞妞上学了。”朴成浩高兴地说:“开学的前一天,我领妞妞去家里,想让你们一家人也高兴高兴。妞妞都准备好了,要给您唱《阿里郎》。可家里锁着门。德全兄弟的孩子满月那天,我又领妞妞来家。又赶上家没人。头一天,妞妞听说我要领她去看望你们一家人,孩子高兴得睡不着觉,缠着我和她妈妈一起跟她唱您爱听的《阿里郎》。孩子说,她想安东的爸爸妈妈,想别钢笔的大哥哥,想梳大辫子的大姐姐,想大胡子大爷,想死去的赵爷爷。孩子什么都没忘……”朴成浩的眼圈红了,他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笑着说:“妞妞还跟我讲抚顺的张叔、张婶,讲张叔家的小疙儿。我听孩子讲这些,心里真高兴。我父亲也告诉孩子,让她不要忘记这些好心的人。”
6 x8 k+ [; k: |; I! ` e" J0 x “那孩子知道亲近人,也聪明。”老叔说:“在安东时,那孩子就爱唱。很有点歌舞天赋呢。”
. a. H w3 n0 S; w# w 我给老叔和朴成浩倒上酒,说:“妞妞上学了,太好了。”
% v& ^. p. Q% ^1 k! M5 ? “我们一家人的幸福,全托您了。”朴成浩说:“我父亲也一直惦记着您,他让我问问你找到事做没,生活有什么难处。关先生,虽说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但我和父亲没少打听你和德全兄弟的事。真有用得着我们的,您千万不要客气。”
8 x0 x) k) j( e/ h/ O3 [ 老叔说:“我这挺好,前一阵子,朋友帮我找了个事做。眼下,我正张罗着要自己开个买卖。”8 i6 ]+ B* r/ E* G
我抢着问老叔:“金店的事儿不做了?”
1 Y0 u0 V# a. t 老叔没回我话,他跟朴成浩说:“回去替我谢谢你父亲。”他说:“我到是担心德全。”' j6 c; l% U* l1 C. P
朴成浩问我:“你不是还在车行吗?”) v& a* {' Z% O& Q: b
我说:“是。”3 B9 k. Q2 |8 s
老叔说:“车行的生意很萧条。”( K& D# v: N9 g- Z4 T
“德全兄弟。”朴成浩说:“我说句心里话,你可别介意……”
8 N7 \3 k7 R, O8 c0 \; d: U “没关系。”我说:“你说吧。”
$ o% O8 s# `5 i) B+ _% L* K “我觉得车行的事不太适合你做。”朴成浩说:“我是说,你还是应该去教书,教书的收入相对还是比较稳定的。”6 B& a. y% A& j, @
“我到是希望教书。”我说:“可我没有高中毕业证书,谁能要我?除非老叔再开个学校。”我笑笑看看老叔。1 q1 _/ ]3 ~5 n4 d( C, t
“现在各大高校都在准备复课开学。‘东大’也要从重庆迁回来了,沈阳现在到处都在办补习班,为高校开课做准备。”朴成浩说:“依我看,你可以先去补习,把高中证书拿先来,以后就好办了。”
( j% }1 G0 V: N3 ^+ Q" N4 i “到也是个办法。”老叔跟我说:“你另外有份收入,日子也能宽余些。”
$ y6 N" v, W( X/ ~% X1 ~0 z 我说:“我再核计核计。”1 w% Z$ j3 H% g$ I. B/ L
“光顾着高兴了,你爷俩也没说上几句话。”朴成浩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关先生,我得回去了。”) I. \* k3 _* N. H0 v0 `1 w/ @% j, |
“这也没吃啥呀?”老叔说:“再吃几个饺子。”9 O! H2 t( B: p& a& ~
“我真吃好了。”朴成浩跟我说:“你真想拿高中证书,我想法给你张罗办。”1 Y! E: x* o* y+ {/ u+ t
送走了朴成浩,再回屋。我拿着怪态,指着老叔说:“还撵我不?还撵我不?”
2 R% t( v) D" I 老叔还拿着架儿,绷着。可到了还是没绷住,坐那“扑呲”乐了。
# ~7 G7 b8 @! ^4 M- Y! q 我就势儿骑老叔大腿上,搂着他大脖子,逮着他的大脸呱叽呱叽一顿亲。- c* z) Z9 P5 `( C1 k+ q: |
“哎呦哎呦。”老叔推着我,说:“臭嘴。”
9 l+ i: d/ x- U& _. m “再说?再说?”我一口亲在老叔的嘴上,死死地不放。& w" M/ ~ W5 q i- C
老叔没动,擎着我亲。但他没使劲,他没亲我。他没像以前似的把舌头伸我嘴里绞和,也没张嘴让我琢他的舌头。也许是我亲得太死了,老叔用力推开我,大喘了口气,说:“臭小子,想憋死我呀?”$ z, Y: N( e9 [, Z: O
我看着老叔,撒娇地说:“那你还撵我不?”
8 {4 ?; s3 u7 z$ k+ A4 D “压死了。都多大了。”老叔推我坐椅子上,问我:“说,干啥来了?”: U2 h4 G4 O" e6 P. z* y
“来吃了你!”我指指炕上的衣服包说:“凤香给你找了几件换季的衣裳。”8 M: K. B" {& V
“臭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老叔就去解那包。, u! B; t5 s9 q4 A0 X K/ S, ^
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换以前,老叔这么说我,我心里乐不得的。可现在听着老叔说这话,就是难受,也说不好是委屈,还是咋的。我心里一酸,坐那掉开了眼泪。" B% k; q( B! O5 o$ \; L F' s
“挺合适啊。”老叔在包里拎出一件毛衣,套在身上。他转身问我:“是不挺好?”话还没说完,老叔愣了,他走到我跟前,坐下,说:“这又是咋的了?”( k8 E' k3 b* p8 r. ^
我哭着说:“你别老寻思我是小孩,我啥都明白。”
+ v. r7 e+ D. a: N3 w/ K& v “你明白啥?”8 r4 z7 [3 Y. t& m
“你不回家,就是因为……因为川子舅……舅。”我说我是给川子舅治病,我说我没亲过川子舅的嘴,我说我娶凤香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抽抽搭搭地说了不少。我没敢说大头也摸过我鸡鸡,也裹过我鸡鸡。其实我说这些,连我自个儿心里都没底,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咋回事。
Q, B: R) I x F" M2 @ “你以为我就是那三岁的孩子?”老叔看着我,说:“你胡弄谁呢?有用家伙儿治病的吗?满世界你打听打听,啥病要用那玩意儿治?”
- t5 h' Q& j0 J& h, [ “他掉腚。一掉出来就得用鸡鸡搥。”我嘟嘟囔囔地说了川子舅因为我和玉良的事,蹲了笆篱子。还说了他在笆篱里被人家那样了,还被人家往里边塞了头发茬子。反正我是实打实着地把川子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也说了川子舅怎么求我,怎么哄我,怎么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啥的。
1 |9 O% E( Q8 v “他那是脱肛,医院都能治。里头有头发茬子,可以去医院洗肠。”老叔红着眼说:“用着你了?显你的……?”8 ~; g' l1 i2 \' }6 {
“他一个劲地要,急了,他就在我眼前用檊面杖搥自个儿,我也不忍心……”我说:“我和赵爷,还有妞妞都在他手下,你让我咋办?”
, N8 ~8 m* ~( d9 x( x# M “在抚顺呆好好的,你上这来干啥?”老叔跟我大吼。
9 n9 o# }8 e9 D 我盯盯地看着老叔,听他的话越来越发歪。我狠抹了把眼泪,说:“我贱。我膘。我傻。我没脸没皮。我死不要脸。我不是人。我没心肝。我赖拉巴叽地跟着你。你走哪我追到你哪。你进监狱,我追到监狱。我自找的,你得劲儿了吧?”
+ `$ q9 O0 _+ {$ l# {/ F 老叔也气得直哆唆,他坐在那,不瞅我,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叫:“你就是贱!贱!贱!贱得都没边了。”他地往地上吐了口,说:“啊呸。我都替你脸红!”% E3 h) c( {( y+ [
“关凤翔。”我气疯了,头一回叫老叔的大号。我“呼”站起来,冲老叔叔叫,我说:“关凤翔,鸡把长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卖大炕,我要全城的人都来用!我气死你!气死你!”我气得外衣都没顾得上穿,摔门就走了。 , c+ x) L' I z- |* P9 l/ B4 n$ [
没出三天,老叔来了。进屋,正赶上咱一家子人围炕桌那吃饭。老叔还说是来看孩子,还给孩子带了了一大包奶豆。
0 w; K. y$ S# a( f7 G 川子舅一拍大腿,说:“今个儿甭管你吃没吃,赶紧给我老老实实上炕。”说着就下地拉老叔。
" U" \& j0 t# n “喘口气。喘口气。”老叔在屋地椅子那坐下。
* L1 ~. r! [ F, T5 j; ~ “叔来了。”凤香抱着孩子,凑到老叔眼前说:“来,让爷爷看看,看咱长大没。”- u- f+ M, g5 G2 `& V
我没理老叔,扭身去了外屋。
) X. Y7 w, f+ J" B 川子舅紧跟着我出来,杵了我一胳膊肘子,说:“小祖宗,咋又拉拉个脸啊?”6 g8 J$ g; L# [
我说:“没事啊。”7 s- ?9 v) a" v4 `3 Z! F, I7 g
“你住院那阵儿,你叔去看你,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让人家咋的?”川子舅说:“那可是你叔,是长辈啊。”
- [& ~: j1 y# Y+ E7 M+ b 我说:“不是那回事。”" Q1 l0 w2 m$ h& d+ [
“哪咋的?”川子舅问。
, `' z/ k$ E( @6 D& K$ ^! c5 i3 o F “哎呀,爹。”我说:“没你的事啊。”) m7 L4 b% I( E6 m
“我这可真是他妈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川子舅指着我鼻子,说:“你个小犊子,你真是要难为死我啊!”: M( g0 q$ y6 W9 J. ^
“你看你呀。”我说:“我都说了,没你的事。”* z" O) i/ J" r* W$ U
“啥叫没我事儿?”川子舅立着眼睛跟我说:“我可告诉你,今个儿,你再把他气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杂种肏的,你个小孩崽子,还反了你呢。赶快整酒,再塌两鸡子儿。”0 S8 X8 U+ H5 y6 C4 M
“嗯。”我哼了一声。& s4 a" z5 x, `" M. n6 I
“你看。”川子舅说:“光答应,你到是动弹啊!”/ W1 _7 i) f! ^# M
我这就拿碗,磕鸡蛋。等我炒好了鸡蛋端进屋。川子舅和老叔都盘腿坐炕那等着呢。
8 ]/ @3 j7 V9 u" e- X" D" h3 @& I 我这鸡蛋碗还没放稳当,凤香跟我说:“酒呢?”- d7 [0 Q& k0 x) D& N* A N" f
我没吱声,转身,乖乖去拿酒。. w' a9 W$ z% A$ K! J( F* I
川子舅跟老叔在我背后说:“这小子,就得凤香归拢他。”
" u9 k2 U z+ t- K# F 我给川子舅和老叔倒上酒。川子舅看我,说:“你啥时戒的酒?”就笑。
; R4 {0 D# D; M ?+ w( ^, @ 凤香跟我说:“叔总也不来,陪叔喝点。”她又跟老叔说:“叔,咱全子打从医院回家,就唸叨你老没厚衣裳换,我这就把咱爹的找了几件,都是爹穿过的,也不知叔穿着得劲儿不?”
0 b* _* y8 c, U1 r( a “我这一天油渍麻花的,自个儿闻着身上都一股车轴子味。”川子舅说“别嫌乎就行啊。”% u: t K' a+ V& X, u
“挺好。挺好。”老叔敞开衣怀,说:“你看我都穿着呢。”* p% L- Q' L. `- W3 _4 @$ [( W
凤香说:“那天,全子打你老那回来,问啥也不吭声。气得我掐了他好几把,那也没掐出个话来。”( e$ c4 |. `+ v
老叔笑笑,说:“久川啊,今个儿我来,一是看孩子;二呢,是来给你道个歉。”说着就端起了酒杯。
$ Y9 t5 @, j+ M3 u+ E4 X" b “呦呦呦。”川子舅没动手,他说:“老哥,你这话可要折我的寿啊。我可是担当不起哩。”
! t2 W( g% a" O$ d+ N0 ~, }9 z 老叔端着酒说:“咱先喝了这盅子酒。”# m* Y& l+ N4 ^. P% y
“不行。不行。”川子舅跟老叔说:“这酒要是这么喝,我可真得钻耗子洞啦。”
' c# s' Q" {4 S 我也看着老叔,觉乎着老叔的话不对头。道啥歉?是不是我和他说了川子舅的“病”,他心里不得劲了?哦天爷啊,当凤香的面,真说那事,川子舅还不得臊死?我赶紧戗白了老叔一句,说:“喝酒,哪来那么多话?”6 S' s0 x* d* [! `' C
“别没大没小的!”川子舅瞪我一眼,说:“咋跟你叔说话呢?”( b( ?4 ~0 E1 N2 n% X' f3 n
“呵呵。”老叔没恼,他还是端着酒杯说:“久川,咱老哥俩这么多年了,对你,我有愧啊。”
2 h$ s8 |/ W# `: F9 p8 Z+ f “这这……”川子舅有点慌。5 H/ e% K1 p( X% {: `6 p
我跟老叔说:“都一家人了,啥愧啊愧的。”2 B2 R8 q7 X8 l. _ S4 P
老叔没搭我茬儿,他还是跟川子舅说:“那天,德全上我那,我才知道,你为了玉良和德全丢了差事,还坐了监狱……”, N2 o. V9 o' \- ]
哦,老叔说的是这事啊。我长出了口气,猛一核计,老叔到底是老叔,他想的和我想的是不一样。4 P( C) y0 d; i$ Z
“哈哈哈。我寻思啥事要跟我道歉呢。”川子舅端起酒杯说:“这酒,我喝。”
+ \1 D. t# f' a+ t: e# B6 m# P! g “德全跟我说了这事,我一宿没阖眼啊。”老叔说:“玉良那孩子,不省心。让你遭罪了。这杯酒,就算我替玉良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老叔冲川子舅行了个礼,接着,一仰脖把酒喝下去。) X2 O5 ^% R0 B1 ?( t: u
川子舅也一仰脖,掫下酒盅里的酒,等他放下酒杯时,满脸都是泪花子,他眨着眼睛,张着大手爪子抹了把脸,冲炕沿下哘了一把鼻涕,回手在裤子那抹了一把。他回身叫了声“老哥。”抱拳像老叔施了个礼,就吆呵我,说:“小全子,倒酒。”! _- {/ w, t/ `( W/ ^9 Z
我赶紧又给川子舅和老叔的酒盅里斟满酒。
1 x6 e- |# O1 q9 D! J, x “再来一个。”不等老叔端酒盅,川子舅又是一饮而尽。: d% T, q& ?! }# X
川子舅盯盯地看着老叔喝下了酒,笑着说:“说句良心话,老哥。咱哥俩咋说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打起小儿,我就是仰着脸看星星似的看你。今个儿,你这一盅酒,你这一句话,你这一个礼,我知足了。”接着,就叫:“小全子。再给我老哥倒上。”
/ I4 E4 N9 C) O “看你说的。”老叔说:“那年,你指点玉良和德全去安东找我,我还是很感谢你呢。”2 F- _- K" j( H* k, P
“那暂,我是没你那么大能耐。我跑车,总不着家,凤香不大,我就把他扔我朋友家,那阵沈阳抓人抓得紧,留玉良他俩在沈阳,我是怕我保不住他俩,我也明白我安置不了这俩小子。要不,我也就让他们都留沈阳了。咳,老哥,我是半斤八两,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有数的。”川子舅说:“就说那年,你家盖房上大梁,我要跟你拜把子,你没理我那茬儿。我这心里头啊,熬糟了好几年。”
}( ?$ g0 V7 b ]0 s “那事儿,你还记着呢?”9 @. e% H. y, s
“你也别怪我扒小肠。你让我说说,我这心里也舒坦舒坦。”川子舅说:“康德六年,我跟你喝酒。我是那么拉你家去,你就说你有事。气得我呀……”
6 R/ a, J3 y6 H" ]7 V; c “那回真是有事。”老叔说:“当时我在安东开工厂,要打通沈阳的销路,就来沈阳找我的同学王瑞山……”
C/ S+ r' K. G/ L% Q4 S- K “我不管你找谁。”川子舅打断老叔的话,说:“我就说那事儿。” w) n$ z' h7 b6 D5 x' l
“呵呵,都哪百年的事了。”老叔说:“眼下咱不又是一家人了吗,我这不正坐在你的炕上喝酒呢吗?这可是老天爷有眼啊,知道咱们有缘。”
5 C8 ?' b9 {) {" H “那是那是,咱不说这个了。”川子舅问老叔:“听小全子说,你不在金店那干了?想自个儿干?”
& S8 ^0 M/ B, K “是啊。”老叔说:“说来也巧,那天我打登瀛泉洗澡出来,转着磨磨就想去北大营那老地方看看。一去,还就打听到了那个王瑞山,他一直混得挺好,买了房产,开着工厂。”老叔跟我说:“对了,那天你去,见到的那个大娘,就是王瑞山的老婆。”* R0 C; P# y5 W+ } d, c
我还是没吱声。' }! l' o$ @( n$ d) {5 V$ s
老叔接着说:“王瑞山见我落破成这德性,就通过朋友在金店那给我拉咕成那么个差事,他知道我能摆弄抢,干那个整合适。可你别看我当过兵,到现在我也烦刀啊枪的。我还是一门心思地想操旧业,可手头光光的,我也不好跟谁说这事。这回,全子去安东,给我带回来点我过去积攒的钱。我心里有底了,这才辞了金店的差事,打谱再开厂子。王瑞山帮了我挺大的忙,机器啥的我都是从他那整的……”/ f% O2 h* I* I H0 U4 W0 ^
我听老叔这么说,抢着他的话,“吭呲”给老叔一句,说:“那我给你时,你跟我激歪啥?”, I$ l( q: c W
川子舅说:“按说,钱的事我不该问。小全子打安东回来,也没跟我提过这事。”他跟老叔说:“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劲儿,是不怎么着。这两天,我瞅全子打你那回来,跟霜打了似的,就咕摸你们爷俩肯定是有啥事。我也核计,我该问不该问?可看全子直上火,我还是问了问。一听全子说你俩是为这事掰了脸子,我也骂了你……”
7 n. n" ?' A& _' ~6 N9 z& F5 r “呵呵。”老叔说:“这事我不对,我不对。”- y& U, M- x0 S6 r& s
“老哥,你可别生气啊。我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川子舅说:“我说个事你听听。吕德明你知道吧?”7 {3 {& v" o% D% l1 i
“吕德明,那咋不知道?”老叔说:“我在狱里时,他没少护着我。德全结婚,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 K2 t' V7 {: b; ]1 v “他让人害了。”
6 c* s# m" u/ m: c2 X& _ “害了?”老叔抬了抬身子,问:“为啥呀?”
( [' x& U X' d# i" h- P1 [ 我也急着问:“啥时的事?”' ^3 v( C. Y2 I8 ^9 C" ]6 ?
“就你去登瀛泉洗澡那天,老吕来车行。”川子舅跟老叔说:“我还托他,想给你在报社找个事由做呢;可打那儿,我就再没见着他人影儿。”
) H# m5 g) F" w5 \# A( @ “对。”我忽悠一下子想起了玉良,我说:“那天,玉良也来了。”
' f" k v0 b( g4 d/ I+ p7 Q “你说谁?”老叔急着问我:“你看见玉良了?”; Y5 M" _3 D# ]8 C+ V
川子舅说:“你咋不早说。”
6 R# ]; {% m* {, j% c) _ “玉良不让我说。”, J2 t2 {9 @0 a
“哦。”老叔眼睛放着光,说:“他还活着。”
, T* N; u& \4 V3 s9 h& O0 G 我说:“那天吕叔来,交给郭师傅一包东西,就走了。不大会儿,来了个人,把那东西拿走了,那人就是玉良。我追到北站那,跟玉良说话。他啥也顾不上说,急三火四地赶火车去了。还不让我说是他来了。”我跟老叔和川子舅说:“你俩可别跟别人说啊。”4 w. N& _; C2 ]$ q- w
川子舅掏出根儿烟递给老叔,点上。自个儿也点上一根儿,抽着。他长吐了口烟,说:“哦。”6 N1 [3 r! G* q" s4 ~& b2 u
“咱不说玉良了。”老叔问川子舅:“老吕咋死了呢?咋说,我也得去看看呀。”# ^ v- L3 s6 q$ ]# h" `
“他老婆子跟我说,说还不能让外边人知道他死了。谁问,得说,老吕出远门了。”川子舅叹着气,说:“钱啊。”他说:“他老婆子跟我说,老吕去开原往回赶,半道天黑了,就在一个老乡家借了个宿。谁曾想,他身上带的钱让那老乡看见了,半夜,那老乡就把老吕给砍死了。”
$ ^( r& I' t; P: `+ N X 我真不相信还有这样的人,说:“那老乡也太不地道了。”
( i8 Z# O) A% `5 r8 u$ x “老哥。”川子舅说:“全子上来那驴劲儿,是挺气人;我都没招儿。可全子良心没坏。跟你一样,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从安东给你带回来钱,不正是救你的急吗?你咋还跟他呕气呢?你说,还怨我骂你?”
. k% v- f$ ~: z5 a “就是就是。”老叔端起酒杯说:“喝酒。”他说:“这杯酒,全子得干了。”2 x! U O5 I7 R+ x3 ^9 x( T
我瞥了老叔一眼,说:“我不干。”: v0 h5 n" [/ S- r% k
“咋的。”川子舅跟我说:“你叔让你干了,还不明白啥意思啊?还想让老的明睁眼露地给你这小崽子敬酒啊?不知好歹。”) S8 s P3 e3 t1 x9 G, F
其实,老叔的话,我听着心里也挺得劲儿的,就是还想跟老叔拿点架儿。看川子舅这一说,我乖乖地干了那盅酒。
! i; @! h+ [# s. Y& ^; o7 b “久川。”老叔跟川子舅说:“这钱是我在安东开厂子时积攒的。我出事了,就把这钱留在他婶那了。”
* @9 Z) B" E1 Q 川子舅说:“那你把他婶接来啊,咋还让她一个人在安东呢?”
{. f9 H6 x# W' M+ @9 Z “她出家了。咱不说她”老叔说:“我这人也是的。本来,眼下我正是等钱用的时候,可就是没脸去跟她婶要。全子给我带回来了,我还硬撑着面子损搭他。咳,我这臭毛病啊,连我自己都整不明白是咋回事。”
9 Z0 _' x5 t6 ^( }/ u0 l( y) f “得了,全子。”川子舅跟我说:“你叔有这话,你也就别再跟他制气了。赶紧地,敬你叔一个。”- q2 M: U P9 |: @0 N
我再倒上酒,敬了他们俩一杯。
5 Q4 ]& a( f9 n: o# u. R9 H3 v “哈哈哈,好,这酒喝的痛快。”川子舅说:“你看这茬打的,一杆子支没边了。”这就问老叔,说“老哥,刚才你说要开厂子,支巴得咋样儿了?”) J" N; s. Z8 _
老叔说:“地场我都找好了,就在铁道北,“爱群医院’南头。哪天,你俩都过去看看。”
2 U3 R8 \; {6 j “不就是全子住的那医院吗?!”川子舅说:“离家这么近,啥事也好照应,好好。你缺人手,明天我就打发全子过去。”
$ q' E1 x0 g5 {$ C- V 老叔笑笑说:“你也离不开人啊。”
- ^% n0 k' M3 O8 B, r “那到是。”川子舅说:“可咱俩谁跟谁啊。”
0 G# z1 E% l8 L E8 n. y6 r& V “我说啥也不能搁你手里把全子抢走啊,哈哈哈。”老叔跟川子舅说:“说正经的。你地面上比我熟,留心给我找几个能干洋铁活的伙计。明白电机的大工,我找好了。”
# \/ K0 ?* R) n* U: _6 l# n$ U, @/ d 川子舅说:“人,可得整准撑了。”
3 _7 _1 z9 Q) \" w5 @' f: C “王瑞山介绍的。”老叔说:“刚从北陵飞机厂下来,姓郎,河北人,挺实在的。”# `& m+ {' d% ^9 ~+ c" A, V2 P
“干铁活儿的到好找。”川子舅说:“你要几个吧?”1 F$ {1 A, f q" D$ ^3 T( R
“等我张罗齐了,给你个准信儿。”看天不早了,老叔说:“咱杯下酒吧,凤香还没吃饭呢。”
6 ^3 K7 @: ~( ?( T' C8 l, ` “老哥。”川子舅说:“我还是那句话,这就是你的家。我听你的。”这就喊凤香过来吃饭。4 Y; A) D. k5 V! K/ m W
我这就赶紧去盛饭。
& a& s: m6 }7 z) W0 n- K 川子舅喊我,说:“再烧点水,一会儿好洗洗。你叔今晚儿不走了。”
/ ^2 E. x; p4 u! ?9 @8 r( _6 {5 _4 K 那天晚上,老叔没走。凤香带孩子睡炕琴那边,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睡炕琴这边。躺下时,川子舅在炕头,老叔在炕梢儿,我在他俩当间。我看老叔连毛衣秋裤都没脱,就钻被窝了,还脸冲炕琴,给我个大后背。
5 @3 S+ {% O6 a" U( z" H# I 闭了灯,川子舅就翻来覆去地烙开了饼。我咕计,八成这又是犯“病”了。我也没吭声,躺那不动。我有我的心思,我就是想亲老叔。现在我躺老叔身边,跟老叔堵气的那些个话,早忘一边子去了。我心里鼓鼓拥拥地就想抱老叔,鸡鸡也跟着硬了起来。我吆摸着川子舅那没动静了,手就伸进了老叔的被窝,我在被窝里板了板老叔的身子,想让他脸冲我。
! g L y7 n% {4 f, V8 {; { 老叔没睡着,觉着我在板他,他一晃身子,意思是不叫我动他。
: N: B4 J& [0 [; q) \ l 我还板,使劲板……: Z& q3 K$ t$ l
老叔伸手把我手拿开,还是脸冲着炕琴没动弹。
7 I# D3 p# L5 q 我再板老叔,还掐他。& H9 g; N7 D2 C
老叔还是不动,擎着我掐。' f) K( Q0 M( m0 d
我实在是绷不住了,故意长出了口气,一翻身,抱住了老叔,手就势伸进了老叔的裤子里,一把抓住了老叔的大枪。5 Q' K5 R& \, }
哦,老叔的大枪早硬了!6 M( q& I( }# S" f% C6 N3 ?" M
不大会儿,老叔也长出口气,翻身平躺过来,叉开了腿。
1 I# w& }0 A0 a 我摸着老叔的大枪,更得劲了。
k# p3 F; X R s4 o, I' H 就这会儿,老叔的手伸了过来。他抓住了我的硬鸡鸡……- I ^8 X& o' ~7 ?. k; l
太好了!老叔还要我!老叔抓我鸡鸡了!老叔还跟我好!
; \8 J- \6 {& N( P* W 老叔在一紧一送地撰我的硬鸡鸡……. `3 i, S/ V4 Z& r
我被老叔撰得心里好受透了,嘴就亲到老叔的脸。
/ d5 v: w7 O$ b7 D; M 老叔一扭头,大嘴狠亲住我嘴……
. K2 U# u, i( }- M8 |4 W “凤香这死丫头,这炕烧得能摊煎饼了。”抽冷子,川子舅说话了。跟着说话声,川子舅拉开了灯。' m: e7 U% F ]# q
老叔赶紧扭脸,躺正了;也松开了我的鸡鸡。3 M5 s6 @* u; T1 B: B, J( ~
我心一多唆。还没等我把手从老叔的大枪上拿开。川子舅搥了我一下说:“咱俩换换。”; y: p& e, I8 G: ?$ X
我一拧身子说:“我不。”
3 Y) s/ _! F9 _3 G3 y “这死孩子。”川子舅说着话,就下了地。他去外屋,冲尿桶“哗哗”地撒着尿。9 w3 z {2 G5 T6 |3 E3 l
就这功夫,我疯了似地就去亲老叔。0 P5 }% V: G2 P
老叔推开我,说:“我过去吧。”这就跨过我身子,爬炕头那,钻川子舅的空被窝里。
D8 z6 U* `$ Z 川子舅光着毛乎乎的大腿,一手提着裤衩子,一手捂着后面进来了。他看老叔躺炕头那了,说:“你睡那啊?!”就呲牙裂嘴地爬上了炕梢儿。他“哼”了一声,躺下了。
. g; b* H: L( K; Y- V 川子舅说:“闭灯吧。”就脸冲着炕琴,盖上了被。
( v! \% S" `2 D$ Z$ h8 H 灯一闭,我又一个翻身,还要去抱老叔。
$ O( m9 E& L5 G+ a0 I! s! ] 老叔推了我一把,说:“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h( X+ T" B8 B; ?; q9 ~
我不情愿地躺平身子,可手还是伸进老叔的被窝,伸进他的裤子。* v1 y& Z9 E8 ^- g8 v" ~! i
老叔没动,也平躺着,又叉开了腿……( X9 @% ~9 x' t
我摸着了老叔的丛林,再往下一点,摸着了老叔的大枪。我顺着老叔的大枪往下捋。摸着了老叔的大肉蛋蛋。慢慢地,我撰住了老叔的枪……
3 O5 N9 f* p' H1 o6 E* |/ q 老叔的大肉枪在我的手里一跳一跳地更大了……8 X$ c3 q/ E) m. H3 n
也就过了半个多月吧,阴历九月初九,老叔的买卖正式开了业。阳历是1945年10月14日,那天是礼拜天,川子舅没开板儿,和我一块儿去给老叔捧场。老叔的买卖虽说没安东时大,可比川子舅的车行气派。字号叫“祥和铁工厂”,还是做吹风机。临街朝西,一排七、八间量的青砖瓦房,靠北,是个鞋铺;紧靠南,老叔占着四间。北头这间有一铺炕,也有桌子椅子啥的,算是办公、会客、睡觉的地儿。靠南三间,通着,另开门儿;有机器,有干活的家巴什儿,是伙计们做活儿的地儿。出后门,挨着老叔的办公室,压了个不小的扁厦,间壁了一小间,做饭用;正好,灶坑的火连烧老叔叔那屋的炕都有了。扁厦剩下的一大块是仓库。正式开业前,老叔早就领四个伙计、一个大工干上了。做出的吹风机,靠墙根那,摆十来个。
9 E O2 Z9 x' p/ E( K# C 正式开业那天,来了不少人。王瑞山也来了,那人个不高,白白胖胖的,戴个金丝边儿眼镜,说话挺有架儿。老叔把王瑞山介绍给川子舅,俩人拉拉手,客套地说着话。这边老叔放了挂炮杖,就招呼着一帮子人去北行四根旗杆旁边的会宾楼吃席。临走,老叔锁上门,让伙计们也都跟着去。
- Q" f% @* W/ f4 x 从会宾楼回来,送走了客人。我和川子舅都没走,还在老叔的厂子里转。
- k6 [! i5 y+ l( W, o8 F 老叔跟伙计们说:“今天也干不了啥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伙计们就都走了。一个长巴脸儿,大高个儿,说话侉了巴叽的伙计要留下,他跟老叔说:“你老这有客(qie),跑个腿儿啥的,也得有个人不是。”9 U! t& e) `; S9 P9 M0 v2 W! s
“没外人。”老叔跟那伙计介绍说:“这是我兄弟,这是我侄儿。”2 C4 d! U' u. X, `* t* S5 E
老叔也跟我和川子舅说:“这就是我说的大工,郎师傅。”
" y1 u, h* l0 H/ _% V 郎师傅冲我和川子舅点点头,笑笑。0 u& k) E" U' X
川子舅对郎师傅说:“好好干,你们当家的是个仗义人,亏待不了你。”
% y- l8 t" X) b# U: M 郎师傅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7 b$ k: g; g" L( T
老叔跟郎师傅说“你先回去吧。”
0 X1 f0 H0 @! ~4 w9 ]3 R, b 郎师傅跟我和川子舅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9 }6 z# C. E4 Z. ]6 Q; g6 W 在老叔办公室坐下,喝着茶。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你这场面不小啊。没曾想你在沈阳还有这么多关系,以后我那车行也得靠你关照哩。”+ b- j+ ^ m; _) U4 {7 t
“哪呀。”老叔说:“都是王瑞山带来的。我实话跟你说,在沈阳,老吕还没了,我也就你这一堆儿一快儿了。这歪打正着遇上的王瑞山,还真起大作用了,呵呵。”. l& k6 v w! M" {& l
“啥叫再瘦的骆驼比马大,今个儿我算是明白了。”川子舅说:“老哥,你这又进料,又趟路子,又忙和答兑老客,还得给伙计们做饭吃;也真够你戗啊。”
( a+ d" l# L% `8 f/ i1 b9 n “忙和点好,心里踏实。”老叔高兴地说:“行情不错。要货的都排上号了。”+ o4 @) G o% V8 w
我跟川子舅说:“咱那车行竟另打碎敲地维持了。赶明儿,咱也整点大的。”; I& t; l) C: b5 y
川子舅笑笑,没接茬儿。
$ t% }: ^) |, p9 U6 O [6 m) N “久川。”老叔说:“我听老吕叨咕过,去年你给铁西自行车厂装配件,那活儿不是挺赚的吗?!我看那条道儿,你还得再去寻摸寻摸。”+ B: a" F7 g( x, v d2 U; v
“那是老吕的道儿。”川子舅说:“他又不在了。”& c: @1 D1 x& z0 e S1 \4 D
我脑袋瓜子一转,跟川子舅说:“咱再把老吕的关系捡起来,不就有了吗?”
. _" O8 ?0 D: f+ g. o8 Q9 o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川子舅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老吕那事挺难整,我再核计核计。”' n$ F1 T! Z: O. p0 r/ t+ Y# D6 y
我算是看透了,川子舅也就是个就花生米喝小酒儿的主儿,他没老叔这两下子。5 r. q! G% o% W, t, J; Z
川子舅说着话,从怀里套出个纸包,放桌子上,说“老哥,这会儿没外人。我这点意思,你收下。”
8 \7 m6 _8 r# b( S x) P 我一看,是我让凤香收起来的那个纸包,里边是赵爷藏褥子里的钱。我核计,吃席时都给过老叔贺礼钱了,这咋还……?
# e. e2 i. C3 m- R 老叔看看桌上的包,说:“什么?”& A) d" E2 W3 Y9 c! f4 P
“你听我说。”川子舅说:“这是……”9 ^/ R4 N6 J1 O7 y* x
“你痛快儿给我揣起来。”老叔好像也看明白了,他拦住川子舅,说:“全子给我带回来的钱,足够用。”
: x& R) {2 m% }6 T4 R “我跟你说。”川子舅说:“这是他赵爷的钱,缝在褥子里了。凤香拆洗褥子时,找着的。我让凤香把这钱给全子,全子又给了凤香。全子身上的钱,我有数。这肯定是他赵爷从安东,再不就是从抚顺带来的钱。他老人家的钱,我不能用,还得给你。正好,你摊子刚支巴开,手头宽余点比紧巴点强。”" ?- y4 e L: w, U3 i
“我想起来了。”我跟老叔说:“我去安东时,老婶跟我说,赵爷带妞妞从安东去抚顺时,老婶给过赵爷钱。没准儿,这就是那钱。”
# e4 E9 j) L' b& q! f+ E; ? “久川啊。你、全子,我都明白了。一句话,仗义。”老叔说:“全子在你那,我就不说了,他是你姑爷儿。可他赵爷带着妞妞,在你那又吃又住的,可是没少让你……。我都明白,你是为全子,全子呢,是为了我。这份情啊,我都记着。”
$ ]# {# M3 Q" s1 p “你还挺会算账的?哈哈哈。”川子舅说:“你要这么说,可就外道了。”; e" `$ A# T. v- j+ s/ |3 h: w
“那咱不说这个。”老叔说:“我咕摸,他赵爷留这钱,八成是给自己妆老用的,老人吗。可送他赵爷走,你也知道,我可是两手溜干净儿啊。所以说,这钱啊,我是不能留。”2 z8 Q: g. [. c B1 ^
“你看看你。”川子舅说:“那你就是我拿这钱入你的股儿,行了吧。”
$ f- X, B3 V" l. d, p “不行。”老叔说:“咱这么说吧。你也知道,他赵爷呢,是我干爹。咱老哥俩呢,打今个儿起,就是亲兄弟了……”
1 M( {' O! N/ Z. a+ } “好话。好话。”川子舅说:“这么多年,我看星星似的瞅着你。没白看,值了。”
# B; ?; R+ M# m! T8 i “呵呵,让你说的。”老叔说:“咱是亲兄弟了,那发送爹,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钱就算是哥哥我的一份心意,总行吧。”
' j% K* s( W9 V, |/ k0 z$ c8 t3 n “行。”川子舅爽快地说:“那这钱,我就给你存着。你啥时用,就上老弟这挪。得,天不早了,我也不在你这磨叽了。让全子留下陪陪你,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B1 u2 o) b5 V8 O' d0 V
川子舅着话让我心里一亮,我正琢磨着找个啥引由子,不走呢。我就看老叔笑。没想到,老叔让我走。
R. y3 q0 z- Z4 q% Q: c 老叔跟川子舅说:“呵呵。我一个老头子,还用着陪了。”
$ C6 g0 C. T; w0 Q: N 这扯不?这一整,我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看川子舅,指望着他能再说句让我留下的话,我也就了有台阶下,也就又能抱老叔了。可川子舅大眼一瞪,冲我说:“瞅我干啥?”
7 U' M' _' a( V, x “听话。”老叔拍拍我肩膀子,说:“家里还有孩子,回去帮你媳妇儿一把。”7 s& k; P+ {* M \6 l% W7 E* e
得,我只好蔫蔫儿地跟着川子舅回去了。" f& J, h* {* e/ [. }7 _
天儿,说冷就冷了,刚过了霜降就飘起了清雪。我算计着,从老叔的铁工厂正式开业到今个儿,整十二天了。我心里老是惦记着想去老叔那住一宿。川子舅闷呲闷呲地,八成是看出我的心思,他撵我去了两回。可哪回去,不到天黑,老叔就催着我回走。整得我这心里总是刺刺挠挠的。
6 Y+ l) o3 i) E* k0 m H 这十来天,川子舅也不拽着我给他治“病”了。在家,他就一个人睡炕琴那边,我和凤香带孩子睡炕琴这边;再不,他就去车行睡。这下,凤香可逮着了,见天夜里不饶了我,整射了还不算,翻身下来,除了奶孩子,她是一宿到亮地撰着我鸡鸡不撒手。我这鸡鸡也就一宿到亮地硬着。
. B: L" A1 p( J6 v, |6 S: C ?# w 礼拜天,我和川子舅从车行回来得早。一进家门,凤香说饭菜都好了,就让我往炕桌上端。她那边忙着给孩子换尿褯子,嘴也不失闲儿地叨叨,说:“谁也不管这个家了,就知道吃,吃,吃。眼瞅就上冻了,酸菜还没渍呢。粮口袋也要见底了。有一个算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待扶的。”1 S* n' t# W$ }6 j4 U
川子舅也不吱声,手也顾不得洗就拱小栓子那撩孩子,大胡子扎得孩子“哇哇”叫,他愁孩子叫唤,裂大嘴“嘿嘿”笑。
: ` I/ j4 c. T' k& ~7 h! T “赶趟啊。”我跟凤香说:“不就是那点儿白菜吗?明天我就去买。”
1 t' E. o! Q0 m “买买买。光数嘴;我耳朵都磨出膙子了,也没见着个菜叶进家门。你瞅人家秃子家,晒那一大包萝卜条子。你说到大冷了,用酱油一淹,撒点辣椒末,嘎吱儿嘎吱儿地一吃,你就不眼馋?”凤香说:“要是没孩子缠巴,我谁也不用;哪年不都是我自个儿整。我看等大雪封了门,吃啥?”
* D: P6 J0 q- P: y4 P “行了。”川子舅说:“小姑奶奶,全子都说了,明天就给你去买。”
: ~% h! I2 m; E9 j9 r$ R “你瞅我爹,多会说话,跟唱的似的。给我买?”凤香说:“我用着你给我买?这家就我一个人的?你俩就不往嘴里塞啊?”
# U7 l+ w$ @+ n: j' E) j “得了。得了。”我说:“我这就去。”
$ |3 W* _6 O3 q& ^ “你是卖菜的他爹啊,人家等着你?”凤香说:“明天想着,再买点土豆子、大萝卜。”
( f: o; x( c6 N$ |1 f: G 川子舅说:“吃饭。吃饭。”这就去洗手。
/ m0 \. @3 a6 D* s* i8 q1 N4 h w 我这边刚把高粱米饭盛碗里,就听外面有人叫:“家里有人吗?”
$ O" F9 m& V, u “谁呀?”川子舅擦着手,迎到门外去看。+ y% e; i3 v1 _
来人是张保生。我高兴地叫,说:“张叔,你咋来了?”
1 p D3 D2 e7 Y$ x @ 川子舅把张叔让进屋,我叫凤香,说:“还记得不?这就是给咱俩主持婚礼的张叔。”
# p" O# g) |6 m “就你记得?德性。”凤香这边刚跟我绷完脸儿,回头笑着叫了声“张叔”,说:“快坐吧。”6 M$ i# M1 u( o: B/ Z' y; F: k; X
川子舅跟我说:“去,把你叔叫来。今个儿得好好喝口儿。”
: n% f p$ m- k$ a “哎。”我答应着。心想这回叫老叔来,我就想法不让他走,留他在家里住。我这就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川子舅在我身后喊:“骑车去。”
6 } D3 A+ n4 W 到老叔那,见他正要吃饭。我说:“张保生来了。” W# _" M; \% m5 n& @, X0 ?
“是吗?他在你那啊?!”老叔放下筷子,说:“这我得去看看。你在抚顺,他可是没少费心呢。”
5 n, E/ ]$ s$ F# p7 R 趁老叔戴帽子的功夫,我抽冷子抱住老叔说:“叔。今个儿,你去了就别急着回来了。”
) I5 X l8 q* n: G" q! a 老叔瞅瞅我。问:“咋的?”
* W* _; H) f! j3 _ “人家都想死了。”我说:“哪回来,你都催着我走。是不是还是不想要我了?”
1 ]$ e) R7 S- n' R) f: K “我说你这小子啊,脑袋里就这点玩意儿,整天不想别的了?”老叔说:“我这可刚刚缓过来点,你可别又来气我啊。”他打了我屁股一下说:“快走吧,你张叔还等着呢。”% D1 H C" d' K4 K1 M
我说:“那你亲我一下再走。”
. N) b& i/ K2 o' O “臭小子。”老叔在我脸蛋子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吧。”
' P+ D* X) W$ i) o/ V “我不。”我还抱着老叔,缠着他不放。我说:“亲嘴。”: O- g4 |4 o7 Q
“快别闹了。”老叔挣着我说:“一会儿该硬了。”
C# C9 b5 Z8 L1 W6 Q9 ]0 Q “我的早硬了。”说着,我就把硬了的鸡鸡往老叔的身上贴。3 Q3 @7 V' C, C& P/ H
老叔亲了我嘴一下说:“这回好了吧。” J4 d& w) M! R, b2 G; `
我看着老叔的眼睛,说:“想裹一口。”& |* {$ y8 ]% ]) p
“打你了。”老叔推我。: y: z7 _* C# k# A% V
“就一口。”我求着老叔,说:“人家真是想死了。”# e, x9 A7 i! i: ^' `4 V
“你呀。”老叔解着裤门儿,说:“就一口啊。”0 l- O$ L3 Y7 |, V1 R
我急猴似的蹲下去,掏出老叔半硬的大枪,一口全含进嘴里……7 g L, Z2 c0 ?
老叔“哦”了一声,大枪就在我嘴里硬了起来……
* x7 @# K1 J9 C# J9 G 我像个贪吃的孩子,抓着老叔硬起来的大肉枪又裹又舔,再加上撸……' B+ Y4 s1 ]) w! W& K+ v
“好了。好了。”我正起劲儿的功夫,老叔拉起了我,说:“哪天老叔还给。”这就狠亲我嘴一下,把当硬的大枪塞进裤子里,系上裤门儿,说:“听话,宝宝。别误了正事儿。”
, f3 r1 O7 D# @/ x- @- c, D 见老叔拉开门,要走。我急得捂着鼓鼓曩曩的裤裆叫,说:“你看人家这样,咋出门儿啊。”; c0 g% O( ?8 p5 s9 N9 ~
老叔回身,拉着我,说:“没人稀得看你呀。”这就跟我上了大街。
! _; ~0 d/ \9 U8 a; q# Y& ^% J; X 道上。我使自行车驮着老叔,也跟老叔说了说张叔丢了差事的事,还有张婶让苏联大兵给糟蹋了的事。老叔埋怨我,说:“你看你呀,也不早点儿跟我说说。还叫人家来看咱。真是的。”
1 u" n/ S$ _3 D2 K( u9 y9 B 我说:“都是让你气得。”4 N. C( T6 ^8 M
“好好好,我气的。我气的。”老叔说:“都是我不对,行了吧。”
5 N$ k0 P1 A/ x" I) r% s: R; Y “嘿嘿。”我得意地笑笑,说:“我去抚顺,给张叔留了点钱,让张婶好好看看病。”
4 v2 w: n/ W) s' v 老叔说:“人啊,可不光是钱的事啊。”
. z* R& o8 c \5 p6 s' D2 N1 P+ d 等我和老叔一进家门,老叔拉着张叔的手说:“早该去看你,早该去看你啊。”" a6 V4 `- |& p6 G) F2 P9 j
张叔跟老叔说:“你平安无事就好啊。”, V- Q# M/ z% L) O
川子舅就叫老叔,说:“赶紧上炕吧,就等你呢。”几个人这就倒上酒,开喝。
! G5 E( r! N9 X 我问张叔:“张婶好点儿没?”& R1 U- n- i7 b3 f/ ~; f; h4 ?2 C
张叔叹了口气,没说啥。& L* m. Z! }7 a# M1 {: d: u
“死了。”川子舅抢着说了一句。他说:“你说说,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3 J- C( I3 Z% B) W! ~' t+ g: y
“死了?”我挺伤心,说:“张婶多好啊,咋……”
9 F) X/ D" z3 N" @ C! k; L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张叔端起酒杯说:“咱喝酒。喝酒。”; v! W2 t: X% D. [$ O: [+ N
喝了酒。我再给几个人的酒盅里倒满,说:“咋没带小疙儿来啊?”: T( K5 Q& @0 S9 r5 d, p
张叔勉强笑笑,说:“还不知道来这是咋回事儿,让我先扔街坊那了。”4 k3 t+ J4 l3 m6 A
从上次去抚顺,我就觉着张叔没以前话多了,他跟赵爷那会儿,人挺道得去的,说这说那的没个完,还竟说拉嚓话。今个儿话更少,就是闷头喝酒。你说像张叔这么个精精怪怪的人,他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我说这人啊,没摊上事,说啊笑啊玩啊乐啊,啥都不打紧;可真摊着事儿了,就得看你的真本事了。; F$ c& Y4 j' e g+ c' }/ C
“兄弟。”川子舅说:“咱哥俩处的时候不长,可你跟我老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个儿,你奔我来,那是瞧得起我;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有啥为难的,别闷在肚子里,有我和我老哥呢。”2 F- L- F. z. H/ j, B
“来的路上,全子跟我说了说你的事。谁也没想到弟妹她……”老叔叹了口气,对张叔说:“事儿,赶上了,你也得想开点儿。走了的,谁也没办法,再是有办法,谁也不愿她走。咱活着得,说啥也得活下去。不看别的,还得看孩子。”6 R R- _' E u9 s+ }! E
“大哥。”张叔叫了老叔一声,就去抹眼泪。
& ?/ g4 e8 C! D* E# d. h “咳,你个大老爷们儿。咱不带这样的啊。”川子舅说:“来,兄弟。你来了,我高兴,咱老哥仨来个带响儿的。不带小全子。”这就又端起了酒杯。
+ x1 l& {) N3 h5 M+ x “咋不带我呢?”我跟川子舅叫,说:“我正该敬张叔呢……”
" M$ \. [8 B& E( [' b, E, M “啧。”川子舅瞅我一眼说:“一会儿,你单整。”
2 }8 Z) q5 ]* c6 d0 H 他老哥仨喝了酒,川子舅说:“我那老蒯走时,闺女才13。我不也过来了。”他给张叔夹了口菜,说:“兄弟。我说句粗话,你别不爱听啊。实在挺不住了,就再找一个。”/ i- N+ }+ U+ r4 C5 |
张叔吃了口菜,对川子舅说:“我知道你是好意。”这就又没话了。
9 I# p' `! R2 d( C w 我赶紧端起酒杯,说:“张叔,我和爷爷在抚顺时,没少让你操心。我来沈阳,你还来送我。这些我都记着,今个儿,我诚心诚意你敬你一败。”8 S! O5 x" V- n
“应该的。应该的。”张叔笑笑,喝下了酒。他说:“大叔那人,挺遭人想的。可惜,我都没送着他。咳……”
- W/ F- H. f. Q% i" o) Y 老叔说:“他老人家走,是我刚从里边出来的第二天,也赶上小日本逃跑,街面上不太平。亲戚朋友的,也没都告诉到。还是多愧了川子兄弟呢。”
P# O5 S7 g$ H1 o “哈哈哈。”川子舅跟老叔说:“你跟我还说这话?叫我不爱听。”
% x: e5 j3 t) Y" ` “实话。实话。”老叔跟张叔,说:“世道乱。你看,打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顾得上过去看看你。按理,我该去呀。可啥叫朋友?也就在这包含上啊。真就是有个不周不到的,再捡起来,还是掏心窝子,那才叫朋友。”% q/ E* T! L2 g! X+ p1 }6 u
“好话。”川子舅端起酒杯,说:“就冲我老哥这话,咱再整一个。”0 x1 D( ]5 t7 ~" Q
这就又喝。! ?3 d$ x2 y: c( {' L, r( b) V& P; K
这杯酒一下肚,我看张叔就有点上脸了。
) g q7 Z4 G1 A2 Z 放下酒杯,老叔问张叔,说:“那你,眼下做点啥呢?”; D H5 D, D$ [$ \5 e
张叔叹了口气,说:“两位哥哥,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俩可别见怪。现在我跟要饭的差不多,今个儿,要到两位哥哥这旮瘩儿,两位哥哥好酒待我,我知足了。”他端起酒杯,说:“我借花献佛,谢两位哥哥一杯。”这就一饮而进。2 H6 m7 N% }4 T/ {7 {! F
老叔说:“这说哪去了。” G, D& W% D; Y8 ~, ]
“叨菜吃,别干喝。”川子舅又给张叔夹菜。
7 f+ f5 a, r1 a3 L, P, X& t! U 张叔冲川子舅点着头。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他说:“两位哥哥,德全在这,还有大侄女儿(指凤香)也在,我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了。我这心里头,懊糟啊!要说我呢,也不是啥两袖清风的人,跟两位哥哥比,差远了。挣点钱儿,也没少祸害;也没少逛窑子。可自己的女人,偏偏死在这上了。真是报应啊……”他对老叔说:“大哥,我啥样,你知道。打从学校出来就没干过力气活。小日本走了,公署里黄摊子了,再去找坐板凳的差事,人家都嫌我是给日本人干过事儿的,都不拿好眼神夹我。我去做苦力,干不动。我这心里懊糟得,想回山东老家吧,又不甘心……” G1 w" O( S% V/ @/ ?8 g
“这扯不扯,早说啊。”川子舅说:“要不说你们喝过墨水的人就是耽误事儿,一点儿都没有个爽快劲儿。小全子刚来那会儿,我没少为这事斥喽儿他。这么的,上我车行来吧。修自行车,小全子都学会了,你也能。”
' r! P# }" P/ y8 q0 ~ 我瞅愁川子舅说:“你看你,咋老说我呢?”0 {* Z1 r( l, _" ^$ E4 K
“嘿嘿。”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啊,我得跟你告一状了。你这个侄小子啊,可是没少熊我呀。这二年,我就怕他跟我耍驴,就哆唆他跟我犯倔。瞅他小脸儿一呱耷,我立马就傻了,就得赶紧迷迷地跟人家说小话儿啊。”
+ O9 J+ f: W) j/ t “呵呵,你那是当了姥爷高兴的。”老叔吃了口菜,跟川子舅说:“久川啊。我吆摸着,你那车行,活儿也是有数的,有才填了个铁头。再则,我看老张干你那活也是不大适合……”7 I( z3 C& _/ o" g
“你看我哥说的。”川子舅说:“我兄弟来了。再咋的,我也不能瞪眼儿干瞅着啊。”8 x) U$ l% A; a' t* F0 \
“这么的吧。”老叔对张叔说:“我刚开了个厂子,正缺个管事儿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吧。”
# |" R3 R+ R% } “两位哥哥,让我说什么好呢。”张叔说着,就又要端酒杯。
9 q( ~# z6 F6 O3 s: W8 d6 K% I$ z3 T, I “咱先小人后君子。”老叔拦住张叔,说:“活儿呢,进料出货你都盯着点儿,记好帐;再就是咱俩换着给伙计们做顿晌午饭。住呢,就住我那吧。”2 C+ `' f% ~' D. R( Q' n) ~6 ]
“大哥。”张叔抓住老叔的手,说:“客套话我就不说。我你就跟着你干了,你看我行,就留着我。真不行,你说话。我准保不让你为难。”) Y+ q: J6 Q6 }3 o5 z
“我也得意沙楞儿的人。”老叔说:“在我这干,有一点我可说在头里。”
5 j+ b) e, O1 L: R5 N( Z 张叔握着老叔的手,说:“你说,哥。”
( e5 U1 w, ~4 }( [( A “可不行给我往回乱招女人。”老叔说着就笑。7 @6 |" r& n/ I, \
川子舅也跟着笑。
3 }* ~0 b3 U8 Y3 b4 ` 我想起了张叔和赵爷那出,心里核计,就张叔那样,谁敢担保他不招惹女人?& O1 B* L6 w- F% Z$ [ ^! O3 y
吃了饭,老叔说家里太紧巴,要领张叔回厂里存,说正好看看厂子啥样儿。川子舅说:“行啊。”这就下也了地,跟着老叔他们一起出了家门。川子舅说要回车行存,说总没个人,他不放心。我也看出来了,打大头没了,川子舅总像少了点啥似的,在家也呆不住,在车行也不踏实……2 B7 M$ [2 A6 R2 T; m$ x
人都走了,炕上地上也都收拾利索了,凤香这就来了神儿。她插上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也把孩子打兑安稳了,这就催我上炕。赶我一进被窝,她逮着我鸡鸡,是撒着欢儿地收拾我。我本想射给老叔的那点宝贝玩意儿,这下,都射她那里了。那一宿,风香收拾得我足足射了三回。
Y* J9 k u8 g; i6 P 早起,凤香还跟每回一样,给我沃了四个鸡子儿。[/size" A3 g4 [, \# P/ V4 y& B* o( U-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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