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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 H文] 兵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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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4 23: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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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L# D1 [; B: n) _5 R    穿上了军装,依然是老百姓
% b0 P- F' G# n) F3 ]2 q    不知道 部队的“典故”,还真不行 / i0 U$ x3 k/ E(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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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12月下旬一天的下午5点,一列满载新兵的火车,在申州兵站的铁轨上,嗷嗷叫了几声,身下的铁轮便由慢到快地飞转起来。       
$ d$ h) V, v5 r, u6 Y8 @7 h3 @9 c初冬的天,黑得比较早。火车才行驶了一个小时,窗外已是黑乎乎的。时而现出的灯光,像一闪一闪的萤火虫。
; e' w* R" i) y- k  车厢里坐的人虽然穿着一样的绿军装,戴着一样的绒棉帽,但仍能从外表上看出差别:有的比较胖,有的比较瘦;有的脸黑红,有的脸白嫩;有的显得成熟,有的显得幼稚。在第八节车厢与第七节车厢的结合部,站着四个人。一个瘦高,叫魏志强;一个矮胖,叫任刚。另外两个虽然都是不胖不瘦的中等身材,但一个脸色白皙,叫田戈;一个脸色较黑,叫吴立新。他们四人斜靠着厢壁相对而立,时而朝厕所瞄上一眼,好像在等着进去。其实,他们在悄悄地进行着事先约好的聚会。 $ G8 n; I+ z# v
  田戈从挎包里掏出两个苹果,分别递给吴立新、任刚,接着又掏出两个,一个递给魏志强,一个留给自己。
9 O5 a" p1 Z( N4 U吴立新啃了口苹果,“这火车就是比汽车好,又快又舒服!”  “走得越快,就离家越远。”任刚低着头说。 
! ~5 [' w# z: D  “离家远才好呢。越远,以后探家逛的地方越多。”吴立新笑着说。   ! U' f: Y9 g* S! j
“田戈,你跟接兵的人熟悉,估计到了部队,我们四个会不会被分得很开?”魏志强皱着眉头说。 ; `$ q+ ]0 Q; l6 `0 @
  田戈朝两边望了望,小声说:“王团长的警卫员小黄跟我说过,我们这一部分是一个团的兵,不会分得太远。”
8 e: Z' C6 D+ M4 W5 C: F2 k& j  ?  “只要不远,就行。能在一块,最好不过。”任刚高兴地说。
0 M1 R$ d, Q+ d( ^  魏志强也来了精神,笑着说:“立新,你的名堂多,说一段让我们开开心。” # S# ]' X  \" R- {4 N: k
  吴立新咽下口中的苹果,“我给你们讲一件真事。发军装那天下午,连里组织我们到公社的澡堂洗澡换衣服。有一个山里老几把绒裤前面穿到了后面。他走到排长面前,摸着裤子的开口说,排长,这后面的口子是不是放屁用的?排长一看,气呼呼地说,什么放屁用的!你看看人家,笨家伙!排长说完话竟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场的人也都跟着笑了好长一阵。” ; ~, R6 W  n! A( T( L
  田戈捂着嘴笑了一会儿,说:“农村人过日子难,为了节省,好多人都穿那种女式两面穿的裤子,山里人就更不用说了。”
8 W3 ~  F2 ~3 [( W" p0 z  “农村人不但日子过得苦,而且还很老实。”魏志强扭转脸往车厢里看了一眼,“那一天,我们在外科体检,有一个伙计大概头天晚上吃的是红薯,医生掰开他的肛门检查有无痔疮时,他‘咚’地一声放了一个屁,医生一气之下叫他‘爬过去’。他爬了一会儿,扭头问医生爬不爬了。那医生理也没理,就在他的体检表的一个栏目里打了个叉。人,哪一个不放屁,放屁就该打叉?你说气人不气人!可惜那家伙至今还不知道他是由于那个放的不是时候的屁,而没能当上兵。”
/ ~( Z2 e4 @# W5 I" e5 `5 x$ N  h  田戈叹了口气,“以后,我们千万别嘲笑那些农村兵,他们比我们能吃苦,在部队比我们受欢迎,我们得和他们搞好关系。我听说,部队里好多干部对城镇兵有偏见,我们得注意一点。” 0 `# l; X4 A4 s" P' Y% u
“田戈说得对,我们是得注意一点。”魏志强把手里的苹果装进裤兜,“时间不早了,我和立新该回去了。”
: d" G  c9 w# Y! K8 _  A) o; ~  田戈点了点头,“好,你俩走吧。等到了部队,咱们再想办法联系。”
2 n: ]; G+ ^0 s/ Y0 f1 n; U+ m" [   魏志强和吴立新一走,田戈和任刚也急忙往车厢里进。
& @' Z- F& J& P  吃过早饭,回到排里,带兵的排长说他到连部开会,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但必须两个人一块,不准离开村子。
; A( Y; c  A. N  田戈和任刚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听出去回来的人说村里有代销点,于是站起来说:“走,咱们也去看看有没有可买的东西。” 5 X& j! ]! r/ _, |, d4 q
  田戈和任刚走到代销点的门前时,魏志强和吴立新正从里面出来。 4 u! ]9 l, J8 b. ?* V- o9 T
  “志强,”田戈迎上去握着魏志强的手说:“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 X8 D: \/ W! f1 @  V6 P- s( S& a
  “是啊,我俩也没想到。”魏志强高兴地说。
3 H6 e7 C6 ^% ]6 z) M; \  任刚看了吴立新一眼,望着魏志强说:“你俩住哪里?离这里远不远?”
0 \3 M/ W" D% L9 B; S  吴立新伸手指了一下,“就在那边,离这有2里路。”
. j, }" ]$ J8 E; C, R6 h  田戈抬头看了看太阳,“你俩在村西边,我和任刚在村东边。” / b' P$ s" P4 s+ L3 Q* G  ?2 C
  “咱们虽然住在一个村,但以后不一定好见面。”吴立新仰着脸说。
) S+ y1 I6 `* A8 d2 `2 d5 w  “为什么?”任刚皱着眉头问。
9 A: z9 B: ^4 C  “听班长说,训练一开始,就没有闲空了。”吴立新眨了眨眼,“趁现在有闲空,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叙叙。” ' w* G* a" ?% S/ Y+ N/ g
  田戈想了想,“在哪儿叙?” : a( a* R( S. E6 x9 @
  吴立新呶了呶嘴,“在那树林里。” 4 W4 A# L' o! p3 Q. F9 U
  走进树林,田戈有意碰了一下吴立新的胳膊,“感觉咋样?”
0 ^) U8 Z" ~) N: g4 b, r) B, b+ `* ]; {  “哪一方面?”吴立新问。 $ \  Y4 P" ]( l
  “下火车以后。”田戈笑着说。
( e" L  w, ^" k) P2 }" F  “感觉很好。”吴立新笑容满面地接着说:“下了火车一出站,就有那么多的人欢迎,而且还有军乐队,觉得这部队还可以。”
9 q& Z8 ?/ J6 z  z4 q; Q魏志强打断吴立新的话说:“下了火车,我看见牌子上写的是‘习武车站’,但不知道是县还是市。”
6 U4 I/ H8 t8 F' y“我问过排长,他说是县。”田戈说。
4 u, L0 s0 C/ B( J3 f8 \) V# E“要是大城市就好了。”魏志强说。
  B3 \# \, I. }- |0 E  d3 i任刚指着房子说:“从住房看,这里都是砖瓦房,比我们家乡农村的土坯茅草房强多了。”
/ _" L* Y, t0 h! V0 h( {3 |吴立新瞪了任刚一眼,“照你这样讲,我们家乡没这里好?” 4 `& g5 B8 |5 j6 u
“我没这种意思,你咋知道我是嫌家乡不好。”任刚红着脸说。 4 k% o+ V/ G. X9 w6 ^" [3 P- X
田戈恐怕他俩争吵起来,没等吴立新开口就岔开话题说:“好也好,坏也好;既来之,则安之。听说下午广东兵一到就集中分兵,要是咱们分远了再叙话就难了。我提议我们还是讲故事。不过,只能讲有意思的,而且讲完后得讲看法。我先讲,任刚第二,志强第三,立新收尾。” % R# w1 X) p7 c% E% E
魏志强说:“我同意。” $ E5 s  l1 N7 V$ y
“任刚和立新呢?”田戈看见任刚和吴立新都不吭声,知道他俩还在为刚才的口角闹别扭,于是笑着说:“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我就开始了。有两位秀才,一个姓张,一个姓刘。他俩虽然是同窗,但都没有到过对方家。一天,张秀才遇到一个难题,非得找刘秀才商讨不可。他站在刘秀才的院门前,敲了敲门,问这是刘秀才家吗?这时从屋里出来一位女人,说我是刘秀才的内人,他进城走亲戚去了,得两三天才能回来。过去,男女授受不亲。张秀才本想退回去,可又不愿白跑一趟,只好作了自我介绍,说明了来意。那女人说,你既然老远过来了,请到屋里用茶。张秀才说不必客气,你把我的话转告给他就行了。那女人见张秀才执意要走,笑容可掬地说,请告诉您是弓长张,还是立早章,以防我传错话。张秀才说,我是弓长张。女人说,现在天时尚早,不知张秀才用膳了没有?如果没有用,厨房里有现成的,千万不要客气。张秀才说,我用过了,多谢,告辞了。张秀才回到家里,忆起刘秀才夫人的言谈举止,忍不住叹起气来。他老婆反复问他为啥叹气,他只好说出全部经过,并且把对刘秀才的夫人夸奖了一番。张秀才老婆气呼呼地说,这有什么难的,我也会。你别以为老婆总是人家的好!刘秀才从城里回来,听妻子说张秀才来过,第二天早晨专门提前吃饭去回访。刘秀才到张秀才家敲了敲门,只听‘吱吱扭扭’一声响,门缝里站着一个胖乎乎的女人。那女人没等刘秀才把话说完,就一边热情地让刘秀才进屋入座喝茶,一边笑嘻嘻地说,我是张秀才的内人,为防止我传话出错,请告诉我你是姓公牛还是姓母牛?刘秀才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以为这女人爱开玩笑,于是笑着说,我姓公牛。张秀才的老婆接着问刘秀才,你骟过没有?此时,刘秀才以为她仍在开玩笑,说没有。张秀才的老婆一把拉住刘秀才的胳膊说,没骟就在这里骟,你先在屋里坐着,我到厨房里磨刀。张秀才的老婆想的是磨刀杀鸡,招待夫君的同窗,而刘秀才觉得张秀才的老婆不正常,担心她真的骟他,于是悄悄地溜出去跑了。”田戈扫了他们三个一眼,接着说:“这个笑话告诉我们,由于种种原因,人和人是有差别的。同样一件事,聪明人能做的很得当,而笨人自以为很容易,结果是事与愿违。” # Y( m5 Y5 t6 p- C
任刚看见田戈递来的眼色,说:“田戈有言在先,我必须遵命。有一个妇女,为人精明,说话伶俐,可她十多岁的儿子却口吃得厉害。有一天,那小孩在外面玩,看见家里的小猪掉到粪坑里了,连忙拔腿往家里跑。他本来就口吃,加上心里又急,一见到他妈就俺,俺,俺……的不停。他妈估计有事,说唱!唱!那小孩立即唱道,俺妈呀,俺家的小猪掉到粪坑里去了,他妈不等他唱完,就赶快跑到粪坑旁把小猪捞了上来。我觉得,那小孩他妈扬长避短的做法,还是很聪明的。”
8 l7 [/ r) [( a/ i9 z“该我讲了。”魏志强笑着说:“有一个剧团到一个县去演出,剧团团长非常谦虚。演第一场时,他就坐在观众中间偷听人们的议论和评价。演到一大半时,他旁边的一个人说,这戏演的真日马抓。另一个人接着说,对!绝对日马抓。团长不知道日马抓是啥意思,但又想知道观众的意见,于是给第一位说话的人递了一支烟,说我是这剧团的团长,刚才你说这戏演得日马抓,请告诉我这‘日马抓’是啥意思?这个人一听是剧团的团长,顿时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日马抓’,是好的意思。团长一听,心里非常高兴。第二天演出之前,他站在幕前说,各位父老乡亲,我们剧团到贵地来演出,昨天晚上演第一场时,就有一些观众说我们演得日马抓。他的话音一落,台下顿时哄堂大笑。他以为观众们称赞他讲得好,接着大声说,我们认为演得还不够日马抓,我们决心今天演得比昨天更加日马抓!此时,台下除了人们发狂般的笑声外,还有一些人喝起了倒彩。事后,他才知道,‘日马抓’,是‘不好、不怎么样、差劲’一类的贬义词。这个笑话告诉我们,在不了解情况的地方,既不能轻信别人的话,更不能随便套用当地的方言。” 4 p$ i/ U, B, Q/ E
“立新,该你讲了。”魏志强说。
0 }( z0 U- f: ^0 z6 }1 Y$ y$ C吴立新挠着头说:“我想了一个,但不一定中你们的意。”
/ h/ W/ W. ?9 C% G“你还没讲,就说不中我们的意,是想耍滑头吧。”魏志强笑着说。 5 V; |) f( f! D8 Z. S
“田戈定的规矩,我敢耍滑头吗?”吴立新往腿上拍了一巴掌,“有一个给地主打长工的穷人,二十八岁才结婚,第二年老婆生了个男孩。穷人生孩子是先喜后愁,喜的是有了后代,愁的是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孩子满月那天,长工的老婆说,孩他爹,该给孩子起名字了。长工因为照顾老婆耽误了工时,被地主扣了工钱,心里正难受着,说起个球!没过几天,地主的小老婆也生个男孩。地主在为儿子起名字时,一看孩子的头长得比较大,就起名叫‘大头’,并且含有以后挑大头的意思。后来,长工的孩子因出水痘没钱治死了,长工的老婆为了还债到地主家当奶妈。‘大头’一周岁时,地主家摆宴庆贺。长工的老婆抱着‘大头’,想起自己的孩子,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地主的脸色刷地一变,怒冲冲地说,大喜之日,你败什么兴!长工的老婆用手抹了抹眼泪,说请老爷恕罪,我今天心里一高兴,就想起我的那个球。我的球要是不死,比老爷的‘大头’还大。”
; ?3 s) k2 {% j; N* y3 t  E3 P三个人笑得前仰后合,吴立新咧着嘴跟着笑。 ' g' N1 j$ S6 U2 p
田戈忍住笑,抬头看着太阳说:“我们玩了好一会儿啦,该回去了。”
% n/ q& n$ J: b0 w从树林子出来,他们在代销点前互相握了握手,田戈和任刚往村东头走,魏志强和吴立新往村西头走。 ; s3 o) k' Y8 v0 g; ~) Q
        
: I6 M2 t2 r7 W3 H! I* S4 X" S+ h   路两边的麦苗,绿得像海一样。麦苗跟着风的节奏,荡漾着阵阵碧波。按队列要求行进的新兵们,如同海中的峰浪,徐徐向前推进,他们喊的“一、二、三、四”声,惊呆了路边的白杨树,吓飞了树上的麻雀。田戈在队列里行走的姿势,已有点像军人了,喊“一、二、三、四”,也有点军人味了。可是,走了10多分钟,他又开始想心思了。
  F+ ?2 P. W3 G& W8 D# R  部队办事就是利索,前天开全团新兵大会,一千多个新兵,刷地一下五下三去二,一会儿就分完了。新兵团长介绍团的光荣历史,让人听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连长作的动员,虽然简明扼要,但却能激发出人的荣誉感和上进心。指导员提要求时,详细介绍了生活、训练、站哨、写信应注意的问题,甚至连夜间屙屎撒尿穿啥衣服都讲到了,让人听后觉得比爹妈考虑得还细。
& J) n! a% S0 U+ G# S  m5 R  昨天晚上写的信,今天该被邮电局的人送走了。部队的早饭是馍,白菜炖粉条;中午是米饭,胡萝卜炒肉;晚上要么是面条,要么是刀削面。生活比家里强多了,爸妈一看到信就放心了。 老师和同学们收到信后,知道这个团是一个具有光荣历史的红军团队,曾经警卫过中央首长,曾经因打过抗日战争中的黄崖洞保卫战而闻名中外,一定会为我而高兴。 8 K' @. F5 v+ x; M1 G
  一起参军的同学分开了。吴立新被分到八连,魏志强被分到九连,任刚被分到六连,这是正常的。四个人不可能分到同一个连队。 7 C6 ~+ m) Q7 d- I4 B% n
  “田戈,你的步子错了!”
% ^1 s  J( h. w$ ~  连长的话令田戈从遐想中回到现实里。他的右脚连跳两次,才合上行进的节拍。突然,一阵自行车铃响,令他又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从自行车上下来的人,是个干部,中等身材,鼻梁上的眼镜泛着白光。他一边推着自行车往前走,一边跟连长说着话。
3 ~7 x9 {1 u8 ~5 `  “田戈,你出列过来。”连长喊道。
) J4 x( C; E, O0 x. ?6 }; l田戈跑到连长身旁,敬着并不标准的礼说:“报告连长,有何指示?” 9 o1 v+ u' T; d) F1 v
  “这是团部的刘干事,他有事问你。”连长对田戈说。 : T# L: c0 f0 p! h
  刘干事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问:“这封信是你写的?” 1 N9 i5 Y1 P, m) c8 h$ s
  田戈看了看信封上的地址和收信人的名字,“是我写的。”
* k; T! S0 K0 o3 L  “你先去洗澡,下午到团部来一趟。”刘干事说。
0 J" L. B* r; g! R( F4 c8 Y  吃了午饭,田戈跟班长请完假,就急急忙忙地往外走。他边走边想刘干事叫他去的原因。信封,是按照指导员的要求写的,是部队的代号,写完后我还检查了一遍,绝对不会有问题。给同学的信里虽然写了团里的光荣历史,介绍了连长的名字、特点,难道这也是军事机密?即使是,信在里面,他们也看不见呀!班长昨晚上说,为啥现在不给你们发领章、帽徽,因为还要复查身体,不合格的要退回去。刘干事找我去难道是为我身体方面的事?昨天下午,复查身体时,医生说我的血压偏低,低压才六十。老天保佑,千万别把我退回去。要是真被退回去了,那才丢人现眼呢! 8 P$ d; g, z" c0 v6 F
  田戈越想心里越乱,越乱就越害怕,差一点让路上的砖块绊倒了。  ' q/ c; O* Z/ Q
  “报告!”田戈站在团部门口喊。
& H5 @  [4 n$ g# h# R) D# R- }3 m  “进来!” 
+ o# o4 R' o' q0 J* q' I  田戈推门一看,屋里只有一个人,而且是接兵团长的警卫员黄晓峰,心里非常高兴。 * @) w  `; Z0 C. @% k
  “你好!”田戈正想喊“小黄”,突然想起班长的要求--新兵对老兵不能直接喊名字,应该叫“老同志”。于是连忙改口说:“你好,黄老同志!” 
+ Q6 D- u7 o8 n5 {8 L  黄晓峰惊奇地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有啥事吗?”    # J; n0 |4 G7 @" A+ f
田戈把上午的事跟黄晓峰说了一遍,接着问:“刘干事叫啥名字?是多大的官?” & Q( r# E# }  R! e- U# V* Y
  黄晓峰笑了笑,“他叫刘冬波,跟你们连的指导员一样大。”
- m. y, {# `" |  “你帮我分析一下,他为啥叫我?” & {4 _* H. n+ y9 F# T' }6 f3 Z
  黄晓峰想了想,“我也猜不透,不过,我想不会是什么坏事。” " k7 ?- ]7 o& q$ ^& T
  田戈听了黄晓峰的话,心里悬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黄晓峰问田戈到部队后生活、训练是否习惯,田戈说生活比在家好,训练也不太累。接着又问黄晓峰,这屋里怎么放这么多床和桌子。黄晓峰说,这屋子是多用的,团部的人吃饭、办公、睡觉都在这里,召集各营、连干部开会也在这里。黄晓峰咽了口唾液,指着床铺说:
- n+ }, f$ }. c0 t$ w  [7 [" N“这个床是团长的,那个床是江参谋的,团长左边的床是我的,右边的床是号长的,最边上的那张床是刘干事的。”
1 \, t1 l- i0 d& C6 e5 I  田戈觉得这团部挺有意思,于是问黄晓峰:“参谋是什么官?号长是哪一级?” & [0 ^2 S& V9 ]7 b
“参谋至少是排级。团司令部吹号的叫号长,是干部,相当于排级。营里吹号的是号母,跟连队的班长一样。现在的号长实际上是号母,每天的起床号、上课号,都是他先吹的。”
7 `/ B; w/ ?5 T4 _$ ^/ i  }" @  田戈觉得黄晓峰讲的每一句话都很新鲜,特别是黄晓峰讲号长的时候,他竟在心里佩服起来:号长真了不起,一千多人全听他一个人的,他的嘴一吹,你就得赶快从被窝里钻出来;他的号一响,你就得出操或者上课。 : z6 A6 B/ R2 L* [  d1 X/ w
  田戈只顾着羡慕号长,竟没有听见进屋的脚步声。
) [1 l1 C  Z2 {  K  “田戈,刘干事回来了。”黄晓峰轻声说。
7 Q+ r' O" b" W. K# g- Q  田戈扭头一看,连忙转过身子,敬着并不标准的礼说:“报告刘干事,新兵七连十班战士田戈奉命等见!” . E' \1 t8 k- b: j
  刘干事点了点头,“你啥时候来的?”  4 W! R$ c9 ^1 O- K
  “我吃了午饭就来了,由于你不在,跟黄老同志说了一会儿话。”   T+ j) Y* V$ t0 m7 m
  “小黄,你和小田认识?”
) H+ F+ i7 r! V: o4 f3 t  “他是我们接的兵。 ” 8 Q  v0 o+ A  {2 x# S2 x( B  [: {
  “田戈,”刘干事指了指身旁的折叠椅,“你坐吧。” & H% p( _: T5 `. _6 o, Q3 c- a
  刘干事坐下后,先问田戈是哪里人,什么文化程度,又问田戈家里有哪些人,父母是干啥的。 5 O. O& g$ D2 A- X9 ^$ A
  田戈坐在椅子上,两眼盯着刘干事的脸。刘干事问一句,他回答一句。 " R: B$ N5 U- ?! k0 e
  “小田,你把到部队后的感想写给我看看。”刘干事从桌子上拿起半本稿纸和一支钢笔,递给田戈。
8 m. }, R$ j: I  f# m- n& Y  田戈摆正稿纸,两眼盯着墙壁想了一会儿,便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他先写了两句常用的口号和个人的简介,接着写他从小就崇拜董存瑞、邱少云、欧阳海、雷锋等英雄人物,盼望自己能早日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如今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第三段写他到了部队的感想,听首长讲团队的光荣传统后的心情。最后一段写他决心以英雄人物为榜样,做一名让毛主席放心的好战士。一篇感想写了三张稿纸,近一千字。
  ]) K) |2 s' p1 Q  刘干事把田戈写的的感想,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虽然学生腔浓些,但总的来说还不错。只是开头的‘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谁也不怕谁’这句口号,与全篇的内容不太吻合。”
: e: O7 o4 X+ K" ?* \  田戈正聚精会神地等着听下文,可是刘干事却突然转了话题,“你刻过蜡版没有?” + R. }1 x! p9 |5 b- v, A6 Q
  “刻过。” * y, c4 }" J4 n& m+ l4 u! b8 e  @2 ^
“我一个人负责新兵的政治思想教育,既要编写教育提纲,又要写情况反映,想让你来帮我刻蜡版,抄材料,你愿不愿意?” 6 A# I3 e4 U4 v1 I/ U: g
  “只要连里同意,我没有意见。” 4 A! w; p1 ~. L: H8 N$ i3 R0 G
  “好,你回去收拾东西打背包,我马上给你们连长打电话。”
7 z9 _7 [3 v& o0 E: A7 q* ~  从团部出来,田戈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后悔刚才不该疑神疑鬼,胡思乱想,把自己搞得紧紧张张。 , X+ Q% S% c/ Z  @! ~1 F  y; C
  第二天上午,团长带着江参谋去检查新兵训练,刘干事到连队收集新兵入伍后的思想反映,号长出去办事去了,屋子里只有田戈和黄晓峰两个人。此时,黄晓峰坐在床上看书,田戈在刻蜡版。屋里静得能听见田戈刻蜡版的“沙沙”声。 6 r7 U6 L( B% d3 a' k
  不到半个小时,田戈就刻完了两页稿纸上的内容。他放下铁笔,活动了一下手腕和指头,觉得照这样下去,11点前绝对可以刻完。他打心眼里为号长不在屋子里而高兴,希望号长11点前别回来。因为,没干部在的时候,号长和黄晓峰总是拌嘴。黄晓峰把号长叫“吹喇叭”的,号长说黄晓峰经常背着手枪,端着茶杯跟在首长后面,是“马弁”,接着便开始互相嘲笑,互相攻击。他们一拌嘴,不仅影响田戈刻蜡版,而且容易刻错。田戈正在暗自庆幸,突然听见号长的歌声越来越近,顿时在心里说了句“不好”。 : V! Q) {) A  j8 |
  号长走进屋里,“谁不说咱家乡好”这句词还没唱完,黄晓峰就乜斜着眼说:“你家乡好,好在哪里?天天吃黑馍夹大葱,说话一股子葱味,放屁臭得熏死人!”
0 X2 |8 J: B; D2 P( Y8 X0 m7 I5 F; P$ q  “好!俺山东不好,你广东好,好得连话都说不清楚,说参谋长是‘单帽党’,喊同志是‘同季’。”号长瞪了黄晓峰一眼,好像没有解恨似的接着说:“你老乡到商店给未婚妻买鞋,跟人家女服务员说,同季,你这孩子(鞋子)好漂亮,让我干干(看看),结果把人家吓得连货都不敢卖了。”
/ o* L5 |1 E+ ]  “你嘲笑我们说话不清楚,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把‘吃包子’说成‘吱豹子’,把‘一个人’说成‘一个营’。你们的老乡在381医院住院,吃大米饭不习惯,一见护士就说我要摸(馍),弄得护士见他就躲。” 0 ~, L  B4 _( O/ h- @
  田戈听见他俩又在互相攻击,想笑又不敢笑,刻了稿纸上的上句内容,找不到下句,只好扭过头说:“我求求你们两位,别说了好不好?再说,我的蜡版就没法刻了。”
/ Z: n. i  n- ^; P, s/ u黄晓峰咬了咬牙,“好,看在小田的面子上,咱们今天到此为止。”
  o6 H& L* g  J" A  号长冷笑了一声,“我该去取报纸了,咱们后会有期。”
$ z9 I; p6 W8 j5 @0 O, \( q号长一走,屋里又恢复了刚才的安静,田戈刻蜡版的速度又快了起来。他刻完第二页蜡纸,完成了上午的预定任务,站起来活动了一会儿手腕。 3 j! Y5 D" u( X+ l7 J
“黄老同志,你和号长怎么一到一块儿就打嘴仗呢?”
7 y3 g% X* p1 Y  j) Q$ |) L  黄晓峰放下手中的书,“以后,你不能叫我老同志!”
# \2 Q3 e2 W$ ^) t( r& G  田戈以为黄晓峰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笑着说:“你不让叫你老同志,那叫什么?” / p/ ?6 h5 N, {0 r
  “叫我黄老兵。” - O2 P7 C  Z( G
  “那为啥不能叫你老同志呢?”
+ i1 _# }/ }: g- l, i" e" `! V  “这‘老同志’,是个典故。不知道的人,你喊他老同志,他高兴。知道的人,你喊他老同志,他就气你了。” ) l. L! E  x# P) y
  “你讲给我听听,好吗?”
3 G. ~6 Y' S# [9 L6 I# X9 `- q7 l  a6 y  “好,我讲给你听。”黄晓峰把书放在床边,“有一年,团里搞老兵复员教育,副团长讲第二课。副团长本来很注意军容风纪,也不知那一天是怎么回事,他不仅裤扣没有扣,而且还露着秋裤带子,讲话时裤口一开一合 ,秋裤带子左摇右晃,很不雅观。跟他的参谋看见后,忍不住小声对他说,副团长,下面!下面!副团长没有明白参谋的意思,以为他说的是下面有人不认真听课,于是瞪了参谋一眼,说下面都是老同志,他们的觉悟很高,不会不认真听课。”
" L3 E! _! p& H# f7 Z0 B  黄晓峰讲完典故,田戈忽然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看见号长穿着战士上衣,连忙边敬礼边喊了句“老同志”,而号长的脸色很不好看。当时他觉得很奇怪,心想:这个人真怪,我第一次看到他,就给他敬礼,他不但不还礼,而且一副待理不理的样子。不就是多当了几年兵嘛,有啥了不起的!现在看来,他当时不高兴,主要是不喜欢“老同志”这个称呼。
0 O9 F3 M1 ^: b/ {! `7 c  “那我以后就喊你‘黄老兵’,不喊‘老同志’了。” 6 P8 Y4 j7 t: b2 M! O/ Y
  “你再喊,就是有意的;如果你有意这样喊,那就不能怪我不客气了。”黄晓峰说完话,轻轻地打了田戈一拳。
. A5 _) _! V1 E! y+ P  田戈咧嘴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再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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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情2

2               
) Q4 m) d. h8 N8 h1 W9 w   部队里的事,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 & G* i6 M8 ~4 `$ n+ D7 ~
      两个女孩数落田戈,事出有因  / Q' A* O% j9 p! V& ^

/ b- h& A# d; R) V  ?  吃过早饭,田戈和黄晓峰一起收拾碗筷。田戈看见炉子上水壶的水开了,马上走过去掂起水壶往开水瓶里倒。
+ t. n' g& {8 y% j2 ?  刘干事吐出口中的烟雾,说:“小田,停一会儿,你跟我一块到团部去。” 1 r- X5 `4 W/ C2 V/ I+ p& y( e+ N
  “到团部去?”田戈掂着水壶问:“还有一个团部?” * ]* K. c# a3 i
  “这里是新兵团部,我们要去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团部。”
7 ^, D( s8 {" U% p- l  田戈跟在刘干事后面,昂首挺胸地迈着步子,心里面美滋滋的。戴上帽徽领章以后,能够离开村子到团部的人,他是第一个。他猜想团部一定很大,房子一定很多,很漂亮。 3 d0 v5 ?4 Y! n8 P3 D7 j
  快走到县城时,田戈指着远处的塔问:“刘干事,那是什么塔?”
9 _2 D$ h% G* C' i  “是宋塔。”
3 \0 [- B6 F3 W$ @% Q/ F* {  “为什么叫宋塔?” 8 a8 z! E2 L4 O. C! {: m0 U* E
  “宋朝的时候,每个县都建有这样的塔。你们县没有?”
9 Q# r+ y- l: k8 h: M% `  田戈想了想,“现在没有,至于以前有没有,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县城有‘凤凰阁’,比这塔还好看。你知道它为啥叫‘凤凰阁’吗?”    9 o% r' `' n0 O. @
  刘干事扭转脸笑了笑,“我怎么知道?” / s; n$ e! I& t+ B% \5 ?% A
  “传说很早以前,有一只很大很大的凤凰落在那里,它头朝南尾巴朝北,一支翅膀朝东,一支翅膀朝西。后来,人们就在那个地方建了县城,并在左边翅膀的顶点修了个东关,右边翅膀的顶点修了个西关,尾巴的顶点修了个北关。所以,县志里记载说,金凤县城无南关,三十五里米粮滩。米粮滩是全县最好的地方,一年四季旱涝保收。” . C2 y) @- e9 S& t4 e6 \
  “田戈,到了团部,你要注意军人姿态和礼节礼貌。” 1 D; S# V" T7 k+ ~7 P1 q
  “是!” 3 U5 L7 W3 \! w- V2 w/ H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提醒你吗?” 5 x& O5 f3 E! ~* T
  “你是为我好。” 7 `- a9 J) @9 R% A
  “你比较聪明,适应环境快,但学生味太浓。”刘干事咳嗽了一声,语重心长地接着说:“一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有时侯,一件事甚至一句话会影响一个人一生的命运。四年前的这个时候,军里的军务处长到团里给军首长选警卫员,当选到新兵三连的时候,发现有一个新战士不仅年龄合适,而且长得也很好,身高1米7,不胖不瘦,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牙齿既整齐又洁白,完全符合当警卫员的标准。军务处长当即高兴地说,这小伙子长得挺精干的!那新战士一时不知所措,紧张地敬着礼说,首长精干!军务处长愣了一下,笑着对陪同的副团长说,这小伙子有点兴球!那战士听后又敬着礼说,首长兴球!结果把军务处长搞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如果那个战士当时别太紧张,等弄明白军务处长的话再回答,或者在没弄清楚时不回答,那么他就可以被挑去当警卫员,说不定后来还能当上干部。”   1 [" w6 S9 G, d; x8 N2 \" p' U
 “我记住了。”田戈点着头说完话,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刚到部队就遇到了一位既像兄长又似老师的好领导。 ( F$ M# r# B4 ^3 v4 r
   团部没有田戈想象的那样好,但是比新兵团部强得多。院子很大,相当于四个篮球场。对面是一座两层楼,好像是英国式的。左右两边的平房一模一样,只是左边平房前有一棵又粗又高的泡桐树,树的顶端有一架电视天线。 . p; n; q/ ^/ ^- c1 E5 g5 q# p  J
  田戈跟随刘干事走进门上挂有“宣传股”牌子的屋里,刘干事指着坐在桌旁的干部说:“这是洪干事。”
+ O1 F4 z2 z% Q; I/ B  田戈连忙敬着礼说:“洪干事好!”
$ Q/ }; `+ N9 K1 G  洪干事点点头,“听口音,像是‘侉’省的。” ( j2 }  T) K4 S# Z6 p- T: `
  田戈笑了笑,没有回话。他已从话音中听出洪干事是四川人,因为黄晓峰曾经告诉过他,这个部队原来在四川住得时间长,大部分连排干部是四川人。四川人把河南人叫“侉子”,河南兵背地里把四川人叫“锤子”。 1 N9 n2 d( o2 r. z, F: l3 u: d& H2 y
  “冬皮,你这阵子没少吃各地的土特产吧?”洪干事笑着说。
8 ^2 b  L7 x# x8 {  “尊敬的白干事同志,你又不是不知道,连长指导员直接管兵,有土特产吃。当干事的不直接管兵,除了干事还是干事!”刘干事抬手扶了扶眼镜,“股长在哪里?”
& k5 k  u, N% F: X+ k3 Q  “何副主任刚把他叫去。” % u& N$ k/ G8 z- T# J) y
  “小田,你先坐这儿看看报,我过去一下。” - F8 J7 ~% V' Y2 }) {- K6 c4 T
  田戈从桌上拿了张《解放军报》摊开,并没有真看。他咋也弄不明白,刘干事名叫刘冬波,可是洪干事却叫他“冬皮”。刘干事介绍时说他是洪干事,可是刚才却叫他“白干事”。 % l; d; [' E. z0 @9 o# ?
  “田戈,你过来一下。”刘干事站在门口说:“何副主任想听听你到部队后的感想。”
* X+ q8 f" J4 _* ~  \( M: L6 y' S“是!” $ n7 W. }* b6 P6 v
  何副主任的办公室没有宣传股的大。两张写字台并在一起,写字台靠墙的地方,竖放着一排贴有标签的文件夹。 9 Z- q5 J. F0 z, Y
  刘干事的介绍一落音,田戈立即给何副主任敬个礼,说了句“首长好”,接着转过身给闫股长敬个礼,说了句“首长好”。何副主任微笑着让田戈坐下,闫股长既没笑也没说话,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得田戈心里发怵。
# I/ F, W6 q' \3 S3 z  何副主任等刘干事和田戈坐下后,笑着问田戈是哪里人,今年多大,父母干什么工作。田戈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精力高度集中,认真回答何副主任的问话。闫股长问部队伙食怎么样,想不想家,写信没有,田戈也回答得很认真。
9 p: @' s6 h1 d) Y- c: _" G  过了一会儿,闫股长对田戈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到股里看报纸吧,我们还要研究工作。”
1 q9 J3 Y$ ~4 `' z' q  田戈和刘干事离开团部时,院子里的喇叭先响了一段号,接着是广播体操的音乐。走的是同一条路,迈的是一样的步子,可是田戈感到回去比来时走得快些。田戈回头望了望宋塔,辨别了团部与宋塔的方位,回忆了一遍在团部的经历,觉得很有意思。从外表上看,何副主任胖胖的,黑黑的,猛一看有点像《沙家浜》里的司令胡传魁。闫股长瘦高个子,白白的脸,特像那个参谋长刁德一。从印象上讲,何副主任要好些,对人和蔼,不笑不说话。闫股长一直绷着脸,像谁欠他二斗米没还似的。 # v* e. _: }% u* o
  “刘干事,何副主任和闫股长,哪个厉害?”
; ?7 V8 r+ i. L% {0 W* L" ^  “要说厉害嘛,两个人都厉害;要说不厉害,哪个都不厉害。”刘干事扭转脸笑了笑,“小田,新兵训练结束后,你想干什么?”
% t' C0 N, G% E9 S' w2 U  “我想当侦察兵。”
: F7 s8 ]3 P  \+ `( S4 R  “你为啥想当侦察兵?”               : b6 x, P; j$ O: ^$ B
“特务连有警卫排、侦察排、工兵排,我觉得侦察排最好。当兵前,我就比较崇拜电影《奇袭》中的方勇,所以我想当侦察兵。”田戈说这段心里话时,脸上流露着兴奋的神情。昨天晚上,江参谋已悄悄地告诉了他所要去的连队,而且还告诉了田戈最关心的另外三个人的去向。
1 j4 v9 T' N' \% l! [  “你想当侦察兵,不怕吃苦?”  5 u* E5 m3 u* v* [
  “不怕!” + K3 C+ @! u8 |9 b- k4 \; ?
  “你在家里吃过苦?”
9 G4 \& w6 y4 A. H$ a/ w6 x7 ?  “我六岁那年扫菱角壳,家里烤一冬天火都烧不完。上小学五年级时,参加学校的勤工俭学活动,我捡的砖头,拾的大粪一直是全班第一。到了中学,我是班里的劳动委员,后来到了校篮球队,我每天早晚都扛着30多斤重的石头,练下蹲,练升膝跳。”
% _# A) _% _7 t' ~“如果让你到黄河滩搞生产,你愿意不愿意?”
! O. A6 `$ B) f, l7 ]3 D* V  “我服从组织分配,党叫干啥就干啥。”田戈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这样想,觉得搞生产没啥意思,当一个穿军装的农民,哪有当侦察兵神气!
5 C- r5 M( y) @: d “你看那几个人在干什么?” 刘干事指着左前方说。
! Q1 `* I- ^' F( \  田戈顺着刘干事指的方向一看,原来十多米远的小路上有三辆板车,而且拉板车的人都穿着军装。“他们在拉板车。”
3 }* c" J- g# f  “你猜猜板车里装的是什么” * T! b" c3 a$ G. A! n) a7 i" [
  “我猜不出来。”田戈摇着头说。
# _6 B$ F% f& f$ O. c  “是马粪。实话跟你说吧,这几个全是特务连侦察排的兵。”
7 n" h) h6 m! ]1 P( k. w  “他们拉马粪干什么?”
* y3 `5 r# _7 ]0 x  “给菜地上肥。”
4 ^/ J" ^- P- W) j  田戈心里猛地一惊,感到不可思议,但又不好意思问。   ~$ @& [/ g! Z" e! }; y) x
  刘干事望了望田戈,“如果组织上让你到黄河滩搞生产,你去不去?” . G. W! K, f3 A6 h& D" P" W
  田戈想了想,说:“去!” , l5 h) G' H0 G& E- p# m) m
  刘干事看了田戈一眼,没有说话,但加快了步子。田戈只好忍住想说的话,一面迈着大步跟着走,一面默默地想心事。
! F+ u" ^) s/ I+ u# g* E* z4 `   + N* ?, Z% {$ }9 {2 g2 T
  刚入伍的新兵,盼星期天像小孩盼过年一样。星期天只吃两顿饭,上午九点一顿,下午三点一顿。两顿饭之间的时间,基本上由个人支配。早饭前,田戈跟江参谋死磨硬缠,总算把他的《单兵格斗教材》借到了手。吃完饭,他和黄晓峰一起收拾好碗筷,就坐在床边看《单兵格斗教材》。他揣摸了“借臂背摔”、“架臂踢摔”等动作要领,越想越觉得这教材里面的内容既简单又实用,比在家时学的那《六合拳》好。 8 w9 P  k5 c: c9 N
  “小田,”黄晓峰边说边往屋里走,“你老乡找你。”
' q- G" B" {# U. |( u  “在哪里?” - ^* Y2 O$ D+ e0 |. O
  “在外面。”
/ p" y9 h6 w$ [  [5 z  田戈连忙把教材塞到褥子下面,站起来笑着说:“如果刘干事找我,你就说我被老乡找走了,一会儿就回来。” 1 ]$ l# i9 t% `( C$ D( O( _
“没事,你放心去吧。”
' w: t% v+ a# W' @0 r! a+ D“那我先谢谢你了。”田戈边说话边给黄晓峰敬了个礼,接着转身往外走。 " Z3 F5 M' v( w/ r5 a; {
  吴立新紧握着田戈的手说:“田戈,你到了团部就把咱们忘了。”   V0 u/ L( j# X
  “我原计划去找你们,可是有份材料,刘干事急等着要,我不赶着抄不行。”田戈没敢说看教材的事,他知道如果说出来,吴立新肯定要借去看,万一弄丢了,没法跟江参谋交待。
! b+ ~3 \: [5 t2 {6 f* ?3 ^  “抄完了没有?”魏志强问。
4 Y! _5 q# k6 E! {“刚刚抄完。”   s% e6 I  n+ w4 k, K
  “可以跟我们去玩一会儿吗?”任刚问。       * c# [( U. X- S0 \/ `/ m# }0 L$ |
“可以。”田戈指着左前方说:“那边麦田中间有个机井房,是个好地方,既清静又不容易被人发现。咱们到那里去。” . K4 ~# e; D$ P  m. t! `2 ?. l$ G- b
  田戈和魏志强坐在井台边,任刚和吴立新坐在自己竖立的砖头上。 $ z. x- n4 n& J+ n  F6 c
  “他们抽你来,专门抄材料?”任刚望着田戈问。
0 Z4 g* [3 s) M4 ]  “材料抄的少,主要是刻蜡版。手都磨出茧子啦!”田戈伸出手,让他们看。“你们这一段训练,累不累?” : s4 o( {9 ]2 _8 O# E, e/ B
  “能不累吗?”吴立新拍了拍腿,“天天练正步,把腿都踢疼了,要不是昨晚志强约我说看你,我今天肯定要睡大觉。”
. B2 N$ _7 L, M: s3 L2 i5 M  “听说兵已经分好了,你知不知道咱们被分到哪里了?”魏志强看着着田戈问。 , h7 R7 H5 S$ w, |$ _5 ~, S
  田戈想了想,“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得保证绝对不说出去。” . d8 x( _" z+ o7 W3 G, u8 D
  “我们都手抠屁眼赌咒。”吴立新说着,真的站起来把手放在屁股上。 ! \& n" r2 d, C& O
  “你别光赌咒,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田戈板着脸说。 ( H' t$ z. t1 q4 X: ?
  “我是话多些,但关键时候,嘴还是关风的。”吴立新红着脸说。
7 d9 Y* W0 A8 T8 e4 K' v  任刚给吴立新挤着眼睛说:“别打岔了,让田戈快一点告诉我们。” 4 [% g6 O! L# }# i. @& f) Z' |1 D6 F/ l
  田戈说完每人的分配情况,发现任刚似乎不太高兴,连忙接着说:“其实,任刚在二营营部当通讯员,比我们在连队舒服。”
! K+ i9 V& r+ E8 @! o$ h  “分到哪里,我都无所谓。”任刚漫不经心地说。 1 O, ]$ M& C9 X1 y1 s; U+ ]$ a; d
  “你真的无所谓?”吴立新歪着头问。 1 N  v% w# [/ O' b
  “骗你是这个。”任刚伸着小拇指说。
) S/ b8 z1 l# y; Z  “你无所谓,我有所谓。刚才田戈说我分在特务连工兵排,我顿时想到了《地雷战》中的日本鬼子杜边,头皮都麻了。”吴立新挠了挠头,“我要是跟田戈一样,当侦察兵就好了,练几手真功夫,打架时不吃亏。”
+ ]# \' [' ~! x0 ^; o, Y3 O “我听说,前天你跟那个湖北兵差一点打起来了?” 魏志强看着吴立新说。
; ]- W* @: v$ I) `  “不是班长在旁边,我肯定揍他。”吴立新咬了下牙,“你不知道那家伙有多糙蛋。一见我面,就喊‘河南侉子’,说河南人黑乎乎,胖乎乎,尽吃苞米和红薯。我实在气不过,就说他是蛮子,山巴佬,傻×,看完电影《南征北战》,到银幕下面去找弹头。他还说我们县里人窝囊,拉完屎用瓦片揩屁股。早晚我得修理他一次。”
/ g0 E7 M5 D( \1 x  “你修理他没啥意思,他是跟有些干部学的。如果是班长或者排长这样说,你也修理他们?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让他说去,反正又粘不到身上,而打人是要受处分的。”魏志强看了田戈一眼,“田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 S7 ^( f  h7 |7 ]* ^6 d/ }  田戈挺了挺身子,“你说得对。俗话说,吃亏人长在,占便宜人死得快。” 1 v0 e; f9 B# P( ]* C6 m5 J
 “田戈,我觉得部队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好。”吴立新叹了口气,“我们班长和五班长当面谁也不尿谁,背后互相揭老底。五班长说我们班长当兵时不懂装懂,开批判大会发言,说林彪披着马克思的大衣,是个大骗子,骗了列宁又骗毛主席,还想把我们骗到牙(邪)路上去。我们班长说五班长刚到部队时笨得没法提,走齐步时迈左腿摆左臂,让人笑得肚子疼。” 1 L5 l6 O& }7 R( y+ q: ?9 t- b
  “所以,我们的心眼得放活些,大面子上都得过的去,谁也不要得罪。”田戈本想接着说说黄晓峰和号长互相嘲讽的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f% u- u4 a0 A* J
  任刚咂巴了一下嘴,“大家聚一起不容易,讲讲笑话,轻松轻松。”
! g4 F3 V5 h7 H( h; B' `  “可以。”田戈说:“解铃还是系铃人,你得先讲。” 8 T- q$ e1 z2 C1 N
  “有个姓赖的年轻人,由于爹妈死得早,小时候靠要饭活命,时间一长,养成了好吃懒做、以赖为生的恶性,成了村子里人见人嫌的赖皮。有一年的腊月二十八上午,太阳已经晒到了赖皮的屁股上,他才懒洋洋地爬起来。他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拍着头盘算,心想,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常言说得好,有钱没钱,剃头过年。得想办法先把头剃了,图个吉利,说不定来年能转运。他不慌不忙站起来,打算到远一点的地方去赖。赖皮进到理发店,一屁股坐在板凳上,让剃头匠给他剃头。赖皮等到脸快被刮完时,猛地把头一晃,倏地站起来指着剃头匠的鼻子说,你咋弄的!年前给俺一刀,你说这事咋办?剃头匠说,俺正在给你刮脸,你猛地一晃头,划了个口子咋能怪我!赖皮说,你不小心划破了我的脸,还怨俺晃头,俺没晃。剃头匠说,大年跟前,俺给你赌咒,你要是没晃头,俺不得好死!赖皮说,俺也赌个咒,俺要是晃了头,俺不得好死!剃头匠冷静一想,知道遇到了无赖,只好赔礼道歉,说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俺挣点手艺钱不容易,你大人别计较小人过。俺不要你的剃头钱,你多包涵一点,高抬贵手,也别让俺赔了。赖皮装模作样地说,我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算了,这一次不跟你一般见识,下一次再有这种事,我饶不了你!赖皮离开理发店后,用比这还要赖的办法赖了两碗面条和一串铜钱。”  6 ~3 ~; q* T3 @7 G; S8 K
  任刚讲完后,田戈、魏志强和吴立新各讲了一个,而后又叙了一会儿闲话,他们才离开机井房。田戈回到新兵团部时,刚好是12点整。
: @# z) b+ G3 l1 _' ~  “你会老乡了?”刘干事放下手中的报纸问。   x- c, S& y! I8 N! `- u
  “是他们来找我的。”
$ g) j2 p3 A- f0 v: `; l5 t  “政治教育已告一段落,下一步主要是军事训练。这里不太忙了,你吃了饭回连队参加训练。” 1 I- Q% X! j9 Q4 \) q7 R$ p
  田戈前两天就想回去参加射击训练,体会打真枪的滋味。刘干事说的话正符合他的心意。“离开饭时间还有两个多个小时。我现在就回去,好不好?” # D5 E' y1 F3 f$ v0 m
  “可以。我给你们连长打个电话,讲讲你在这儿的表现。”
1 Q1 A# @) M0 K& T  田戈捆好背包,刚走出大门,就听见了刘干事摇电话的“吱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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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T# }& e9 A, {8 h, ?6 A  风,刮得很大,带着哨音。屋里的玻璃窗,被风吹得不停地抖动着,呻吟着。田戈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又翻了一个身。
/ x( [9 q  @& X6 s  “你怎么还在翻身?”班长伸出头问。
1 A# m" k, n& M% [- X  “风声太大,我睡不着。”
/ B4 L% R7 ], o/ X  “这里经常刮风,今晚的风还算是小的。快睡觉吧,一习惯就好了。”班长说完话,立即拉上被子蒙住头。
; |4 y" J1 j3 F" u5 J6 ]# m  田戈学着班长的样子,用被子蒙住头,仍然难以入眠。下午一点,连里文书通知他,捆上背包到团部找刘干事。刘干事见面后,提了几句要求,就把他交给了新兵一连的指导员,指导员把他交给了十班长。于是,他懵懵懂懂地跟着站队集合,登上蒙有篷布的“解放”牌汽车。坐在车厢里,他只能听见汽车的“嗡嗡”声和偶而发出的鸣笛声,但辨不出东南西北。路两旁的白杨树惊骇地后退着,不等你看清它的面容,便隐藏在黄尘之中。大约经过三个小时的颠簸才到达场部,接着是营里把兵分到各连,各连把兵分到各班。晚饭前,指导员讲了欢迎和问候话后,自豪地接着说,机枪连是一个具有光荣历史的连队,是一个出人才的连队。政治处主任曾当过我们连队的指导员,副营长曾当过我们连队的一排长、副连长和连长。田戈当时非常激动,觉得一机连不仅历史光荣,而且条件优越,跟着营部一起住营房,而那四个连队住的却是民房。特别是当他盛着那珍珠一样的米饭,嚼着那香喷喷的炖肉时,感到像在家里过年一样。可是,当他躺在床上,两耳被风的呼啸声弄得嗡嗡作响时,原有的激动和兴奋早被风吹走了。他不明白,自己本来该分到特务连侦察排,怎么突然间从新兵七连调到新兵一连,最后被分到搞生产的一营机枪连了呢?是因为那一天自己跟刘干事表态太坚定,还是刘干事在有意考验?他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又翻了一下身。
+ Y% l+ p( G; c3 B  “田戈,你是不是在想未婚妻?”跟田戈挨着铺睡的老乡,小声问了一句。
  P9 Q9 j% _, m6 r( C5 K! S  “别胡说,我还不知道她在哪个丈母娘家养着呢。”
8 Q) o1 L0 q7 @: ]+ u  田戈说的是实话。他在学校里,学习是上等生,打篮球是校队的主力,长相和为人也是班里面数得着的,好几个女同学对他都不错。他刚到新兵连不久,就有三个女同学给他写信,可哪一个都不能算是他的未婚妻。
: ^, d( ?/ T7 H" ~; L5 \  田戈重新用被子蒙上头,过了好长一会儿才渐渐入睡。睡梦中,他看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位漂亮的姑娘,她手中拿着一束玫瑰花,时而腼腆地低着头,时而仰着脸笑,笑的时候脸上现出两个甜甜地笑靥。 . {# v' y% d) ?% I# w( Z7 u
  “这女的是谁呢?”田戈咋也想不起来,他正想开口问,只见那姑娘的模样忽地一变,冷冰冰地说:“我是木伟珍,你穿上军装就不认识我了?” # {0 }+ ~7 @3 ?) p
   “你这说的是啥话!”田戈笑眯眯地接着说:“老同学,怎么会不认识呢。” ( s, |/ M, y+ {) y' O) h! o
  “你还记得老同学?”木伟珍气呼呼地接着说:“你为什么把我寄给你的照片转寄给别人。想当年,你学拉二胡,我想方设法给你找了一本《二胡演奏法》。你爱打篮球,我把我弟的篮球偷偷地送给你玩,到现在我弟弟还生我的气。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用心吗?跟你一批参军的有二十多位同学,我只给你一个人寄照片,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的意思吗?” 
8 Z# A8 x9 U1 b7 h望着木伟珍伤心的样子,田戈想对她说,自己刚到部队,不敢存放女的照片,万一让别人看见了,会说是女朋友、未婚妻,影响不好。如果直接给你寄去,又怕你难过,所以才寄给了艾玉兰,请她转交和说明原因。可他哼唧了好长一阵子,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急得头上尽是汗。他从口袋里掏出手绢,刚把脸上的汗水擦掉,发现木伟珍的身旁又多了一个崔树萍。崔树萍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眼睛红得像刚熟的桃子。
* y6 m0 ~# B7 _, |* s5 }, |1 c: _, f  “你这算什么,”崔树萍指着田戈说:“他把我害得才真苦呢!” $ ]# G% U1 h& c/ p
  田戈真想拔腿溜掉,可是腿一点也迈不动,只好硬着头皮听她说话。
8 `- N! F  O; ^& _  “前年冬天,学校响应毛主席关于野营拉练的号召,组织我们到银寨县参观。一路上他打篮球换下的背心、裤头,全拿给我洗。我手上的冻根,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那天下午,他写纸条约我晚上到学校外的小河边见面,他自己不小心把纸条弄丢了,为了挽回面子,他故意处处跟我过不去。有一天下午上自习课,窗子上的玻璃把太阳光反射在我脸上,我几次叫他关窗子,他都不关。后来,我只好走过去把窗子关上,可是我还没有回到座位上,他就把窗子开开了。他换上军装的当天晚上,我和马海英出于好心去看他,没想到他第二天跟同学说我在追求他,弄得我从此在班里抬不起头。”崔树萍说得非常伤心,脸颊上流着泪水。
5 @) H4 }8 [) J9 c& }* m: k  田戈想去给她擦擦脸上的泪,却举不起胳膊,想跟她解释几句,嘴却不听指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0 S. s. B- S0 s# W* U
  ……
& `! v/ T8 n4 k! x! [1 c0 n/ r早晨起床时,田戈感到身上很疲倦,班长说田戈在夜里说了好多梦话。
 楼主| 发表于 2007-2-4 23:10 | 显示全部楼层

兵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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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长有威,有才,善变   6 m- d" j2 u1 n3 F8 U, z" z
   班长并不是处处都正规  / J  Z+ |3 i8 W7 A) ^/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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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3 @- M8 J! P  `/ d* v( K; U2 G连里的老兵,多数是山东、湖北和河南的。田戈的心眼灵,脑子转圈快。在山东老兵面前,他说他老家是山东的;与湖北兵在一起,他说他的大舅在武汉的兵工厂工作,跟他们也挺热乎。对老乡,他既谦虚又客气。仅几天时间,他不仅适应了新的环境,而且与大多数人的关系都搞得不错。同班的老乡董正友没文化,田戈常常教他认字,帮他写信,使他很受感动,与田戈在一起无话不谈。
. U3 i8 Z* Q* Y% R  这天凌晨两点,该田戈、董正友站哨。 & o9 w! ^2 {% M$ F1 i$ s
  天黑得像翻过来的大锅,营房里静得出奇,不知从哪里时而传出的猫头鹰叫声,听起来让人心里发怵。
8 a) v# s& X1 o9 v' o+ c# P' T# h  田戈、董正友背着枪在营房转了一圈,回到哨棚里,上身往墙上一靠,两手朝袖子里一插,开始闲聊。
( m( n1 M  d% F$ M8 s4 F% ?  聊到训练上的事时,董正友用埋怨的口气说:“昨天下午训练,重机枪的高低固定柄,明明是班长用小锹砸断的,你为啥要替他承担责任?”   7 w7 V$ x# ^, ]! I# X$ Z; p
“他当了三年多兵,刚被定为党员发展对象,不容易。我在新兵团部出公差时听黄老兵说,去年有一个当了五年的老兵,因为复员时没有入上党,怕回去丢人,跳井自杀了。我当时一想到这件事,就把责任揽了过来。” $ A4 I8 @: a1 O* W
  “武器是战士的第二生命,损坏了得受处分。”董正友担心地说。
- r( `- t5 c+ N: v' p- p$ P2 }  “从现在的情况看,估计连里不会给我处分。我找副连长承认错误时,说高低固定柄,虽然被场部机耕队的老乡焊好了,但自己只顾着早点练好技术,没有虚心向老兵请教,损坏了武器,是错误的。建议连里尽快给我们上一课,教我们了解重机枪的构造,学会分解结合。”  # G5 S$ d2 C; X
  “没想到你不仅心眼好,而且点子多。”董正友想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接着说:“田戈,我觉得班长对我们河南人不咋样。” . Z$ s0 C" L% j2 @$ l
  “也许以后要强一点。”田戈往里拉了拉肩膀上的枪背带,“正友,我发现你不仅训练刻苦,而且经常提前起床打扫卫生,利用休息时间给炊事班挑水,帮饲养员喂猪,你是不是想争取早入党?”
- Q4 c$ j) H3 x4 d0 b" b; A  “说句实在话,我们跟你们城里人不一样。你们不当兵也有工作,也能找到对象。我们农村人,家里越穷,女方家要的彩礼越多,好多人因送不起彩礼,不得不打光棍。因此,年轻人都把参军当成一个好出路。一当上兵,就有人来说媒提亲,而且定婚时女方还不要彩礼。如果在部队能入上党,那婚事就像板子上钉钉一样保险。不怕你笑话,我表哥去年跟我一块报名后,马上有人到他家里说媒。可惜他是色盲,到五官科体检时,医生叫他认色盲检查图,第一张他猜对了,医生又掀了一张叫他认,他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啥,最后说是女人的那。医生问他结婚没有,他说没有。医生说没结婚怎么知道是那,他脸一红,说见过小孩的,结果兵没当上还丢了人。依我看,他如果明年再当不上兵,这一辈子只有打光棍了。”
# k; U) j% {5 W- K1 E' P  田戈看见董正友替他表哥惋惜的样子,也不由自主地生出怜悯之情。
5 Z$ q$ e- p, H1 S5 s* j5 w  I. N  董正友往哨棚外面望了一会儿,转过脸说:“田戈,你看覃文甫这人咋样?” - B4 N  O) ], s: E% |, P
  “我觉得不怎么样,主要是太虚伪。” 0 @; m- K5 M% o6 h" v" l
  “我对他的印象一直不好,除了会干表面话,会拍马屁,会给班长洗‘跑马’裤头,没啥能耐。”董正友吐了口唾沫,“当初,我和他在一个新兵连。元旦那天晚上,连里开联欢会,本来没安排他出节目,演完后指导员问谁还有节目,他赶快从我老乡手里要过笛子往台上走。我当时以为他肯定吹得不错,没有金刚钻,谁敢揽瓷器活?没想到他第一口竟没吹响,后来吹得跟卖糖的差不多。他凑凑合合把《我是一个兵》吹完,我们明知不好,仍然拍手鼓掌。这时,我看见他突然举起左手,心想,他可能一时激动,忘记了敬礼应该用右手,没想到他的手一下子捏在鼻子上,‘呼’地一声擤出一把鼻涕,在场的人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排长把眼泪都笑出来了。每当他嘲笑我是文盲时,我一提吹笛子的事,他就不吭声了。” ) H9 a' G* E! N) ?) _8 n6 f# ~
  田戈“嗯”了一声,伸头往哨棚外看了看,。“好像该交哨了。你去看看表,如果到时间了,喊班长接哨。”
$ B# [+ r" F& T7 y0 p/ p2 ~% h  “算了,他爱睡觉。我前天夜里喊他接哨,他都不高兴,咱们接着站吧。”董正友发现田戈一直没吭声,于是用胳膊碰了他一下,“你有文化,知道的东西多,讲个笑话让我听听好不好。”
8 y& Z0 a& J8 q3 K“有一个会唱戏的人和一个会剃头的人,既是拜把子弟兄又同时被国民党的一个部队拉了壮丁。过去,人们把唱戏剃头的人列入下九流。由于他俩会隐瞒,会拍马屁,后来唱戏的当了连长,剃头的当上了副连长。有一天,上面来了一个大官到他们连检查,连长整好队伍准备报告时,突然一紧张,把‘立正’喊成了‘立--呀--啊--正’,跟在台上唱戏一样。副连长一着急,一边连说着‘根本不对’,一边弓着右腿,右手在腿上做出磨刮胡刀的动作,结果两个人都露了底。不过事后,他俩又凭借各自的绝活给那大官唱戏和理发,照样当他们的官。”田戈咳嗽了一声,接着说:“我们看不惯覃文甫,躲远点就行了。因为扛二蛋,拍马屁的人,容易被上面喜欢。”
& u8 v5 K7 e8 [2 \+ I9 ?  董正友想让田戈再讲一个,可是话还没出口,队部那边已响起了起床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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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营军事训练总结暨生产动员大会的会场,设在离场部三里外的大沙坪上。会场四周插着彩旗,彩旗被风吹得哗啦啦地响着。东边,放着几张罩着军毯的桌子,桌子前面放的是每个连队的参赛黑板报。 5 l3 F2 n8 C- ^  s* [0 s- X
  教导员作完总结,部队调整了队形。一、二、三连坐在主席台对面,机枪连坐南面,炮连坐北面,观看投弹和单兵战术等项目表演。田戈坐在队列里,虽然眼睛盯着前方一动不动,但是大脑却没有闲着。前天排长从团里出差回来,捎来了刘干事写的信和给的书。刘干事在信中写了不少鼓励和提醒的话,并要求他把《通讯写作知识》和《解放军通讯选》这两本书认真地看一看,这说明刘干事没有忘记他。军事训练已经告一段落,他的共同科目成绩是优良。前几天,连里办黑板报,他写的诗歌《快乐的训练场》,受到了指导员的称赞,连长夸他是连队的新秀才。田戈心里一高兴,又情不自禁地回忆起那首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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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D: D5 W: G3 D    为啥笑得那样开心 
! R3 _9 T0 s8 {8 m! z/ ^    为啥掌声响似雷鸣 3 U3 I2 q" Q: q
    是连队训练中的“小娱乐” 
+ m$ x9 T, {1 R9 J0 a4 J    舞台就在训练场     
* _5 C- t( `9 [, c1 U, }" l    演员有干部也有士兵
  P6 W. p. L4 C8 f9 X    连长说了段“天津快板”
; \$ k8 o; m( C1 j! @, R/ R. v5 `    三班长唱了段“四川清音” $ j9 O3 i# V- P# I
    打猴拳的是新兵刘强 : L3 V9 F4 s/ z2 t* I
    吹口琴的是老兵王新 ' f- l9 ~- t; j" R2 L
    炊事班长扭的是秧歌舞 7 n) D* p2 b3 f3 P! g% ^6 ~
    司务长说了段单口相声 , y2 u3 z! Y. m, s; W5 [
    副指导员表演的魔术最精彩   p% }" s; x* b& g# \4 _5 B6 Q6 F, J
    大家连看了三个都不过瘾 + t* W* H' }4 }( `+ Q4 G0 p
    ……
  l# d. L$ O# R+ X9 a; \    歌声,笑声,掌声
$ N8 I5 P: I. e. W- w# L! P0 w    歌声把军人的激情抒发 ' Z8 D  R3 T$ x2 P
    笑声把官兵的心连得更紧
7 T: t% T' d. R  J" ]" m啊,这就是我们的训练场
; S4 b' B5 @' d/ H( h    也是训练中的欢乐缩影 4 H* h! {) J' ^

, v  E; c8 m( M% ?  田戈回忆完诗的内容,盼望那寄出去的诗能在报上发表。如果这首诗在报纸上发表了,刘干事一定很高兴,指导员一定更喜欢我,魏志强他们也会为我拍手叫好。军区的报纸,虽然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看不到,但是我可以想办法多找几份,把诗剪下来给他们寄去。语文老师收到信和诗后,很可能在上课时先宣布这个消息,接着读诗,而后高兴地对同学们说:我想大家听到我刚才宣布的消息,特别是听我读了田戈的诗后,心里都不会平静。有的人还可能在兴奋感叹中后悔。我以前常对你们说,语文这门课很重要,走出校门踏入社会处处用得着,事事离不开。现在,田戈的诗就是很好的证明。他当初在班里语文学得好,所以一到部队就能发挥作用,就能在报纸上发表诗。田戈越想越多,越想心里越高兴。 . {1 B  z8 y5 Y" }0 ]( z$ @
  “训练表演到此结束,各连迅速恢复开会的队形。”值班连长的喊声还没落音, 连长们立即站在自己的队伍前喊道:“起立!”“提凳子!”“跑步走!”。“啪、啪、啪”的跑步声,“一、二、三、四”的番号声,此起彼伏。
% l) r8 b1 a; B0 h9 V8 x  在值班连长的统一指挥下,全营官兵“啪”地一声放下了小凳,“唰”地一声坐了下去。会场上除了风吹彩旗的“哗哗”声,静得像没有人一样。此时,田戈端端正正地坐在队列里,既不敢动,更不敢走神。他知道,营长讲话时如果发现哪个人精力不集中或者乱动,会立即喊他起来亮相。
3 D' w& M) p# Q8 `$ |, ]& y  营长那黑红的脸在崭新的棉布罩衣衬托下,显得格外精神和威武。他用洪钟般的声音喊了句“同志们”,开始总结前一段的军事训练情况,接着讲下一步生产的意义、任务和要求。讲到作风纪律问题时,他点了机枪连的名,并且有意加重了语气: 9 B* r; i) W, F7 I
  “你们机枪连的哨兵,夜里到营部厕所解大便,总是有人拉到便池外边,脏兮兮地让人恶心。你们当干部的得说一说,教他们把打枪瞄准时用的‘三点一线’,灵活到拉屎上,对准再拉,不就行了嘛!” 8 [1 ]; b; [" C! d* {1 T! S  l
  队伍里突然发出一阵笑声。田戈笑了一声赶快捂住了嘴,他发现连长的头明显地低了下去。 & Y6 T# a+ j7 a3 p+ S
  营长用手势制止住队伍中的笑声,接着讲群众纪律问题。他要求部队在下一步搞生产的时候,必须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切实做到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坚决杜绝挂钩、腐化问题的发生。讲到这里,他的脸色更加严肃、语气更加严厉:
1 p7 i3 W1 x; W3 \& i  “当兵的有三大耻辱,腐化是其中的一个。这个问题,每个连队必须做好经常性的教育,做到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老兵们要自觉,要严格要求自己。我今天先给一些人敲个警钟,不要一见女人就眼发直,生邪念,想好事。我告诉你,同志,那不是好事!那是损害部队声誉的坏事,是要受处分要丢人的丑事!当然喽,我刚才敲的警钟,对每一个人都适用。不过你们新同志在这个问题上,也不要神经过敏。”他环视了一下会场,降低了语调:“我之所以这样讲,是因为前年有一个刚入伍的新兵,到公社去照像时发生了一件不该发生的事。那天上午,他出了村庄,上了小路,看到前面有一个大姑娘,突然紧张起来。后来,他竟跑到大姑娘的前面,转身打了人家一巴掌。连队在处理这件事时,问他为什么打那大姑娘,他说他怕人说他跟在大姑娘后面,动机不纯。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你自己心里没鬼,就没必要这样紧张……同志们,谁英雄,谁好汉,大生产中比比看。我希望全营指战员,继续发扬我们红军团的光荣传统,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圆满完成上级交给的生产任务。大家有没有决心?”
% j" V. p; H! \9 Y* M8 P8 _$ i  “有!”全体指战员的吼声惊天动地,吓得风都停了。 7 Y) ~/ [5 k" N
  …… 
, F0 A# b0 V. Z. t  回到班里,田戈回味着营长讲的那些话,竟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3 A1 T0 J7 G' V9 _3 h/ e2 n  “你偷偷地笑啥?” 班长扭过脸问。 
, A5 y' y' @0 L9 b  “我觉得营长讲的那些话,挺有意思。” 2 P. D6 o5 A7 |
  “有意思?你没见过他厉害!他厉害起来,能把干部熊得哭鼻子。”班长走到自己的床边,接着说:“他是侦察兵出身,在师侦察科当过参谋,军事技术过硬,擒拿格斗特棒。广西剿匪时,他一个人端过一个土匪窝,听说电影《英雄虎胆》,就是根据他的事情拍的。” - B+ w7 P8 I* `2 I& P6 ?7 v5 V
  田戈情不自禁地把手攥成了拳头,心想:当初刘干事问我,我不说服从组织分配,坚持要求到特务连当侦察兵就好了。
, V: h2 |# A! N' |8 p* C  “别看营长没多少文化,可是他的脑子特别灵,讲话从来不用稿子,应变能力非常强。随便给你举个例子吧,部队出早操时,营长经常到操场上检查军容风纪,看战士们的领扣、裤扣是不是都扣上了。有一天早晨,他检查完一个战士后,板着脸问,你是不是新兵,那个战士回答说‘是’。营长说,你这个兵也太稀拉了,裤扣一个都没扣,你看看我。营长平时非常注意自己的军容风纪, 可那一次却有一个扣子没扣上。他一边扣着裤扣,一边板着脸说,我 当了二十多年的兵,才少扣一个。你当兵还不到三个月,竟敢一个都不扣!” $ ]2 {, I$ ^9 G+ E! }' s5 u4 ]8 g
  没等田戈开口,班长倏地一下站起来说:“糟糕!只顾着跟你说话,差一点误了大事。午饭前站队集合,是我值班。”他走出门口,又回头补了一句:“别忘了把我的碗筷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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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滩雨水少,空气干燥,虽然是“五九”天,但气温却有点高。 特别是中午,热烘烘的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 
7 R& w: Q' p( C4 t吃完午饭,田戈把碗筷往挎包里一填,走进麦田,在干沟里放下水壶当枕头,和衣躺了下去。昨天中午,他已经这样睡了一次,感觉不错。此时,好多新兵都在利用饭后的时间练投弹,田戈也应该去练,可是,半个多月的修渠挖沟劳动,把他累得实在是招架不住了。刚开始劳动时,他一点不在乎,心想:高二的每个假期,自己不是给人家挖土方,就是给泥瓦匠当小工,虽然很累,但是毕竟挺过来了。学校组织参加县里修东灌渠的劳动,自己挖的土方在班里名列第二,也没有觉得有多累。然而,从生产劳动的第一天开始,他便发现部队的生产劳动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每一天都是进度分到班,任务分到人,并且各个班都在拼命地比着干,都在千方百计地超进度,争第一,劳动强度相当大。 1 i$ t; ]; z. p7 g/ ]( T
  田戈刚闭上眼睛,突然听见有几个人边说话边往这边走,仔细一听,还有他的班长。他怕班长批评自己没去练投弹,连忙把身体一转,由仰卧变成俯卧。 7 n  \; o' t: ~' v
“日他先人,昨天我算是倒了邪霉喽!”三班长又骂了句“日他先人”,接着说:“昨天下午挖沟,我的铁锹把断了。吃了晚饭,我到房东家借锤子。我跟房东大嫂说,我想用她的锤子拷(敲)一下铁锹把,我见她没听明白,于是指着她屋里桌子下的铁锤说,把你下面的那东西借我拷(敲)一下。没想到她突然把脸一变,说我不该趁他男人不在家的时候调戏她,并且还到连里告了我的状。指导员把我叫去,听我讲了事情的经过,批评我不该跟当地群众说家乡话。他也不想一想,一个人说了多少年的家乡话,能一下子改掉吗?何况部队并没有规定,每个人都得说普通话。”   
6 t4 H6 [& m4 F7 L- V“老三,你先别怨人家。”四班长说:“在河南,‘尻’字是骂人的。要是她男人在家听到你说的话,打你两巴掌,你还不是白挨着!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们四川人也遇到过歪打正着的事。听司务长说,部队刚到云南时,他是连里的上士。有一天,他到镇上买辣椒。供销社的售货员一听他要买辣椒,连忙摆着手说没有。他一气之下,骂了句‘妈里麻皮’。售货员一听,顿时笑着说:‘辣椒没有,但是有麻皮。’后来他才知道,那里的人把辣椒叫‘麻皮’”。
: m3 D" ~/ I( x5 W) [' r# I  “依我看,由于各地的说法不一样,闹点笑话,是难免的。”田戈听出这是他班长的声音:“比如说,在我们听来,河北人和北京人说话基本上差不多,实际上仍然不一样。我听人说,有一位河北的老太太,到北京看他儿子。当时挤公共汽车比较困难,她刚一上去,车门就关上了。车门一关,她就叫了起来,夹俺腚了!夹俺腚了!服务员开始不知道她喊叫什么,问明白后让司机把门开开,又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老太太。后来,服务员和和气气地对老太太说,在北京,腚叫屁股。过了一会儿,服务员问老太太到哪儿下车, 老太太本想说到‘安定门’下车,可是一想起服务员刚才说的话,便改口说到‘安屁股门’下车。服务员说没有这个地方,老太太从口袋里掏出信封给服务员看。服务员看后笑着说,这是‘安定门’, 不是‘安屁股门’。老太太越想越不对劲,气呼呼地说,刚才我说腚,你说不能说腚应该说屁股,现在我说屁股,你又说不能说屁股应该说腚。你这不是故意欺负咱外地人吗?她这一说,把车上的人都给说笑了。” ' X6 _  f) P, Y" w6 {
  “‘老一’讲的笑话,是因为两个地方对屁股的说法不一样造成的。我有位老乡,由于听不懂医生说的话,差一点打起来了。”田戈根据声音判断,说话的是七班长。“那是我们刚分到老连队的当天下午,我老乡到卫生队看病,值班医生是广东人。我老乡刚坐下,那医生立刻热情地问是哪里的病,我老乡听成是哪里的兵,说他是二营六连的。医生又问他哪不舒服,他又听成是哪年入伍,说是刚入伍。医生给他做完检查,和蔼地说,同吉(志)你感冒该死(开始),我给你拿些药,药有大便(片),小便(片),早晨吃大便 , 中午吃小便,晚上大便小便一起吃。我老乡听医生讲第一句话时,心里就上了火,后来越听火越大,便跟医生吵了起来。如果不是他们吵得厉害,惊动了卫生队长,如果卫生队长去晚一会儿,他俩就打起来了。” , F; y( A6 C% H* o
? 田戈听见他们笑了一阵,又继续说话,只是声音比刚才小了一些。开始是四班长说当兵的老婆,猛一看还凑合,仔细看还不如猛一看。七班长说副连长老婆不咋样,是“三新(心)”牌的,四班长问什么是“三新牌”?七班长笑着说,你连这都不懂!“三新”,是看起来恶心,想起来伤心,留在家里放心。三班长说,其实,人只要是把事情想开了,把问题看透了,女人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在脸面上分个高低而已。我看副连长就很明智,有人说他老婆长得不好看,他一点都不在乎,说什么好看不好看,关上灯都一样!
6 v, n1 g6 Q* v  @0 g  听着他们的“哈哈”笑声,田戈心想:在我们面前,他们的脸一个比一个板得紧;熊起人来,一个比一个厉害。背地里,他们在一起,同样胡扯蛋。
  b/ p4 D. U" H, l5 R" ?' r6 W  “吹得不短了,该去看看他们练投弹了。要是出个啥事故,咱们该吃不了兜着走啦。”田戈听见班长的话音一落,接着是他们的脚步声。 3 s1 T! m) J: w+ U# S. N
  过了一会儿,田戈转过身子注视着天。一片又长又大的白云,像一条巨龙,在太阳下边躺着。白云下面,有一只鹰在盘旋,一会儿就旋了三圈。他看着想着,想着看着,忍不住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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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健的蛟龙
) Q0 {9 x! K9 w5 s* M2 U, S  r    不在乎海水深浅
! V7 G# G8 n/ d3 p  高飞的雄鹰
. J% S: |' B% E  e: E  无所谓气候冷暖 , A8 ~" B& v* e, u7 b( ^5 E
   立志有为者哟 7 x5 V8 F+ R; S" b
  到险峰上攀登 5 ^5 }$ M$ R1 a2 }& r; {' n
  到苦难中磨练 ( [6 P6 Y, o5 s

" D! J1 j. n3 _8 ?2 c    东去的大河
" U- X# `5 T/ ]* Z% N    盼望一往无前 
# K! G) F$ V1 t/ C) @+ I1 G    含金的矿石
1 g7 a% ^8 Q. v    喜欢千锤百炼
$ x% N/ `" {7 P; y) \    立志有为者哟
1 ]3 V' ?2 `) k% o* k: |    在百花中采集 , y8 W1 m1 J: q, B( Q' u
    在深山里勘探   + b% O; j% l% u! u- H+ \
  
! L# k. J: l, H6 X8 P   哨声响了。田戈猛地一下坐起来,抓起挎包、水壶,往集合地点跑。下午,他干得特别有劲,特别卖力。他知道这是挖沟的收尾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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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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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 |: x2 |同籍贯的老兵,凑到一起常胡侃 
5 b6 ?/ t7 w- m/ ^     有时一个人可以改变另一个人的命运  ( I3 B7 X" A" }: J" _'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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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休息,和星期天一样,吃两顿饭。早晨,田戈睡了个懒觉。吃了饭回到班里,他从床下拉出小凳,坐在床前看刘干事让排长捎来的书。他听排长讲,刘干事可能想让他到团报导组去,不然不会带这种书来。因此,他一有闲空就把书拿出来看,想尽快学会新闻、通讯的写作方法。
2 K; d  r- I# N2 \  “田戈。”三班的老兵马治淮站在门口喊。
  L$ n  \3 g* k* T4 V3 V  田戈抬头一看,连忙站起来说:“马老兵,有事吗?” 2 ]: [2 X7 g0 Y0 W7 p
  “罗乙辉回来了,你去不去看看?” . ~7 P/ d! z6 H: C9 A' S
  田戈本想继续看书,但一想罗乙辉是炊事班副班长,平时对自己不错,每次打菜,都把勺子往菜盆里肉多的地方舀。这些已成了老兵的老乡,人数占连队的四分之一,与他们搞好关系,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一边把书往枕头下面塞,一边说“我去”。 * E1 t; u1 M7 V0 Z" w0 `2 N9 l2 U4 z
  屋里的床上坐着三个人,床上垫的报纸上放有花生、红枣、茶鸡蛋和糯米糖。田戈一看,除了罗乙辉外,还有四班副蒋大民,另外一个人,田戈不认识。 & ~& q, S* k' H  a" }* H5 \
  “来,别扭扭捏捏的!我给你俩介绍一下,”马治淮指着田戈不认识的人说:“这位是李利民,营部通讯班的班副。” ; d/ v! K  N- o+ P
  “李班长,你好!”田戈继续敬着礼说:“各位班长好!” + Q/ n2 A% W# g3 o: K7 M
  “他叫田戈,今年的新兵,老乡。”马治淮对李利民说。 3 e8 M! C$ i2 n; c
  “田戈,你坐这儿。”罗乙辉抓了把花生递给田戈,“以后自己人在一起,别再敬礼了。” # `) u2 J, F! s+ |) U
  马治淮捏了一个花生,“乙辉,婶子的病好了?”
& Y# _8 J$ M7 g# b+ Z0 p+ d, B; c  “得的是急性阑尾炎,手术很顺利,我回来之前,她已经能洗菜、做饭了。” 2 x: K' F; p) ]1 ?
  “我家的情况咋样?”马治淮问。 ( J" _  h7 o* j3 c
  “你家里还可以,大叔、婶子的身体不错。大叔让我告诉你,别惦记家,好好干,争取早一点入上党。” / G& o1 r# P$ g/ g
  “你的事知道了吗?”马治淮皱着眉头问。 ( a& K6 m) Q6 \; a
  罗乙辉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还好点,知道了心里全是气。可气又有啥办法,谁也不能怨,只能怨咱娘病得不是时候。” - o  u' M2 v- j- _( ^9 |
  “该气还是得气。虽然是同年的兵,但论职务你是副班长,论技术你比他强,论贡献你比他大,他不就是喂喂猪和帮炊事班挑点水嘛!”蒋大明说。
2 w! H  h* i/ X" ?  “他除了喂猪,每天夜晚挑水也够辛苦的。”罗乙辉说。
% l9 i5 ?2 p9 A! @1 S. Z/ ^$ z  “你说他挑水辛苦,”蒋大明打断罗乙辉的话说:“我还怀疑他是夜游症呢!” 7 ^# M, V$ S- g2 ?# T
  “夜游症是夜里瞎胡转,怎么能挑水呢?”罗乙辉笑着说。 4 j" h9 X  S+ d# j& z+ D, L
“怎么不能!”蒋大明捏了一颗花生,“前几年,通讯连就出了一个。那家伙在家是种瓜的,到了部队,他每天夜里都去帮炊事班挑水。炊事班长通过侦察发现后,向指导员做了汇报。指导员问他是不是每天夜里帮炊事班挑水,他说没挑。指导员以为他在当无名英雄,于是决定亲自弄个明白。那天夜里,指导员见他进了炊事班,拿起水桶就去挑水,直到把水缸装满了才回去。第二天上午,指导员找到他说,你昨天夜里又给炊事班挑水了?那家伙摇着头说,没有,真的没有,我昨天夜里睡在床上连身都没翻。后来,指导员连续观察了他好几天,发现他虽然每天夜里都到炊事班挑水,但是第二天上午却迷迷糊糊,好像没睡醒似的。经过一番了解和咨询,指导员带着那家伙到医院一检查,才知道他有夜游症。”
  c) K% B, \) V7 R% n1 V  田戈跟着大家笑了一会儿,心想: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真是啥稀奇事都有。好在这家伙只知道挑水,如果他在夜游时想起了老本行,把人头当成西瓜切,那麻烦可就大了。 ) H% w5 Z0 R  i/ c8 N
  “那家伙现在只不过被确定为培养对象,说不定下次讨论研究,又返回到老罗头上,咱们说点开心的事吧。”马治淮笑呵呵地说。 4 X  L! F" X1 d& R' M
  几个人经过商量,很快达成了协议:说开心的事,罗乙辉第一个讲,李利民第二个讲,马治淮第三,蒋大民第四。田戈不参加,他想听就听,不想听就随便吃东西。
7 k- h5 Z3 o- T2 ]  罗乙辉掏出一盒“黄金叶”烟,给每个人发了一支,接着划燃一根火柴给大家点烟。“从前,有一个懒女人,起床不梳头,吃饭不刷碗,睡觉不洗脚。他男人对她实在没办法,不到一年就被她气死了。男人死后,她懒得更厉害了。不过她懒人有懒办法,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只要她觉得有便宜,就千方百计想点子占。有一天,她看见一个放牛娃背着一捆刚拣的麦子从门前过,于是把他喊进屋里,说我让你猜样东西,猜错了你的麦子给我,猜对了我加倍赔你。放牛娃问猜什么,懒女人用手往裤裆一指,说猜里面那东西是横的,竖的。放牛娃想了想,说猜。懒女人说,你猜了以后,我如果要你闭眼你得听我的。她见放牛娃点头同意,说你猜吧。放牛娃想了一会儿,说是竖的。懒女人等放牛娃闭上眼,把裤子一脱,用双手把那东西捏紧往两边拉成横状,说你睁眼看看是竖的还是横的?放牛娃一看,垂头丧气地留下麦子走了。第二天,放牛娃拣了一大捆麦子到懒女人家报复。懒女人说,我知道你要来,咱们跟昨天一样猜法,你敢不敢猜?放牛娃说敢猜。懒女人说你猜吧。放牛娃心想,那东西是肉长的又不是面捏的,肯定不会变,于是说是横的。懒女人笑了笑,脱着裤子说,今天是竖的,不让你闭眼了。放牛娃一看,只好认输。懒女人问,明天还来不来猜了?放牛娃说,你那东西会变,横竖都赢,我再也不跟你猜了。”
: I) u6 \5 u5 L  U. @7 e' @  “老罗讲的是横竖都赢,咱们自然没法比。”李利民捂着肚子说。 , d. z9 N8 y- V) P
  罗乙辉随手捏个花生朝李利民头上砸过去,说:“你这人真不够味!” " n1 J1 i; ?  c$ y: D! Y! r
  李利民把头一偏,躲了过去。“这叫以毒攻毒。”
8 W' Q* |% Y% W4 _. {8 Q  “你别扯远了,该你讲了。” 马治淮对李利民说。 9 v7 K1 r8 v$ g- E+ g( ]" z
  “清朝末年,有一位住在深山里的穷人。他十岁时父母相继去世,从此靠自己挖野菜、采山果活命,后来靠砍柴、烧炭谋生。到三十多岁时,他还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有一天,他挑了担炭到城里卖。当时,城里妓院的老鸨,正为生意不好坐在门前发愁,无意中抬头看见了他。老鸨心想这一担炭虽不值多少钱,如果能搞到手,也比人闲着强,何况迟早得花钱买。老鸨把他喊到屋里,问他想不想好事,接着说弄那事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得劲,一直说得卖炭的同意了才住口。接客的妓女一看来人窝窝囊囊的模样,气得连招呼都没打。听他讲完来这里的原因,脸都气青了,心想,你老鸨为了赚钱竟让这样的人作践我,对不起,我只好糊弄他。事情结束后,那妓女突然觉得,卖炭人憨厚、老实,砍柴烧炭不容易,不该把对老鸨的气转到他身上。于是连忙走到窗口,向刚走出门外的卖炭人喊道,回来,你刚才玩的是肚脐!卖炭人正后悔得骂着自己,听见妓女说炭是湿的,于是停住脚步,转过身子,气冲冲地说,做人要讲良心,我那炭是上等的好炭!”   i' s2 {3 g; k9 C
  马治淮吸了口烟,随即把烟头扔在地上。“有一对老夫妻,虽然没儿没女,但是感情特别好。后来老头得了不治之症,眼看快不行了,老婆痛不欲生,恨不得跟着老伴一块儿走。老头知道老婆的心情,说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可阎王爷硬要我去,有啥办法。我死后,你把我那‘宝贝’割下来放好,想我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有一天晚上,老婆又想老头了,于是从箱子里拿出包那‘宝贝’的红布包。她看着那‘宝贝’,想着往日的事情,心里猛一难受,把‘宝贝’抖到了地上。她正弯下腰去捡,突然跑过来一只猫把那‘宝贝’叼走了,老婆顿时嚎啕大哭。她哭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她用衣襟擦了擦眼泪,笑嘻嘻地说,一定是那老东西在阴间也用那玩意儿!不然的话,他不会变成猫来取他的‘宝贝’。” ; }- I! I3 v/ A: ~6 z  K
  罗乙辉笑得捂着肚子说:“大民,都,都讲了,现,现在,该你讲了。” ; U' X, H/ Y1 X
  “我刚才讲的夜游症,亲眼见的是真事,没有亲眼见的就是故事。”蒋大民把双臂抱在胸前,“我反正是讲过了,除非你们每人再讲一个。”
; D! ]/ |- z/ L0 h- \5 [0 E  几个人没能把蒋大民说服,只好作罢,于是开始说家乡的事,说个人的事。田戈想回去看书又不好意思离开,只好边听他们说话,边想心事。 ; P; k' M8 J5 |2 y$ @4 ]
  ……
- z$ Q% g- J. k' S9 m+ d第二天早晨起床时,他感到裤衩上湿乎乎的,用手一摸,又粘糊糊的。他突然意识到,这就是老兵们所常说的“跑马”。可是,别说眼下没有时间换裤头,即便是有时间也不能换。万一被哪个人看见了,就又成了他们的笑料。他只好悄悄地穿上衣服,打算到晚上睡觉时和背心一起换。
  i! A! Y2 }! e+ W3 d5 ?( v: K5 h3 |
7 p) n, H" B. Z, [9 z' \值班排长的休息哨音一响,田戈连忙把绳子系在耧耙上,恨不得一步离开水田。人们从挎包里掏出吃饭碗,去舀炊事班刚送的姜汤。田戈不喜欢那既不咸也不辣的味道,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下来。 " X' c3 v" C' x* [, j* N6 q
  天空,像罩上了灰色布幔。白杨树在风中不停地点头鞠躬,好似在祈求雨神快发慈悲,尽快冲掉身上那折磨了它一冬的碱灰。田戈越看这种景色,心里面越埋怨老天:老天爷真坏!修渠挖沟我们不想叫它热,它偏偏要热。现在想叫它热,它又偏偏不热。光着脚在水田里拉耧耙,寒冷从皮肤钻入骨里,从骨里窜入心里,人像掉入冰窟窿里一样。尤其是脚被上年的稻草根扎破后,浸泡在含有盐碱的冷水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 t/ e, f4 E- H( j/ O. f
  突然,从远处刮来一阵大风。顿时黄土飞扬,沙石翻滚。望着大风过去后的枯草,田戈顿时有了新的感慨: # o% l+ [! N0 N# ?7 b" ]( Q3 b

! k) u3 i6 I5 d6 S0 ~* v. S8 y    风在得意
) e; p" ~, B# |   并没用多大力气    I2 g; }9 e) v/ D, E4 y6 \; R
    尘土满天飞 ! ^9 D$ G- P" O4 y+ \
    沙石遍地跑 & F$ K3 u9 T+ g  \: Y( {* w* l
              o/ L* z: ^, `0 w5 j% h
    风在发怒
1 ?2 i# ~1 L+ q2 S' }4 j7 a    凭我的威力 - `% m+ D7 g6 w- u
    难道拔不掉枯草 2 D( U6 d6 [. p
    但枯草依旧是枯草 ( i0 c+ r7 u. @: _
    . V; C' e/ e) h, u/ W# L4 |
    风很劳累 ( M3 F/ L: d# S& N1 B7 ]9 S
    风很苦恼 * W8 V8 P7 v/ P8 f) O4 ?
    为什么枯草不怕
$ q9 [1 p  F8 ~9 p    它一点也不知道 5 y- u8 C3 I) P& I5 J
$ N& Q4 a  [* v
  上工的哨音吹过了一分多钟,田戈的脚才下到水田里。 7 d# Y8 d3 f6 G% ], O9 I  _
  “田戈,快点!磨磨蹭蹭地像啥玩意儿!”班长黑着脸说。 ' k( _1 C' `, O; u
  田戈连跑带跳地到了耧耙旁,拿起绳子往肩上一甩,一声不吭地用力猛拉。这几天,他一直对班长有气:排长探家一走,你就处处找我的茬,算什么英雄?排长对我好,对你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有本事你跟他干。早知道你是这种不讲情义的人,当初我肯定不会找副连长承认重机枪的高低固定柄是我弄断的,我不承担责任你早受处分了。受了处分你再想入党,就没那么容易了。
7 @" i2 E" _4 F3 }+ J  空手在水里走,都不能走神,何况田戈还拉着耧耙。突然,他一脚没踩稳,差一点滑倒在田里。
) r% P1 l" ]1 I: c0 {+ g* `5 t6 X  “田戈,你怎么搞的!”班长的话里带着怒气。
" Z* E9 x. U6 }( e3 E* o  “你说我怎么搞的?没看见我差一点滑倒了! ”田戈说话时扭头瞪了班长一眼。接着,他每迈一步,故意用力往下狠踏一下,砸得田里的水四处飞溅。他连着狠踏了几下,见班长没有吭声,虽然不好意思再狠踏了,但是心里的气却没有泄完,只好拼命地拉耧耙。一会儿功夫,他的脸上全是汗水,内衣早被汗水沁湿了。 ( P& v: G; a$ F+ Z
  田戈拉着耧耙走到田中间时,突然听到连部文书的喊声:“一班长,指导员叫田戈马上到连部去。”
, ^0 F/ B4 f' w: E! Y# R3 P  田戈走出水田,穿上鞋,一边跟着文书往连部走,一边想着指导员为啥在这个时侯找他。指导员上一次找他,是让他为板报写诗歌、画插图,好参加营里的比赛。现在正是生产劳动的大忙季节,连队的人一个萝卜顶一个坑,不可能为办板报专门抽人,何况又只叫他一个。噢,对了。生产劳动开始以来,连里每天都有好人好事,修渠挖沟期间,董正友挖的土方一直在连里名列第一。平整水田,条件艰苦,劳动强度大,二排长患腰脊劳损,一直带病坚持和战士一样干,昨天上午曾昏倒在水田里。他苏醒后喝了几口白酒,又下到水田接着干,事迹确实感人,完全可以登报宣传。突然,他担心指导员知道了他去炊事班听吹牛的事,听说指导员对罗乙辉不是很好,如果是因为这件事,那可就麻烦了…… ( h4 }0 o+ ?$ ]. j( B5 Y  f; z- `
  田戈站在连部门前,喊了声“报告!”
/ M3 H( ^( ]7 c  指导员放下手中的笔,“田戈,团里通知调你到宣传股去,心里高兴吗?”
6 U- s' z1 H, |8 u& S( R  人大概都是这样,当那日思夜盼连做梦都在想的好事真的降临时,却又不敢相信。田戈惊愕了一会儿,说:“指导员,你是在考验我吧。”
# q- R& Z! Y# G* @  “我说你呀,有了好事还装迷。”指导员拍了一下田戈的肩膀,“我早知道你是来镀金的,你看这是营部刚送来的电报。”
/ A' h2 q7 S+ H2 t  Q* B  田戈从指导员手中接过电报,认真地看了一遍,觉得心跳得比在路上猜谜时还快一些。他本想说些连队如何好,指导员对他不错,自己舍不得离开连队之类的违心话,又害怕万一指导员当成真的,设法把他留下不让走,于是忍住了想说的话,不自然地咧了咧嘴。 # K& x+ k& v7 r) Y
  指导员看了看田戈,微笑着说:“这一段时间搞生产很累,你要是想休息,就停两天再走。你要是不想休息,正好司务长下午到团里报账,你跟他一块去,这样我们也放心些。” : e, G2 J( w  E5 U; m7 ?: ~+ t
  田戈犹豫了一下,“我跟司务长一块走。” 4 b* ?7 B+ h  T. }
  回到班里,田戈开始收拾东西。班长收工回来,听说田戈被调到团里了,连忙帮着拣东西,捆背包。他一边捆一边说:“到团机关是好事,伙食、住房、工作和学习,哪一方面都比连队强。参谋、干事,大多是连级,股长跟营长一样大。在机关有时一天能见到首长好几次,不一定每次都敬礼,见第一次面时敬礼就行了,但也得看地点。有个新兵刚调到团里时,在厕所里碰见军务股长也敬礼,弄得军务股长还礼不是,不还礼也不是,把裤子弄湿了一块。”
2 x3 |5 |5 N9 ?! F; n6 u  吃过午饭,班长掂着提包,董正友背着背包,把田戈送到队部。过了一会儿,他们又跟着指导员把田戈送到村口。挥手告别时,田戈看见董正友在用手绢擦眼睛。 8 E0 a+ x* P& {
  田戈跟着司务长在黄河大堤上走了二百多米,天上就落下了毛毛细雨。他趁司务长系鞋带的机会,又转身看了看那薄雾笼罩的场部,无边无际的沙滩,纵横交错的水渠,心里涌动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猛然转过身,挺了挺胸脯,默默地在心里说:“亲爱的黄河滩,你在我心里!亲爱的朋友们,我不会忘记你们!” 9 W$ O8 W8 M, s: p, ?
 下午五点左右,田戈和司务长到达团部。进了大门,司务长到财务股报账,田戈到宣传股找刘干事报到。 - j, c# ~  i* J( [- T
  刘干事正在写材料,各种资料在桌子上摆成一个大扇形,有的资料翻卷着,有的资料中间夹着纸条。 * v7 ^* L2 h. ^: u
田戈在门口整理好军容风纪,喊了声“报告”,等听见了“请进”的声音,才推开门。 7 P2 [( \- v' V/ ]
  刘干事抬头一看敬礼的是田戈,高兴地站起来说:“电报都发了好几天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1 A$ G( ^/ l4 A* G  田戈放着背包说:“上午连里才通知我。” 
, g% k3 Q% L1 q0 `9 ^  刘干事倒了一杯水递给田戈,“你一个人来的?”
+ @; x" Z% Z! G6 O  “跟司务长一块,他到财务股报账去了。 ”田戈喘了一口气,“下雨大堤不通车,一直走到县城才坐上汽车。背几十斤重的东西,走了两个多小时的路,要不是司务长中途帮忙背一段,我真的受不了啦。”
6 H8 \* ]: I5 O9 D9 D  “无论干什么事,都有一个从不适应到适应的过程。前几年,部队搞‘双千里’拉练。开始我也吃不消,两个肩膀被背包带勒出紫红色的印痕,脚上打的泡一个挨一个。过一段时间就习惯了,走完之后又感到没啥了。”
9 n& y* e: R2 g+ {* }  刘干事点燃烟,接着抽了两口。“搞生产的滋味怎么样?”
$ S# ]" J- `1 b  “开始不适应,后来还可以。”田戈答话之前, 头脑里已经转了一圈。 ; Y9 v2 J' @4 l& d* v9 m7 b
  “你猜猜调你来干啥?”刘干事笑着问。
: C! Y! t: {; `1 }" D( V8 m7 F, n  田戈咧嘴笑了笑,“我猜不出来。” # h9 w- U& r$ P5 e, E6 i2 B
  “调你到电影组当放映员。” " x, e& ^0 l  ^# v: w, a
  “您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田戈微笑着说完话,心想:幸亏我刚才多了一个心眼,没说到报导组。 ' g/ D' L% d6 m# M7 W
  “看看,以前的毛病又犯了!”刘干事瞅了田戈一眼,“不能说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应该说组织上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 G- c+ G4 y' L& K% v5 _2 D% ]  田戈点了点头,端起茶杯,连着喝了几口水。
7 L# |+ c& S4 V  刘干事弹了弹烟灰,“快开饭了,你跟我到宿舍里洗一洗脸,其余的事等吃了饭再说。”
6 o4 v8 H: O0 h. I8 m  “是!”田戈高兴地说。
) I- N, @, i. n3 m' U: l7 f  吃完饭回到屋里,刘干事对田戈说:“电影组到营里面放电影,回来的晚。洪干事回去探家了,你今晚先睡在他的铺上。闫股长到师里开会去了,估计明天上午回来,等见了闫股长,你再到电影组报到。你先把东西简单收拾一下,我出去走走。”
+ g! ]* h2 W; I% J% P  田戈把背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放好铺平,一边按照在连队的要求折叠被子,一边乐呵呵地在心里说:“同年入伍的新兵一千多人,只有我一个人被调到机关当放映员。由此看来,当初刘干事让我去搞生产,是有意考验我。我遇到刘干事这位好领导,实在是太幸运啦。”
' [0 N$ z7 P8 m- h% }  刘干事走到床边,看着田戈叠的被子说:“你下到老连队三个多月,被子叠得没啥进步。”
* n, T* {$ P- Z" Q  “被子捆得时间太长了,不太好叠。”田戈红着脸说。 $ y- }+ ?) L% {1 a
  “说说你在老连队的表现。” + {0 G4 c- C% i6 h" [
  “到老连队的第一天晚上,就遇上了刮大风,风刮得玻璃‘哗哗’响。我躺在床上,翻来复去一个多小时才睡着觉。过了几天,我就习惯了。军事训练方面,共同科目,我的成绩是优良,投弹也是优良。那一天下午,班长教我们擦重机枪,他拧不动高低固定柄,用小锹砸,把固定柄砸断了,我不仅找农场机耕队的老乡焊好了固定柄,而且主动找副连长作检讨,替班长承担责任。在修水渠和平整稻田的劳动中,我不怕苦不怕累,有几天是带病坚持劳动。总的来看,我的表现还不错,连队的领导对我也比较满意。” 2 T, t( Z. y, D- E' B8 _: F, k2 \3 P2 v
  “我让你们排长带的书,你看没看?” : @; A4 o# I7 C6 d* F' k
  “看了一遍。”
/ P; b# S* I/ G( f0 f  “有收获没有?” 3 d0 I% O' l. \
  “有收获,但是写的东西还是不行。”田戈望了刘干事一眼,有意转换了话题,“我今天在等车时,遇到了一件怪事。” 3 E' U4 }' w4 h# v% r' e/ ?
  “啥怪事?”
  c. H( a; Z' d" E/ t9 m  “我和司务长买了车票,坐在候车室的椅子上等车,我旁边坐着一位抱小孩的妇女。过了一会儿,那小孩望着他旁边的男人叫爸爸,那男人高兴地咧着嘴笑,却不说话。小孩第二次叫的时候,那个妇女往孩子的身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说乖宝宝,别乱叫,你爸爸不是瘪头。那男人顿时板着脸说,你怎么骂人?又不是我让他喊的!他要喊爸爸,我笑笑还不行吗?妇女气呼呼地说,小孩子不懂事,连屎都吃,你当大人的,难道跟小孩子一样?那男人说,你骂谁吃屎,再骂我可要打人啦!妇女满不在乎地说,我骂那想占人便宜的人,你动手试试!两个人越吵越厉害,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走了过来。人们一看见她胳膊戴着‘维护治安’的红袖章,立即给她让了个道。她走到两个吵架人的面前说,两口子,没有不磕磕碰碰的,有话回去再慢慢说不中,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吵吵闹闹多不美气。她身边的一个围观者对她说,他们不是两口子。她听后接着说,不是两口子,就更不能吵!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六海,为着一个共同的东西,走到一起来了。围观的人听她把‘四海’说成‘六海’,把‘革命目标’说成‘东西’,忍不住笑了起来。那老太太咳嗽了一声,笑容可掬地接着说,你俩吵架不对,应该按照毛主席的教导去做,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恋爱,互相帮忙。人们见她把‘互相爱护’说成‘互相恋爱’,把‘互相帮助’说成‘互相帮忙’,又大笑起来。连那两个吵架的人也红着脸笑了。”田戈咽了口唾液,“当时,我心里很纳闷,那老太太随便改动毛主席的语录,竟没人管。在我们家乡,有一位老贫农却因为与此相同的事,被打成了反革命。”
4 |" N3 R% C1 I  “那老贫农是怎么说的?” & q  j) Y( G: B9 ]
  “那是一九六九年下半年的一天,学校组织我们听忆苦思甜报告,吃忆苦思甜饭。作忆苦思甜报告的人,是城郊乡的一位老贫农。那时候,作报告之前必须背诵一段毛主席语录。这位老贫农不认识字,加上他又是第一次作报告,站在台上,腿抖得像筛糠一样,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马克思还有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是列宁主义,还有毛泽东思想。我们知道毛主席的这段原话是,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GCD,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一听他说变了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他作完报告刚回到家,就被公社革委会的人抓去关了起来,说他是现行反革命。”
& I2 P# T! T: B2 Q2 X  “这些事情,今天讲了就今天为止,以后不要对任何人讲。我还要去写材料,你要是困了,就先休息。”
# A9 V: G: H* ~$ ?, U# n  田戈站起来目送刘干事走出门,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张《解放军报》。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下午在路上构思的诗--《连长查铺》,还没有完成,于是找出笔和本子,一边回忆一边写。 
* A9 \9 |! L  g9 w3 N  房内很静,田戈的朗读声很轻: ; _  A& z' {7 ]' [
            " X/ m# ^% n! h+ X
    月儿翩翩舞,
% Y( l3 p" T) J& z3 D! X    星儿轻轻跳; ( D$ g! A: ^- D8 M& N" Y5 N
    连长半夜来查铺,
" Y3 @0 ~7 l3 _! l) |" r( B    忽听有人“哈哈”笑。
! P, i- r$ }) R% h% L连长顺着笑声找,
% P8 ?3 f. F3 h0 l    自言自语把话道:
0 i4 C$ o5 s/ g3 i- N: p! _4 f    不知他做的是啥梦, # C! H; L( Q' p3 D" z- C# \
    高兴的被子都蹬掉。 ; E$ J  ?# Q+ z7 t4 n& n/ _+ n. O
    我倏地一下坐起来, ' k) l. y/ C; H7 @/ H1 A
    揉着眼睛忙汇报,
' ^. Y4 w, N. i+ [# s4 V    刚才我做梦在打仗, + v1 {9 [* A& [) o) N) s4 b# G
    机枪吐火敌人嚎; $ _( E3 {% r" {7 e
    要不是您把我惊醒,         
+ t! U* V  H2 M* g! e又有几个要报销! & b1 Z  ~" ~$ t; p9 V
    连长要我快躺下,
9 ?# X( k9 W7 |' |+ `9 y    天冷注意防感冒。 ! }" O) ?6 @5 G# r7 N* P/ Q5 W' A

2 ^& b! X7 G) Y# n    月儿翩翩舞, 4 z$ l) z' Q1 f* ]$ L# A2 S
    星儿轻轻跳;          9 r3 x5 D4 O7 N1 `
我躺在床上难入眠,
( j: z; p* }4 H    干部对战士实在好!
 楼主| 发表于 2007-2-4 23:19 | 显示全部楼层

兵情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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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i8 b: p4 N- Y2 l, }部队里的人事关系,也比较复杂 3 V2 f* y% A* F7 p) i
连队“革委会”主任,不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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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戈用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临摹完了一幅人物画。他觉得这一张比以前临摹得好一些,于是拿着画本去找刘干事,请他指点。
4 _6 K4 v- h& m/ i  “报告!”田戈站在门口轻声喊。 - n$ q" c' s5 k! l, C
  “小田,”刘干事看着田戈问:“有事吗?”
) p5 d3 _% k* x$ e- I7 a! M' B" e  “我临摹了一幅画,想请您指导一下。”
5 _$ r, R8 H7 g% P; v  刘干事接过画本,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看看你画的画,人头这么大,胳膊这么粗,腿这么长,如果解放军真像你画得这个样子,就可以不要枪了,敌人吓都吓死了。”
& D6 ~# Z/ r- u4 a! _) X  田戈听完刘干事的话,仔细看了一会儿自己画的画,脸刷地一下红了。
' r" ~. F1 l  F/ t3 X8 t* j$ n  刘干事发现了田戈的表情变化,亲切地喊了声“小田”,“画画,也是一门学问。看起来简单,学起来却不简单。就拿画的种类来说吧,大的方面,有中国画、西洋画之分。从具体的情况看,山水画、水粉画、油画、木刻画等,又有各自的特点和规律。但是不论学哪一种画,都要先练好素描与速写这两个基本功,而临摹又是练好素描与速写这两个基本功的第一步。在练习临摹的时候,必须知道人体的比例关系。比如,人体的整个高度约等于七个半人头长,胳膊相当于三个半人头。人的眼睛在头部的二分之一处,嘴巴在鼻子下端至下巴的三分之一处。只有按照这些比例去画,才能达到形似的要求。宋代,有一个叫文与可的画家,他每次画竹子,心里都先有一幅竹子的形状,所以画成的竹子不仅形似 ,而且神似。‘胸有成竹’,说的就是这个故事。” . |- f" U) U( R' i
  田戈根本没想到学画画这么复杂,里面的学问这么深奥。他一看刘干事端起茶杯要喝水,立即去把茶瓶掂了过来。刘干事一放下茶杯,他赶紧往茶杯里倒水。
( D; v* @9 f$ |  M* o  “画画这么难,我能学会吗?”田戈掂着开水瓶问。 + Z1 B' w4 M0 S. ?# _6 B9 z
  “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有毅力,肯钻研,世界上的事没有学不会的。中午饭后,你到我宿舍里来一趟,我给你找两本关于绘画的书。不过你看书时要注意以下三个问题:第一,要认真看,仔细想,把书中的内容理解透,消化好。只有这样,才能把书本里的知识变成自己的东西。比如,古代的‘夔一足’之说,原意是夔精通音乐,有一个夔便足够了。可是当时的一些书呆子却不求甚解,甚至以讹传讹,说夔只有一只脚。第二,要想真正掌握一门知识,既要不断地学,又要不断地问。‘问’,是学习之母。历史上有成就的名人,脑子里总是充满着问号,并且不失时机的虚心向人求教。后魏的贾思勰,是位著名的农学家。他做学问的一个特点,就是不耻下问。他曾经养过很多羊,当时草料充足而羊却饿死了很多。他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下,通过请教一位牧羊老人,才明白羊死的原因,是他铺在羊圈内的草料沾上了羊屎、羊尿。羊最怕脏,不吃脏草料。时间一长,羊就饿死了。从此以后,他不断地发现问题,不断地向牧人请教,终于总结了一套养羊的学问。第三,要扎扎实实地练基本功。李时珍为写《本草纲目》,先尝百草。达芬奇为了练习绘画,从画蛋开始。世上的小孩,没有一个是没学会走就练习跑的。古人说的‘磨刀不误砍柴工’,就是这个意思。” / ~+ R1 I7 J3 p  K+ j: r1 Z6 ^
  此时,田戈觉得自己仿佛被刘干事带到了一个从未去过的世界,感到刘干事犹如一座巍峨雄伟的高山,自己连山脚下的一颗小草都算不上。他一句话也不敢说,害怕打断刘干事的话,盼望刘干事能多讲一点。没想到刘干事捻着刚掏出的烟,若有所思地说:
9 \. Z( h* v9 ?4 j" R, a  }# F  “你到电影组已经半个月了,感觉怎么样?” ! O( T$ J3 S/ J9 P- W/ z
  “感觉很好。一是伙食比连队好,二是有时间学习。”田戈舔了舔嘴唇,心想:从连队到电影组,像掉进蜜罐里一样--杂粮吃得少,没有大米和玉米混合的二米饭;夜里不站岗,一觉睡到天亮;早晨出操,一般是先跑到团部外面的路上,接着走上一会儿齐步,而后自由活动;虽然每星期也搞一、两次队列训练,但要求并不是很严格;到营里面放电影,连队招待的夜餐一般都是肉丝面,差一点的也是鸡蛋面。
/ e% D- ~( j3 o8 ~# Q  X" w: n“这我知道,说说工作、学习方面的情况。” & a  \2 N+ [2 _8 I# o6 A$ J
“半个月来,我坚持按照连队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积极主动地工作,刻苦认真地学习。在组长和两位老兵的帮助下,我学会了倒影片,学会了放广播。现在到火车站取影片和托运影片,都是我去。会议扩音,我也可以独立完成。”田戈咽唾液时看了刘干事一眼,“学习方面,我抓得也比较紧。首先,我坚持每天学习一个小时《毛主席著作》,写一篇日记。其次,我一有闲空,就学习放映技术或者学画画。上星期二下午,张老兵对我说,从表面上看,放电影是倒片、装片、扳开关,其实不是这样,它涉及很多知识。电影放映机,涉及机械、光学等方面的知识;电影扩音机,涉及无线电方面的知识;发动发电机,涉及动力和电力方面的知识。他的话对我触动很大,因为上学期间,我对《工业基础知识》这门课,不感兴趣,学得一般化,好多知识得从头学。所以我暗下决心,在努力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基础上,通过自己看书和虚心向组长、老兵们请教,争取早一点学会放电影,学会画幻灯片,争取成为一名合格的放映员。” , j; ~* }2 ~3 P8 m3 H/ t
“你有这种打算和决心,我很高兴。”刘干事划着火柴,点燃烟。“电影组的人怎么样?”
# j3 |' N. G9 w4 Y  “总的看来,都挺不错。”田戈想了一会儿,看着刘干事的脸说:“不过,组长这个人好像心眼有点小,他总是让我干些杂活,什么也不教我。有时,我因为不会弄错了事他还说我。前天上午,贺老兵保养好机器,教我学装片,他把贺老兵批评了一顿,说不该教我。张老兵虽然平时话不多,可是在技术方面不保守,我看书弄不懂的地方,不管什么时候去问,他都耐心细致地讲解,一直到我弄明白为止。倒片中的接片、补片孔和影片的等级鉴定,都是他教我的。贺老兵虽然爱说些笑话,但心肠不坏。他们三人之间,好像有点面和心不和。组长的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发火,张老兵和贺老兵都对他有意见。张老兵有意见不当面说,在背后发牢骚。贺老兵有意见,偶尔敢当面顶几句。我来的时间短,看法只有这么多,不一定对。”
" m, A+ F* H9 [- v9 G/ {  “你的看法基本符合实际。你们的组长是山里人,天生一幅大嗓门,是文化大革命开始那年当的兵。后来,地方的两派斗争日益升级,都来找部队支持,机关需要一个喊口号的人,调查了解中发现他合适,把他调到了电影组,需要时他专门喊口号,没事时学着放电影。他文化不高,小学都没上完,心胸比较狭窄。张得贵是高中毕业生,无论是放映技术,还是写字绘画都比你们组长强。由于他的家庭成份是中农,到现在还没有入党,因此他的思想包袱重些,平常话比较少。贺民生虽是七0年的兵,但年龄并不大,被机关的干部们逗着玩习惯了,所以平时说话随便,好像很稀拉,其实他很能吃苦,心眼也不错。”刘干事抽了口烟,“从人缘方面看,你们的组长嘴巴甜,会说话,闫股长对他不错。张得贵技术上有一套,经常帮团里的首长们修理日光灯、收音机等东西,何副主任挺喜欢他。贺民生虽然说话随便,但干部们习惯了,对他也比较好。我讲这些,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想让你知道,电影组最新的兵是你,像白纸一样的也是你,啥关系都没有的还是你。因此,你必须时时刻刻严格要求自己。”
8 i1 B$ g- p' m. {  回到电影组后,田戈坐在床上想了好长一阵子,心情仍然没有平静下来。他为自己能遇到刘干事这样的好干部而高兴,但又为自己能否适应这种环境而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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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戈倒完影片刚回到屋里,组长喊了声“小田”,接着说:“主任说,团长让我们把电视机从大会议室,搬到楼上的小会议室里。你跟我一块,把树上的天线取下来。”田戈只得打消看绘画书的念头,立即转过身子往屋外走。 + _% {! G+ O3 h# p7 s% i' ^" ~" c6 Z
  架电视天线的树,虽然田戈天天看,但却没有这一次看得这样仔细。从外表上看,这棵树又粗又高,至少有七、八岁的年龄。树枝上的绿叶,被太阳照得闪着墨金色的光。树的顶端用粗铁丝捆着一根杉木杆,杉木杆上的天线,像一个被剥了皮肉的鬼怪,裸露着白乎乎的排骨。田戈用眼估量了一下,从树根到天线有十三、四米高。   b) m; L% s, h# ~( P: M% G& P
  组长把目光从树顶移到田戈脸上,“你能上去吗?” / Y8 K7 d  ?$ [* L3 y
  “我先试试。” 3 y1 d- h& ^! Z' D! X, X. c
  田戈脱掉军上衣,走到树旁,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嗖”的一下蹦上了树。他用腿夹着树,双手和双臂紧抱着树干,一截一截往上爬,用了好大力气,才爬到树与杉木杆的结合处。 $ F: \. y% P: \; z3 b
组长把弯成喇叭状的手放在嘴上,“小田,你别着急,歇一会儿再往上爬!” $ ]9 d" r# a4 R8 r5 ]" i: k2 L( t
  “知道了!”田戈回答了一句,接着在心里说:“你不喊,我也得歇一会儿,攒攒劲。” & Z  E! I' n6 o# \# R4 u
  田戈歇了一会儿,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杉木杆比树细,爬起来比较困难,再加上他在爬树时已经耗去了大部分力气,爬到杉杆顶拴保险绳时,已没有多少力气了。他往下一看,觉得头有点晕,于是立即抬起头往远处望。深绿色的麦田无边无际,像沉睡的大海。麦田边那一行行白杨树,像守卫大海的士兵。田戈咬了咬牙,从腰带上拔出钳子,拧那绑天线的铁丝。他没拧几下,手腕就酸得用不上劲了。 + ?1 m' f" K; F$ G
  “小田,感觉怎么样,实在不行,下来我上!”组长在下面大声喊道。
9 [6 w) [6 c1 ?( g& b  田戈没有答话,也不想答话。凭心而论,他确实想下去,但是他又不甘心就这样下去。此时此刻,他好像看见刘干事在办公室里,一边焦急地踱着步,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兵真是没志气,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了,为什么不坚持把最后一步走完!他仿佛听见了魏志强的呼喊:田戈,全团一千多名新兵只挑了你一个当放映员,无论如何你也要为自己争气,为刘干事争气,为同学和老乡们争气!
3 ?4 w2 c' V# B4 D- r6 Q% n  困难,最惧怕人体内那既看不见摸不着又无色无味的精神和志气。田戈活动了几下手腕,紧咬着牙齿,发疯般地拼命去拧铁丝。一圈,二圈,三圈……田戈装好铁钳,把腰上的绳子解开拴在天线上,而后用力拔出天线,一点一点地往下放。 9 v: g; ?% P' F3 w: z
  田戈从树上下来后,觉得全身无力,胳膊和腿酸疼,嗓子干得像着了火一样。回到屋里,他一口气喝了半茶缸水,趴在桌子上休息了10多分钟,才开始看《绘画基础知识》。 ' Q2 j( R# Y7 ^+ F3 s  Q+ B
  “‘大方向’,你在搞啥子嘛?”
6 G. _$ v2 n: ^6 p( e0 d  “你龟儿子,看一看,不就晓得我搞啥子了嘛。”
; z$ _0 ]" e9 O  r- m. B  田戈一听话音,知道是高机连的高副连长又来了,于是在心里用四川话骂了句“屁眼虫”。 8 \; q% Z8 L, N( g
  “‘大方向’,你探家啥时候走,定没定嘛?”
3 {4 \& c+ d- v8 {! }* V  “赵干事家里有事先走了,我可能要推到七月份。”
. G8 s7 f4 _: }' [3 q5 w  “走的时候,别忘了告诉我。”
& i! @3 R& H3 z  “怎么能忘嘛!高副官,你上次没摆的龙门阵,还摆不摆?” 6 P: K, S# ?5 y( I  x
  “那还不简单,现在就摆。”高副连长喝了口水,“有一个县武装部的参谋,人很有派头,工作也有一套,就是说话时爱停顿,爱拖音。有一次,他到公社检查民兵工作,应邀给民兵讲话。他走到讲话桌前,八字步一站,大声吼道:‘同志--们,我是县革委会主任--兼人武部部长,’台下的民兵听说站在台上的人是县里的大干部,顿时高兴得猛用劲拍手。那参谋笑容可掬地接着说,我是县革委会主任兼人武部部长--派来的。这次来,主要是--答复你们的强烈要求,解决打靶--训练的--子弹问题。一个人--打五发,民兵们本来已泄了气,但听他说是为解决训练子弹问题而来的,并且一个人能打五发,又高兴地拍手鼓掌。那参谋笑了笑,说一个人打--五发,那是--不可能的;一个人--打两发,民兵们心想一个人打五发不可能,但能打两发也很不错,于是仍然拍手鼓掌。那参谋又接着说,一个人--打两发,也是--办不到的。我们想让,一个人--打一发。这时,民兵们已经不像开始那么激动了,想等他说完一块鼓掌。他清了清嗓子,说一个人--打一发,还是--刚报给上级--等候批准的。他的话音一落,民兵们个个垂头丧气,连拍手的劲都没有了。” 6 E7 I8 |+ ]% W1 j% W6 }; I
  “你摆的这龙门阵,老得牙都没得喽!”组长打断高副连长的话说。   n# O3 K# }* g3 z7 a$ F) ~8 t7 I
  “我讲了过后,你说是老得牙都没得喽!刚开始讲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 Q1 m* d5 m+ r* e' g* Z) L  “开始说,怕你生气嘛。那故事最后还有一句话,你没有讲。” % n9 A9 ?0 B: Q1 z+ N/ K# X/ e
  “是啥子?”高副连长抢过话问。
4 O( s* J- _' w& f# l“着啥子急嘛!”组长笑了笑,“他的最后一句是,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争取让--上级批准,不过希望--不大。” 
3 S3 H0 f6 ]- g2 G" K5 k“我再讲一个你没有听过的。 ”高副连长咳嗽了两声,“有一个南方人到北方的一个县当县长。他到任的第二天,县里召开庆祝‘三八妇女节’大会,会场设在县的露天广场,主持人介绍了参加会议的领导后宣布大会开始,请县长讲话。县长抬手弹了弹麦克风,看着秘书写的讲话稿说,同志们,在广大妇女同志欢庆自己节日的时候,我代表县里的领导向大家表示哀心地,他突然看见了括号里的字,连忙接着说,括号,在此读衷地祝贺!此时,台下是又有掌声又有笑声。那县长看了看天上热丝丝的太阳,又看了看台下的人,想脱开稿子作个自我介绍,同时把今天到会的人表扬一番。他掏出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笑吟吟地介绍完自己的姓名、籍贯,说我是个大老粗,到底有多粗,以前那个县的妇女主任知道。当然,你们现在对我不了解,不知道粗不粗。这时,台下又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县长往台下看了一眼,突然板起脸严肃地说,你们不要笑,我说的是实话。今天,天气虽然有点日(热),但是大×(批)的妇女们不怕日,都来了;小×(批)的妇女怕日,没有来。来了的应该吊痒(表扬);没来的,应该×病(批评)。他的话还没落音,台下已笑成一片,有的笑得前仰后合,有的悄悄地掏出手绢擦眼泪。” 8 _' ?9 n! B* c; X1 c& b* o
  此时,组长在“哈哈”大笑,高副连长也在笑。田戈在屋里不但没有笑,反而气得直咬牙。
, u7 F( C/ e# R  “肖组长,你们在笑啥?” 1 U4 I1 M: M1 T) K( h
  “我们在摆龙门阵。”组长站起来,咧嘴笑了笑,“许股长,你有啥子指示?”
' q; d7 w$ h& V: B  I+ S+ u  }  “我的收音机外接电源线断了,想请你帮忙焊一下。”
6 {. i( z/ E3 M0 k( u  “小田,”组长喊了一声,对走过来的田戈说:“你把许股长的收音机线焊一下,我跟高副连长去办点事。” ! j2 L# ~3 t3 H. B
  田戈插上电烙铁,打开收音机盖,突然想起前两天听到的事。他从工具盒里拿出松香、焊锡,看着许股长的脸说:“许股长,听说管理股炊事班还要从下面调人,是真的吗?” % G! ^( n5 V/ y6 \
  “有这回事。”许股长说话时,两颗白金牙闪闪发光。 5 S9 n6 _8 N5 B% k3 X& f9 y
  田戈用手试了试电烙铁的温度,“我给你推荐一个,行不行?” * j* Z% Y$ J- h1 I+ X+ P. b
  “你说吧。”   ?/ l6 v3 |2 A7 e" Z7 G& H& m
  田戈介绍完董正友的情况,仰着脸等许股长说话。
. g% o$ [: R! g  {* ^  “从你介绍的情况看,人倒是挺不错,到时候让他们去看看再说吧。” 9 q7 s3 L) l2 J' ^* a: j
  焊好收音机的外接电源线,送走了许股长,田戈却看不进书了。他脑海里浮现出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盐碱地,那冰肉刺骨的田水,那勒得肩膀像刀割火燎似的耧耙绳……他默默地祝愿董正友能被许股长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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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天早晨不放广播,田戈完全可以多睡一会儿。由于托运送电影片要赶第一班火车,他六点半钟就起了床。托运走影片回来,他在门外的晒衣绳上挂完头天晚上洗的衣服、床单时,太阳的脸上还泛着红润。 & w0 D3 i. L1 ~! j/ [0 u
  吃完饭,田戈在屋里看《放映技术》中的“间歇运动装置”这部分内容。昨天晚上,张得贵对他说,间歇运动装置是放映机中最复杂的一部分。他一字一句地细看了两遍,又琢磨了一会儿才弄明白:影片之所以能在银幕上变成图像,是因为影片以均匀的速度通过片门时,依靠间歇运动装置的作用,使拍摄的画幅作短暂停留,接受放映灯光的照射,这样连续下去,就在银幕上显现出会动的电影。
  w' F  }( D4 Y& M; k; @2 p  “首长,田戈在屋吗?”
. T9 V; o7 ^0 u2 c! z8 ~  田戈一听是吴立新的声音,赶快合上书往外屋走。
; R& ^" b4 a0 N& x% V* Z  “这是我们的组长,这是我的同学吴立新。”田戈的话还没落音,吴立新就敬着礼说:“组长,您好!”
' |& z& z; m& t7 w8 C“小伙子好!”肖组长笑着说。
. E, X; G8 ~5 J: }2 _  Y# L4 w# `! ]  “组长,”田戈犹豫了一下,“我跟他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想跟他们出去玩一会儿,可不可以?”
0 f; Q; H" s: Q- `: u  “你去吧。”肖组长点着头说。
% s8 A3 E9 [9 [( w  出了门,走了几步,田戈问吴立新:“就你一个?”
0 c' k8 T( D6 v3 y% a9 [, G" y; Q  “怎么会是我一个呢!” ( H# t" i8 @7 X/ t$ u
  “他们在哪?” 4 h* A( k' N8 O& x' J
  “他们在大门外面,让我先来找你。”
! c2 v4 q# @2 ]  四个人分别才四个月,却像好几年一样,见了面有说不出的高兴。任刚笑嘻嘻地说:“好,实在是好,咱们又可以聚会了!”
4 G3 ?  [- \" f7 o$ H: a5 P" Q “原来不是说你在特务连侦察排吗?怎么突然到一营去了呢?”魏志强不解地问。
/ w9 G# U$ t9 `' r$ j+ x- \  吴立新撅了撅嘴,“你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让我们想得好苦。”
3 Q5 `( {/ ^0 P6 c; u' z2 @3 q  U  田戈把到一营的缘由,到一营后想写信又为啥没写,以及到电影组后的情况,竹筒倒豆子般地抖出来后,他们三人才恍然大悟。  “咱们今天到哪儿玩?”吴立新问。
3 h1 V; z# x4 Y9 r7 A  田戈用手指着塔顶说:“去看宋塔吧。” ; c! ^1 u) o1 P
  “好,我早就想去看宋塔,由于连里施工紧张,一直没去成。”魏志强说。
& h/ t$ v& j0 K3 U  魏志强说完话,吴立新和任刚接着说了句“可以”。
% M3 ]# g) u5 {8 H+ E, K0 H3 f* d  任刚仰脸看着宋塔的塔顶问:“这塔,是不是因为是姓宋的人建的,才叫宋塔?” ! O: {" _* i3 Z
  田戈笑了笑,把先前刘干事的解释重复了一遍后,任刚自己先笑了起来,魏志强和吴立新笑了一会儿,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 Y) ?, n! G# P* s" K  O
  “有很多东西,由于我们不知道,出点洋相是正常的。”田戈想了想,接着说:“比如,‘习武’这个县名就有学问。” 6 A$ C/ \6 c( ^8 V. E
  “这县名还有学问?我倒从来没听说过。”吴立新说话时眼睛睁得又圆又大。 6 H1 d0 E8 r* f
  “当然有喽。”田戈边走边说:“传说,商朝的第二十代王盘庚迁移国都时,曾在这个地方修整队伍,操练习武,因此把这个地方起名为‘习武’。” / \! ?3 H3 ~8 C; F; z
  他们三人只知道习武是地名,从未听说过这地名来源于盘庚迁都这一历史。听了田戈的讲述,魏志强、任刚不约而同地看了看田戈的脸,吴立新往腿上拍了一巴掌,说:“如果我早一天知道,写信时就不愁没啥可写的了。”
  p5 L5 Q5 o! j% A# p“田戈,没想到几个月没见,你增长了这么多知识。”魏志强羡慕地说。 . Y; q& T$ W+ u: G$ G% N
  田戈笑了笑,“我也是到电影组后,从参谋干事们的闲谈中听的。” " n1 w8 j9 {. x) j. a$ u' f) A2 F
  四个人边走边说。快走到宋塔时,田戈说:“你们稍等一下,我去买点中午吃的东西,以弥补走时没打招呼的过错。”
2 Z" U( u- ]  l! q  吴立新要跟田戈争,但没有争过田戈。 + ?$ q) p# h# J0 y: k. V
  塔里面黑蒙蒙的。过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他们才看清里面的景物。墙壁灰乎乎的,有的砖块已被腐蚀得的凹进去了三、四公分。地面的灰尘有一公分厚,靠墙的地方残留着干硬的人屎块。顶上有一片大蜘蛛网,网中心的蜘蛛,紧缩着脑袋,静静地卧着,好像在琢磨眼下这四位不速之客进来的目的。他们沿着塔中的阶梯,一层一层往上走,上到最后一层时,田戈觉得背上有湿漉漉的汗。他转身一看,任刚和吴立新正在用手绢擦脸,魏志强的额头上也沁出了汗珠。 - }, |4 c6 A( i, k
“从远处看这塔没多高,走上来还真累人。”任刚喘着气说。 # y. B, P. U$ e' \1 h
  魏志强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这点累算什么!我们搞营建施工,一天到晚不停地拉砖,卸砖,拉灰,卸灰,那才真累。”
/ U9 J4 Q) {9 S7 j; n& e% f) z  “田戈,你来看!”吴立新喊了一声,用手指着远处的房子说:“那平房是我们连建的。天天在它旁边,并没啥感觉,现在站在又远又高的地方看,还挺漂亮的。” " f& X9 ]& ^3 j0 p) h7 F1 ~3 `
  田戈顺着吴立新手指的方向仔细一看,东、南、北三个方向的平房各自形成一个方块,而整体上成一个凵型。西边的房子,有的刚砌好山墙,有的已上好大梁。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悟出这营房的特点很明显??直线加方块。
1 A) K' y( r0 V; g; L “立新,你看这营房和路,合在一块儿像啥?”田戈指着营房问。 ; E+ L2 y. N1 l" A1 e
  吴立新看了一会儿,挠着头说:“我看不出来。”
5 Q" H( Y  R* E) x& C  魏志强接过话说:“我看像我们的队列,直线加方块。” . o3 ^$ s7 E4 @% }
  “像,太像了!”任刚的话刚落音,吴立新笑嘻嘻地拍着头说:“我整天盖房子,从来没有想过这房子跟咱们的队列一样。” % S- A. \/ F3 }
  看着吴立新的滑稽样,田戈笑着说:“这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2 ?8 @  o3 B) {% K0 z8 h* I  魏志强看了任刚一眼,“前一段我们四个人数任刚最舒服,现在该数田戈了。”
0 a$ F% D) P# }6 f! z7 S, z  “前一段,你们搞营建施工,我搞生产,都差不多。”田戈停住话,让他们看手上的血泡、老茧和拉耧耙时肩上勒的印痕。“到了电影组,除了精神上的压力大一点外,其他方面确实没说的。稍微累一点的活,是把放映设备装上车,卸下车。虽然放电影回来的晚,但夜里不站岗。机关食堂的伙食比连队好多了,很少吃粗粮,虽然每星期吃三顿玉米面发糕,但稀饭是大米煮的。”
# [; I" [+ ]* ]  “我原来以为营里的伙食不错,听田戈一讲,还是比不上机关。”任刚羡慕地看着田戈说。
  s1 `; X7 _. m  吴立新叹了一口气,拍着腿说:“我最讨厌大米和玉米混在一起做成的‘二米饭’,玉米瓣吃进去是啥样子,屙出来还是啥样子。我们连的一个老兵编了一个歇后语,说‘吃玉米瓣,屙玉米瓣--没小话(消化)’。”
; o' u. q6 F. \/ U9 v  “生活苦一点,倒能挺得住,我最担心当几年兵,学的全是回去没有用的东西。”魏志强抱着双臂说。
9 r3 m/ Z( y! C  e  “要讲回去能用,除田戈外,我们三个人都一样,我是每天烧开水,打饭,刷碗,接电话。复员回去,当通讯员人家都嫌老。”任刚望了望田戈一眼,“你回去要是到了电影院,有好电影时,一定得让我们在机房里看。” 5 `1 |5 Q, O0 [( a/ e& O
  “我如果让你们在机房看,就太不够意思了。到那时,我每次都给你们送最好的票。” 0 l8 w3 R# `7 B; e6 U  e, V- C
  “说话算数!”魏志强伸着大拇指说。 ) e* c8 ]+ A4 q6 c
  任刚看了魏志强一眼,“田戈是讲情义的人,他说的话绝对算数。”
  q; J5 L2 `6 y! {+ `' v' ?. G  “我跟田戈上小学就一个班,还能没你了解?”魏志强瞪着眼睛说。 - N8 B+ W- ~2 D0 [" L
  “田戈,志强现在是连队的革委会副主任了,你知不知道革委会副主任是干啥的?”吴立新笑嘻嘻地说。   g% B$ t: i4 p4 s
“我当然知道。这‘革委会’,是革命军人委员会的简称,它的任务主要是加强连队的政治民主、军事民主和生活民主。你不提我倒忘了,关于这个问题还有一个笑话呢。”
5 v8 \0 c# y$ ^& T6 |: b% E; q  “啥笑话,讲给我们听听。”吴立新说话时轻轻地用胳膊碰了碰田戈。 ! m" m- W2 S8 _) c+ P4 {7 X
  “我们连队有一位山东老兵,到部队后被选为连队的革委会副主任。他心里一高兴,便写信告诉了家里。那时,各地的各派组织都在积极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搞联合,成立革命委员会。他家里人看了信,个个高兴得眉飞色舞。特别是他爹,逢人就夸耀儿子有出息,在部队当了革委会副主任。他的未婚妻知道了这一消息后,更是打心眼里高兴,觉得这革委会副主任官不小,幸亏爹娘的眼力好,给挑了一个好男人。她高兴过后,又担心未婚夫变成‘陈世美’,于是连忙跟爹娘商量,说得到部队去一趟。她按照信封上的地址找到连队时,遇见一位从团卫生队住院回来的老兵。她追上去问,同志,请问你们革委会的曾主任住哪?那老兵想了想,说我只知道连里面有连长,指导员,排长,班长,从来没听说有什么真主任,假主任。那女的从口袋里掏出信递过去,说我看你这个同志,也是个不关心部队大事的人,连革委会的副主任都不知道。那老兵看完信,笑了笑,领着她去找未婚夫。后来,她才知道连队‘革命军人委员会’的副主任,根本不是官。”田戈见大家笑得差不多了,咳嗽了一声,接着说:“志强,你要是把你当革委会副主任的事,告诉家里,说不定也有人来找你。” - m. q5 @% K4 @5 ^# d# R
  “我给家里写信,除了好还是好,不会有人找我。” 4 Q, p* E4 e; d4 Y0 g- ^
  田戈担心魏志强揭自己的老底,赶快从挎包里掏出饼干,说:“大概有十二点多了,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r% x3 C4 q2 w# b, P" f  吴立新把第三块饼干吃得只剩下一半时,田戈他们的第二块才吃了三分之一。 
6 t7 f: N) C, i* @( h( r' ~ “几个月来,今天玩得最开心,我讲个笑话。”魏志强把手中的饼干塞进嘴里,连嚼带吞地咽了下去。“从前,有一个好吃嘴,邻居家一有好吃的,他就去混着吃。有一天,邻居家的饺子刚煮好,好吃嘴就进来了。主人碍于面子违心的问好吃嘴,你吃不吃一点?好吃嘴嘻皮笑脸地说,我吃一碗。好吃嘴吃完碗里的饺子,觉得不过瘾,笑着对主人说,你猜我吃不吃了?主人板着脸说,我猜你不吃了。好吃嘴嘻嘻一笑,说你猜错了,我还吃!好吃嘴吃完饺子,又嬉皮笑脸地望着主人,让主人猜他还吃不吃。主人想,三碗饺子,你已经吃了两碗,难道你真忍心把它吃完不成,于是咬着牙齿说,我猜你还吃。好吃嘴嘻嘻一笑,说你猜对了,我真的还吃!主人眼看着好不容易包的饺子被好吃嘴吃得一个不剩,心里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第二天就搬家了。” 2 S5 `+ d$ G' {) W6 _8 S
  吴立新作了个鬼脸,“好啊,你看我多吃了一块饼干,就变着法子说我。”
$ A' ?1 g% ]4 V2 \  “怎么会是说你呢?你又没让我们猜你吃不吃。”田戈笑着说。 - {" Y9 J( G& G4 P: I
  “我有个小建议,”任刚抢在吴立新的前面说,“以后,咱们隔一个星期聚会一次,怎么样?”
5 O7 H  i# R2 Z, i# ^/ c/ Z  “我看可以。”魏志强给每人递了一块饼干,“以后咱们不再互相找了,到时间直接到田戈那里集合。”
6 }; @2 Z4 W, d. Y$ I( \  田戈想了想,“在我这儿集合倒是可以,不过有人在场时,你们要像在学校那样,说话时打乱词语的顺序。”
( Q$ ~' A( x, Z8 Y  四个人吃完饼干,恋恋不舍地往下走。走出塔外,他们握手告别时,军装被太阳照得格外鲜艳,领章和帽徽红得像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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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4 23:21 | 显示全部楼层

兵情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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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人的绰号,都有一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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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 G/ E: f: H* G  部队里的学习、讨论,也很有意思 5 S: b- t) a. I+ z( O* q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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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从火车站货运室取出影片,挂在自行车后座的两边,骑上车往回返。途中,他在邮局取出家里寄来的包裹。回到电影组,他倒好影片,收拾好倒片机,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闹钟,心想:今天的学习任务已经完成了,下午没啥事,现在把茶叶送给刘干事,可以多坐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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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知道洪干事下连蹲点去了,刘干事一个人在屋里写材料。他敲了敲门,接着便推门往屋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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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O7 Q) y& Y$ H  {  刘干事看见田戈把一包东西放在桌上,不解地问:“里面包的是什么?” ' o# }1 S/ C* x! w9 Z+ }2 D

9 E% X: d( B3 Z* t! e. Z  “家里寄的茶叶。” 田戈倒掉刘干事杯中的水,捏了一撮茶叶,倒上开水。“你经常晚上加班写材料,我特意让家里寄点茶叶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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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9 S: _2 L( G- t  “你的心意我领了,茶叶我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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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必须得要,这是我爸爸妈妈的心意。” - t: z9 q# s; y* _

5 T8 Z" B7 F3 p9 d  刘干事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田戈,这是什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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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们家乡的阳山贡茶。据说在唐朝初期,当时的县官为了给皇宫进贡,特意引来上等茶种,专门派人种在云雾缭绕的阳山上。” ! _) n' E4 F' |' N- Y: {' r

! E0 y! _* T5 A% X" H9 l  “我们家乡的龙井茶是驰名国内外的名茶,不过不太好买,弄不好会买成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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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叶还有假的?” 7 e8 U- m2 M- M

/ n1 l% L8 ~& s: V  “有的投机倒把分子为了赚钱,专门用一般的茶叶冒充龙井。”刘干事喝了几口茶,接着说:“这样的人还算好的,有的人则是道德败坏,专门用低价买人家泡过的旧茶,晒干后再加进花青、柏枝汁等药物,当作新茶叶卖。这样一来,没病的人会慢慢生病,有脾胃虚弱病的人喝上半碗,就会患呕吐、胃涨腹痛等病。” 3 \) N$ N5 J/ \/ B( o( O, f- u+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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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下意识地点着头,心想:世界上的坏人,是啥缺德事都能做出来。过了一会儿,田戈微笑着说:“刘干事,机关的干部们为啥把我们组长叫‘大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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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Y6 D+ c# B* f) E/ a' D5 Z  “你们组长原来喊口号时,经常喊‘坚持革命的大方向’。后来,无论是处里学习,还是股里开会,他发言时总是爱说他坚持的大方向正确,后来大家开玩笑时就叫他‘大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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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 A/ k. C- G1 S  Z. u$ u! \  “那人们喊俱乐部武主任‘战备腿’,又是为什么呢?” % f% F0 l! `, R/ Y% w& G

, r( P  Z1 J+ }; C) u) e4 S# ^  刘干事笑了笑,“武主任原来是二炮连的排长。那一年,大学生到部队搞军训,他们连也分了一些。当时,武主任人长得漂亮,又会文艺,大学生们都喜欢和他在一起。有一次,武主任领着几个女学生到饲养班铡马草。有一个女大学生看见一匹马的那家伙掉了出来,觉得很奇怪,就问武主任,别的马都是四条腿,怎么这匹马四条半腿?武主任看后,脸刷地一红,说那半条是战备腿。” & r( V5 q3 I; H$ ]* ~3 ~3 @$ k

# F& u* w8 f. I% k. d  田戈紧攥着拳头,总算忍住了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2 q$ p6 R% }&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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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外号你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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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田戈起身给刘干事的茶杯里添了些水,“高机连的副连长跟我们组长说,他们连长是‘憨大头’,未婚妻来部队看他,从见面到典礼,一下午只说了三句话。他第一句问同意不同意?他未婚妻说同意。过了好长一阵,他又问是真同意还是假同意?他未婚妻说真同意。于是他把手往未婚妻的腿上一拍,说真同意咱们就去办证,铺铺。高副连长讲的事也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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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0 L& _  “他讲的有些是真的,有些是经人加工的。高机连连长忠厚老实,平时言语很少。但是人特别能干,‘双千里’拉练时,他经常一个人背两个背包,扛三支步枪。”刘干事放下茶杯,接着说:“那高副连长不怎么样,你少跟他来往。” / h# g" N. Y7 p+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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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心,我压根就不喜欢他。”田戈舔了舔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政治处的人,这一段经常在背地里议论你,说你在上海找了个对象,你真的是现在才找对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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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D- P: E9 W" c+ w  “有这么一回事,但现在既不能说是对象,也不能说不是对象。说不是对象吧,她是一位亲戚介绍的,我已经和她通了几封信。说是对象吧,我还没有见过她的面,既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也不清楚她究竟同意不同意。”刘干事点燃一支烟,“这种事,跟你说,你也不懂。当兵的找对象,看起来容易,其实很难。一年只能探一次家,而且假期才二十天。有人介绍,一见面就能确定行还是不行,算是好的。如果没人介绍,靠瞎摸乱撞,那就麻烦了。有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谈了几天对方又不同意,就只有等到下一年了。”刘干事把目光移到田戈脸上,微笑着说:“你们好多老乡都在当兵时订了婚,你订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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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农村入伍的兵,订婚得多,我们县城的兵一个也没有。虽然有几个女同学对我比较好,但我们之间从没有那种意思。”田戈抬手挠了挠头,接着说了他和木伟珍、崔树萍和艾玉兰的情况。  3 z! c3 u2 _  J1 W- m

3 h% L/ f# S" e! n  “从你刚才说的情况看,崔树萍会不会再对你好,还是个未知数。木伟珍和艾玉兰,对你也不会有深一层的意思。不过作为同学关系,继续保持还是可以的。即使想发展,也要遵循‘顺其自然’的原则。世界上的事物,有一利必有一弊,同学之间成家也是这样。互相都了解,感情基础牢,是其利;由于太了解,一旦有了矛盾或隔阂,不太容易解开,甚至会把以前对方在心里的优点全部看成缺点,这是其弊。” # F* f" P: A5 Y# i3 _1 ^) V

; G8 H7 k! N+ v2 B6 |: u8 {  田戈约摸时间不早了,打断刘干事的话问:“现在几点了?” 6 v, R$ ?4 Y7 t' s6 Y, n. n

8 [$ T( X. l6 p) z6 @  “四点过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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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该走了,拉电影机的马车快来了。” & W( S! s' V  R/ g$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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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到哪个营放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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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营。” $ r4 n4 W) i/ T2 |7 D0 t

+ S5 R: ^5 @: h# j) j! `3 |# y% B  回到电影组,田戈的屁股刚坐在椅子上,就听见外面传来马蹄的“嗒嗒”声和驭手的吆喝声--“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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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兰主任、何 副主任正和坐在他们身旁的股长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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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d! F1 m9 P3 k! q1 `- A+ d  过了一会儿,兰主任放下手中的茶杯,清了清嗓子。“为了贯彻落实毛主席关于‘认真看书学习,弄通马克思主义’的指示,团常委决定每星期二、星期六上午为政治学习时间,学习内容以毛主席的哲学著作为主,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这本书为辅,今天上午由副主任作学习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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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党委决定,党委中心组和机关干部利用三个月的时间,系统地学习毛主席的哲学著作,非常及时,非常重要。毛主席的哲学著作是毛泽东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既是我们识别真假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试金石,也是我们做好各项工作的指南针。过去,林彪为了达到其篡党夺权的罪恶目的,只让我们学毛主席的‘老三篇’,学语录本,不让我们学习毛主席原著,并别有用心的说什么哲学深奥难懂,学了也用不上。其实,生活中处处有哲学,事事要用哲学。只要我们认真地学,反复地学,不但能学懂,而且还能指导我们把工作搞得更好。”何副主任喝了一口水,看了一眼讲课提纲。“有这样一个故事,说的是从前有一个姓杨的秀才到妹夫家商量事,他刚进村口碰见外甥牵着一匹马往家走,杨秀才问他外甥,耀祖,你从哪儿回来?耀祖说看书看累了,出来遛遛马。杨秀才问,你爹在不在家?耀祖说不在家,到庙里跟老和尚下棋去了。杨秀才问什么时候回来?耀祖说,爹临走时说棋赢则回,棋输则晚上与和尚同居。秀才在外甥的再三劝让下,进到屋里喝了一杯水。他看了耀祖读的书写的文章,高兴地把耀祖夸奖了一番。耀祖谦虚地说,大舅过奖了,全靠祖上荫德。杨秀才回到家里把下午的所见所闻跟儿子说了一遍,叫儿子好好的向表哥学习。耀祖的娘杨二凤进香回来,听说大哥来过,心想哥哥没事一般不往家来,既然来了说不定有啥急事。她跟耀祖说,你继续在家读书,我到你大舅家去看看。杨二凤的侄儿杨宗一看姑姑来了,可是家里又没有马,只好急急忙忙地从磨房里牵了一头驴出来。杨二凤问他去干什么,杨宗说是去遛驴。杨二凤问,你娘在家吗?杨宗笑着说不在。杨二凤接着问,到哪儿去了?杨宗明明知道他娘到镇上买布去了,却笑着说娘跟庙里老和尚下棋去了,临走时说棋赢则回,棋输则晚上与老和尚同居。杨二凤知道侄儿的毛病,没有把他说的话当回事。杨二凤进到院里,看见母狗下的小狗崽,有的全身白,有的全身黑,个个都胖乎乎的,忍不住夸奖了几句。杨宗立即接过话说,姑姑过奖了,全靠祖上荫德。杨二凤没料到侄儿会说这样的话,一气之下狠狠地打了他两巴掌,说你这混账东西,怎么越说越不对路,跟谁学的?杨宗流着泪说跟表哥耀祖学的。” ; V) X4 h+ c& _

0 Y- N0 a) M! r& I6 m$ Y* l  大家的笑声还没停,何副主任就接着说:“初听起来, 大家觉得很可笑,但是仔细一想,就会发现这个故事所讲的意思,就是告诉人们说话、做事要因人制宜,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如果像杨宗那样搞机械唯物主义,照抄照搬,不但会闹出笑话,而且还得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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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副主任喝了几口水,讲了这次学习的目的、要求和方法,讲了学习中应该注意的问题,而后有意加重了语气说:“总之,我们一定要把学习毛主席的哲学著作,作为当前的头等大事抓紧、抓好,抓出成效。” 6 R: ~; W8 P# @# p$ F* r9 g# I8 o

- g0 `1 R( N( B  以股为单位讨论时,由于电影组、报导组都属于宣传股管,所以宣传股的人最多。办公室里面坐不下,有三四个人只好坐在门外。讨论是表态式的,前三个人的发言基本上大同小异。赵干事表完态,接着说:“何副主任今天的动员讲话,如果不把机械念成‘机戒’,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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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干事打断赵干事的话说:“把‘械’读成‘戒’,很正常。何副主任小学毕业,说错这个字,没有必要吹毛求疵。那一年,我到百货商店买照相器材,有两个戴眼镜的人,在大门旁边的墙上看电影海报。一个人说,太好了,明天上演‘沙家兵(浜)’。另一个人说,不是沙家兵,是‘沙家浜’,‘浜’和帮助的‘帮’读一样的音。你读‘滨’字,得在‘兵’字上面加个宝盖头。说兵的人接着说,‘滨’和‘浜’是一回事,不加宝盖头也可以,稻谷去掉壳子发芽还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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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事没有我听的事过瘾。”俱乐部主任武自明说:“去年我回去探家听我弟说,我们邻居家的女儿写信因为写错字闹了大笑话。那女孩是初中一年级学生。有一天,她按照她爸说的意思,给爷爷奶奶写信。她在信中把爸爸工作上调了,写成上吊了,把妈妈的工作转正了,写成专政了,把晚上做作业有男同学陪伴,胆子搞大了,写成肚子搞大了。她爷爷奶奶收到信一看,顿时昏倒在地上,醒后赶快叫小儿子带上信去看看到底是咋回事。要不是小儿子去得急,回来得快,那老头的命就搭进去了。” 0 z% ~5 _) C- f

. M" B# A/ w1 `1 n! o, ~* h  闫股长突然咳嗽一声,“讨论发言到此结束,剩下的时间自己看书。” 6 L$ C7 W8 O$ z7 H5 V5 C9 b

7 i, @# I9 Z8 P  V( ?$ @: v* H( ^; s  回到屋里,田戈回想起闫股长和李副股长从开会到讨论期间的表情,犹豫了一会儿,说:“组长,我发现李副股长今天脸色不太好看,闫股长的脸色也有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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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F* C1 H$ e  “他俩闹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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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p6 h( M. F9 R  “他们也闹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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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事情并不大。闫股长和李副股长两家的菜地是紧挨着的。昨天晚上,闫股长的家属说李副股长的家属把两块地之间的田埂挖多了,李副股长家属说她没多挖,两个人没说几句就吵了起来。李副股长见妻子落了下风,就出来帮忙,闫股长也出来说了几句,这样家属之间的争吵,便成了两个领导之间的矛盾。看来,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首长们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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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9 x) U$ d2 N( I0 i0 a3 o* N" a  田戈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接着阅读毛主席的《矛盾论》。看到第四自然段时,他先琢磨了一会儿书中的内容,而后又回忆了一阵子到电影组以来耳闻目睹的事情,觉得不仅这个世界上到处充满着矛盾,而且人与人之间也充满着矛盾。这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在下面叫做分歧或不团结,到了上面就叫路线斗争。他拿不准自己想得对不对,可是又不想去问组长,只好接着看书。 9 [  `6 x* F9 m, h

5 p- G- J  G5 D; F  星期日上午,田戈他们四个人按约聚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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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6 T6 p/ j/ {( E7 {5 b  “今天逢五,县城赶会,咱们一块儿到会上转转,中午大家凑份子,打牙祭。” 吴立新边走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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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f! |. F; [; g  田戈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不能玩得时间太长,明天我要到师里报到,参加放映员集训。” ; d% |+ m1 a6 W% n

5 T: J/ Y$ x6 E$ V5 J6 }; m  |; v  “放心吧,你说结束谁也不会说‘不’字。”吴立新做了个鬼脸,“上次是田戈掏的腰包,今天我做东,既算是请大家打牙祭,又算是为田戈饯行。” ) q: }+ v% a5 B2 G# j,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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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人出了巷口,吴立新指着一个卖熟食的摊子说:“我去买吃的,你们三个到桥那边的小树林等我,那儿正好是团部到营房的中间处,回去时,路程差不多一样远。志强知道那个地方。” 8 l2 Q+ e# }0 C% v1 p+ {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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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他们三人走到树林里,找个地方坐下来。 % ~1 a- ~6 y/ {  U7 S2 E3 O4 ^

2 l8 G4 C8 U! ~. Y! Z  “吴立新的动作太慢了。”魏志强摇着头说。“买东西像买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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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呶了呶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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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立新把纸包放在草地上,左手从裤口袋里掏出个瓶子,右手从另一口袋里摸出手绢,擦脸上的汗。 2 p, G9 G# a: Z; x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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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买酒干什么?”田戈问。   / r. Q% Y: j$ s% s.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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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才见一次面。你明天一走又是三个月,咱们今天好好地痛快一下。”吴立新拿起纸包,解开绳子,一包一包地摊开放好,指着酒瓶说:“这‘香蕉’酒,跟糖水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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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一看,地上摆的东西是油炸花生米,切好的卤牛肉、卤猪肝和卤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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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x5 a+ S! K) e4 C  “你光买酒不买杯子,让我们对着瓶子‘吹喇叭’呀?”魏志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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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办事还能让你挑出毛病。”吴立新边说边从裤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杯,递给魏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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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s: w/ K1 Z  田戈看了吴立新一眼,“立新,我看你今天是早有预谋。” " T8 w. n# N*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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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吧。”吴立新用牙咬开酒瓶盖,倒了一杯酒。“从田戈开始转,一人一杯。至于吃菜嘛,对不起,咱们只好学新疆人,用手抓了。” 1 b$ t( S9 O" M8 x' h3 k* {

+ k, _0 R' z6 v. X- ^  每人喝了两杯酒后,吴立新说:“咱们猜拳吧。” # ]- G' e6 i) n" P; u  x! d

+ s1 g  ]8 {* G8 C- d$ k: `8 m  “我不会猜。”田戈摇着头说。 - r6 x' }" Z& U' K' b4 e% o/ M: m

- T1 H! m) K* f: m. u' t  任刚接着说:“我也不会。” 5 ~7 M( m  H; \3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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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志强想了想,“咱们数‘明七’、‘暗七’。” * W. K1 `5 j8 P+ J1 \9 u

1 }4 e, v! q3 G# {  “‘明七’和‘暗七’是咋个数法?”田戈看着魏志强问。   E% G1 ?% j% m! K2 k: Q; B% \, A* I

. o& ^1 g- Y& }3 j, Y: _  “行令者先说一,然后按顺时针方向,一个一个接着往下数,遇到七、十七这些有明七的数和十四,二十一、二十八这些有暗七的数,只能说‘过’,如果说出来了就是违令。违令者,罚酒一杯,讲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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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m' n7 P4 ^0 H& b2 @  “这简单,谁先开始?”任刚说。 ; z1 @4 h1 Q( }$ s# w/ c" _4 n0 c. x

# }( c& `+ h, e; A  m/ K  “从志强开始。” 田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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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g" r$ X- ]( a# c( ?* i) H  魏志强说了句“我开始行令了”,接着说了声“一”,任刚说了声“二”,吴立新说了声“三”,田戈说了声“四”…… 9 T, h* a) j" T8 k- ^/ t

, e6 Y: a: {$ D6 z4 e  吴立新说的“三十五”刚落音,魏志强马上喊了声“停”,说:“你违令了,三十五是暗七,得罚酒一杯。” 6 R# O& N8 L: @, B

, [8 u  F6 @$ @7 L9 y5 u2 R" o6 \* ?  吴立新端起酒杯,往嘴里一倒,放酒杯时,随手捏了一片猪肝放进嘴里。“从前有一个人,叫儿子去买竹竿,他儿子却听成了买猪肝,接过钱就往卖卤肉的摊子上跑。卖卤肉的拿块猪肝一称,不够秤,又切了一块耳朵搭上。那小孩心想,爹光叫买猪肝,没叫买耳朵,于是多要了一张纸,把耳朵包好,装进口袋里准备自己吃。他爹一见买回来的是猪肝而不是竹竿,随口骂道,你这个笨蛋!我叫你买竹竿你怎么买成了猪肝,你耳朵呢?他儿子一听,以为爹知道了藏耳朵的事,吓得赶快从口袋里掏出耳朵递过去,说耳朵在这里,我一点也没吃。” / T4 H0 Z& A$ H' |" u  j/ K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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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志强笑了笑,捏了一块耳朵。“好,现在开始吃你的耳朵了。” + |2 [) \+ V' P

2 y: U$ B( t/ j1 X5 r5 n4 _  “这不是我的耳朵,是我买的猪耳朵。”吴立新说完话开始行令。 # G8 h+ d5 P. L#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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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回每个人都很小心,数了四十个数都没人违令。数到“四十六”时,田戈一走神,说了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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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M+ ~- Y( v1 G1 {8 V  三个人顿时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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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刚笑着说:“田戈,这‘四十六’既无明七,又无暗七,你说‘过’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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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A8 M% O7 {8 X- o& e  吴立新故意拖着长音说:“田戈违令,罚酒一杯。” " i, n6 x. n' ^; y$ t!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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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害怕违令,想找个笑话作准备。一分心把‘四十六’当成了‘四十七’,真是怕鬼有鬼。”田戈喝了一杯酒,用手抹了抹嘴。“清朝末年,有位抚台不论高兴还是生气,都爱讲‘婊子养的’这句口头语。有一天,一位洋人跟抚台谈笔生意,抚台听洋人说此笔生意能赚大钱,一高兴说了句‘婊子养的’。后来,他听洋人说另外有人也想争做这笔买卖,一生气又说了句‘婊子养的’。洋人见抚台连说了两句同样的话,转身问翻译‘婊子养的’是什么意思?翻译灵机一动,说婊子养的是当地土语,意思是‘好人’。洋人谈完生意,心里很高兴,当天晚上请抚台及有关人员赴宴。洋人在致祝酒词时,一时兴起,想用抚台讲过的土语,显示自己的学问,表达对当地官员的友好。他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通过这次合作,我和我的助手们一致认为,抚台大人是婊子养的,藩台是婊子养的,在座的各位都是婊子养的。当时在场的人个个是挨骂不敢言,有气不敢出。抚台的脸上先红后白,接着是发青,恨不得立即找个地缝钻进去。最后那洋人笑了笑说,他自己也是婊子养的。” + T+ l& I. ]0 d& }# u7 k

7 ^/ F& Q0 N& }' s/ Y" J9 z  三个人听完田戈讲的故事,笑得前仰后合。田戈宣布行令后,大家接着数数,数到“四十二”时,魏志强没有说“过”,违了令。 & R" ^( L3 d, @) e0 ^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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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志强后悔不迭,不停地用手拍着头说:“我明明想着‘四十二’是暗七,可是一到数时,还是把它给说了出来。” * k7 Z2 o7 [. U3 z+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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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再后悔了!刚才,我一看你那神情,就猜着这回该轮到你了。”吴立新说完话,端起酒杯递了过去。 . K3 W: [+ g+ M- E8 r;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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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志强接过酒杯,端在手中,却迟迟不往嘴边送。 $ v( j9 K1 ?0 M; r: f% D

0 q) F' Q5 ?$ w7 w  田戈咽下口中的菜,说:“酒令是你定的,输了还慢慢腾腾地不喝,是不是想让我们再罚一杯?” " d0 U. Y4 q4 c0 h0 @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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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不喝,是在想讲啥故事。”魏志强喝完杯中的酒,捏了颗花生米放进嘴里。“田戈讲的是清朝末年的事,我跟他学,也讲一个。有一个书法特别好的人,和一帮子爱好书法的朋友,准备搞一个以书法会友的展览。开展那天,他们不仅请了文人墨客和富豪绅士,而且还专门请了臬台大人。活动结束时,他们请臬台大人写幅字。臬台大人哈哈笑了两声,掂笔写了‘入狱候审’四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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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7 V, T' P# a: k0 \, }( c" ?  “他怎么能写这几个字呢?”任刚打断话问。 . Y% B1 J2 e+ h* X" \

# x- L+ m  ?5 ~% ^! z, m! Z  “当时在场的人跟你一样,也不知道为啥,只是没人敢问。后来,喝酒喝到高兴处,一个人仗着酒劲问臬台大人为啥写‘入狱候审’这四个字。那臬台大人用手捋了捋胡子,笑着说,没啥意思,没啥意思,这几个字我写得最好!” % C5 O+ ~9 ^' H  r* s+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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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这么回事,依我看他连字都不用写,划个批准杀人的‘叉’,更省劲。”任刚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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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0 P% I% _& H1 T# P7 g8 b  魏志强把手中的杯子放在地上,倒上酒,开始行令。才数到“十四”,任刚就违了令。 8 h8 I$ H' P! D4 N

9 z2 ^) m, P0 r; K4 J) v  “一人一次,绝对平均。”吴立新拍着手说。 % i. b6 g4 c& Q; d0 H

* l& T0 D" H0 `) L4 ?8 [, W1 `/ Q  “好,我也讲一个。”任刚把空杯子往地上一放,说:“有一天,一个小偷溜进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他爬到一棵核桃树上,想偷点核桃。正当他伸手摘核桃时,主人出来了。主人抓住从树上溜下来的小偷问,你上我的核桃树干什么?小偷急中生智,说我想上树打点鲜嫩的青草喂小牛。主人说,你这个傻家伙,青草怎么会长在核桃树上呢?小偷接着说,是啊,我先前也不知道,现在才明白过来,所以我很快下了树。主人在惊讶之中松开了手,小偷便趁机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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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偷还怪有心计的。”吴立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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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尽说实话,他要是没心计,还逃不掉呢。”魏志强漫不经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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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刚掂过酒瓶看了看,“咱们来‘杠子打老虎’吧,这样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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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说“可以”,魏志强和吴立新异口同声说了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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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来“杠子打老虎”,比来“明七、暗七”快得多。几个循环下来,瓶中剩下的酒还不到两杯,菜也解决得快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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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0 ^0 d0 k0 ~+ R  田戈抬头看了一会儿天,说:“看样子要下雨,我们赶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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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学习回来,打电话告诉我一声。”任刚说。 ' }8 w" L)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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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与他们分手后,只见远处黑云滚滚,近处燕子低飞,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他甩开两腿拼命地往回跑,仅十多分钟就跑到了团部。他前脚刚迈进电影组的门里,雨就哗哗啦啦地落了下来。4 ^) d# `* X6 o( l* t/ t% h1 j2 U3 E
 楼主| 发表于 2007-2-4 23:21 | 显示全部楼层

兵情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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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司药说家乡的情况,眼睛红了 8 v8 C8 A9 ^: B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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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谜语的谜底,讲的是乱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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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7 `) b2 a# C# \6 e( i  N  天边的云,红得像火。微风,仍在竭力驱赶太阳的余热。田戈背着背包,手提着装有脸盆、书本和水果的网兜,迈着行军般地步子往前走。人,就是怪!学习的时候,觉得时间过得慢;回来了,才感到时间过得快。三个月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好像是昨天去今天回来一样。那一阵子拉痢疾,可把我给害苦了!连续拉了十二天,有时一天拉十多次,拉得我只好在厕所旁边的树下面复习。好在我不仅挺过来了,而且考试成绩还比较好。放映机、扩音机、发动电机的理论考试,都是优秀,实际操作成绩第一,总分在学习班名列第二。回来独挡一面,没有问题。以前那种只能搬机器、卸机器和坐在工具箱上看电影的状况,是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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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_7 S" ]" v4 ]  田戈心里一高兴,又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 ( \1 L/ X" T/ v% X! q2 L

2 f! j# s. U5 T2 g& A" h  走到团部大门时,他突然发现情况不对。门口没有哨兵,院内没有一个穿军装的人。碰见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一问,才知道团部已于上个月搬到了新盖的营房,这里又恢复了原样--县委招待所。 & I' |& L3 c/ _$ ?9 |

8 i. r* I; ?: Q2 t- j  田戈离开招待所,沿着大街走了100多米,转入一条小巷。出了巷口,他选了一条到营房去的近路。这条路,他跟着组长检查广播线时曾经走过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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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团部比老团部气派。大门有七、八米宽,门两边的水泥柱子屹然挺立,像两名威武英俊的哨兵。与柱子相连的两面水泥墙上写着跟人一样大的红字,一面是“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另一面是“严格训练,准备打仗”。哨棚跟小房子一样大,外面刷的是草绿色油漆。操场特别大,左边是一片平房,并且独自成院。右边是一座大礼堂,礼堂正面顶上的五角星,还没有涂红漆。正前方有一个比大门要小得多的小门,两边的房子全有屋顶。田戈边走边看,心想:看样子,机关可能在前边的小院内。 7 C! G, b2 h- ?" A+ o#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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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你回来了!” 7 [9 y& U0 \, s

& P' W/ ?/ c9 P' R$ P  田戈一看是张得贵,高兴地敬着礼说:“张老兵,我下了火车,到了老团部后,听人说团部搬到了新营房,就过来了。” 5 C) u1 Z) |' @! E*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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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得贵从田戈手中接过网兜,又要拿田戈的背包。 2 \* E6 ?' ?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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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几步路了,还是我背吧。”田戈拉开张得贵的手说:“我们电影组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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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v& a7 `. W  “在大礼堂。”张得贵边走边接着说:“电影组在大礼堂的前厅,共有四间屋。楼下的两间屋,一间放平时放映用的设备,另一间是住室。楼上有两间屋,一间是广播室,一间是仓库。仓库比较大,里面陈放闲置不用的东西。仓库外面铺两张床,一张是留给你的,另一张是我的。组长前天探家走了,今天晚上没电影。” ; U7 d# t' t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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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晚饭,田戈拿出在学习班附近果园里买的香蕉苹果,让张得贵吃,而后又找出自己在学习班的结业档案给张得贵看。 4 y. Q6 G7 Z8 h

# a9 ^2 t3 T+ \4 ~2 {7 {  “成绩不错,鉴定也很好。”张得贵把理论考试卷子和鉴定装入档案袋里,“明天上午,我跟你一块找闫股长汇报。噢,对了,这里有你两封信。我本想给你转去,但一想你快回来了,就没再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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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接过信一看,一封是木伟珍寄的,另一封是艾玉兰寄的。他在自己的桌子旁坐下来,开始看信。木伟珍在信中说,她毕业后,在家里待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就和几位同学一起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下放到北大桥公社“五七”农场了。农场的条件还可以,干活也不太累,比单独一个人到农村插队好。艾玉兰在信中说,她在一个单位干了一段临时工,通过父母的努力,现在已是“纺织机械厂”的一名工人了。作为工人阶级中的一员,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她还在信中赞扬田戈不跟崔树萍好是正确的,鼓励田戈干一行爱一行,努力钻研放映技术,做一个优秀的毛泽东思想宣传员。最后一段,写的是她回忆与田戈一块到校外河湾边游玩的情景和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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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刚看完信,就听到“咚、咚、咚”地敲门声。他开门一看,都是张得贵的老乡:通信连的孙技师,军马所的罗司药,高机连的李排长。 + U% E2 k% n! w' b( }" A6 ~

! Q& S1 e9 k. z: `6 x9 V+ t  “老罗,你啥时候回来的?”张得贵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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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6 [8 m) u, k% e/ u' R  “晚饭前才到。吃了饭,简单地安排了一下,就过来告诉你。”罗司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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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给他们拿了些苹果,回到自己的桌子旁,把信塞进抽屉里,随手拿出一本书装做看书的样子,心里面却在想回信的腹稿。 " n) I* d4 Z& e& u% E: M"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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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娘来了没得?”张得贵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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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来不想带她来,可她硬要跟着来,现在正在屋里收拾东西。” ! m# @3 [# O, \- k. [7 O. b

$ t% K- m) }* L& D# p  孙技师点着头说:“来了也好,听说家乡现在相当不行,她又怀了孕,到部队来比在家里强。” 2 b3 e6 x: ^$ _' t' d+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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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乡还是那个样子?”李排长问。 3 F" ?; J8 o. t9 w$ R& P$ J

  U6 E! F7 o& m& S  罗司药叹了一口气,“野菜、树叶已让人吃得差不多了,有的地方已经有人吃‘观音土’了。粮票,卖到了五、六角钱一斤。” 7 h2 Z9 E- Y/ q; _4 v7 R

/ t- d) D: p( R' y8 ?  “我们家给你讲了啥子没得?”张得贵的语气带着焦急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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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老汉让我跟你讲,想办法弄些粮票寄回去。如果你想今年结婚,最好在部队结。别的啥也没讲。我回来的路上,看到村子里还有不少人正在往外面走。”罗司药小声说完话,往田戈那边挤了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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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紧,他虽然年龄小,但心眼不坏,绝对不会说出去。”张得贵虽然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田戈听见了。田戈一听他们对自己不放心,想出去回避一下,又觉得此时出去不合适,只好依旧保持着双手托腮、两眼盯着书本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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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孙技师说:“咱们到罗司药的屋里去吧,一则看看他婆娘,二则看看还需要啥,帮助想想办法。” 7 h. W2 Q4 n( q% f/ q# v" W! Q

/ F5 E0 d  Y2 D0 O. y. L  孙技师的话音一落,四个人立即站了起来,张得贵跟田戈说了句“我出去一下”,其余三人跟田戈点了点头,便一起离开了。 4 @! W9 ~' q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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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从一本书中找出平时结余的粮票,点了一下,一共二十五斤,准备等张得贵回来后交给他。他放好粮票,拿出信纸开始写信。他先给木伟珍写,开头写的是信早已到部队,因为他在师电影学习班集训,所以今天才看到信,接着介绍他集训的情况,带病坚持学习的情况和结业成绩,最后写了一些安慰和鼓励之类的话。给艾玉兰写的信,前面两段和给木伟珍写得一样,第三段写知道她成为工人阶级一员后的心情,其中祝贺鼓励的话写了很长一段。最后,他特意根据艾玉兰信中回忆的事情写了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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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忘记那道湾, & o0 R# F$ @; X8 h% F

$ i* M6 i( Y2 @+ g, V6 S6 F8 X- u  清清的流水小小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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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i. g- c) r" b* S; B  我边划桨边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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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采菱角后摘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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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b+ `0 u; T$ A$ ]) v  气得鸟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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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没忘那道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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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W3 y5 r/ E0 J: v3 M, E% G  火红的太阳金色的天, * j! C2 b. a( T: c0 u2 a  A

3 X/ K) U) W0 K+ Q3 G" \$ T& p1 I6 k  我折芦杆做口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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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5 c* e0 r" U8 R  你举荷叶当花伞, + c6 u! h- {+ d  n

$ b0 _, S! I9 l6 \- q3 X, S1 \% d  乐得心底甜。 , B8 H5 {" ?6 r2 W. ]; s+ m/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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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没忘记那道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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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V0 ]* A. \; i& ^; p4 f: ~  p( F  都不觉得往事远, 6 V% _( [; h+ \% `6 |"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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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窗情谊最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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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久也能记得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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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0 |' O8 c' K, o  \. c$ s; e8 h" t  怎会忘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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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 {! b5 D7 ?6 F, g! p  田戈折好信,装进信封,贴好邮票,已是十点半了。他走到张得贵的桌子边,拿起闹钟,上了上劲,而后回到床边把闹钟放在枕头旁,随手摊开被子,打算早点休息,以便第二天早晨替张得贵放广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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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h5 [# L  D/ p7 R7 o6 \" w6 ~* Z  天空,涌动着一片片乌云。楼外柏油路上的积水,泛着银色的波纹。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个不停,有的借着风力,穿过窗子上的隙缝落在屋里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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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1 b2 _  w! N# q3 _  张得贵吃了早饭,又到罗司药那里去了。贺民生说他给组织股长修收音机,让田戈自己去保养机器。田戈高兴地说了句“是”,心想:借这个机会把机器全面熟悉一遍,对下一步干好工作有利,要是一上阵就出问题,那才丢人现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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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l7 w! q4 R  v. Q  田戈架好机器,用擦机布把1号、2号两部放映机从里到外分别擦了一遍,给该加油的地方全部加了油,才拿出试机片,往1号机的片盒里装。 3 I8 O" n8 \! w# g  }6 n

% b0 M4 ~, ?, r8 B+ Z7 z  他正准备打开电源开关,忽然听到“咚、咚、咚”地敲门声。 % c* ?' W) b8 b  `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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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董正友高兴地看着田戈说:“你一回来就开始忙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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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晨打菜时,看见你在伙房里面,没法跟你说话,你是啥时候调来的?” : L$ l* Q6 c% i9 L+ ~. a4 O

0 S% M+ }  m7 P( f' e9 ?  “我已经调来两个多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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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怎么样?” , U+ n; _$ O. j

2 L4 @2 ]& J- L+ J" v& {  “比连队强多了!”董正友咧嘴笑了笑,“开始,我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后来听股长一说,才知道是你推荐的。我真不知该怎样感谢你才好,所以一刷完锅就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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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6 h! w  j$ @3 n# R4 @$ r* I  “我们能够认识,本身就是一种缘分。要是不当兵,你我在大街上碰头,也不认识。”田戈打开电源变压器开关,调好电压,开始试机。董正友坐在旁边的箱子上,看白墙上的‘小电影’。 : U4 @* G; p4 B  K

9 w& N5 a+ J9 T4 r  B. T& n$ C. Q  田戈发现收片拉力有点小,关掉机器一检查,是收片皮带上的油垢太多,于是取下来用汽油清洗。装上后,他发现仍然不理想,只好翻开书看了一会儿,接着按照要求调整压力旋动螺帽。他从收片盒里取出放完的试机片,听到外面有人在小声地喊他,于是给董正友使着眼色说:“你去开门,看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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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田戈拿着影片惊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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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A1 `; t6 k4 e  “我早晨吃饭时,看见你端着饭往礼堂走,刚才到广播室问贺老兵,他说你在这保养机器。”吴立新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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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高兴地握着任刚的手说:“你咋也来了!是专门看我的?” ! l3 w2 N6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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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刚咧嘴笑了笑,“为了迎接师里的文艺汇演,团里成立了宣传队,我和立新都被抽来了,就住在礼堂后面的耳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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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o: T; R( E  p2 o  田戈一听吴立新用暗语问董正友,立即把董正友介绍给他们,接着又把吴立新和任刚介绍给董正友。 + X3 K" F3 L2 |) Z5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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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田戈在连队时,他经常跟我说你们。”董正友搓着手说。 1 H# a3 l# b'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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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刚笑了笑,“田戈也多次跟我们说过你。” $ J) s/ P$ l. s# Y. W( i: v/ @

1 z  \# ?2 W0 H% Q% m* `9 ?7 \  吴立新接过任刚的话说:“没错,我们早知道你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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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刚看见田戈倒完试机片,好似要收机器,连忙央求着说:“你再放一遍让我们看看,我们上午没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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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 D9 y) A8 R- y/ P& j$ M  田戈没法推辞,只好重新放了一遍。放映中,他回答了任刚和吴立新提的一些问题,介绍了放映机的原理、换机信号等知识。 5 E3 {6 O: R. h% d9 k/ s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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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完试机片,田戈把两部放映机的输片道全部擦了一遍,开始拆机装箱。收拾停当后,田戈脱着工作服说:“走,到我住室里坐,我那儿还有苹果。” 5 s- W4 F1 y7 ^1 t. B' z

6 {% N& x2 N# _! ^* [: V3 f  吴立新狼吞虎咽般地吃完苹果,用手抹着嘴说:“今天中午,又是二米饭,我一听吃它,头皮都是麻的。” 6 B/ t/ J! d$ q! z% |! y

5 R9 j; B7 ~! z- P, p2 `  “你们宣传队,还吃二米饭?”田戈问。 ) D* [3 ~9 }. g'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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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时单位,没有家底,又天天排练,一个比一个能吃,伙食比连队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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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 T& r7 C( Q- A/ w4 D! N  “要不是团里给每人每天补助一角钱,生活更差。”任刚接着吴立新的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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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正友想了想,“既然你们不爱吃二米饭,中午我想办法给你们弄原阳大米饭吃。”   l8 _8 B5 x% t: d0 R# K

) P/ q& F, V; z' j  任刚摆了摆手,“第一次见面,就给你找麻烦,这多不好意思。” 4 Q. d7 }  h& H; z* A5 T/ r" A

7 ~. l0 I5 W% y; W* {# z) l  董正友咧嘴笑了笑,“对炊事员来说,这算不了麻烦。”   E+ w2 k& [2 |& n' [1 w

! ]9 X# O; t$ F) \  “那我们就先谢谢董老乡了。”吴立新给任刚递了个眼色,接着说:“田戈,我给你讲个刚听的故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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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 J+ k/ P% c4 R* y, k2 t  田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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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 b7 Q: s) s! D3 Z( n  “这是关于几个老师向女友求爱的事。物理老师向女友求爱时,说亲爱的,你是阴极我是阳极,我们相爱便能产生爱情的电火花。女友吓坏了,说我不敢接近你,我怕触电!数学老师给女友写情书,说亲爱的,你是正数我是负数,我们都是有理数,是天生的一对。女友说不行,你结婚后做了无理的事也会强词夺理,我不能爱你!语文老师向女友求爱时,说亲爱的,你是夏夜的月亮,我是月亮旁边的星星;你是潺潺的小溪,我是溪边的小草;你是悦耳的歌曲,我是歌曲中的颤音。女友气呼呼地说,书呆子,你就是不爱我这个人!” 2 ~1 i! Z# l) m%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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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笑了一会儿,“你俩在宣传队,具体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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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f5 m$ u; d. L! X( W) r3 y  任刚看了吴立新一眼,“我学拉手风琴,立新学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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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 z% @. h7 u& M5 j9 C  “我讲个跟你们宣传队有关的事,遗憾的是你们都沾不上边。”田戈笑着说:“去年夏天,有一个省歌舞团到一个地方招演员,条件是必须高音、中音和低音都能唱。有一个人觉得自己符合条件,便找到招生人住的地方,要求面试。招生人让他先唱高音,那人立即扯起嗓子喊,刚摘下的新鲜黄瓜,不嫩不要钱!招生人一听,觉得不对味,接着让他唱中音,那人又降低声音喊,贱了,韭菜两毛钱一把!招生人看出这人根本不懂音乐,便故意逗他再唱句低音。那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很低的声音说,买不买粮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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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立新用手擦着眼泪说:“正友,你们农村干活打盘时常常讲笑话解闷,你能不能给我们讲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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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得倒是不少,只是记得不太全,现在又一时想不起来。”董正友搓了搓手,“今天早晨干活,我们炊事班的一个老兵让我猜个谜语,我一直没猜到,说不定你们能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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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啥谜语?”任刚望着董正友的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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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4 n  a2 O6 a( Q  “他说,有一个小媳妇在一个坟墓旁边,一边哭一边说:新人哭新坟,口口声声唤亲人,俺娘是你的亲老娘,俺爹是你的亲丈人。他让我从这四句话中,猜那小媳妇与死的人是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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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立新想了一会儿,让董正友把那四句话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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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M  d/ L' n2 ^* o  任刚紧皱着眉头,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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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不用费神了,”田戈说:“那女人和死者,既是夫妻关系,又是姨妈与外甥的关系。就是说,她以妻子和姨妈的双重身份,在坟前哭自己的丈夫兼外甥。” 6 j) m2 X+ O! d6 I, s  R1 J, q% h

# G# y# q+ c# N; B  “对。”吴立新和任刚一起点着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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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c" V9 ?5 p: y* f/ {0 m: z0 S  董正友拍了拍头,“你们有文化的人,脑子转圈就是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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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新,我们该回去了。”任刚看看桌子上的闹钟说。 ! {2 }0 Y( F3 u2 L3 v' p

& h3 _! p# x$ F  董正友站起来,搓着手说:“我也该回去做饭了。”   c2 ?4 T" n2 F. c

2 |1 S. H" p+ N0 u5 l  田戈把他们送到楼梯口处,听见他们下楼时还在小声嘀咕--吴立新说:“中午饭的事,就拜托你了。”董正友说:“没问题,你们尽管把心放进肚里。”1 p  E1 ^8 t2 W- }# h: D% L9 G
 楼主| 发表于 2007-2-4 23:22 | 显示全部楼层

兵情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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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o$ A2 y" e! g& c$ A田戈在演习扩音中,为救别人被炸坏了左手
1 O$ K! k& t% ~* ]! k. @战胜厄运和不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 ?  S8 m2 F' Y1 D% Q3 z  d& u5 d

* g3 \4 R% A+ z8 w0 ^2 u  _这天早晨,田戈比较兴奋,放完起床号后,一直跟着广播哼歌。
% X4 Y* m0 v$ _5 v! \2 [, @  n* }  收早操时,田戈听说搞图片新闻的李干事要洗印照片,于是哼着“洗衣歌”跑回去选了张底片,又哼着歌找李干事帮他洗印、放大几张照片,没想到李干事竟爽快地答应了。田戈曾听别人说过,让李干事洗照片很难,一般的人最好别找他,找了也没用。
; A3 H: v1 m$ \昨晚放电影时,田戈发现曲轴箱的声音有点异常。他打算早饭后先到火车站把电影片寄走,回来后保养发动机的曲轴装置。吃饭时,张得贵说他去寄影片,顺便到街上买点装收音机用的材料。田戈放完上课号广播,搭盖好盖布,一边往工作室走,一边在心里说:“三天没有电影放,不仅张老兵高兴,我也同样高兴。现在的电影确实没啥看头,营下面的人一见我们就嘲笑说,你们放来放去,还是老一套,中国是‘新闻简报’,朝鲜是又哭又笑,苏联是搂搂抱抱,阿尔巴尼亚是打打闹闹。看你们放的电影,还不如躺床上睡觉。” 9 ^( T; X( J) M  Z! Z
  田戈采用时而挪这头时而挪那头的办法,把一百多斤重的发动发电机,从防潮铺板上移到房子的中间。他拧下曲轴箱上的固定螺丝,拆开曲轴箱,发现曲轴大头的间隙早已超过了规定的标准。 4 g* W, V, W- @9 B; [  b
  “看来我分析得不错。”田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开始按照书上讲的方法和步骤,刮轴瓦,调间隙。
) v; d7 x$ O) ?  W) \- R% C* u  完成了曲轴的保养工作,他上好固定螺丝,又全面检查了一遍,才把绳子缠在起动轮上,开始发动机器。
0 I( ^: C6 Z, v+ ^. t( W& y发动机运转得很正常,曲轴箱没有杂音了,电压表的指针停在220伏的位置上,一点也不摆动。田戈插上八百瓦的电炉做带负荷试验,电压表往左摆动了一下,很快就稳定在200伏的位置上。   K/ P+ i/ x7 F* i" S5 l
  “成功了!”田戈在喜悦之中关上发动机的油门开关。
3 d! F" t) S7 V1 C  “小田,你在干啥?”何副主任站在门口问。 1 `- u3 Y' w$ y/ h4 U
  田戈站起来,伸着油糊糊的手说:“我在保养机器。” 6 u  p5 m% f$ q; T' q* k# x0 {
  “你们组长还没回来?” 6 `/ u8 q4 \5 ^; Q' X2 f) x
  田戈在心里算了算组长走的时间,“大概最近两天就回来了。” 4 U2 F% a8 a/ t
  “小张呢?” & |+ W, Q9 R, t  B! ~& g8 z2 s4 Q+ _
  “他到火车站寄影片去了。副主任有啥指示?”
4 ?$ S7 d& a% P" i+ g3 F/ g  “你跟小张说一下,今天下午正课时间在二营为师夜间训练现场会扩音,晚上为夜间班进攻、班防御战术表演扩音。”何副主任想了想,接着说:“你们把扩音设备好好检查一下,这是师里在我们团召开的现场会,无论如何不能出纰漏!” 1 L  d) T! _, V/ f5 Z3 W
  送走何副主任,田戈回到屋里准备按老办法移动机器时,发现吴立新和任刚进来了。
( O( p7 {7 u( m) e* m4 l0 y" ~  “有福之人不在忙,没福之人累断肠。你俩来的正好,把这家伙给我抬到那上面去。”田戈用手指了一下,随即蹲下去收拾工具。
/ [* P0 s" w$ H# ?4 q  进了广播室,田戈跟吴立新和任刚说了一会儿话,开始准备下午扩音用的话筒、高音喇叭、连接线等器材,并细心地做了检查和试验。
! I0 Q+ |1 Z+ @6 _6 O6 |' k' u  “小田,这是李干事帮你洗印、放大的照片。”张得贵站在门外说。
: A4 z, o+ V+ @  w5 u( z5 G  “谢谢你,张老兵。”田戈接过照片,向张得贵汇报了何副主任来安排的事情,接着说:“东西我已准备好了,也检查过了,下午我去吧。” $ Z" P! c/ r% {) z
  张得贵看见吴立新、任刚在屋里,说了句“可以”就走了。
6 A& [" D1 g2 \5 }: j' d$ B  田戈低头看了看照片,不仅有按照底片洗的,而且还有几张是放大的,脸上顿时显现出美滋滋的神情。吴立新和任刚同时围到他身边,要看照片。 ( l8 Z. d# B8 `8 l6 J6 k* C
  “照得不好,洗得也一般,跟遗像差不多。”田戈轻轻地移动着大拇指,把照片分成两份。 3 ~6 P. y5 M$ }2 B/ r9 I
  吴立新指着照片说:“照得不错,主要是洗得有毛病,稍微黑了一点。” 3 h3 r6 Q! E, n
  任刚把照片放在田戈身边的桌子上,揉着眼睛说:“我看照得比较好,洗得也可以。”
% g  z, M% d# S% x  田戈笑了笑,心想:吴立新的连队中午吃“二米饭”,来时就没准备回去。任刚到团司令部送材料,只要在开现场会的前半个小时回去就行。既然他俩都想在这里吃顿清一色的原阳大米饭,干脆中午多打一些饭,让他俩在这里吃算了。
! k, x* @' l  d# ^  吃了午饭,吴立新和任刚刷完碗筷,跟田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一起离开了。 6 r" [* t, \% g- B% w: n: T, D" h; ?
  田戈在床上躺了10多分钟,脑子里想的全是扩音的事,只好翻身下床。他找出《半导体扩音机的原理和故障检修》一书,把自己觉得重要的部分认真看了一遍后,又试了一遍机器,才把所用的物品装进平时扩音用的牛皮背包里。
4 m8 ?& F4 q# q3 ]4 X  “还没到伏天,就这么热!”田戈骑着自行车,在心里说。
9 W2 e& h$ }& n  路边田里的玉米,被阳光照得翠绿晶莹,像翡翠一样。一只乌鸦站在坟边的酸枣树上,突然叫了几声。
$ P6 }3 q* z4 s- i) S' f7 w  “妈的,笨蛋!嫌热,不会到有阴凉的树林子里去,穷叫喊啥!”田戈突然想起老人们所说的话,朝乌鸦站的方向连吐了几口唾沫。
0 H# @4 K4 T' m  汇报表演,在营部礼堂。观摩的干部们在礼堂的四周坐成“凵”字型,表演的人们全都戴着不透明的眼罩,分批到礼堂中间表演夜间打背包,夜间紧急集合,夜间分解、结合武器等训练科目。这些内容,田戈在预演时,已经看过两遍了。他看了一、两分钟,便默默地思索着扩音机可能出现的故障和处置办法。直到表演结束了,他头脑中的“弦”才松下来。 . t$ m$ a) R1 Y5 f8 c9 @
  田戈从二营回到团部,机关的饭堂已经开饭好一阵子了。
; d4 ]% ]! s" |. x; G/ z  由于观摩人员在机关饭堂就餐,加上有董正友的关照,田戈的菜盘子里几乎全是肉。 8 k! {9 z. q9 F7 E
张得贵找到正在吃饭的田戈说:“你辛苦了一下午,晚上我去扩音,你在家休息。”
% Q1 c3 Y/ j6 H1 a3 D  田戈嚼着嘴里的饭,心想:预演是我扩的音,情况比较熟。跟他一起入伍的人基本上都当了干部,自己能干的事,不应该让他这么老的兵去干。于是站起来说:“我熟悉情况,还是我去吧。” + W$ t, t1 m0 e/ n; s0 C- `% L
  十九点三十分,班进攻演习正式开始。五连一排长沙正军手拿着话筒,随着演习的进行,不停地用普通话进行解说。背着半导体收扩机的田戈,扛着喇叭的二营营部通讯员杨思贤,紧紧跟在沙排长的身后。
, F. U" i  Q  E9 [  演习进行到班防御时,黑色帷幕把天空严严实实地遮盖着,只能看见演习人员的模糊身影。沙排长选了一个离战壕比较近的坟头坐下来,以便根据表演人员的动作及时解说,杨思贤和田戈坐在沙排长身边搞配合。 1 J3 V3 I% H8 m
“防敌炮击,进入战壕掩体内隐蔽!”表演班长的声音刚落,田戈便听见身后不远的地方,响起了炸药包“轰!轰……”地爆炸声,接着是扑鼻而来的火药味。 0 f& S3 z; P" A" w6 n
  “首长和同志们,现在显示的是敌人炮火袭击。”沙排长对着话筒大声说。 ( i1 ~5 W) r+ n% N
  轰!轰 ……
8 e! K" y$ \( c  沙排长对着话筒大声说:“首长和同志们,现在显示的是,敌人炮火延伸,防御战士已跃出战壕,准备消灭正在冲击的敌人。”
( W' \( y7 U( W  田戈正想扭头看表演人员的动作,突然看见一个火星四迸、嗤嗤作响的炸药包,滚落在沙排长和杨思贤身旁,他猛地扑过去,抓起炸药包往外扔。然而,炸药包还没被他扔出手,就“轰”地一声爆炸了。
# ^  K/ R8 l; O' I4 E& [$ j! m3 C+ |  ……
7 e4 z/ w0 J( o2 ]* h3 |田戈隐约觉得,战友们全都牺牲了,阵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一会儿用机枪打冲上来的敌人,一会儿把手榴弹往成群的敌人中间甩。眼看着敌人成群结队地往阵地上冲,他抓起身边的步话机大声喊着:“向我开炮!向我开炮!”。后来,他抓起一根爆破筒,拉响导火索,往敌人中间冲去。爆破筒没有爆炸,他被敌人俘虏了。敌人把他五花大绑,带到一间放有火炉的房子里。四周站着一群五大三粗、面目狰狞的人,个个都是一手拿着烧红的火钳,一手拿着皮鞭。其中一个为首的人,大声吼叫道:“你投不投降?”他“不”字刚一出口,那人便举起鞭子往他身上狠抽,另一个人用烧红的火钳狠狠地烙烫他的左手。后来,他们又连推带拉地把他弄到一个悬崖旁,用力推了下去…… . t8 k9 Z: `+ w% T6 b
  田戈心里猛地一惊,顿时睁开了眼睛。他看见自己的右手被固定在床沿上,输液架上的瓶子在“嗒嗒”地滴着药水,何副主任、闫股长和刘干事坐在对面的床上,都紧紧地绷着脸。张老兵眼睛红红的,好似刚流过泪。
# ~$ F) e) e: m- [, C( \% p  他看了看被纱布包裹的左手,有意识地用了一点力,觉得手指头特别疼,疼得心里发慌。他向刘干事询问伤情,刘干事像没听见一样,依然盯着输液瓶。   a& e6 h" L& a5 _0 ^
何副主任给闫股长和刘干事使了个眼色,站起来说:“我们走吧,让小田安安静静地多休息一会儿。”
8 M, z/ ^9 y. [6 m1 u- k  田戈看着他们离去,扭转脸看了一会儿输液瓶子,又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6 v0 b$ H; v% u* b  坑道是从半山腰往里挖的,弯弯曲曲。班长紧攥着拳头说:“我们已经坚守了七天七夜,打退了敌人的一百多次进攻。眼下,我们最大的困难就是缺水,已经缺了两天了。我们一定要想方设法坚持到底,为完成上级交给的防御任务而不惜一切。”田戈感到坑道里比火炉还要热,嗓子里也好像有一团火。他看见班长眼里布满了血丝,嘴唇干裂得流着暗红的血。他抬手摸了一下嘴唇,顿时掉了一块皮屑。他把嘴贴在坑道壁上,感到坑道壁也热得烫人。他从挎包里拿出牙膏往嘴里挤,不但没有一点清凉味,反而有一股苦辣味直往嗓子里钻。他感到自己实在忍不住了,反复向班长要求到坑道外面弄水。班长发着火说:“去弄水的两个人都牺牲了,你也想去送死吗?”田戈咬着牙说:“为了阵地,我宁愿去死!”他刚走了一步,被班长一把抓了回来。
. ^) H% C' B2 U8 z, N田戈又惊醒了。 $ g9 o6 e! ^7 c/ `
刘干事走到田戈床边,关切地说:“田戈,有冲好的奶粉,你喝一点吧。” - B% Q7 c% L! y) n, i( k4 C
  田戈摇了摇头,“我渴得难受,我想喝水。”
  M( Q' z9 p$ ?  Q  刘干事从床头柜上拿了瓶菠萝罐头,用起子撬开盖子。 + q% `  X6 ~# V4 i1 U# V
  “刘干事,让我来吧。”魏志强从刘干事手中接过罐头,用勺子舀出菠萝水送到田戈的嘴里。 . d. g# @' m" d0 f- p' O% S
  田戈喝了几勺,就不想喝了。
! W* l6 P. q( H7 d! T3 d, h“小魏,你在这里多守一会儿,我有个材料上面等着要,先回去。”刘干事对魏志强说。 ! M$ n: d# v0 e6 Y) }2 Z, |
  “我跟指导员请过假了,你去忙吧。”
9 _% Z5 W1 b3 g( a9 z# M- a  送走刘干事,魏志强情不自禁地说:“刘干事真是太好了!” , c. M# C  q5 l8 T7 x5 D9 F5 P/ u
  田戈听了魏志强的话,想起刚才的情景,想起入伍以来刘干事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泪水刷地一下夺眶而出。为了不让魏志强看见,他赶紧把头歪到了左边。
+ k  V* y2 W5 H0 _5 A! L+ V  卫生员走到床边,把药瓶挂在输液架上,换好针头,拿着空瓶子走了。 ' {& V- T! f; C
  金国柱进来和魏志强打完招呼,看了田戈一会儿才转过身。 
  ]& Z3 m1 I5 K8 G; G% d田戈隐约记得,是金国柱把他背到团卫生队的。他喊了声“国柱”,望着金国柱说:“你把我炸坏的情况,说给我听听。”
$ B9 e- O( h, l( v( D# W$ X! H% y  “昨天晚上,我们班负责甩炸药包。进行到炮火延伸时,我们突然听见喇叭里传出一阵刺耳的响声,接着听到有人大声喊道,炸伤人啦!这里炸伤人啦!我和班长顺着喊声跑过去时,发现你已经躺在地上,左手不停地往外流血。班长一边用手捏住你的手腕止血,一边让我背你到卫生队。到了卫生队没多久,你就被抬进手术室里。”金国柱停了一会儿,接着说:“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医生和卫生员把你从手术室抬到病房。在病房里,我见你的左手缠着纱布,估计问题不大,就在你对面的空床上躺下来,以便随时照顾你,没想到我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要不是刘干事他们来看你,说不定我到现在还没醒呢。” + H6 _! W  v  J3 P
  田戈感激地看了金国柱一眼,不知道说啥好。
' g( Q) ]' J$ N+ {2 f+ |% P病房里又突然静了起来,静得能听见输液瓶滴药的“嗒嗒”声。 5 N. a: G  Q* b0 E1 Y& K6 @5 V
十多分钟后,魏志强蹑手蹑脚地走到田戈床前,看了一会儿。他估计田戈睡着了,才走回床边,小声说: 0 {$ a1 K8 O2 Y9 u/ R3 C2 s9 k7 x
  “国柱,田戈究竟伤得咋样?” ( L, Q1 I  f3 ~
  “我听说,田戈做手术时政委在场。政委对卫生队长说,放映员的手非常重要,一定要想办法保住,哪怕能保住两个指头也行。卫生队长说尽量想办法。” 6 l  x2 i9 g  f8 h# @$ y
  “最后的情况呢?”
1 w: A9 q( F  N* P. O4 P& C  “从手术室往外抬,我没顾上看。到病房时,我见他的左手包了很多纱布,好像攥成了拳头。” ) v. S. S# R6 T
  “手术前的情况,你还记得吗?” ) o1 m6 K: T$ Z7 E3 j
  “怎么会不记得呢。我从演习场上把田戈背到卫生队的急救室,看见他的左手大拇指露出了半截骨头,其余部分血糊糊地粘在一起,看不清楚。” ! s6 E' J! i5 U% u7 F( n
  “唉!”魏志强摇了摇头,“手,对于每个人来说,都非常重要,对于田戈来说,尤为重要。倒片,操作机器,使用万能表,焊接收音机元件等,都得用两只手。但愿他的左手平安无事。” , m+ E0 l3 r1 h" M6 d& e" s
  “我也是这样想。”金国柱抬手擦了擦眼,“昨天一看到炸坏的是田戈,我的心就像被刀子戳了一样。今天早晨,我一口饭都不想吃。”
1 _5 x( \; |+ {  田戈听着他俩的话,心里面热乎乎的:政委的话,饱含着关心和理解。魏志强的盼望和祝愿,深藏着同学、老乡加战友的爱心。金国柱帮我从演习场背到卫生队,为在病房里守护我,他在空钢丝床上躺了好几个小时……想到这里,他眼里又湿润了。 / u1 l# X) H) ^2 X! v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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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2 A6 n. X0 y; _" Z% H7 G三天过去了。
" l% f% u& G; u$ {, b  对田戈来说,这三天如同在汤锅里煎熬:有人来看时,要强装着笑脸。一有闲空,就不由自主地一边猜想着伤情,一边试着左手的感觉。猜完试过之后,总觉得左手的指头是弯曲的,大拇指好像只有半截。 ! T8 {* f- L9 ?5 F
  对医生们来说,这三天一直压力很大:天气一下子变得太热,田戈被炸伤的手容易感染。没有保住手指,已经受到了政委的责怪,如果因伤口感染再往上截肢,那麻烦就更大了。 + p* e2 F/ q  H+ e* T. D8 X
  医生把装药的盘子放在床头柜上,亲切地说:“田戈,准备换药吧。”
' I' N0 Q- i+ F$ [; R) H" @  田戈用右手把身体撑起来,靠在被子上,一对眼睛睁得又大又圆。他盼望的时刻终于到了,究竟伤势如何,一揭开纱布就知道了。
2 o# l$ N/ t  d2 g* `1 y  医生轻轻地揭下胶布,小心翼翼地抖着纱布。每抖开一层,医生便忍不住看上田戈一眼。最后一层敷料还没有揭掉,田戈就惊呆了:不仅手指头没有了,而且连手掌都不见了。光秃秃的断臂,像一根被锯过的树棍子,粘在一起的肉皮被药物弄得黑黄、黑黄的。
! S9 W$ v2 H" J, g: |( @  医生用碘酒棉球擦了擦伤口,关心地说:“疼不疼?疼了你就说一声。”
  _$ N3 O7 J# e4 p$ P9 h$ ~  “不疼。”
2 A4 X) T* z( S! P  W4 r  田戈觉得伤口凉丝丝的,而心里面却疼得难受。他不得不紧咬着牙齿,紧闭着双眼,右手用力抓着床垫。 8 P% A: _- [+ c9 l" A) h- ]$ I: X
 中午,闫股长爱人特意给田戈送来一大碗鸡蛋面条。面条是用手擀的,既柔软又可口。田戈当兵以来,还没有吃过这样的面条。他记得在家里,自己生病时妈妈才做这样的面条。这一大碗面条,虽然比妈妈做的还好吃,但他勉强吃了几口,就吃不进去了。 3 b# a8 k6 M" J0 E6 u9 y, I  b
小田,你再吃一点嘛!多吃一点,身体恢复得快些。”闫股长爱人那带着浓厚的陕西口音,令田戈觉得特别温暖。 ( N% p0 s# o9 j: ^# i3 y4 I$ W
田戈揉了揉湿润的眼睛,“谢谢,我真的吃不进去了。”
6 L( ?. m4 x5 M. I3 V3 E“真吃不进去就算了,等想吃的时候再吃。”闫股长爱人站起来,接着说:“我走了哦,你如果想吃啥,就让人去和我说一下。”
; w4 _7 s1 {4 \, F; w望着闫股长爱人离去的背影,田戈激动了一会儿后,又想起了换药时所想的情况,情不自禁地在心里说:“等一会儿人们都休息了,我得到演习场去一趟,哪怕能找到一片指甲或一小块肉皮,也要把它拣回来。”
' S3 L6 T" ~3 r! |, r" c: s- E1 |; j  田戈彻底的失望了!别说是指甲、肉片,连一滴血迹都没有。他站在战壕边,心里沉甸甸的。 被炸过的树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头,树叶恹恹地卷缩着,似乎比田戈还要难受。坟墓旁边的野草,被人踩得东倒西歪,有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的好像咬着牙齿用劲也没能挺起来。一棵小柳树,树干倾斜了二、三十度。
/ V! z! S; A, S" Y  ]  田戈找了根树棍,支撑好柳树,喃喃自语地说:“人的手,要是像柳树枝一样,折断了还能发出新的,该多好啊!” 5 H; K+ O6 P* [# Z
  火辣辣的太阳,慢悠悠地挪着步子。地上的沙土,闪烁着亮晶晶的白光。树枝垂得更低了,树叶恹得更重了。几只知了在声嘶力竭地苦叫。一只腿上拴着线的小燕子,在一棵稍大一点的柳树上飞着,尽管它用力展着翅膀,蹬着双腿,但一飞到线的长度不允许时,便猛地一下掉下来吊在半空中。它折腾了一会儿,大概是实在没有力气了,才眼巴巴的望着田戈鸣叫。
$ j/ G" ~3 u: q# `' x  “它好像是求我帮忙!不知它想过没有,万一我是那种为它解除了苦痛,又送它入牢笼的人,不是更糟糕吗? 也许它想的只是眼前。”田戈边想边往前走。他伸手抓住燕子,用左臂和胸脯夹着燕子,用右手解开燕子脚上的线,而后把燕子往空中一甩,说:“飞吧,以后要多加小心,别再让人捉住了!” % Z& Z% E* D; {) w  Y" x
  燕子好像是为了感激田戈,绕着他盘旋了三圈,才飞向远处。 . [" x6 Y0 O1 |1 w! o) z
  “田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刘干事喘着气问。魏志强紧紧跟在刘干事后面,脸上的汗水直往下滴。 , d  W8 ?4 ?. P( S( U6 ]4 S
  “我心里闷得慌,想到这里看看。”田戈红着脸说。
: L5 |6 v$ k; Z" o. \  “你出来,怎么不跟值班医生打个招呼呢?”刘干事的话中虽有责怪的意思,但语气却很温和。 7 G) y; y- H9 J: R1 {  l
  “我怕影响他们休息。”田戈知道,这个时候只有撒谎才能开脱自己。 # x2 _  a( s, w. h/ A+ r
  “田戈,你这一出来,可把大家给急坏了。”魏志强擦着汗说:“刘干事我们几个见你不在病房,找了好几个地方又没找到,没有一个不着急的。刘干事让我和他一块儿到这里找,吴立新和金国柱他们俩一个在给任刚打电话,一个在往弹药库附近找。” ( }, t9 x$ F7 W3 [
  刘干事打断魏志强的话说:“我们之所以急急慌慌地找你,是怕你万一不小心把伤口弄感染了。虽然三天的危险期过去了,但如果不注意仍然会感染,一感染就要再吃苦。”刘干事不仅故意把“截肢”一词换成了“吃苦”,而且连找田戈的原因都隐瞒了。他们之所以急着找田戈,是因为田戈已经知道了伤情,害怕田戈承受不住这个巨大的打击,生出轻生的念头。 ( o# Q, z- h& r* b9 A
  刘干事的担心并不是杞人忧天。田戈看到左手没有了之后,表面上仍然像平常一样,但心里面却非常难受。他刚到演习场的时候,曾哭了一阵。他想着眼下的困难--刷牙得把茶缸放在地上,吃饭得趴在桌子上,系裤头带子得用牙齿配合,觉得活着没啥意思。他想来想去,认为自杀的最好方式是触电,既快又不痛苦。
- w- x; a: ?7 H1 o  “走,我们回去吧。”刘干事边走边说:“过去的事情已无法挽回,你现在应该面对现实,考虑以后的路怎么走。”
1 w" j& k- M* P' [  D  “我知道过去无法挽回,我也不后悔。 因为如果换成别人,也会像我那样做。现实是左手没有了,连裤头带子都没法系,放电影则更不可能。我觉得现实是困难很多,不太好办,至于以后的路怎么走,我还没有想过,也不愿意去想。”田戈既像是回答刘干事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 ?- h: C5 y4 M  Q" O! r9 q! b
  刘干事扭头看了看田戈那忧伤的脸,“如果你刚才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那么你刚当兵时对我讲的理想、信念、抱负等豪言壮语,就不是真的!” ; X# q7 y5 t8 A
  “我当时说的话,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可现在我已经成了废人。”
+ F# ^1 G$ W& y4 @, B  “不对!”刘干事打断田戈的话,接着说:“残了,不一定就是废人。身残志坚、顽强拼搏,同样可以做出贡献。当然,残疾是一种遗憾,会给人带来困难,但是最困难、最遗憾的是精神上的消沉和斗志上的颓废。真正的强者,不是不考虑现实,也不是被动地去适应现实,而是靠自己的主观能动作用扬长避短。真正的强者,是不会让困难吓倒的!”
$ D* ^2 r& q2 K/ {& z. C  田戈走的步子慢了,眉头皱成了疙瘩。他的两眼时而盯着脚下的路,时而望着远方的天。他在思索、回味刘干事说的话。 ' q" x* Y' ?8 v1 V% M2 Q% F
  刘干事看了田戈一眼,“俗话说得好,有志者,事竟成。你的头脑不笨,毅力也不算差,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你能够奋不顾身舍己救人,现在面对各种困难,你同样能自强不息,勇往直前,成为一名无愧于红军团队的坚强战士。”
% g6 u$ C* [6 k" K* w0 V0 Y  a  此时,刘干事的这番话对田戈来说,既像是驱散他心中阴霾的雷火,又像是滋润他这棵“干旱禾苗”的春雨,更像是命令他奋勇冲锋的号角。虽然他一直默默无语,但是他的热血沸腾了,胸脯挺起来了,脚步明显地迈大了。 1 @+ N6 Y5 c1 C& c)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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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在默默地往上窜,田戈靠着床头睡得正甜。他的右手旁边放着两本书:一本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本是《把一切献给党》。
4 c- J& A. |5 H0 `, l他的确疲乏、困倦了。两天来,坚强与懦弱、站起来与倒下去、前进与退缩这些截然不同的东西,始终在他的头脑中进行着较量。这种较量虽然不像刀与刀、枪与枪、炮与炮、肉搏与厮打那样明火执仗,那样壮怀激烈,但是这种精神和意志上较量,更加耗人心血,伤人精力。开始,他是为转移心中的烦闷和苦恼而看书的,后来他被书的内容吸引住了,书中的人物把他带进一个新的境地。
- }6 u0 e9 H5 J$ j! y2 [  “你们好!”田戈向坐在床前的吴运铎和奥斯特洛夫斯基敬了一个礼,“我是特意来请教的,请你们给我指条路。”
" g6 b! i$ _' s. _  “路,不是指出来的。路,在自己的心中,在自己的脚下。”吴运铎微微一笑,对坐在身旁的奥斯特洛夫斯基说:“奥君,我说的对不对?”
  q; M5 A5 n2 y7 h8 t0 [2 i3 h" M  “对,吴同志说得对。”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中国话,说得比较生硬。 : ^" F! K0 E+ V- R/ S, @0 n2 F& h
  “小田同志,你先把路的问题放到一边,听我给你讲一件真事。”吴运铎深情地说,“那也是一次军事演习,但那次演习规模比你这一次大,是营进攻实弹战术演习。进攻部队刚占领山头阵地,营长突然发现在几个战士身后,有一个早该爆炸不知为什么没有爆炸的炸药包,正嗤嗤地冒着白烟,他猛地冲过去抓起炸药包就往外甩,结果跟你一样--炸药包在他手里爆炸了,他的右臂从肘关节以下全都没有了。”
( ]  ~1 o. H" ]% `  “后来呢?”田戈打断吴运铎的话问。 6 W1 {* t2 D4 o5 v  E$ ]9 H; X
  “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军事干部,突然遇到这么大的挫折,精神上不可能不痛苦。”吴运铎调整了一下坐姿,接着说:“后来,他把对党、对人民和对军队的满腔爱心,变成战胜伤残,摆脱困境的动力,练成了用左手打背包、写字、打枪的过硬功夫,最后能一只手参加一千米的武装泅渡。小田,你知道他成功的奥秘吗?”
/ D8 Y2 P9 J1 T' z) f; @  田戈正在思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0 f/ ^: u$ L2 \# {8 D  “其实,这里面的‘奥秘’非常简单。”奥斯特洛夫斯基微笑着说。“克服困难的首要问题,是要有信心。有了信心,就能围绕如何克服困难动脑筋,想办法。然而,有些人却忽视了这一点,总想把希望寄托在外部力量上,结果是越寄托越失望。” " `& }  w. W- E3 U
  “奥君说得对。”吴运铎向奥斯特洛夫斯基点了点头,“小田,你记得雷锋同志说的那段对待困难的话吗?”
2 d- h' ^8 d6 h$ N3 ^! P* n0 c  田戈想了一会儿,没有想起来,不好意识地摇了摇头。
/ W. G8 c1 k1 L  K  “雷锋说:‘困难象弹簧,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敢于向困难挑战的人,善于想办法克服困难的人,没有不成功的。比如,你那次打篮球手崴伤后的表现,就很好嘛。”
. J7 I2 I* W: i) U+ W" R1 d  田戈惊奇地望着吴运铎的脸,“你怎么知道?”
% M% d: b. M. a+ J# v  吴运铎哈哈一笑,奥斯特洛夫斯基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俩的笑声好像嘲笑田戈连自己经历的事情都记不住。 5 F" i) B( B& k9 }- Z
  也难怪他们笑话,要不是吴老前辈提醒,我真的把那件事忘了。田戈心里这样想,脑海里也在回忆着那件往事:那是上初中二年级的一天下午,田戈在校篮球场练习三步上篮的动作,“扑哧”一滑,摔倒在地上。开始右手腕只是红肿,后来竟连钢笔都捏不住了。为了不影响学习,他不仅坚持上课,而且学着用左手写字、做作业。也正是在这一段时间,艾玉兰给他买了“樟脑酊”和“活血止痛膏”,并且在下课时帮他揉手腕和活动手指,使他对她产生了好感。 7 t( `& x( [1 E+ E2 s5 A# P3 \
  “小田,现在你不会再让我们帮你指路了吧?”吴运铎笑着说。
5 F  F/ p) P5 {1 y. J  “你们已经给我指了一条通向光明的路,我真诚地感谢你们。”田戈红着脸说完话,想给吴运铎和奥斯特洛夫斯基敬礼,却抬不起胳膊。他猛地一用劲,一下子惊醒了。
; G, z5 x' A+ [) A0 C# u% r  太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钢丝床上,知了在窗外的树上叫得正欢。田戈抬起右手揉了揉眼,先把梦中的情景回忆了一遍,接着又把几天来何副主任、闫股长看望时给予的鼓励,刘干事在演习场找他时说的话,过了一遍电影,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自左手炸掉后从来没有过的情绪:一个能把生与死置之度外的人,竟被伤残后的困难弄得丧魂失魄、不知所措,难道不怕别人笑话吗?只知道想眼下的困难和以后的困难,而不知道思索克服、战胜困难的办法,岂不是太笨了吗?别人的右手乃至右臂失去后,照样能用左手打背包、射击、武装泅渡,你为啥不去想办法争取一只手放广播、倒片、放电影、搞无线电维修呢?难怪何副主任、闫股长和刘干事嘴上说的全是些关心、鼓励的话,而眼睛里却流露着不信任的目光。 ( a+ N- Z& j+ ^
田戈并不知道,这种情绪是头脑中两种东西较量后的必然结果。周围的人,既没有笑话他,也没有对他失望。因为人们知道,一个不到十九周岁的战士,能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奋不顾身,舍己救人,已经够英勇的了。他要正确对待和克服伤残后出现的各种困难,肯定要经历一场复杂、激烈的思想斗争,而这种斗争并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解决的。他越是不知道人们的这种看法,越是怀疑和害怕别人把他当成懦夫、软蛋。 4 `3 H7 C4 A1 Q& I, O. o1 k
  阳极和阴极、正电和负电碰撞后的裂变,冲击、震撼着田戈的心灵。他不想让别人笑话,不想让领导和同志们失望。他决心克服一只手在生活上的困难,练出一只手放电影、修机器的本领。他右手用力一撑,倏地一下站到地上,走过去拉开窗帘,打开窗子,在热乎乎的微风中调整心态、开动脑筋。 0 L! ~  U) I' j7 X1 `0 X0 A
  “组长他们到原阳农场放电影去了,我趁这个机会回去练习开片盒,倒影片。”田戈果断地作出抉择,悄悄地溜出病房。
3 ?( P& P  w: e+ e, @  天空中连一片云都没有,太阳白得耀眼。路面上的柏油,像烤化的黑膏药。麻雀躲进了树的叶子深处,既不想动,也不敢动。机器房里又热又闷,如同蒸笼一般。田戈用左臂和胸部夹住片盒底部,用右手掰盒盖。由于片盒太紧,加上他右手用力过猛,片盒“嘭”地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 R+ b7 D' O2 _& h( X' Z
  “我一定要把它打开。”田戈咬着牙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弯下腰拣起片盒重新用力夹好,而后在右手的逐步加力中,不停地移动位置往上掰,直到打开为止。   U4 X1 C' [4 ~2 [; k
  “以前倒影片是右手摇摇把,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影片的两边,以便发现接头和破损的齿孔。我能不能把左臂绑在摇把上摇,用右手检查影片呢?”田戈想了一会儿,开始按照自己的设想试验。他放好影片,扣上片夹,用手绢把左臂捆在摇把上试着摇了几圈,觉得很不习惯,不是转得不均匀就是顾了下面顾不了上面。他一边慢慢地摇着,一边考虑怎样摇均匀的办法。由于他捆手臂的时候,手绢系得不太紧,再加上精力不够集中,断臂突然从手绢中滑出来碰到桌子边上。剧烈的疼痛,在一刹那间从手臂传到心里,令他不由自主地蹲了下去。此时,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地从他的脸上滴到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疼痛过去之后,他站起来用袖子擦了一会儿汗,把左臂紧紧地系在摇把上,继续练习倒影片。一圈,二圈,三圈…… + B5 Z3 B( d, Y4 y
  望着那倒得整齐、均匀的影片,田戈欣慰地笑了。 # D. f1 ~* l: U1 ?, y/ p
经过一个多月的摸索和苦练,田戈不仅学会了单手削铅笔,倒影片,放广播;学会了装影片,操作机器放电影,而且能够把四十多斤重的放映机放到一米二高的脚架上。7 v+ o% y4 q$ h9 w
 楼主| 发表于 2007-2-4 23:23 | 显示全部楼层

兵情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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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5 E* R, u0 X+ P吴立新敢于抗争,反而不受气了 # P& {5 H1 r1 J

. Q4 l5 m( N; z' W4 r* L* h" \  元旦之夜没啥事,他们只好说笑话 $ k/ x3 w/ \9 U8 N! V; r! D% p9 a. j

( S! k9 k9 {; X- C0 l$ ]4 E3 l( b  日历被一页一页地撕得越来越薄,田戈的工作量却一点没有减轻。组长探家回来没多久张得贵就探家了,贺民生被师电影队调走了,好多工作基本上得靠他干。吴立新和任刚除了偶尔来倒开水之外,平常也不来找田戈了--一是他们排练紧了,二是田戈跟他们打过招呼,说组长在家时,没啥紧要的事最好不要来。 6 J. e$ E' Y% f" G. l" W- |+ [)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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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上午,田戈到火车站托运走影片回来,把自行车刚推进机器房里,就听礼堂的门“咣当”响了一声,接着传来吴立新的喊声。 0 C" `" ^/ U; a: ^  ^8 ?( t

6 X9 _4 V' Z8 g% H: w$ `  “又没有开水了?”田戈转过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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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天不是来找开水的。” 2 X& j1 j1 \' V7 G

, b6 ]( ^! S+ p+ `  “那你来干啥?” # \3 j. ]$ T# y! o( B" G

. t8 f. a% C/ v. Z  “有紧要事,到屋里再说吧。” & @1 H9 b- N  a5 j" g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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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掏出钥匙,开门进到屋里,说:“啥事?” 2 N9 h/ H" i8 p+ ]- T' D  [

4 N2 @5 T) g# ]  吴立新把椅子往田戈身旁挪了挪,“前天晚上,队长找我,要我在三天之内写一首合唱用的歌词,内容是歌颂团队的光荣历史。我明知道自己不行,可是又不能不接。昨天想了将近一夜,觉得这也该写那也该写,今天上午一提笔又不知从哪儿下手了,好不容易写了几句,连我自己都觉得拿不出手。所以只有来劳你大驾,请你帮忙。”   7 ?8 a8 M: K  {  h9 h( r! 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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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接过吴立新递过来的纸,看了一会儿,感到确实写得一般。但转念一想,觉得他只有初中文化而且又没有接触过诗,能写出这样的东西,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到宣传队没多久,队长就交给他这样的任务,要么是对他的信任,要么是有意考验他,应该帮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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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帮你写,但是你得保证不跟我说话,不在屋里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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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 t8 c- L+ W# Z  “是。”吴立新往床上一躺,随即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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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双手托着脸,脑海里像钱塘江的潮水一样,一浪比一浪高,一潮比一潮快。团的光荣历史,几次最激烈、最壮观、最著名的战斗,在他的脑海里闪现着;炮声、枪声、激战中的拼杀声,胜利后的笑声、欢呼声,转战南北的脚步声,在他耳边回响着……他选好题材,定好韵脚,接着挥笔疾书。写完后,又认真改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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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2 v7 e2 A3 g5 g. j7 o; g  “立新,你的任务完成了。” # m/ E+ k% @$ X% Y8 Q9 G

* `( a$ J7 I/ _9 d2 M  吴立新忽地一下坐起来,圆睁着眼睛说:“怎么这么快!真的完成了?” 0 @# c0 T6 \1 d$ e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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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啥时候骗过你,你读一遍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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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T7 X/ u5 K/ q  吴立新拿起稿纸看了一会儿,用带有乡音的普通话朗读道: : o! q- {7 |3 K/ d( @, G

2 l, Q0 y2 M7 L9 V. N  铁流滚滚,红旗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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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是英雄的红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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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Q* h' V5 h0 Y% k" B  井岗创业,有我们的枪声; . _2 Z+ X8 f4 Q5 c/ x2 Z: V

2 F% {) ^, U$ i0 r- Z  太行抗日,我们威震敌胆。 : N( l( S* C# q! K; B" L9 F'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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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卫遵义,保卫延安, " x: G3 R7 F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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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祖国解放, : o  V; a/ s9 v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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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越过千山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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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5 |8 ]" S$ W8 T4 F  为人民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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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奋勇南征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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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1 Y$ R/ I. |! I6 f/ T  o  红军团啊英雄团, : o. A0 W6 l  i) `0 ~' k! R8 t

8 ~. ~" T3 @7 B/ u( v1 c  党指引我们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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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流滚滚,红旗漫卷, & a- i& u( B, R( B6 C: U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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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是英雄的红军团。 ( f* ]/ \* P& C4 H3 {1 g  H+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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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设祖国,有我们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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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卫边疆,我们谱写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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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 }2 y, u+ K! E8 G6 _  为领土完整,我们个个不怕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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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Q6 G9 e0 |( @+ q3 V3 o* g  为国家强盛,我们人人敢挑重担, , i8 S, J0 q; \* o0 U2 F0 V

3 j9 h% x  R  Y- X+ n  红军团啊英雄的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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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 D( E. K3 G7 m/ U) y  我们跟着毛主席永远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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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 S2 ~% `. [0 J- Z' \  吴立新是带着感情朗读的,抑扬顿挫也掌握得比较好,该高的高了上去,该低的低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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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眯缝着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 2 ^6 s6 p( E; \) A3 W

4 b( h2 x: E8 X2 X  “太棒了!”吴立新竖着大拇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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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别给我戴高帽子。你说棒不行,得你们队长说棒才行。”田戈拿过稿纸看了看,“‘红军团啊英雄的团’中的‘啊’字,作为诗可以,但唱起来合不合适,我还拿不准。你回去抄好交给队长,再请他修改。说话时,态度一定要谦虚。” * a* V6 {8 h" y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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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立新犹疑了一会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样霸占你的劳动成果,觉得不太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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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M6 F! [2 p# Y  “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你表现自己和争取好印象的需要。”  " a4 q& \8 X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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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立新点了点头,“我写的时候,觉得比登天还难,你写起来又快又好,这是为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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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啥事都有它的特点和规律。”田戈特意用上刚从书上学的“特点”和“规律”两个词,并且加重了语气。停了一会儿,他接着说:“写诗的主要方法是比、赋、兴。用通俗的话讲,就是比喻,联想,抒情。有位古人曾经说过: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这里的‘志’,指的是思想激情,是诗人的内心世界对某一事物最直接、最具体、最激动的表现。没有激情,是写不出诗的,即便写出来了,也不咋样。” : D& s2 y" k' E# k$ |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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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激情在诗中这么重要,那激情又是咋来的呢?”吴立新皱着眉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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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情,也叫真情,说具体一点,就是诗中的感情是真实的。对于初学写诗的人来说,只要多读,多想,多练,就可以写出有激情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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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 F2 R) G& Q' A  吴立新听得似懂非懂,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他诡秘地笑了笑,“田戈,我说几个谜语让你猜,怎么样?” 5 G; c$ h- C+ R.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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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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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匝长,硬邦邦,一头有毛一头光,轱辘轱辘冒白浆。你猜是啥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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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  ?5 l3 q2 g- Y& ?6 P. K$ ^  “你这谜语太低级趣味,我不猜。”田戈摇着头说。   K4 o- U+ A1 O4 I- J& X2 s5 }

* }& R4 W8 A' t' @% ]4 D6 j  “什么太低级趣味,这谜底是牙刷!你好好想一想,刷牙时是不是这样?” ! G8 R1 W) K$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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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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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出一个让你猜。”吴立新得意地接着说:“扁扁的,圆圆的,掰开里面粘粘的。你猜这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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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C9 L, `5 E) O  田戈想了一会儿,笑着说:“我猜不出来”。 ' N' X& |- L5 x9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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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说两个。硬邦邦,长一匝;为钻眼,老挨打。一个皮匠不知羞,他跟女的睡一头,三个小孩跑去看,还是皮匠睡上头。你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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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 @% g0 r% A2 {, \  “你说的这些东西太粗鲁,我不想猜。” - U' `3 d; J. [6 g2 t5 V6 V

0 z" Z" J/ `' u, q  “你猜不出来,还用‘低级趣味’、‘粗鲁’作挡箭牌。你真狡猾!第一个谜语的谜底,是糖糕。第二个谜语的谜底,是木匠打孔用的凿子。第三个谜语的谜底,是老太婆的‘婆’字。” ' m9 t3 v* R3 q/ n; S0 n' l

/ r, x' f/ [, |. L1 C, o  “你在哪里学的这些鬼鬼道道的东西?”   ! p" J, @* h%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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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讲的这些东西,全是我们宣传队的老兵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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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说我也知道,凭你那两下子,根本弄不出这些鬼名堂。听说你跟你们炊事班的人打架了,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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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d. ?. V. e4 \  _1 H  “不是打架,是摔跤。”吴立新挠了挠头,“情况是这样的,我们炊事班的那个湖北佬,最爱看人行事。他对干部一个样,对老兵又一样,对河南人特别差。尤其是给我和任刚打菜时,本来勺子里的肉就不多,他还想方设法晃掉。我要不是考虑到影响,早就揍他了。那天下午排练休息时,我们玩搬手腕,他也来凑热闹,点着名要和我比。我一看他那又高又壮又有蠢劲的样子,知道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提出跟他摔跤。他以为我个子小,没力气,问我真摔假摔?我说真摔。于是,我们俩就互相抓着胳膊摔了起来。一开始,他把我往后推,我也往后推他。后来,我突然不停地用劲推他,待他加劲往后推我时,我猛地往后一躺,用你教的‘兔子蹬鹰’动作,把他从我头上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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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f( Y7 z3 f0 q( ?, z  “这动作弄不好会摔坏人的,那家伙没事吧?” 2 W8 j+ n) |2 t! ]+ k

3 \! {) @* k4 _2 I/ W% k: T! C  “我只是想教训他一下。蹬他的时候,我的双手抓着他的胳膊没放。他起来后不服气,还要跟我摔。我说,这次让你抱后腰。他当时可能觉得,就我这模样让他抱后腰,肯定能报上刚才被摔倒之仇。但他没想到,我喊了一声‘开始’,突然把腰一弯,屁股一蹶,身子往右一转,用双手把他的右腿往前猛地一拉,顿时把他摔倒在我的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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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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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次一摔,他见我有两下子,再也不敢跟我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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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9 a" q1 J* O( D7 M  “我跟你讲过多次,咱们是新兵,第一年得应该打好基础,遇事要忍耐。这次就算了,以后千万别再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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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立新表面上恭敬地说了句“是”,但心里面并没有当回事,心想:这种话,我从小到现在听得太多了。现在我才明白,这些话应该反过来说,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你叫我以后千万别再这样,实际上已经没有以后了,那两跤已经让他知道厉害了!中午打菜时,他不仅给我和任刚打的菜多了,而且肉也多了。 ! L7 ?- w. K1 K8 }0 X1 C

' u- W: T, w2 F  “听说你们今晚吃油条,你知道吗?”吴立新笑嘻嘻地说。 " b# y2 w6 q8 t$ E" w5 K6 [! j

% }/ k2 H8 ]0 I! {1 o  “我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3 H! z, o' a; v! R+ o0 o' c9 A"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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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正友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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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想打我们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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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  c. I# T, I" g& N  “有这个意思。” & j, V8 m3 w.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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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成全你吧。晚饭时,我放广播,你去找董正友弄,说我让的。另外,抽空去喊一下志强,他好久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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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立新一走,田戈便开始练习画素描,一直练到该放广播时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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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撕掉十二月三十一日这张日历,田戈的心里非常高兴。再过几个小时,他的军龄就满一年了,再也不会有人喊新兵蛋子了。新的新兵蛋子,已经到部队一个多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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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放完电影,收拾机器时高兴地哼着歌。他回到屋里洗手的时候,仍然哼着歌。魏志强他们三人轻轻地进到屋里时,把他吓了一跳。 8 |4 x( S3 X/ S3 S: |. r5 }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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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立新一屁股坐到床上,手舞足蹈地说:“第一年总算是过去了。” ( Y  |- R6 M3 J.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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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兵训练一结束,就有人喊我们‘老同志’了。”任刚笑呵呵地说。 6 y. Q8 ~5 j, Q, p-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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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扑哧笑了一声,“你千万别让人叫你‘老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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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不让叫‘老同志’,我们本来就是‘老同志’了嘛!”任刚瞪着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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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样讲,是为你好。” * V8 z- G% i! x7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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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把黄晓峰讲的‘典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后,魏志强和吴立新笑得抱着肚子,任刚笑得直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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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i0 t: ?4 ?2 ^- J. {# J  _  “看你嘴咧得像裤腰似的,这下不当‘老同志’了吧。”魏志强笑着对任刚说。   ~0 {2 Z, L4 P, F) l-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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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当了。”任刚摇着头说。“让他们喊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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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我们宣传队里老一点的同志,都让喊‘老兵’。田戈,你咋不早说呢?”吴立新说完话,咂巴了一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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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r/ s& Q2 ~5 R# _6 q  田戈耸了耸肩,“我以为你们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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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新,”魏志强望了吴立新、任刚一眼,“你们宣传队的伙食,现在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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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m& r4 L+ I" {9 i  “还是不咋样。要不是怕田戈为难,我和任刚天天都想到他这儿‘打游击’。” 3 H. E( b; Y. A$ w: V) C

. X, P2 S+ y/ A  “生活差点不要紧,但是你们学的东西有用。”魏志强的脸上露着愁容。 ! q, M$ @# {3 L2 u, U/ w/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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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写作方面有基础,想办法调到团报导组去。我听说,只要有三篇稿子上报,就可以立三等功。”吴立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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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志强苦笑了一下,“我也想到报导组,但没人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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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H5 }9 ~" d  “那你为啥不让田戈帮忙?”任刚说。 , N7 ^6 M" D& y9 N3 ^2 ]8 [0 u" f% Z

* M) q; H3 f  g3 g2 j: l- T4 U  “他到电影组没多久就去学习,刚回来才几个月,我不好意思麻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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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T% n1 E0 x  “你要真有这种想法,我可以帮忙试试。”田戈说:“办成了你不要高兴,办不成你也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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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C8 r1 I7 m/ k$ l  魏志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你这是哪里的话,咱们是谁跟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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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5 Q; \, c7 P; R( A; h% m  任刚用腿碰了一下吴立新,“这次到师里汇演的事,你咋还不说。” 7 g; o, A0 t) R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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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提醒,我倒忘了。”吴立新用手拍了拍头,“田戈,根据你写的歌词表演的小合唱,在师里被评为歌词创作奖,还奖了我一个笔记本,明天我给你拿来。” * G. r1 d: q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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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留着用吧,我压根就没想到能得奖。当初,我还害怕人家笑话我呢。”田戈虽然嘴上这样讲,但心里却乐滋滋的。 , _8 E3 m7 _! \; ?! g*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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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志强用手指着吴立新说:“立新,你得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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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准备好了。”吴立新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酒,放在桌子上。 % F- \: T8 G$ {& p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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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讲好了吗,大家不再喝酒了,你怎么又买了?”田戈埋怨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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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刚连忙解释说:“不是他买的,是会餐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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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  R# |$ i# m& \  “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算是特殊情况,大家少喝一点,庆祝今年的结束,迎接新年的到来。”魏志强看着田戈的脸说。   ! j+ y+ X% n+ ]5 Y/ O3 C6 `1 Z' z

' p: o- o' ~0 n# H$ v  “既然这样,我弄的菜也充公吧。”田戈站起来走到桌子旁边,拿着饭盒说:“任刚,你来帮帮忙。” 7 {8 t* u+ A/ u4 \& W!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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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刚接过饭盒,打开一看,里面有卤猪头肉、卤猪心、卤牛肉、油炸花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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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1 `6 i6 y9 B) R  田戈拉开抽屉,拿出两把勺子、两双筷子,接着又从窗台上拿下饭碗、口缸。 " ?! R1 D* I, z! U# l

8 X, s& }& U4 n  “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好吧。”吴立新放下酒瓶,坐下来接着说:“以前,有一个傻得不透气的人,结了婚不知道怎么办事。三天后他老婆回门,娘家嫂子问她结婚后的感受,小姑子开始羞羞答答地不好意思说。过了一会儿,她越想越不是滋味,便一把鼻子一把泪地把结婚后的情况,从头到尾跟嫂子讲了一遍。她嫂子先骂了一句傻吊,而后在小姑子的耳朵上嘀咕了一阵。第二天晚上,那女人回到家里,按照嫂子教的办法炒了一些黄豆,放在枕头旁。睡觉时,她捏了一些黄豆放在嘴里,咯嘣咯嘣地嚼了起来。傻子问,你吃的是啥?咋不给我一点?他女人说,你要想吃就过来。傻子问,从哪儿过去?女的说,左边过来俩,右边过来仨,中间过来给一把。那傻子想多吃一点,便从中间爬了过去。女的先给他黄豆吃,而后教他办事。傻子办完事,问他老婆这是弄啥。由于他老婆说话时声音小,傻子把那个词听成了‘尻西’。后来,傻子一见老婆没事,就缠着要‘尻西’。有一天晚上,他老婆因娘家人带信叫她第二天回去一趟,没有理睬傻子。第二天早晨,女的在前面走,傻子在后面跟,喋喋不休地说,我要‘尻西’,我要‘尻西’。那女的被缠的心如火燎,心想无论如何也得把他打发走,免得叫别人听见了丢人。走到一个小河边时,那女的右手往两腿中间一抓一甩,说你去尻吧!傻子以为‘西’被扔到河里了,赶紧脱下衣服,跳到河里摸。过了一会儿,一个补锅匠走到河边,问傻子在摸啥?傻子抬头笑了笑,说摸‘西’。补锅匠一听是摸锡,心想自己补锅的锡快用完了,下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摸到。当时,天气有点冷。补锅匠摸了一会儿,直起腰吹了吹手。傻子一看,连忙跑过去说,你为啥偷吃我的‘西’!你为啥偷吃我的‘西’!补锅匠愣了一会儿,问清情况后,气得连打了自己几巴掌。他弯腰从河里摸出一块瓦片,往岸上一甩,说你的‘西’在那里,快去尻吧!傻子以为补锅匠甩的东西真是‘西’,立即连走带跑地到岸上找。他找来找去,发现了一泡温牛粪,于是当成‘西’趴了上去。他老婆从娘家回来时,那傻子还在那儿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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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i. R9 P+ c$ f6 s- J! f$ N  田戈忍住笑问:“这又是你们宣传队的老兵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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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传队的老兵们,没事时经常讲这一类故事。有时一天能听好几个。”任刚笑着说。 % Q9 S2 l7 @+ i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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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咱们在一起,少讲这种污七糟八的事,要讲就讲些有关智慧、哲理方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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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5 O$ W$ y8 F( E; ~" ^  几口酒下肚,田戈觉得有一股热流在全身窜动,一看他们三人,脸上也都现出了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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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田戈讲的是阿凡提用兔子肉做的汤的汤的汤,招待送兔子肉的朋友的朋友的故事。轮到任刚讲时,他打了个酒嗝,说:“有个剧团的演员,既演《红灯记》中的鸠山,又演《沙家浜》里的胡司令。有一次演《沙家浜》,本来应该问沙老太太,新四军藏在什么地方,他却问密电码藏在什么地方,幸亏演参谋长的演员反应快,说司令,我们现在要找的是新四军。演司令的演员突然愣过神来,问新四军藏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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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吴立新把碗里的酒一下子倒进口中,咽下去后夹了块牛肉。“我听老兵们讲,万庄前面的山属于太行山脉,有座云中山特别好看,咱们抽时间去看看怎么样?”   * Z; E2 R2 i! q# }! O, r/ ]

& `- Z7 a# c& f1 r8 K, [! N, C  “我明天、后天都得放电影,得等到三号才有时间,可是你们的假期又过了。” ( X4 `& f4 O! l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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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队长说,前一段大家排练比较辛苦,现在汇演完了,休息三天。三号仍然是假期,我们还可以继续自由活动,只是志强不太好办。”任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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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志强托着腮想了一会儿,“如果大家真的要去,我在新兵连时,有个跟我同班的老乡现在在卫生队,我们关系一直不错,让他想办法帮我弄张送检证,跟连里请假说到师医院检查病,连里肯定会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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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9 f4 Q2 K. s/ c/ q5 x  田戈指着桌子上的闹钟说:“十二点半了,到此结束吧。至于三号去云中山的事,到时候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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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太累,也许是喝了点酒,这一夜田戈睡得特别香,特别甜。
 楼主| 发表于 2007-2-4 23:24 | 显示全部楼层

兵情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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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谶语,引出一串故事 # L; u; B* E# t& K3 z$ w

$ ]8 ^( W$ I2 w  S  D. [! F- c% @' ~  爱得太执著,不一定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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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回到电影组后,组长对他比较照顾,只让他负责放广播,其余的时间由他自己支配。 ( {$ @3 t- a7 D; A9 B3 Y, U

! G+ c. n3 S+ M7 U  这是田戈出院后的第三天傍晚,他伏在桌子上,眼睛盯着打开的素描画册和练习本,一笔也画不下去:信已寄出一个多星期了,也许爸爸、妈妈还在难受着。做父母的都盼望自己的子女无灾无难、平平安安,何况我被炸坏了一只手呢!虽然我在信里说,我现在一切都很好,跟没少手一样啥都能干,用不着到部队看我。如果爸爸妈妈不信,真的来了咋办呢?算啦,不再想了。顶多还有两天,就啥都知道了。 ( {) I; l' q! C2 ?, ?; K$ S

4 X  B# y. }) k+ Y  j* W  _$ T  田戈吐了一口长气,拿起铅笔开始临摹画册上的人物素描像。他刚临摹完一幅画就听见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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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刚看着田戈说:“好几天没有来看你,心里老是想得慌。晚饭前,我就请了假。刚才如果不碰到他俩,我还以为你还在卫生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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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了卫生队也没啥,反正没几步路,再转过来就是了。”魏志强抖动着汗衫说。 " k. z  U/ b* d4 ^8 ~# {3 C8 C. A

' P) t1 f# z8 }6 W! Z  “任刚有福气,一进大门就碰见了我,一步路也不多走。”吴立新抹了把脸上的汗,“田戈,你这屋里太热了,咱们到楼顶上凉凉风,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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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哪儿凉快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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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热得仅露出半边脸,星星热得不停地眨着眼睛,白杨树在慢慢地舒展着被烈日晒卷的叶子。营房外的树下面和操场的草坪上,坐着三三两两乘凉或聊天的人。田戈他们四个坐在大礼堂的楼顶上,不仅能把营区内的各种景色尽收眼底,而且能看到营区外那一片绿油油的玉米和麦场上那一堆堆麦垛。一阵微风吹来,他们觉得身上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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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舒服的风啊,要是能来一阵猛烈的暴风雨,我们宁愿变成海燕。”吴立新抖着背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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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我看,田戈才是真正的海燕。他不仅能奋不顾身抢救战友,而且还能顶住失去一只手的巨大打击,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克服了生活和工作中的困难。”魏志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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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刚点头说了句“对”,吴立新接着说:“田戈是雄鹰,比海燕还伟大。” 7 }6 D) ?' z; `8 @/ S+ ]2 e, E4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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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你们的意思,我现在是英雄了。”田戈笑着说。 * |* [1 Z9 i8 ?6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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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志强点了点头,“说你是英雄,也不过分。” . C. i; x) m4 ]. E/ `+ ]

2 V7 b9 [2 e8 k% Q  任刚“哎”了一声,皱着眉头说:“在我的印象中,田戈出事的那天中午,他好像说了一句不吉利的话,不过我现在想不起来了。” * M, y) A7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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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这回事。”吴立新挠了挠头,“我也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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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L1 P2 v9 b4 _2 E7 x7 w  魏志强看了他俩一眼,“你俩是一对笨蛋,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不就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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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f1 o7 J( S9 d' r2 z, v  田戈也在极力地回忆,但是他也没回忆出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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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对了,我想起来了。”任刚抑制住心中的兴奋,慢声细语地说:“那天中午,张老兵给田戈带来一摞刚洗的照片,田戈手里拿着一张放大的照片,说照得不好,洗得一般,跟遗像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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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吴立新接过任刚的话说:“就是这句话。当时我接着说,照得不错,主要是洗得有毛病,稍微黑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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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的身子突然颤栗了一下,他不仅回忆出了他说这几句话时的情景,而且还想起了那天的一些反常现象:出完早操,他不是唱歌就是哼曲。找李干事洗照片,异常的顺利,而且放大的那几张照片确实跟遗像差不多。下午到二营去的路上,那只乌鸦叫的声音是那样的凄惨。晚上的演习扩音,张老兵说他去,可是自己却不想让他去。   d' T0 U* I0 m3 v

' r: ^1 `" J2 b1 P  “田戈,你真是这样说的吗?”魏志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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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7 G$ d( n  “我当时是这样说的,不过,我觉得我出事的原因与这句话没多大关系。”田戈抬头看了看钻出云层的月亮,“你们知道,在我们家乡,小孩惹爹妈生气或者爹妈对孩子发脾气时,总是爱骂‘炮打的,挨枪的,该死的’等不吉利话,结果啥事都没有,那一个也没有被咒死。所以说,迷信迷信,越迷越信。” ! _3 F. }9 }% B" y5 h  p0 \

4 z* l/ E" U/ p# ~7 ^* ~  “田戈说的话有道理。”魏志强停了一会儿,接着说:“不过,我们副指导员讲的事,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1 r# g. a( I6 K$ A5 E* u- S,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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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事?”任刚和吴立新不约而同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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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k' z9 p# B1 S- Y7 z  “他说,他的一位同学被县里抽去搞外调。当天下午,他同学买了次日的第一班长途汽车票后, 到学校接他那刚上一年级的儿子。途中,他儿子问,为啥妈妈今天不来接他?他说,爸爸明天要出远门,妈妈买菜去了。他儿子说,你们的车明天要翻,我要没有爸爸了。我们副指导员的同学当时刚当县商业局办公室的副主任,根本没把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放在心里。没想到,晚饭后他儿子又说,爸爸明天坐的汽车要翻!他妻子认为不吉利,劝丈夫去退票,停一天再走。他丈夫满不在乎地摆着手说,孩子的话, 信它做什么!说不定他今天在学校听老师或同学讲了翻车之类的事情, 回来学话。存在决定意识嘛!没想到那天晚上,他一觉睡到离开车仅有一刻钟时才醒。 他慌忙穿好衣服,掂起旅行包往车站跑。他在车上找到自己的座位刚坐下来,就上来一个女服务员,并且身后跟着一个老女人。查票时,他把上下衣口袋全部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车票。 他的同伴赶快站起来作证,说是一块出差的,车票是昨天买的,可能是进站后不小心弄丢了。服务员说,不行,下去找!他俩像工兵探地雷一样,从车门下边找到进站的检票口,眼睁睁地看着客车开走,看着那个老女人得意地坐在他的座位上。这时, 他下意识地摸出烟盒,想抽支烟消消气。 他拿烟时,无意中在烟盒的夹层里发现了车票,而此时客车早已走远了。当天下午他得到消息,那辆客车因刹车突然失灵掉下悬崖,司机、乘客全都死了。你们说,这事怪不怪?如果他的车票早一点找到,他俩肯定也活不成。” " k5 R/ Z* ?; _" e( ^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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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情,就是有点邪门。”吴立新咳嗽了一声,“田戈知道,我们指导员以前是组织股的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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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  H# f- ?1 k" ?. q1 u) \* |/ u; S  田戈点着头说:“对,他原来是组织干事。” ! ]& l' Z* q, m2 J2 F

: ?9 Z& p% J2 q6 D' i  “他说,他当组织干事第二年时,三连的一个副班长在武装泅渡训练中淹死了,股长让他到县民政局联系在烈士陵园里安葬的墓地。民政助理给他指了一块地方,他看后觉得位置太靠里,下棺材时不太方便,于是跟民政助理商量换一个地方。没想到事隔半个月,三营营部通讯班的一个通信员给房东挑水,被一条突然折断的电线给电死了。股长又让他到民政局联系墓地,结果这次民政助理给他定的是上一次他没有要的地方。”吴立新换了换靠墙的姿势,“我记得我爷爷曾经说过,安葬人的时候请风水先生选坟地,只能选一个地方,而且选了不能换,如果换了,就得再死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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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发现任刚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心想:他大概是在想那次上云中山时,那位老人说的话。那老头真是有点邪门,当时他说任刚近期运气不好,没过多久他父亲便去世了。他说我今年会‘塞翁失马’,结果我的手被炸坏了。如果把我炸坏手比成‘塞翁失马’中的祸,那么‘安知非福’中的福又是什么呢?那件事恐怕任刚早已忘记了,他不可能现在去想它。田戈否定了自己的这种猜想,又估计任刚此时很可能在想家。恋家之心人皆有之,何况他从父亲去世到现在还没有回去看过。想到这里,田戈突然意识到老是讲鬼神方面的事,容易使人恐惧,于是咳嗽了一声,说: 8 v0 i4 x5 e: G* l-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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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猛一听好像说不清楚,其实冷静一想就会发现,有的事情纯粹是巧合,有的事情是被人添油加醋加工过的,最好不要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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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刚叹了口气,说他只请了一个半小时的假,该回去了。魏志强和吴立新坚持由他俩去送任刚一截,并让田戈在楼上等他俩。田戈握着任刚的手说:“我不送你了,有空时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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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X4 D1 I) d) H  圆圆的月亮,悬在大礼堂的上空。微风,一阵比一阵清凉。田戈伫立在阳台上,望了一会儿天上的圆月,又往家乡所在的方向望了一会儿,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愿家里的回信能早一点到,愿爸爸妈妈别再为我的事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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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q% q# h$ u1 e. t) h/ L  第二天上午,田戈不仅收到了家里的来信,而且还收到了崔树萍寄来的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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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 z7 Y0 _. g  太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穿过玻璃,密一块、疏一块地洒在窗子下的桌子上,洒在田戈的身上。他撕开信封,掏出信纸一看,信是竖写的,字比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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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儿:信已收到。 ( Z/ s9 H2 B+ \

3 t& H/ u( B5 D9 ^& e  我从信中看到你为抢救战友炸掉左手的消息,心里难受了好长一阵子。你妈她看了信当时就哭了,躺在床上滴水不进,第二天中午勉强喝了半碗面汤。 . ]0 y* I& p8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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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里,田戈赶紧揉了揉眼:小时候,我一有头痛发烧或者手脚碰破皮之类的事,妈妈都心疼的不得了,何况这次是少了一只手呢?难怪老人们常说,儿女是爹娘身上掉下的肉,当爹娘的为了子女,没有不甘愿自己吃苦受罪的。难怪人们常发出‘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感叹!难怪有人写下‘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句既朴实、又发人深省的千古绝唱!他闭了一会儿眼睛,才接着看信: 8 E0 r1 y9 x) d;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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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儿,你放心。爸妈都是明白人,觉得你在危险关头能挺身而出救战友,做得对,为我们争了光。你的手被炸坏以后,你不怕困难,想办法克服困难,也做得对,没给我们丢脸。希望你不要辜负领导的希望,好好学习,再接再厉,争取新的进步。 ' s6 f$ `2 H$ A: N1 Z)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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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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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看完信,觉得心里猛一轻松,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把信装进信封,从抽屉里找出剪刀,开始拆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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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裹里有一件晴纶背心、两双手缝的花鞋垫和一摞被装订了的信笺纸。他不明白崔树萍为啥突然寄这些东西,以为她想讨好他。他掀开信笺纸的封面一看,顿时纳闷起来:崔树萍以前喜欢写正楷字,而且写得非常好,可是这字却写得比较潦草,有的地方好像还被水弄湿过。 0 t  {3 a: ?3 j& `% j+ t" L

8 E8 u7 F5 q( a; i  田戈: : u( R' y. d: E% j' k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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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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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7 B' K3 j% t4 g' v/ R  我求你无论如何也得收下我寄给你的这些东西,因为这既是我第一次给你寄,也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寄。 1 G$ o6 ~0 A! X# l( g

& t8 {, v- K' b' m7 K/ j  一年多来,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怎样想你的。至于在梦中见到你多少次,给你洗了多少次衣服,跟你说了多少句心里话,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我之所以想你梦见你,是因为我对你的爱,像烙印一样留在我心底的深处。我坚信,你在心灵深处同样喜欢我。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么在那两个同学欺负我、 骂我的时候,你肯定不会站出来训斥他们; 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么在拉练期 间,你不可能让我帮你洗衣服, 而那时候想帮你洗衣服的人有好几个;如果你不喜欢我, 那么那天下午上自习课,我让你关窗子,你肯定不会故意不关, 并且在我去关上之后又故意打开; 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么在你换上军装的那天晚上,你不会在已经上床休息的情况下, 赶快穿上衣服起来给我们倒水、端花生,并陪我们说了好长时间的话。 我一直这样认为:当一个男孩喜欢某个女孩时,他才会在她需要保护或者帮助时, 勇敢地站出来, 才会把自己本来能够做的事或者有人争着做的事, 让给自己所喜爱的人去做; 当一个男孩喜爱某个女孩而怕人知道时,才会在众人面前,故意对他所喜爱的女孩做些恶作剧,以假像掩人耳目。 5 `# Z# _" s' ~# R

/ P7 b# Y7 Z3 C* @  我真情地想着你,执著地爱着你。一年来, 我像久旱的禾苗盼望甘霖一样,盼望着你给我写封信,哪怕是只写几个字,我心里也是甜的。虽然,我一直没有盼到,但我相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 因为我曾经从杜姨那里问了你的生辰八字,并且找算命先生算过我俩的事,他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碰面不相识。我和你被月下老人用红线拴过脚脖, 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 我之所以坚定不移地等着你,因为我知道你有一颗善良的心,我有一腔诚挚的爱,能诚挚爱人的人不可能得不到善良人的爱。 这也是我一直没有给你写信的最主要原因。万万没有想到,我的美梦被一个道貌岸然的色狼给彻底地毁灭了。 一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女青年,遭受这样的侮辱和摧残,其心中所承受的打击和折磨,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几天来,没人的时候,我的眼里在流泪; 有人的时候,我的心里在滴血。我为活着不能成为你的人而遗憾,悲愤!但是,我又为我的心属于你、 魂属于你而坦然,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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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田戈(不管你是否同意,我都要这样写) 我知道你不会说我痴情,因为你明白:痴于情者, 则爱必深。如果不是痴情,梁山伯不会死于情病,林黛玉也写不出‘葬花吟’;如果爱得不深, 孟姜女怎么能哭塌长城!亲爱的田戈,也许你觉得我的话太碎、 太多,其实我心里要说的话,即使用蓝天做纸、 海水作墨也无法全部写出来。因为,在人之将死的时候, 其心是悲哀的,其言是善良的,其情是真挚、纯正的。 亲爱的田戈,我想你会接受我--一个真诚的、 深深地爱你的人, 在即将离开人间时的请求:穿上我买的背心,垫上我做的鞋垫, 按顺序看完我写的信并保存放好。探家的时候,到我坟前烧上一篇你亲笔写的祭文,让我能够在九泉之下瞑目。   F9 ]2 y/ n4 V% y: b# H

8 a/ [9 l" M0 D  永别了,我亲爱的田戈!我亲爱的田戈,我们来生再成连理枝,比翼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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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y+ \8 ?* c$ R% c/ v  你的树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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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四年八月二十日    , u. D; \  v4 g+ S( J( \

# u3 s/ k" A; ]* }  如果说崔树萍寄来的包裹已让田戈感到意外,那么她信中的内容更令田戈目瞪口呆。他虽然看不见自己脸上的神态,但却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明显加快,额头上的汗水明显增多。他掏出手绢,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接着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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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5 J! S' e5 g: D; k  第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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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5 m5 F, y  H6 R" N' y1 ]* f# o  田戈: ) Y& U" Y# ?$ m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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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 1 I- O% u5 f  U" X/ i; E

* U  h) S  Y! ]8 p$ g2 \' e  当我在穿着一样衣服、背着一样背包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你时,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我站在送行人群的后面,看着你和爸爸、妈妈告别,看着你用双手抓住汽车后面的铁梯子,身子往上一跃,脚猛地一蹬 ,像燕子一样飞到车厢里时,我的眼睛湿润了。眼看着你离开家乡,将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我的心里是既高兴又难受。我流着泪为你送行,既想让你知道,又不敢让你知道, 而实际上你确实一点也不知道,我心里比针扎得还要难受! % S* d5 H& k  w2 E; f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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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汽笛长鸣,我的心碎了;看着汽车远去,我的脸上流着泪水。回到家里,我连早饭都没吃就去上学。整整一天,我人在教室里,而脑海里却一会儿是你平时的模样, 一会儿猜测你坐的汽车到了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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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我特意从我姑妈家移来一颗小枣树,栽到我家的房子前面。从此开始,我最喜爱做的事情,就是站在小枣树旁边想心事,而每一次想的都是你。想了之后,我又恨起那个人来,是她在你我之间挖了一道鸿沟,是她至今仍在想方设法把这鸿沟变深、变宽。当然,我有时也恨自己投错了胎,但这种恨要比前一种恨轻得多,因为我没有忘记你对我说的话:出身,自己无法选择;道路,可以自己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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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9 h: T9 D- U, |+ v  我每天都盼望枣树快点长,时间慢点过。了解、识别一个人的真与伪、好与坏,需要时间;考察、判断一个人是真爱你、还是假爱你,也需要时间。根据我的观察和分析,那个人表面上对你热情,心里面却朝秦暮楚。她在跟你好之前,已经先后跟另外两个人好过一段了(这两个人都是你们篮球队的,我不说你也知道)。我劝你即使是真的不跟我好,也不要跟这种虚伪的人好。否则,你肯定要吃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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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盼望你的回信。 9 B0 F0 v; O* t8 v/ F0 N1 V

: `0 N& o7 G- n. I9 ?8 `  此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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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健康,新年愉快! + h# i  R% j5 h- J* R. l

  v: w5 k2 {  a  树萍于一九七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 Q- Q) F/ D% F$ h* O;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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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页信纸的空白处,有一段类似注解的话:当我把信纸装进信封,准备封口时,我又强忍着痛苦把它取了出来,夹到我的笔记本里。打算时机成熟时,再寄给你。 ; F, }" }" @' b! c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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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封信 5 Q+ i$ |  o# U- J. g4 a0 Z# k$ b

5 R% `# l3 f8 _* [3 |7 |  A, }  田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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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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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 X( r# l; p  我和班里的十多位同学,一块儿下放到县吴族镇“五七” 青年农场,已经半个多月了。 我之所以现在才给你写信,是因为我把家里的那棵小枣树移来了。我当时想,如果树活了,说明我们俩的事有希望,我就给你写信。否则,就不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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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我高兴的是,移来的枣树不仅安然无恙的成活了,而且比在家里长得还壮,碧绿晶莹的叶子比翡翠还好看。同学们都以为我种的是“扎根树”, 其实我在心里则叫它“相思树”。在我心中,枣树就是你,你就是枣树。 4 @$ Q* B  i/ T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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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我原来是喜爱桃树的。 记得有一次你问我为什么喜爱桃树,我笑着说:你听过《夸父追日》的故事吗?你摇着头说:没有。我说:神话《夸父追日》中说,夸父弃其杖,化为邓林。其实,邓林就是桃林。桃树是世界上仅次于苹果树和梨树的一种好树,它的生长期只有三年,易于栽培管理,结果时不像别的果树有‘大年’、‘小年’之分。桃树浑身是宝,桃仁、桃皮、桃花、桃毛、桃胶都可以入药。当我问你喜爱什么树时,你说喜爱枣树,你还说你之所以喜爱枣树, 是因为它除了发芽、长叶、开花结果之外,还善于用刺保护自己,敢于在秋夜里同天空作斗争,鲁迅曾经在《秋夜》里赞扬过枣树的这种精神。 后来你笑着说,你最喜欢吃蜜枣,吃到嘴里能甜到心里。 我现在喜爱枣树完全是因为你喜爱而喜爱的,也就是说我是把枣树当成你来喜爱的。” ( Q, I& o! J. P) [+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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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有位哲人说过:“爱之深,则恨之切”。我现在真的有点恨你了。我恨你太糊涂,竟然分不清楚什么是发自心灵深处的爱,什么是海枯石烂不变心的爱,什么是根据一时需要或者为达到某种目的而一旦风吹草动就化为泡影的虚爱、假爱。我恨你太笨,我叫余堂禄写信时代问你好,你也在信中让余堂禄代问我好。难道在你心中,我真的不如那个人吗?算了,我什么也不想说了,什么都想通了!我决定仍然不把这封信寄给你,我准备等到我自己认为合适的时候,带上我所写的每一封信,带上我亲手做的蜜枣,到部队与你当面商谈,把我俩的事划个成功的感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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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 你    o$ f: w, U4 e6 l: _/ T

: G4 l4 K! k5 O% R& q. o0 g1 j; P  工作顺利,学习进步,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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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7 c, y' p. c$ a  树萍于一九七三年五月十六日 * f  c8 p% N; H6 D'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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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去五封信,内容不外乎是两方面的内容:一方面写她在农场的劳动、学习和生活情况,另一方面写她对田戈的思念和爱心有增无减,其中有一封信里说余堂禄对她很关心,很体贴,甚至有想和她好的意思。当她明确地告诉他自己所爱的人后,余堂禄就没再追求了。这五封信,田戈是草率看完的。如果不是为了满足崔树萍在生命最后时刻所说的请求,他很可能不看这几封信,而直接看最后一封信。 . U9 {) U* x( {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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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封信 : i" _& |8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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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戈: $ ~1 A' A, z& N9 I/ u

. B7 h. G* s3 B" |& `0 x  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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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眼里流着泪、心里滴着血的情况下,提笔给你写信。我的希望,我的憧憬,我的幸福,倾刻之间被那个该千刀万剐的人毁了。我想哭,哭不出声;想复仇,又没有勇气。 耻辱的事情一旦张扬出去, 反而会给我这个死去的人再增添耻辱,反而会让活在世上的家人们更加难堪。 % k5 S. E3 N- E

* n6 v% M. t% d- @* z7 o6 ~! }  难熬的七天啊,在我看来如同七年一样!我受着从来没有受过的痛苦,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或者说,我已经没有活的灵魂,只剩下活的躯体,而这活的躯体也很快会变成没有生命的东西, 被埋到黄土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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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堂禄从家里回到农场,告诉我说,你在配合演习中为救战友被炸药包炸掉了左手,我当时就掉泪了。那天晚上,我一直处于伤心、痛苦和愤恨之中。 我为你的不幸而伤心,为我不能在你身旁照顾你而痛苦,为我失去了不该失去的最珍贵的东西而愤恨。越是在被爱的人遇到挫折或者不幸的时候,越能检验爱情的真与假、美与丑!伤心、痛苦之后, 我更恨那个毒如蛇蝎的伪君子,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是他掠夺了我最宝贵的东西,是他使我失去了爱你的本钱。 如果我在此之前知道你负伤的消息,奔到你身边, 这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我在你身旁呆上一段时间, 通过 诚心和真情消除你的误解,赢得你的信任,再明确你我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有这悲剧发生。因为,即使他色胆包天,也不会不考虑破坏军婚的后果! 现在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 0 P2 `6 M( m1 I: [# D+ C

% ~2 G( {) ]6 g, o  这件事,我谁都没有告诉。经过反复思索, 我觉得必须告诉你。如果不告诉你,我可能死了都不会瞑目!现在,我心如刀绞地告诉你: 害我的仇人是知青带队干部--曾卫君。此时, 我在流着泪给你写他害我的主要经过:曾卫君是今年三月到农场当带队干部的。一个月后,他经常以我父亲的问题会影响我招工和上大学为要挟,企图占我的便宜, 但每次都被我严厉地拒绝了。有一次,我咬牙切齿地斥责他说:“你别白日做梦想好事,我宁愿不被招工、不上大学, 也不会干这种下贱的事。”他见我态度坚决,无机可乘,也就不再纠缠我了。这对我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一个有了心上人的人,一个曾经发誓生要做田戈的人、死要成田戈的鬼的人, 绝对不会用那最宝贵的贞洁去做交易!上个星期天的下午,他站在我的屋门外说:“ 准备推荐你上大学,为了保密起见,你现在到我房间里填表。”我到他屋里看见放在桌子上的推荐表后, 心里非常高兴。因为我曾经发过誓, 一旦上了大学或者招了工,我不但要第一个告诉你,而且还要带上我写的每一封信去看你,去向你正式表露我的爱。 曾卫君端起桌上的茶杯,让我喝水,我说我不渴。他说你要是不喝,就是对我有成见,记我的仇。我当时想,不就是喝杯水嘛,人家又没说别的,要是不喝,倒真成了记仇的小人啦。我把茶杯里的半杯水一饮而尽, 拿出钢笔,准备填表。突然, 我感到头越来越重,竟不知不觉地趴在了桌子上。 我在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我身上,那东西先在我身上到处乱摸乱捏,在我的脸上搓揉。我想喊叫,但感到四肢无力、不能动弹,怎么也喊不出声音。 我醒来时,觉得下身火辣辣的疼痛,用手一摸,有一些粘糊糊的东西。这时我才明白,我上了他的圈套了,他的阴谋诡计得逞了。   g/ f2 {. E+ Z* H4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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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夜里,我躺在床上不知流了多少次泪,咬了多少次牙齿。第二天中午,曾卫君假惺惺地让人端来了病号饭,我一眼都没看。一块到农场的同学以为我病了,纷纷来看我。余堂禄在我屋里呆得时间最长,不是问我哪里不舒服,就是劝我吃饭,并且多次对我说,想吃什么只管说,我去给你买。我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法说,像哑巴吃黄莲一样,只能把苦水和屈辱埋藏在心里。不过, 在痛苦、悲哀、愤恨之后, 我也极度地后悔自己的麻痹大意,后悔自己放松了警惕。悲啊!“鸟为食亡,鱼为饵死”,我是为了那张推荐表, 而误喝了放有安眠药的水,才把我最宝贵的东西失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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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 M1 m/ V; A( x1 }  我既没有资格再爱你,也没脸再见你,更不想再活在这世上。我以前曾听人说过,河水是最洁净的,洁净的河水可以洗掉人在世间沾染的各种污秽。所以,我打算跳河自尽,让滔滔奔腾的河水洗去我身上的污垢,以便来生成为清白、纯洁的人,成为有资格爱你的人。准备寄给你的腈纶背心,前天就买好了。这几天,我正赶着为你做鞋垫, 等到鞋垫做好后再给你写一封诀别信,我就离开人世,投入到河的怀抱里啦! 2 P: X4 G; r, M# C

5 {. t; o4 u; _. `# c! j# [  我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由于我头晕心慌,浑身发抖,实在难以坚持,所以不得不就此停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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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 P0 a$ V, k5 R: [  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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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 5 D/ ~2 Z; ^, @" G7 {+ U

9 q# i7 R% _2 b  爱你的树萍   Z. [$ L& U" D; N3 c; ^/ x

2 z) u) M6 A8 S/ T+ a- Z  含泪写于一九七四年八月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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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0 w8 i8 {7 _3 y5 _" C5 P- e  看完崔树萍写的信,田戈觉得自己好像也喝了放有安眠药的水一样,头昏昏沉沉的,全身没有一点力气。 0 v2 c/ o3 _& g% j
2 a1 e0 R0 r' a" X5 e& x( J
  高悬在天空的太阳,喷吐着炽热的光。室内的温度明显增高,田戈脸上的汗水滴在桌子上“啪啪”作响,桌子已被汗水弄湿了一片。+ r$ b/ X8 `) V: |4 U*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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