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军旅旧事》大结局

langzi55521

夜，漆沉。无边的黑暗潮涌出一股腥甜的味道，将亢奋中狼兽的粗狠喘息幻化成一声声低嗷，传达着那几近鼓胀至巅峰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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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8 Y6 F+ K# x8 l    雨，倾盆。哗哗的落水声笼罩了天地，将万事万物阻隔在欲望之外，唯留这间小屋。

    奔雷，隐隐。一声声震击敲打着心房，将这刻锤炼成永恒。

    驰电，闪闪。一下下撕开夜幕，将那狰狞的，急切的，兴奋的，喜悦的，跪立在我身下的身躯映画成一尊不朽的雕像。

    陆文虎抗着我的双腿，拧挺着他那杆如同铁石一般坚硬的金枪已然抵住了花蕊，一点点用力开进。

( M1 a; y8 X6 v0 o' b9 a    我没有动，清晰地感受着一具坚如金铁的硬物戳在身体最柔软的地方，仿佛在接受着伟大的爱欲穿透心房，有一点点害怕，有一点点紧张，于是紧闭了眼，抓住床单，和心一起，等待。

3 B; B, [5 S0 s" Z7 o2 E% Q0 J: K& q    硬物一点一点推进，有种极其不舒服又麻痒的感受钻爬在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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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K0 I# e# L& d- |    一点点……

    又是一点点……

" w1 [3 g! E# _" J+ z" t" u( P    由于不忍，他极尽小心。缘于极尽小心，他暗憋着呼吸。因为暗憋着呼吸，他一声声自胸膛里压抑着喷薄而出的喘息粗重响亮，仿佛一只黑熊正在费力地攀在树干上掏挖蜜糖时所发出的兴奋又疲惫的低吼，隐隐然有金属断裂的声音。

/ K+ p9 N1 d( C4 m1 t$ |    终于，钢枪的整个头部进来了！

    我的心瞬间紧皱成一团矛盾的线球，害怕着，却又期待着，身体开始出现了微微的扭动，抗拒着。

    由于紧张，我的花蕾紧紧地合拢，使他的进攻再一次遇到了阻碍，于是他交替着向前挪动了跪在床上的双腿，以便占据更有利的地形发动下一次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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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f/ }9 g1 Q. m0 _4 M$ S    他一只手攥着我依然硬挺的分身，那是他选择进退的信号，更是他旌旗猎猎的号角。

    他开始晃动腰身，有力地牵引着那杆钢枪一下一下缓慢地以极小频率前后抽动，每一次抽动都更进了一分，每一下都牵动着我心，使我不得不起伏着胸膛大口呼吸，来抵御心中巨大的恐惧，还有那疯狂奔涌的渴望。

  @1 @  u6 y7 B- b' T    一团烈火在胸中燃烧！我深深闭上眼睛，手死死抓住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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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说话，天地屏住了呼吸，雷声雨声遥远飘渺，静静地倾听这爱欲所迸裂出的千古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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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紧张，一只手搓弄着我的分身，钢枪十分小心地掌握着分寸，口中喘息里渐渐颤抖出快乐的音符。然后，他再难控制那极度的诱惑，腰身用力一挺，整根长大的金枪冲破最后一道防线，尽数没进了我的身体……

# k* G* h! _5 m: x- `    天地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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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y* J+ q- }$ o3 i" d5 M6 b$ a: h    心，化成一片片惊飞的蝴蝶——

    那疯狂的痛楚！那潮奔的难过！仿佛体内被夹进了木塞，然后劈成两半！

    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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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T, M8 ?3 q' v5 g0 H0 i& p+ {    我的意识，下落，在下落，然后缓慢升起。隐忍着紧咬下唇，嘴里发出痛苦的，腰臀条件反射后撤，扭曲挣扎，却被他死死固定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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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y, T* A: m# r    他已然癫狂！

- h3 r, d7 d1 {. \: {7 Q7 K    这个日子，他盼得太久了！这个时刻，几乎成了他每个夜里都在希冀的梦幻！长久以来的空洞，乍一找到如此温暖潮湿的紧箍舒适，使他迷失了本性迷失了自我，嘴里喘息着急促，颤抖着呼唤、哀求：“乔晖——大宝儿……”不管不顾我的分身已经瞬间疲软的事实，腰身开始用力，以他饱满的壮臀为重锤，一下一下由慢至快，砸撞着我。

    金枪鼓胀着饥渴的温度，长大，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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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P1 C% V# ^- K    我有那么一忽儿迷糊，下身有被涨爆的疼痛席卷着，还有一股子很想上厕所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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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s" o& t, p. }) v    躲闪，挣扎，逃不出他野性疯狂的掌握；哀求，告饶，难唤醒他迷失本性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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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0 @$ r7 {7 {7 r, J% ^    他真的疯了！

! A4 V. v% P. H5 C& Q; E2 J    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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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S& f  G5 f, V; Z5 t    难受——

    我嘴里哀嚎着，着，后庭用力紧皱着，抗拒着——

    他越是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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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腰，稳健灵活，每一次弯挺都输送出极限的速度；他的臀，厚重如磐，每一下起落，都砸撞出夯实的力量；他的一柱钢枪，饱涨粗硬，且直挺长大，每一次退都蓄势待发，每一次进都直捣黄龙……

1 Z! e- ~0 B# C: _+ h) v. u3 C    肉体撞击的“噼啪”声，声声入耳，如惊涛拍岸，与窗外喤喤的雨声和轰隆的雷鸣交织在一起，组合成一曲当魄惊心的交响！

! A% V* w( i% p( ]% ~6 |    汗水汹涌！

    时光静止。天地消弭。

    疼吧！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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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 J. X5 E4 q7 Q  ~  d8 b0 x' p    如果用疼能换回我对他的亏欠，我愿意一生都这样疼下去，来弥补我错失的那么许多美好时光。我愿意这样被他侵占，被他征服，被他索取，被他用野性的行为，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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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完美人生？什么又是圆满爱情？通通见鬼去吧！作为一个同志，能将这刻以疼的方式烙进心底，已经是上天格外的恩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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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u! f1 d* K5 }2 X$ N    强求太多，得到的只能是无尽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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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A' `& C. M+ Q    “乔晖——你样我给干了……”“大宝儿——你以后就是我的银了……”“样你摸我几巴……你以后还跑不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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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声声喘息犹如累牛喷鼻，一句句粗话仿佛凶兽低吼。他终于等到了今天，找到了他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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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后庭依然在疼，腰身被他长大的钢枪顶撞得酸、胀、痛，犹如断了一般，冷汗淋漓。但是，听着他一声声快乐的喘息，一句句放肆的粗语，心不在抗拒，渐渐地弥漫上一丝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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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O/ u* Y0 ?    终于完成了夙愿，圆满了期许。能给他想要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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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我与他毫无缝隙地连在一起，以交媾的形式合二为一，让这份难得的情分在取舍的过程中得到前所未有的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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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他的侵略，我渐渐感觉到“我是他的银”这句话真正的涵义，原来竟如此伟大，如此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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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t( ~4 {, E: K0 C5 A    疼痛中一丝丝酥麻升起，我的心欢快地跳跃出一浪一浪激动的暖潮。

    我的分身一点点硬起！

' ~: u# t7 U! W( J    “乔晖，你个小骚B……”他触碰到了我的硬，高兴得无以复加：“来，样我好好操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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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着话，枪不离膛，把我翻转来脸朝下趴着，然后他骑在我屁股上用力地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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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很疼，但却有种异常快乐的情绪在我心底泛滥、交缠。

    多天来的隐忍，使他此刻拥有后兴奋得象一个孩子，一顿坏意地“报复”过后，他爬在我身上，不知如何是好地搂抱、亲昵、捻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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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  }& E& L( p4 V# ~7 H6 `    “宝儿，以后天天样我这么干，奥！”他叼着我的耳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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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力地支撑着他的身体，承受那杆钢枪的扩张、抵触，“吭吭”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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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G6 ?' G1 t; c4 F6 T9 }    然后，他用脚劈开我的双腿，又一轮风雨更加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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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u# w* x) }; n6 i3 ?    疼痛稍减，麻痒的感觉越发清晰，仿佛有一队队信步的小虫在向我的身体里钻爬，朝着心的方向触电般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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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声传达出隐隐快乐的信息，身体和心一起被浸泡得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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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i, w' \* |+ T    我以为，这样的时刻能持续一生。可是，这时候，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房门就被急骤地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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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q' A! o% R, I/ D9 Y& i, B    “班长，班长……”是方宝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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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喊声，陆文虎趴在我身上，嘴里喘息着应答：“咋地了？”腰身依然在做着不间断的运动。

    我推他，欲把他翻下去，却被他抱得控制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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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j, L# K1 _5 ^- Q    “班长，你快回去看看吧，烧火间漏水了。”方宝胜声音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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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知道了，你先回，我一会儿回去。”陆文虎动作依旧，说出的话里袋着明显的喘息痕迹。

    “班长，你快点吧，不是小漏，是刚才打雷把房后的树击折了，把烧火间房顶给砸个窟窿，现在屋里全是水，都没到脚脖子了……”方宝胜急切间语无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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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f1 F/ x# h. ^2 {    “那煤呢？”陆文虎听到事态严重，这才停止运动，却仍是趴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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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h. {; \5 |4 _, L5 y+ r. c    “煤都泡的哪都是了……你快起来回去看看吧！”

3 D4 G# S7 P3 L. ^, G    我一把把他推下去，找衣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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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用过去，下大雨，还冷，我回去就行了。”陆文虎把我拉住，然后冲着门喊：“宝胜子，你先回，我穿衣服呢，马上就回。”

* v, ?' V! |6 M    方宝胜这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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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文虎急急下地，穿好衣服，并一再不让我起来：“你在家等着，不行我找连长给出几个人，先把房顶堵上，把煤捞出来就行了，剩下的明天再整。你在家等着我，一会儿回来接着干！”

. a+ R; ^/ p5 _) m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事儿？
6 F: L3 x9 ?+ R8 B6 w. C0 V在陆文虎的一再阻拦和告诫下，我没有起来。他走后，一个人躺在被窝里听着窗外的雨声，满脑子都是刚刚发生的情景，心乱糟糟地温暖出无限羞涩。

" m9 x$ _  P4 y; r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啊！后庭仍在隐隐疼痛，可那被撕裂，被击穿，被征服，被占据，被一个如此男人所热衷，所陶醉，所喜爱，所快乐的感受却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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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R8 {7 y' D0 K. t    从明天开始，不，从他进入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他的人了，无论多大的风雨我都躲在他的身后，依偎着他，不离不弃！

5 C  m4 {# T- t/ H$ W    人是渺小的，是脆弱的，在漫漫尘世中孤立无援，假装坚强着独自迎受、品尝辛酸与甘苦，无助的泪只能默默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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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从今天开始，我属于他了，他用男人最原始最神秘最放肆的部位催发了我的稚嫩，使我在一夜之间粲然开放——

7 U0 E) N  g+ F; v    身体，和心！

3 @8 U0 E4 |# P$ o4 Q    这一切来的如此自然，如此顺理成章、浑然天成，以往心里认为的肮脏、龌龊、下流、无耻勾当，如今却为何有种异常神圣的感觉？

    夜雨交织，于窗外的广阔天地间细诉着浓浓的缠绵。被窝里他的气息仍未散尽，托浮着我心在甜海里畅游。

    想着他的心情，想着他的动作，想着他的喘息，想着他的话语，想着他进入我身体后的满足与快乐……我深深地醉了！醉在一片烂漫的花海里！世界再大，与我无关，我只要这一隅温暖，只求这丝丝缕缕的浸透心底的芳香！

    这就是爱吗？一种被紧紧抱住的感觉，骚动着心，却遮住了眼睛，看不到也不想看到明天，只想享受这即便短暂却让人屏住呼吸的美丽，法子心底的幸福叹息！

' p3 K5 C6 a; B8 H/ L    这一刻，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渺小得可怜，唯有“我的男人”最为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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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R4 T6 W# l" q" o. t    喜悦着，心跳着，脸红着，渴望中期盼着等他回来，走廊里的一点声音都禁不住侧耳倾听。

: j( Q5 }8 I2 r7 ^/ k0 ?4 q    他也一样吧？

/ K7 q5 ]8 R' \5 ~, I) m    此刻，他也许正在屋顶上封堵漏洞，也许正在抢救那些泡在水里的煤，也许雨水已经打湿他的衣衫，也许他的脚正有力地踩踏在水里……

& b5 U9 L" H2 `( y) c# @# y    他是个男人，一个顶天立地宁折不弯的真正男人，维护“家”爱护“家”是他的责任，付出什么他都无所畏惧。可是，我很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如我般，一直沉浸在幸福和甜蜜之中，浑身都有无上的力量和干劲，冷和累都不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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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K' K$ z. c) i* M- \  k    舒适、酣甜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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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好梦。睁开眼，天已微明，而他竟整夜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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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m7 l8 t. @5 b    雨还在下着，似乎比昨晚更大了。几天来的连绵细雨早已把干渴的土地浸饱，于是一夜之后，雨水肆意横流。

1 z" p6 P! q2 o; M; o) @1 u( g    操场上，楼门前，雨水流成了河，屋檐形成断断续续的雨帘，飞瀑直下，大路两边的壕沟里哗哗的水声如万马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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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苍茫，迷蒙一派，没有风，清冷的寒意凝聚在上空不肯散去。

    我披着军用雨衣，踩着黎明已至却依然有些昏暗的天色，到炊事班时鞋全部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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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炊事班里小四川和新兵黄玉辉在睡觉，方宝胜刚从外面回来，正脱换着湿漉漉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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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他们费尽力气把房子堵好，又担心雨大成洪把菜地冲毁，于是几个人轮流着在菜地疏通，而陆文虎则一夜没休息，直到现在还和白迟一起在菜地看护。

4 S) E" ^$ K' R$ n' j* l3 C    方宝胜回来做早饭，顺便通知连里派人顶班。

    我有些担心，但也于事无补，还是做饭要紧。

    馒头已经下屉，陆文虎和白迟才冒雨回来，喝了姜汤，吃了早饭，白迟回宿舍，陆文虎回连里，分头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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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 e6 b$ Q' M8 n, B# l5 W! M    吹过了饭，刚刚收拾好，本想着要不要去看看他，又怕打扰他休息，这时突然接到了通知，全团进入一级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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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陆文虎留在炊事班的内务打了背包，还要回连里准备锅、灶、柴、米、油、盐等一应野炊用品。

    一级战备，从我当兵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又是身兼“给养员”要职，团团转得有些找不到北，幸好司务长及时出现。

    全连亦是一派忙碌。

+ p; {8 P8 p# ?# B4 @. P    一切都收拾妥帖，大家忧心忡忡地等待着，不知战备的任务是什么。那些有经验的老兵好像明白，但在没接到任何通知前，他们也不敢妄加断言。

% G' r, K2 Y$ z, H: I2 V' `    一级战备，陆文虎不得不起来，只睡了四个小时不到。

" I; S9 X3 r( H    雨还在下着，吃过提前中饭，有那么一阵好像小了不少，算是歇晌了。但也仅仅顿饭工夫，雷声轰隆，雨势又再猛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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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7 R  f" H% p2 M    漫天弥地的大雨倾盆而下，那阵势仿佛天被捅了个窟窿，天河里的水倒灌而下，欲将这污浊的尘世一举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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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3 k% R: d  g' c3 S8 Y9 J& b    收拾了饭后残局，我站在后门窥视着一眼望不透的雨幕，心里忽然明白了战备的意义。

8 x$ I! b5 e) ?! {8 Y' B    “一会儿要是紧急集合，你就跟住我，哪也不行去，听着没？”轰鸣的雨声淹没了我的视听，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文虎来到我身后，低沉着嗓音郑重地告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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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夜的奋战，这个人只睡了四小时不到，但他的脸依然沉稳健朗，神采烁烁，未显一丝疲惫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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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他，心内一阵温暖。尽管在日间，他不是夜晚被窝里的那个他，以一个男人、老兵、班长的姿态面对我，有些硬冷，但我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他时刻想着我惦念着我，只是我们都习惯带上面具，保持了适当的距离，而心却时刻栓在一起。

    “是不是什么地方发大水了，样我们去抗洪抢险啊？”我小声问他。

    他看看我，望向了门外：“不知道！你就记住我地话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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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点头。

4 h7 u. F1 i5 M0 s+ X) P, O    这时，前面饭堂里忽然传来一声大喊：“全连集合！大虎，样炊事班把战备物资全都拿到连下去！”是通信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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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3 F  p" N; `7 \6 R. g    来不及反应，大家一阵忙碌，该背的背，该抗的抗，穿了雨衣，风风火火到连下集合，只留了小四川一个人看家。

9 S- C7 H  r- Y/ [. R4 Q2 V    连队已经在大厅集结完毕，整装待发，连长和指导员也同样背着背包，挎着挎包、水壶，胸前扎着白毛巾，一瞬不瞬盯着我们入列归队。等我们刚刚站定，连长看了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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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们！国家有难了！这场大雨引发了山洪泛滥，给国家和人民带来了麻烦。据此四十公里的大工河岸堤多处出现险情，两岸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正面临着严峻的威胁。

    我们是军人，保卫、保障祖国人民的利益，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个时候，我们不挺身而出，还等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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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战争？在和平时期，水、火就是我们的敌人。我要拿起武器去消灭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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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7 M; R) P  y9 D    国家培养了我们，为的就是等待这个时刻。能为国家和人民作出贡献，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感到骄傲和自豪的！因为我们是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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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这次执行任务，条件艰苦，也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我们要不怕困难，不怕牺牲，做好迎难而上的准备，全力以赴坚决完成任务！

    还有几分钟紧急集合号就吹响了，其他的我不再多说，应该怎么做，你们比我心里更清楚，具体行动部署你们各自班长都有详细的计划和安排。在出发前，我只强调一点：那就是安全！

    我们部队讲求的是以人为本。谁是‘人’？就是你，你，还有你们，也包括我和指导员。我们是军人不假，但我们首先是活着的人，不管多危险的环境，只有保证了自己的生命，才能为祖国和人民作出更大的贡献。如果在危难关头，能用牺牲挽回大局，我、指导员还有党员和骨干会第一个冲上去……如果没到这个危难关头，你们谁不听指挥，给我开小差，一旦出现什么情况，我坚决处理你！

0 j4 C4 A6 V3 u0 ?2 e& b8 e, u    这次行动不是打仗，但还是要考核我们作战的实力。我们是谁？七连！宁折不弯，顶天立地的七连！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咱们‘战场’上见！那些装熊装傻的，你们今天就给我把尾巴露出来，样我看看你到底配不配站在七连的队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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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Z, L7 ~& v* M    九五年，咱们连参加过一次这样的行动，我们连还有我们团以零伤亡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所以，我希望这次全连官兵还是要本着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听从指挥，遵守纪律，坚决完成任务，不辱使命！

( ?. G+ ?! S' {$ }/ e; N7 _    大家能不能做到？”

    “能！”全连异口同声，大厅里震荡的鸣音嗡嗡回响，淹没了窗外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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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 M9 D8 E/ O    然后，急骤的集合号吹响了。
9 H% T- Z* k4 G* ], Z9 e# b雨还在肆无忌惮地下着，天地间一派清冷。随着紧急集合号角的吹响，部队开始了有条不紊的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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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h! K5 ?( B6 T9 V) i. _' l    一队队外穿了雨衣的人们，踩踏着汪积的雨水从各个角落汇聚而来，指挥员跑动中火急火燎的口令声及呵斥声凶威响亮，被大雨淹没却灌进心里，使人的心跟着阵阵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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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m# I! Y$ ~: {1 }7 g' p    汽车队和小车班的车辆成队成行，徐徐开进了大操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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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8 q! g+ f5 O! i  U7 @" D2 T6 a    耳边是轰鸣的雨，眼里是朦胧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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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特殊的大场面，仿佛战争已然爆发，人们怀着极其异样紧张又有些兴奋的心情，压抑着那份恐惧，燃烧出一份激情和向往。

    对于军人，尤其是和平年代的军人来说，这样的行动无疑是具有了十分神圣而自傲的使命。经过了长时间钢铁一样的锤炼和教化，这些铁铮铮的男人们，早已在心里埋下了爆破的种子，只为等待这样时刻的到来。我想，在这一刻，在一队队犹如水流一般，冲破狂雨，无声迸射出无尚雄性气息的人们，汇聚成一片黑压压人海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会跳荡出一股异样的豪情满怀，每个人也都会默默地鼓舞自己要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面前一试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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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当兵的人都有着以突出成绩向家乡父母亲人回报的梦想和夙愿，然而入党、转自、提干、考校、升职的名额有限，要体现出个人的超群，首先要在心里上成为一名忘记自我的超脱的真正军人，而这样的特殊时刻，便成了每个人展现军人风采体现个人价值的大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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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荣，是梦想的延续！光荣，是自己变得更大更强的证明！光荣，是每一名军人都不惜为之奋斗，不惜付出一切也要紧紧追随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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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国家和人民……想想都让人心潮澎湃！骄傲，自豪，光荣！除了军人，试问有多少人能获此殊荣？

0 r$ A8 B# i5 v# n4 c& K    恐惧算什么？只有面对了恐惧，征服了恐惧的人，踩是世间最为高大的人类！

. K9 G- b/ I4 G1 t* R2 L    危险算什么？每个为了国家和人民牺牲的军人，他们死得其所，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亦是含笑欣慰！

    军人是什么？是一群宁死不屈铁骨铮铮的真正男子汉，是一堵雷霆难催水火不化的挡风高墙！

: z/ I! W% J6 |6 d6 ^- T/ A9 }    雨，骤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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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张做了简单的讲话动员，各部队开始登车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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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 `) u# e' }2 y; n; v# q. S    由于携带物品较多，后勤（连部和炊事班）独占了一辆车，由指导员和陆文虎在驾驶室里押车，行驶在全连的最后。

    坐在帆布撑起的车厢里，我们不时掀开后面的挡帘，观看着后面一辆接一辆军用大解放，在雨中不疾不徐相跟成一串威武雄壮的长龙，一个个心潮澎湃，紧张、兴奋、激动，也有那么一点点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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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u% ]; U. H/ |6 O    我也有些害怕，但想到前面驾驶室里坐着他，心便温暖舒适了许多。

6 {! ]% a% ~* |' K) S    鞋全湿了，于是我们光了脚在车上笑闹，围着曾参加过一次抗洪抢险的通信员问个不停。

    上了公路，车速提升。一路上，从前那些几近干涸的大河暴涨小河满，哗哗地奔腾汹涌，气势不凡。

    对于九五年来讲，这次涨水算不了什么。但就我们这个以干旱著称的地区而言，这样大的雨水还是几十年来的首次，而洪水所带来的灾害也更加巨大。

- x! i; [0 g3 I; ~, S$ M: G- E9 u    北方的地理构造，以山区和丘陵为主。不同于南方一些平原地区涝灾所体现出的淹没房屋等平缓情况，这里的山洪暴发，是由于雨水过猛，而山上的土地吸水饱和难以蓄存，致使雨水迅速从大山的各个角落流淌而下，汇聚在山沟里组成洪流，千千万万的山沟再汇聚，从高处流下，便形成了一股股势不可挡山洪，携带着泥沙一路咆哮，每到一个弯路便冲撞着或将河道改变方向，或自己改变方向形成更大的浪式。于是山下的民房和农田自然受到不同程度的损毁，而更大的威胁是这些洪流经过重重汇集最终全部奔进大工河。这些洪流带着不可一世的气魄滚滚而来，于大工河里交缠激荡左冲右突，撞击着大工河的两岸，于是，处于大工河河湾最多的庄头县便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 @# K0 I( k# t* h    这场雨是在是太大了！这条平日里很多地方都能见到河床的大工河，此刻涨满为患，宽阔的河面上，湍急的浪头汹涌奔泻。坐在汽车里从大桥上经过，望着那土黄土黄的激流，让人不觉眼晕心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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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到达目的地，一路上大工河高高的河岸上都有本地的武警、消防、军队官兵以及庄头县派出的各厂矿工人在雨中奋力筑坝，以抵挡洪水猛兽的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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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洪水，劳动中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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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这样的场面，很难叫人不产生一中热血沸腾的豪情。

/ S# y, L+ I; r7 l; k& _    我们部队被分在险情比较严重的敖巴乡，我们七连作为全团主力被安排在一个小村东五里外的较大河湾处，而五连早于上午便赶来了这里，在七连上游的一个更大河湾处进行抢修，尽管五连长不在位，远远地遥望着那些雨中忙碌的身影，仍是有着一股拼命的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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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不停，河道水位猛涨，污浊的河水一片焦黄，汹涌的水流碰撞着簇拥着，如同一条摆尾狂舞的苍龙，携带者泥沙，奔腾流泻。河面上，浪花悠闲地打着旋，却在水下隐藏了巨大的暗流，冲击着岸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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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车后集合，连长和指导员再次做了强调和重申，宗旨就是在全力完成抗险任务的基础上，确保个人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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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7 G# L7 n- B4 T    在行动开始之前，连长统计会游泳人员名单。说实话，我会游泳，在家乡的时候每到夏天，和小伙伴们在镇子南面那个大水泡里耍水，我游泳还是挺像模像样的。于是，当连长问到的时候我举手。可是，每次举起来都被站在旁边班长为之上的陆文虎打下来，致使连长根本没记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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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告连长，我会游泳。”我再次举起手，大声说。

    连长仍是象没听见一样，若无其事地下达着部署指令，看都不看我一眼。

    陆文虎再次把我举起的手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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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 c) E& g9 m: |& \9 v    我这个着急！我也不缺胳膊少腿，而且会游泳，为什么这么无视我？

! F" i. l, Z* G& N    “报告连长，我真会游泳！”我又一次大声喊，并把手高高举起。

9 J# P# {9 i' ~) W0 y; J, N    “你会游个屁！”陆文虎又一次来搬我的手：“报告连长，乔晖不会游泳，他就逞能。”

    “哈哈哈……”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

    “谁说乔晖不会游泳？他会‘狗刨”！哈哈哈……”四班长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接着又是一阵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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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m" A( k1 E2 B    连长终于看到了我，无奈地说：“会游泳也不用你！司务长没来，你得负责采购伙食，你就把你自己看好了别出什么危险比什么都强……”

    抢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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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们来之前，已经有一些村民在这里看守并用简陋的工具添堵着坝基，但那无异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我们来后指挥干部奉劝他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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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路到河坝的距离太远，而且中间全是长满水草的烂泥地，汽车只能从远处的山边拉来土石，靠人力装袋，人力搬抗。

$ {. q( U3 K$ O( `    站在河堤很远的地方往编织袋里装土，我心里有些郁闷，悻悻然开不起心来。

8 d: X  I1 @, x% [+ x$ |, ]1 u    这些人不是明摆着瞧不起人吗？陆文虎、白迟、方宝胜还有炊事班另一个新兵黄玉辉不也身兼做饭的职责嘛，为什么他们就可以上大坝上面，就连高墙都能耀武扬威地来去自如，而我却只能和一些南方不会游泳的残兵败将们给英雄般的他们装土？

    真是的！又没什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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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1 f. e8 l( X1 a    那些会游泳的人们抗泥袋的抗泥袋，打石笼的打石笼，在岸坝上呼喝叫嚷着献计献策，添堵着坝里与水交接的地方，以抵抗大浪一点点把坝基渐渐涮走。

$ N5 y2 H! W% @  P1 J# w    雨是凉的，天是冷的，但这一股股劳动的劲头却是异乎寻常的火热。

2 N1 b  v  n0 c2 f, L* J0 A    雨一直不停，时大时小。由于离村落太远，也为了不间断地添堵被水冲走是基坝，我们连选择了野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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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 x3 _+ i4 k6 H9 `4 N- G    在大路的另一侧，有一片个人承包的鱼塘，那里有一间简陋的泥土房，但却被五连炊事班早早占领了，因此我们只能在山边的几株树下支起篷布，生火做饭。

    条件很艰苦，但对于我们这些长时间囚禁在营区内的兵们来说，大家能一起到这么远的地方感受外面的世界，心里还是十分新奇和兴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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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X4 o9 M% E% H9 c    吃过饭，天很快就黑了。由于部队人数众多，上级下达指令，任何单位不准许骚扰老乡，也不允许接受老乡的吃穿等东西，一切都按照战时标准执行。于是，连里一部分人继续坚守岗位保护着河堤，一部分人以排为单位支起了军用帐篷。

% g5 j! {9 I& {3 n) v1 t4 Y    入夜以后，雨势更大了，河水不见一点消退的意向，反而是越涨越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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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借着分在我连的三辆汽车远射的灯光继续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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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L) T' j4 }8 g6 K5 N  d/ T    河堤很高，水势很猛，如果一旦控制不住，让水势肆意冲刷堤岸，不久就会决口，那么坝下的公路、农田、村庄将被一股巨大的洪水摧毁、淹没，而且这股洪水会疯狂的挺进，对整个下游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害，甚至是人民的生命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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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务十分艰巨，连长不敢怠慢。他果断地把连队分成几个小组，倒班休息，而且在岸堤的安全处固定了桩子，用绳子栓了几条安全带，对那些一线人员在靠近水边的时候予以保护，以免怕有人看不清状况踩空掉到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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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i& N0 y. P7 [4 G    后勤人员晚间没有任务，但陆文虎却主动要求加入到小组当中，趁夜抗险，远远看着他指挥若定的样子，仿佛这里的广阔天地才应该是他生活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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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9 g4 N5 v6 G# s    连长、指导员以及各排长都没有休息，因为他们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要比想象中远远高出很多。

    如果雨还这么下，情况会更糟。
! S9 m% T8 t& w, M; a& A睡在只铺了一层薄薄塑料的地上，被窝里蒸腾起一股湿热的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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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漆黑。大工河轰鸣的流水声犹如万马踢腾，从地底传来，清晰而又震慑人心。雨水砸在帐篷上，砰砰然仿佛战鼓重捶。

8 a$ W6 s* P7 X5 {    一天的疲累、紧张、兴奋渐渐蜕化成睡意，随着战友们的鼾声四起，我也早早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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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早醒来，看见旁边陆文虎的铺位凌乱不堪，还有一堆湿衣服堆在地上。

9 I& P  g7 _! e0 A& k    依稀记得昨夜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曾握住我的手，向来那一定是他回来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又早早的起来加入到值班的队伍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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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床趁做饭的空当，把那堆试衣服洗了晾在帐篷里，然后和炊事班几个人走五里多路到小村子里买粮买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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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G, p% }5 i8 q    雨还在不停地下，大河肆意流泻着难以负荷的洪水，一路上各部队的指战员马不停蹄地奋战着，加高加厚坝基，或者添堵着那些被浪潮涮走的沙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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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每个单位都十分需要人手，但对比给战友们做好饭菜并适当增加营养，我们的任务更为重要一些。

% A7 \" d* I  X" k7 J) I1 O) O    战备粮还能吃两顿，但带来的菜肉昨晚一次都勉强够用。

    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各个临近的部队都到这里采买，致使村民们仅余的一些菜肉一时间被淘购一空，幸好我们来的早，买到几只家鸡、一串干蘑菇、一些白菜和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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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一天的伙食算是有着落了。做为后勤保障单位，能让全连人员吃饱吃好是我们最大的责任，同时也是我们的心愿。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雨还在下着。

# V& z0 m4 t/ F' m% B7 a    连续的两天一夜，战士们疲累不堪，连长和指导员也熬不住了，而这时的陆文虎，昨晚只睡了那么一会，再此之前又整整熬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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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吃过饭，连长没再听从他的要求安排他值班。

    天渐渐暗下来。雨势稍住。轰隆隆的流水声更加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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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S7 k6 m6 t+ ~    看着身穿雨衣的陆文虎站在大路边上遥望那些仍旧在劳动着的人们发呆，我走过去劝他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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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8 S# b# Q+ E9 x3 O& f( ]% h# s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抬头望向那浓重乌云依然翻滚的天，说：“乔晖，晚上睡觉精神点，你看五连那地方没？弯度最大，大坝精薄，要是来一股冲点儿的水，很容（读yong）易决口子，水一过来这条大道根本挡不住，正好冲咱们帐篷这来了……”

    “不能吧？你看这雨都停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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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了？你看吧，晚上有‘大’雨。”他幽幽地说。

    大雨？还能多大？这几天下的还小吗？我心想。但并没反驳他。因为他来自大山深处，对大自然有着异常灵敏的嗅觉和感知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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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a: Q$ u+ c, b6 y2 v    “怎么说也有那么多人值班呢，不会轻易让坝决口子的。早点睡吧，光你一个人傻乎乎不要命也顶部了多大事儿……”望着他爬满了血丝的眼睛，我有些心疼地说。

, K; Y3 |- d1 t! W  K: |; f    听我这么说，他睥睨着看了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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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不像你说的！你不是一向觉悟都很高吗？装积极，假先进……我还寻思我这么卖力气你能高兴呢！省着老样你瞧不起……”他的语气好似在抱怨。

    我知道，是我影响了他对军队生活的认知能力。记得第一次跟他去市里，“抓小偷事件”以及“让座风波”我的生气和那些大义凛然的训斥，深深触碰了他衡量我们之间差距的天枰，甚至以后那段我离开炊事班的日子，他一直认为我是因为他“思想落后”才失望离开的。因此，他在以后的生活中做什么事都要表现出一点高度，避免落我话柄，每次去市里回来公共汽车上只要有一个站着的肯定是他就是很好的证明，时间一长，这份觉悟便成了他心里的标准，即使动机不纯，这对他来说也实属难得。

    想着他个榆木脑袋不会变通，我心里升起暖暖的温热。尽管在与他交往中很少听到软语甜言，但他傻傻的行动早已成为我心里越来越清楚的感动，胜过了一切有声表达。

$ B8 c; C: m* D    “走吧，回去睡觉。”我脸上浮现出欣慰、温暖的笑，扯着的雨衣休息，回帐篷休息。

    夜，伸手不见五指。为了预防紧急事情发生，我们睡觉的时候几乎都没脱过衣服，而且周围的人们喘息可闻，尽管陆文虎表现出了一丝焦渴难耐，但我一直坚持着不让他往我这边拱，最后他只好偷偷握着我的手，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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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是甜的。梦，亦甘甜。

    我梦见了晴朗的天空，还有烂漫的花海，一队送亲的人们，舞动手中的洪绸带，扭着秧歌，鼓声震天，嘈嚷着来到我面前，悉悉索索的擦碰衣服声清晰可闻。这时，有人推着我，搡着我，让我上花轿……

+ c3 I2 D) ~# B    “乔晖，快起来……”陆文虎和方宝胜一起把我推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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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声响亮，一如刚刚梦里的锣鼓在耳边敲响。一束手电光让我看清周围的战友们都已经穿好了雨衣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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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1 G6 d* G  O3 o    “大家速度快点儿！”是指导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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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t) k. r2 T' p: ~  v3 `' V* p+ d    下“大”雨了！如果说之前的雨用“瓢泼”和“倾盆”形容，那么这次就真的是天漏了一个窟窿，水在往下倾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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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声轰响，雨幕重重，即使有车灯照射，在五步之内也很难看清面前的人影。

    我记不起从前的日子里看没看到这么大的雨，但没有一次下雨让我如此害怕过。那雨，憋得人喘不上气来。那雨，打得人直不起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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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l4 N3 n/ W1 w* @    原本以为，雨下得再大，有部队官兵们日夜奋战，一定能抵挡住洪水的侵袭，度过这个难关。然而这场大雨，使得山洪更大程度的爆发出来，河水猛涨，几乎漫过了警戒水位，那湍急的的激流，仿佛一群怒吼咆哮的凶兽，疯狂向岸堤冲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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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袋袋泥沙扔进水里，还没沉底便被浪头打着漩涡卷走，巨大的石笼勉强能抵御一下，但却无法制止流水带走岸堤上的沙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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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Q% i, ?; C    眼见着岸堤越来越薄，越来越脆弱，单薄得几乎难以负荷一下更比一下强悍的冲击。

    对讲机里，五连告急，领导不得不抽调下游险情相对小一些营连人员前来支援，我们连也来了一批各连混杂的支援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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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专家分析，在大工河所有弯道中，险情最大的是我们部队负责的一段，而五连则是弯道中最急的一处，其次就是我们连，弯道最长。

    没过多久，两辆卡车驶来，其他部队的官兵也前来支援，但人多仍是不能解决什么，扔进水里的沙土照样被漩涡带走，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 v, Z5 [6 W1 r: }    岸堤越来越薄，堤下开始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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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Q; n7 L1 Y4 L    五连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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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_& P# O. k0 ], b. L* z6 {    七连告急！

    狂泻的大雨中，人们急切焦躁。如果一旦决口，不说公路、农田、线路等设施被毁，下游那些来不及通知尚在梦中的村民将被一股巨大的洪流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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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U% u8 P8 K1 i! k- \* n- ~* B    愤怒烧红了眼睛，每个人都在拼命！

    对讲机里，已经在等待上级领导决策是否撤退的指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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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J9 @) i! }2 P' \; F* z    如果事已至此，保住这么许多官兵的生命便成为了头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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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p  N+ J/ c# x    很多干部建议撤退，也有一些干部主张坚持，然而在上级领导尚未下达去或留的指令前，五连全体官兵在他们小个子指导员和各排长的带动下，全体跳进了水里，用背包串联成一堵人墙，阻挡水势的冲击。

* C  v2 \  M% `    在考虑下游众多的人民生命安全及巨大的国家财产损失的情况下，有了五连的引领，最后上级研究决定——不撤！

! a+ M* ~9 K; W$ ]0 X+ a$ M    几天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的连长，大雨中的声音力哑声嘶，却传达着那一腔腔振奋人心的豪情。各排长、班长开始组织，将人们用背包绳串联，一头固定在岸边的几个木桩上，然后跳下水，站在被水浸没的石笼上。

- z/ t% {% `, I; O; f3 |8 `    七连全体官兵站在最前面，后面是其他部队的人，形成一堵钢铁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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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冰冷。气氛，却异常热烈。

    人们高呼着，呐喊着，声势浩大，与拍击而来的洪水进行誓死抵抗。

    在这样的时刻，面临这样的情况，我想所有人每胸中都会澎湃出一股永生难忘满腔热血。在这一刻，没有人会想到生死！

    水流非常急，冲撞的人们站立不稳。浪头很猛，每一次拍击都几乎有人倒进水里，再被人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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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a6 N) }1 r* G) F4 w( T    陆文虎站在我身旁，单独用一根背包绳栓在我腰上，绑在他的腰带上，一只手在水下紧紧环住我腰，使我每次被浪头冲击都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

8 y$ B" X  c6 C1 ~; t    雨还在下，水还在涨，但人墙挡住了洪水的侵袭，其他部队的一部分人趁着这个空挡开始往水里投放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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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经过三个小时的奋战，岸堤安然无恙。

" l& {8 v) g2 ~" B3 j4 a; [5 W( y    当天色吐出一抹微光，苍茫的原野和那混黄成一眼望不到边的河水出现在眼里，雨突然停了，随后便刮起了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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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N' ~& p; o+ v- r    但是，奔涌而下的水势却不见任何稍减，相反却加急切。

    几个小时在齐胸深的冰凉水中浸泡，冷风吹过，疲累交加的人们，嘴唇发紫，倚靠在一起的身体亦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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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p! P0 Q4 u! O    然而，据资深“专家”分析，在雨停之后，山上下来的雨水尚未到达，而且很有可能在山体迅速渗水的情况形成一次最大的洪峰。

- M  k5 t& x* ?/ |    我们还需要坚持。

    没过多久，河面上开始出现了更多的漂流物随浪浮沉，甚至有一棵大树翻滚着从我们眼前经过。再过一会，随着对讲机里说洪峰到达的报话声，我们眼看着上游忽忽悠悠急速漂下一个犹如房屋一样的东西，在水浪里颠簸——那是农人家的草垛。紧接着海啸一般的潮声轰然传来。

; a% R  |2 n: t9 Y9 l2 p" Q    大浪，夹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排山倒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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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E% S& V, _2 ~4 k/ l3 A2 Q3 T    这股洪峰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每个人几乎都被浪头卷起，在水中浮沉，所幸人多力量大，再有岸上栓紧的安全绳，我们并没被水流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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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K# T2 U( a1 y! E    然而，就在这十分钟里，不知是谁在水中断断续续喊了一句：“不好了！七班长被水冲走了……”

. p3 ?  _& I4 \* l+ Q+ o/ U    当人们费力地望向七班长所在位置的时候，发现他真的已经不在了，只有这一个瞬息，七班长已经被暗流卷出数十米，挣扎着浮出水面，还没来得及叫喊，便被大浪再次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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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l6 ?- H( K* }+ o( u3 w3 C    岸上的人用手指着那一幕头朝下脚朝上的浪翻七班长，一个个惊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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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_* p, S1 {1 y  q5 S# r" L    而此时，我却看见陆文虎早已伸手入水解下了皮带，一头扎进了水里，随着浪花一起无影无踪。
# U" Z( M4 O& Y# ?# n“连长，我班长也被水卷跑了……”方宝胜一边用力拉起栽在水中的我，一边冲连长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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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各自不同方向涌来的水流汇聚在大河里，那原本奔下山涧的冲力依然不减，互相纠缠着晃荡着左冲右突，形成一股股水下暗浪，拍击着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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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长从水里钻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眼神呆滞，痴痴望向七班长和陆文虎消失的方向。好一会。

( u; t3 ^$ W' O0 _/ _) @5 D% U: g    “大家不要慌，陆文虎是去救七班长了。洪峰还没过去，继续坚持。”连长嘶吼的声音冲破洪水的咆哮。他看到了陆文虎入水的身影，心里明白怎么回事。然而，水疾浪涌，尽管知道陆文虎有很不错的水性，但他那一脸担忧已经说明了心里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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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5 N( D% ~2 f5 l' G    站在水里随激流动荡，我眼望着汹涌奔腾的河面，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觉得冰冷冰冷，一直冷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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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大的水啊！别说是人，就是人那么大的死石头扔进水里都能被水流带着在河底滚走。

2 N4 R4 B* X7 h( l    我的脑子里全是茫然，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汪洋一片。

1 g4 j. ~4 s8 L2 P7 e! M    不会有事的。我这样告诉自己。他的水性我是见过的，一定不会有事。可是，这么大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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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8 R% w+ }    岸上已经有人沿着岸堤追赶，跑出好远仍不见回头，渐渐消失于我们的视线。而此时，从上游也下来一群人，追赶着流水奔跑。

2 z) A$ W; E7 {    五连在下水的时候没有过多的准备，只把一根粗绳子的两端栓在岸上，所有人都用手抓着绳子排成人墙，由于这次洪峰过猛，致使他们的两个兵被水冲倒后没能站起来，被水流带走了，可我们在下游却连那两个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站在水里的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全都默然不语，紧紧抓住手里的几根背包绳搓成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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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上游追下来的那伙人也消失在视野中。

4 F0 B7 n! r' h* p    又是一个小时，洪峰过后水流渐渐平稳了许多。当部分追出去的人们从远处失落者走回的时候，连长下令上岸。

( H# M% ?7 o, I- Y. T    人们解开了腰带，解脱了束缚，绳子上只留下两个绑在上面的武装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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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班长的腰带铁扣断了。那是因为以前敲打在硬物上有了裂痕，经过一次次倒下爬起将裂痕撑大，在洪峰到来的时候，没有了抵抗的能力，抛弃了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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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文虎的腰带依然完好，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预示着那里曾经有人来过。

    浑身湿透坐在岸上，不知是因为风冷，还是因为害怕，抑或两种可能都有，我瑟瑟发抖，牙齿碰在一起的声音格外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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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的人曾追出五里开外，但连个影子都没搭着，问过下游的抢险队伍，他们也社么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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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深河宽，波疾浪涌。

    “四条人命啊……”不知是谁压抑着痛苦的声音嘟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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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b: I: A3 \$ ~2 o9 M5 z    怎么会是四条呢？陆文虎明明是自己跳下去的，怎么会算上他呢？

7 k2 ?/ c# }3 t. S( D    可是，这么久了……

    天空乌云层层退散，天边太阳升起的地方亮出了一抹红晕，有风再吹。
! w& t, J# \- _9 P, a. w7 N
. Z" Z; d3 q4 I  H  v  V' |; A    冻木的神经渐渐苏醒。想到他被水浪席卷着，挣扎着……我的头脑里轰的一声鸣响。

    不顾连长在指挥下达着各种口令，我凝望着河流远去的方向，沿着岸堤快步而去。

* j. f" @: m# s2 f    天亮了。可我的心却陷入一片黑暗，空洞得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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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 l% {$ S5 _    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我一边毫无目的的奔走，一边不住安慰自己，身后的斥喊声充耳不闻。

    这份幸福才刚刚开始，还没温热，你怎么会撇下我不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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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的！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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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夜的心与心交缠，还没结束，你怎么会舍得留下遗憾呢！

" [* Y% R: C* e9 G2 E. {6 v2 I    不会的！不会的！

) h* q6 V% f9 y( D7 \* _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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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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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8 A& m: g3 }8 T# @' U    身后有人跑上来拽我，然后几个人托抱着我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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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仿佛被上了绞刑，胸膛里一股几欲爆炸的烦闷情绪憋得我透不过气来。于是，我大喊大叫，挣扎得象一个喝了酒的疯汉。泪水汹涌，流淌着心中寸毛不生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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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T5 e# h; r( A    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这么害怕过，也从来没这么难受过，就连奶奶的去世都没让我如此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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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T- {/ S6 {% p0 `, x* I& L    人生一世，能真正填充心里巨大空洞的人没有几个，除了亲人更所剩不多。陆文虎的这次进水，给我造成了巨大的恐惧感和失落感，使我意识到他已经一点一滴地占据了我心，甚至超越了至亲的地位，让我懂得我的世界不能没有他。如果没有了他，我的心就象此刻般荒芜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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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我这个样子，每个人都很难受，但是他们心里残留了一线希望，不像我感知得这么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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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A3 F! u4 [. Z6 o+ g    换好衣服后，连长首先向上级汇报了情况，然后安排了方宝胜等几个人看住我，安慰我，另委派了一部分人继续在岸堤上战斗，自己亲自带了人要了车去下游查探。

    我呆在帐篷里，尽管身上被他们披了被子，扔是嘴唇铁青着瑟瑟发抖，坐立不安，几近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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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8 v5 B% k7 S' u9 _/ m$ W# U    巨大的恐惧感就象是一群密密麻麻的虫子在啃噬着我，抽丝剥茧从背后将我掏空。

    等啊等，仿佛一生就此涉过，天地旋转着直到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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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C& o2 w3 j3 ^6 Z    先前余下的那批追赶人员回来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更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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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4 C+ T# i. M$ L    难道真的如他们所言，四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不然，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不见动静？

    无助，悲痛，紧紧裹缠着我，天地无色，仿佛世界末日到来。

    我一边蜷坐在铺位上无力地默默流泪，一边害怕着回想从前的一幕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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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奶奶的失去是世事轮回中的必然，那么陆文虎若是有什么意外，我将抱憾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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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I6 H" f. b    他为我做了那么多，就为了当初心里的一个默默承诺。而我对他又做了些什么呢？除了一次次嫌弃他，躲避他，伤害她，我一无是处！好不容易幡然悔悟，真正的幸福姗姗迟来，可是，还没有捂热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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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宝胜他们也坐不住了，时而满地乱转，时而静静地发呆，时而也跟着我淌眼抹泪。

7 K: Y+ B; V4 W# l: D    可是，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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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S5 J  u; y0 g1 O! p    大队的人马撒下去了，又一批批垂头丧气地回来，好消息坏消息一律没有，只有无尽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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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早饭没人做，也没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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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难坐住，冲出帐篷站在大路上遥遥凝望。

    炊事班几个人也都跟着我出来，跟着我默默地行走在大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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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B- `9 M0 |    前方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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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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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着泪，望着空空如也的大路远处，心疼痛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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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命运的主宰选择以报应加注在我身上，或者以此种手段锤炼和锻造我，那么你显然成功了。所以，请念在乔晖一向心地善良从不做恶事的份上，多少给我留点余地，把我的陆文虎还给我，以后的日子就算做牛做马受尽折磨我也会微笑着接受，这个世界上我要的并不多，只要陆文虎，他是个好人，不应该有这样的下场，一切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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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P; `% k4 a5 x1 ^, P- V3 c- ~    我一遍遍在心里祷告着上苍，希望万能的神睁开眼睛看一看我鲜红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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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没有尽头。扛着沉重的枷锁，我一步步丈量着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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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人怎么就这么难？做一个喜欢男人的人更是难上加难！就连老天都总是开我致命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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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出来了。几天大雨过后，天地清新一片。可我眼里，除了苍白，没有一丝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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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 ]* V& e6 _* I- J! ?5 Z    没有人说话，就那么默默地走着。没有人知道去干什么，就那么默默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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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_" `0 x' i2 e2 Q4 E    这些人都是爱着他的，爱得干净，爱得纯粹，不像我，把爱裁剪得支离破碎，自私又自我地索取着，还总是嫌弃不够，爱得狼狈又污浊不堪！可是，他们能有我爱得深吗？几乎深入了我的生命，触动了每一根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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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可是，真正感受到这份爱对我有多重要的时间，会不会太晚了点？

+ S* r5 v* ]2 z) c    因为世界已经在满目荒芜中，黑暗四合。

; C0 j+ y3 @$ {/ b    泪不停地流。心酸。心疼。心痛。身体抖动着，让心渐渐干瘪成一块竖在风中飘荡的破布，肮脏又孤独。

    一个刚刚步向十七岁的少年，无力地走在大路上，冰冷地承受着神祗的作弄，迎接着宿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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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朦胧的眼里，村庄的影子一点点显露出来。在那些低矮房屋组合成的俗世影像里，一辆吉普车，后跟一辆大解放，绿色的身影渐开渐进，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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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 C' @- n; u    吉普车开到近前停下，连长从车上下来，铁青着脸看着我们一语不发。

# O& [+ ]) c; M) C  M; S    “连长，找着了吗？”我几近哀求地望着连长，希图从他眼里看到一线希望。

! e7 W2 k, @: }; i% _    可是，连长就那么阴沉着脸，死死盯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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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那辆大解放也已赶到，刚刚停下驾驶室里就跳出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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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_. C; L0 |% K8 n    这个人就像是一匹被剥光毛的狼王，下身只穿了一条短裤，身上披着一件衣服，缓慢而又笃定地向我走来。阳光打在他身上，看去光芒万丈。

9 n0 [# r, c1 C/ L# T, [7 b    我几乎是傻掉了，大脑在一瞬间短路，仿佛有种置身梦中般的迷乱，使我眩晕得不知所措。

    大家都跑上去欢叫着，原地只留下我傻傻地呆立。

    瞬间被点亮的天地间，一群人围在一起雀跃蹦跳。接着，我看到这匹被洪水卷走一身羁绊的狼，一张苍白的脸上凝结着深深的感动，迈开稳健的步伐，向我走来。

- ]& s7 K! n. v, @    然后，我就被紧紧抱在怀里。

5 H$ t+ k& }% ~4 g9 |    泪，再次汹涌。

( e0 h/ W& u% f  r* [6 Z" W    我嚎啕大哭。
拥抱，紧紧的拥抱，互相抱住差一点就失去了的幸福源泉，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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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忘记了世俗的偏见，忘记了道德的约束，忘记了心中的卑微，毫不掩饰，毫无做作，就那么在清亮的天地之间，在和煦的阳光之下，深情相拥。

    一切不和谐的观望，以及那些疑问的眼光，通通见鬼去吧，我们不在乎！

; G. n9 z8 y" g    炊事班其他也跑过来，把我和他围在中间，抱着，哭着，叫着，跳着。

, W  f8 z& c% ]: ?    车里的人们探出头来，望着眼前劫后余生后的重逢，一个个脸上挂着温暖的喜悦，欣慰着感动。

    连长站在一边，眼圈通红，有一泓晶莹的闪光在他眼里滚来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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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虎，你看看……你他妈地……你他妈好样儿的！回去我给你立功！”连长有些哽咽，但他的声音却异常豪放不羁，在这天地空旷中响彻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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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文虎救下了七班长。他追出好远，终于抓到了已经不省人事的七班长，在水流里漂了十几里，凭靠对岸山边一株被水冲刷得露出树根的大树，费尽周折才爬上对岸，对七班长做了简单的营救措施，然后背着他顺流而下，找寻通往这边的路，最后被一直不肯放弃的连长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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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 j7 P5 ~/ W9 s5 m    经过连日来的熬煎，又在水里奋战了这么长时间，陆文虎看上去有些疲惫虚弱，脸色惨白，但却无法掩饰他身上那股四面潮涌的霸气，还有那生生不息的活力，以及他对幸福的渴求和生之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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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 p  H" ]( d) a% x) c+ w    七班长胸腔积水严重，已经被另一辆车送往了就近医院，尽管生的希望仅占百分之五十，却总比一直被水淹死强上百倍。

* J) E4 F1 W1 Y) g    回到连里，战友们欢呼雀跃，为陆文虎的归来感到由衷的喜悦。不管平日里有什么样的摩擦和冲突，在这样的时刻，大家都是生死与共的患难兄弟，肘腋相关，心系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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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t! g8 `  y4 Z    随车而来的副团长就地开了一个现场会，对七连的表现大加赞赏，尤其对陆文虎危急时刻毅然挺身的举动给予了高度评价，最重要的是陆文虎把人给救下了。要知道，在和平年代的军营，军人的生命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什么能够代替。

/ ~7 M+ \1 a9 m( K    副团长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过后，他又黯淡着离开了。因为，五连的两个落水人员至今下落不明，而在这两个人中，其中的一个就是现今五连唯一的主官——两天两夜没怎么合眼的小个子指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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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i) T; c  K, E6 R    每个人都有父母或妻儿……如果一旦发生不测，作为军人的父母官，副团长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愧疚来面对遇难同志的家属，怎样向他们交代……

    连长嘱咐陆文虎好好休息，并把连里事务交托给指导员管理，再次带上人去下游找寻五连那两个落水人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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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让同志们吃点后勤分发的干粮垫垫肚子，炊事班开始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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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o, ?8 B3 P0 p% m8 x    巨大的喜悦充盈在天地之间，人心舞动。

0 W) Q2 z4 H% m7 C# _$ G) P/ p    一切恢复如常，除了心路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动荡，感悟了生命在每个人心中真正的真谛之外，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这时的五连呢？在没找到指导员和另一个战士，不能明确两个人是生是死之前，五连全连官兵能否咽得下一口饭水？如果陆文虎没能救下七班长，我们该用何种悲伤来诠释这个残酷的事实？

    大水一点点消退，但仍需看顾和抢修。指导员把人员分成几个小组，轮流着休息，以弥补昨夜的疲劳。

# w4 d8 m3 ]1 E    一部分身体较弱的战友经历了长时间水中首凉，开始发烧。一股急火攻心之下，我也不出意外地发烧了。但陆文虎的安然无恙，无疑是最为奏效的良药，使我满心膨胀出莫大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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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勉强支撑着身体，跟炊事班一起忙活，期间一次次跑回帐篷，看熟睡中的他，深怕这一切只是个深度幻想中的梦。

    喝过姜汤，又喝了一罐热过的八宝粥，还喝了二两烧酒的陆文虎看上去恢复很多，脸上荡漾着一抹红潮睡在那里，可爱得象个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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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6 E" t  J  p: f% \+ Z, F    泪，不停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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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3 t  ]' x) J$ }) v2 N% o    心，虔诚感激——

    是上苍听到了我的呼唤，听到了我的呐喊，把我的男人还给了我……

    一整套衣服被大水刮走，也或者是他在水里的时候嫌碍事脱掉了，另一套衣服被我昨天洗过至今没干，吃过中饭的陆文虎穿着方宝胜的小衣服看上去很滑稽，但在我眼中，他的所有一切都是那么顺眼。

% S" X( ?+ n3 N4 F8 b    头疼，骨节疼，浑身难受，我中饭只胡乱吃了几口。当他发现我的异样后，探了探我的额头，担忧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话也不说，起身出去了。回来时，手里拎了刚刚喝过的背指导员收走的所剩无几的那瓶酒，还是什么都不说，拉起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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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长和指导员的住处，是一辆大解放的车厢，尽管没有床，但车厢底垫了木板，对比帐篷里的潮湿，这里要干爽的多。

5 p: p# @' @- J$ t. A    陆文虎拉着我登上车厢，告诉我他已经跟指导员请示过了，说帐篷里太吵，借用这里睡觉。

    如今，他已成为了七连的英雄，指导员当然没有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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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长脚臭，指导员陌生，通信员一向洁癖，因此我们选了高强的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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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文虎拿了高强的被子给我围在身上，从兜里掏出几根火腿肠，让我狠狠喝了两大口白酒，然后命令我躺下。

; Y* X5 L/ f( F. u5 N  ^0 F    河水仍在轰隆隆地流淌着，战友们劳动中叫嚷着，还有休息中的人们不时从车边经过有一句每一句的走动和谈话声，在雨后晴朗的澄净与空旷中肆意传递，听在耳中即遥远又清晰。

    “有点儿发烧，睡一觉就没事儿了！”陆文虎也钻进被窝，搂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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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C% Z, r; ~: R    说实话，当一切都恢复如常，我还是有些害怕随时进来人看见我们这样。但在经历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心灵冲击后，他的怀抱太过甜蜜，太过珍贵，使我没有一丝力气来抗拒这份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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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他的怀里，脸埋在他的胸前，我又开始泪流不止，直到抽泣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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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2 c7 i1 C) A    我的大脑一直都很活跃，总是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于是，我自然就会勾画出一幅他在水中牺牲的场面，让自己的心撕裂着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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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D& B6 D% p    “不哭！不哭！这不是啥事儿也没有吗，还哭……”他一只胳膊垫在我脑下，另一只手爱惜地抚摸着我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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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有事儿就晚了！”我越想越后怕，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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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啥？我死了不是更好，省着成天老搅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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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这句话，心跟针扎似的异样难受，头脑里轰的一声炸响，还没等他说完我就抬起头，然而，在看到他对我的激烈反应扯开一个促狭的，温馨的，感动的笑时，我的心又瞬间和暖，一滴滴泪却不由自主的滚滚而下。

    “好了，好了！我不死，我不死！”他心疼地再次把我搂进怀里：“就凭我大虎这水性，想死都难！”

0 l2 O7 f$ ?1 c+ z4 a4 i    不许死！不许说“死”！我心里狂叫着。每当他说到这个字，我的心都紧紧揪在一起，疼痛难忍。而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呜呜哭着用手捶他。

) @. w* r( U% F8 S. h    割舍的痛，为何如此清晰？清晰得拒绝不了，掩埋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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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0 Q7 E% g$ @' y    那么，除了哭，还有什么能够把这份痛讲述得更彻底的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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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2 L+ ^3 O+ Z& Z8 M/ m( k% W    “好了好了，我怎么舍得死呢？不死不死，我错了，行不？……我向毛主席保证，我这辈子都不死，行不？”他被我哭得动容，象哄孩子一样的安慰我：“好宝儿，不哭了奥！来，我给你点好东西……”说着话，他拿起我的一只手，伸进了他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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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7 z6 q0 z5 l4 p1 {% s; D, H    真是个流氓！

6 k& U" z1 o& S" t0 [) F. V; \    我边想边忍不住握住他那根已经梆硬的长枪，想着过往中他的一切粗俗作为，感觉到这个真真实实的他就在我手里，心瞬间温暖踏实，破涕为笑。

; F6 _3 t) ~" P9 ^3 d$ ^    方宝胜的裤子太瘦，于是他摸索着将裤门解开，使我的手臂更加舒服一些。

    我觉得，他一定是个被下体支配的动物，每次我只要摸上他最重要的部位，他便兴奋愉悦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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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点儿没？”温柔的亲吻间歇，他问。很难得他能在这个时候还顾及我的病。

    “脑袋也疼，哪都疼。”我说。其实我已经感觉好多了，只不过心里希望得到更多的关爱和疼惜罢了。

    “你有病了！实在不行我给你扎一针吧。”他郑重其事地说。

' [4 q1 }- k+ W$ s* L" O( Z    “扎针？你会扎针？”我疑惑地抬头纹。真不敢相信这个粗心大意的鲁莽男人还会这一手。

( G- t5 J- \1 N/ N  n4 H) U) s) K+ I    “会！怎么不会！”他一脸严肃认真，煞有介事：“我专门会打屁股针，自备药水儿，包治百病。那天不是给你打了？你还好受地直吭吭呢……”

    我的脸腾地通红。

8 n/ ?1 ]8 M- P3 x    真没想到他这样一个死板的人竟然能开出这么下流无耻却形象生动的玩笑。

    憋着笑，深深握住那根又长又大的针，我的心也软了，身体也软了，软成一堆棉絮，依偎进他怀里。

    “打不打？啊？打不打？”看到我这个样子，他更加心痒难耐，胸膛起伏着拱上来，一下一下晃动着询问。

    “这怎么‘打’啊……不打！”我的心砰砰乱跳，轻声说。

    在这样一个直接而粗俗的男人面前，我不知为什么总是变得娇羞又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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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头看了一眼大敞十开的后门，泄气地停住了动作。

    远处的锹镐碰触声，近处的人们走动声，仿佛就在身边。这个地方随时都会有人进来。如果我们现在的样子多少能被人理解和接受，那么“打针”的过程被人撞见仍将是一项足以轰动整个七连的特大号新闻。那时，我这个“病人”和他这个“医生”势必成为人们谈论的焦点，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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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他不在乎，但他知道我怎么想。

& q  |# A) g0 T# M    于是，我们只有隐忍着掩埋渴望。

    躺在他不肯消停的怀里，握着一根巨大的长针，疲累过度又喝了酒的我，甜甜的，沉沉睡去。
两天后，洪水消退，同时天气部门预计，在短时间内不会再有雨天了，于是部队班师回营。

0 d. Y% e6 k, b; K    据相关部门分析，这次百年不遇的洪水是由于厄尔尼诺现象波及所造成的连锁反应，对北方尤其是这片多年来一直处于干旱气候的地方造成了一定的影像和损失。

    迅猛的洪水致使许多原本几近干涸的河流改道，冲毁了房屋、道路，对电力、通讯等设施也造成了很大程度的破坏。然而令人欣慰的是在此次洪水灾害中没有一个老百姓因此丧命。

    因为此次突袭而至的洪水，地方上许多相关部门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处分，因为他们对于这样的灾害准备不足。也因为这次洪水，各个部队开始配备各种相应的防汛装备，比如救生衣和救生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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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F; l$ u1 M) V! ?$ b6 g8 p6 R    我们部队因为保护那段险情最为严重的人工修建堤岸，而且完成任务情况良好，受到了上级领导的表扬，并逐次给予各单位立功表彰。

    五连的指导员和一名战士因舍身抢险而壮烈牺牲，因此五连获得了一个集体一等功的荣誉，指导员和那名战士也被追授一等功各一次。

    因为抢救及时，七班长完好无损，没过几天就出院归队了。我们连由于表现出众，也因为出现了陆文虎这样奋不顾身抢救战友的英雄人物，得到了上级领导的高度赞扬，并授全连集体二等功一次。

    按说陆文虎过人表现，本应授予更高的荣誉，但在部队里对兵的立功奖彰要求非常严格，甚至说很苛刻。由于陆文虎的档案里不仅有上次的记大过处分，在此之前还曾有过一次警告污点，因此，功过相抵，前两次处分被抽离档案的同时，他只获得了个人三等功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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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 U$ W0 [4 U( h; L( g! P; V    尽管只是个三等功，但这对于一名战士来说也是天大的殊荣，令人欣喜万分。要知道，革命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卫祖国，在这样和平时期的战争中付出一切是每个军人应尽的义务和责任，于此事件中受到特殊表彰的人没有几个，就连我们连长那样的表现也只能在年底时一起统筹计算，然后进行定位表彰，而陆文虎却是不多的几个有突出表现中最突出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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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o  V5 c# c8 Q% w# n: c    对于此次任务，我们部队内部也对各单位和个人做出了表彰活动，在追授和授予上级指派的功勋奖励大会上一起下发。

( }5 I" l- D6 X  t3 F- r5 U2 h2 Q    走上领奖台的陆文虎时而冲着台下的某个熟人处欣喜着羞涩地一笑，感觉他在那两大排骄傲的人群中是那样格格不入。看着他领下活人中最高的殊荣一刻，我喜难自禁，眼泪濡湿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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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7 k5 a1 I$ E- f' I( E% c    对于军营来说，这是一个不求上进、混吃等死的后进分子，是一棵整天四处惹祸的根苗。然而如今，他却超越了众人，站在了同等士兵的最前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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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e' e+ o+ r7 m; [/ u    那一刻，我无比欣慰，心中隐隐感觉到，他能有今天，在某种度上皆因受到我无意识的暗中激励和影响，使我感到十分光荣。

    尽管在以往的日子里，由于他的豪爽不羁，有很多人喜欢与他交结，可这样的万人瞩目中由衷的赞赏，他还是当兵以来第一次获得。然而，他除了有一些害羞得手足无措外，表现得并不是很积极，并不是所有人想象中的那样喜出望外，活着兴高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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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8 \6 ^/ C2 F# s7 w    大会刚一结束，陆文虎便挣脱了那些恭维的人们对他难以承受的围攻，带着我躲进了我们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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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H5 q! }+ p4 [/ }( v    一进门，他就掏出了那个装有三等功奖章的小盒，塞到我手里，然后一头仰倒在床上，用不容置疑的散漫口吻说：“戴上，我看看。”

* d4 {0 a% l5 |    “我？戴？”我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所措。
- s# Q) y6 C: q5 p) X  l% d. L
+ E- h4 A" Q2 U) H+ c4 v# ]    “样你戴你就戴，墨迹啥？”他把两手枕在脑下，玩味地看着我，一脸的骄傲本应是他领奖时该有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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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O! e$ |: y; `- g    军功章啊！看着都让人心血沸腾，尽管这不是自己获得的，但能带一带，也不虚走此军营一遭。

    小心翼翼地拿出这枚沉甸甸刻有金色五角星和八一军魂的军功章，一时间我的激动莫名，佩戴在胸前，一下子感觉自己异常高大，一股神圣而不可动摇的豪情盈满胸怀。

    陆文虎看着我在地上一会器宇轩昂地走来走去，一会又拿来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笑个不停，不知他是因为我带了军功章后自我陶醉的样子真的很好看，还是由于我的笑容使他感受到了我真正的幸福和快乐，他呆呆地盯着我，满眼尽是动容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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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j' _" X1 O. R, b- y) Z+ @    这可是真正的军功章啊！戴着它我怎能不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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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枚小小的奖章意义重大。拥有它不仅仅体现了个人的军旅成就，而且在个人获得这枚奖章的同时，部队会给本人所在的地方武装部发去喜报，然后武装部会敲锣打鼓将喜报送到这个人的家里，甚至全村人都能感受到这份荣誉的力量。

    可惜不是我的……

    小心翼翼地摘下来，装好，递给他。能够戴上一戴，心里依然充盈了喜悦和满足。

, ]0 I$ a6 u6 Y- D0 F& A/ R    陆文虎没看我递过去的红色小盒，也没伸手来接，眼睛意味深长地紧盯着我，然后说：“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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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我了？他是说这枚奖章给我了吗？我一时间惊讶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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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你得的啊，怎么给我？我可不要……”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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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 X4 O/ E4 J    这是一枚小小的精钢制成的徽章不假，若论漂亮不及任何街市上出售的哪怕几块钱的装饰或首饰。但这却是一个军人荣誉的象征，更是人的一生中曾获取过成就的最好证明。

- Q2 A+ d. a" c) r    怎么就要给我呢？真是个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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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给你就拿着得了，我要这B玩意有啥用？”尽管他在困难和危险面前能表现出一个军人最可贵的一面，但他内心深处仍是从来没把自已看成是一名军人，对军人们堪比生命的荣誉更是不以为杵！

$ B4 Y& S! _' g( g    可是，他不懂这份荣誉的重要性，我怎么能不懂呢？

3 X) ~; A: Z' n1 r6 z    “给我有什么用啊？也不是我得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给自己留个纪念呗。”我说着话，把小盒放在他身旁，起身坐到自己床上。

    “你他妈地小B崽子……给我过来！”看我躲着他坐到另一张床上，多天来的亲热劲一下没了，再加上他最不能承受的我的拒绝，他恼羞成怒，虎吼出声。紧接着好像又意识到了什么，语气和缓，象命令也似央求：“你来！上我这边儿来！快点儿！”

    对于他的霸道和阴晴不定，我早就习以为常。经过了这次差一点失去他的事件，我更是处处满足他的要求，再也不愿看到他发火的样子。

    “我真不要！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我乖乖坐过去，好言相劝。

' ?2 X$ x1 S+ O- `" X1 A, g# Q    “乔晖，你看着我。”他命令，然后眼睛紧盯着我，深情有些黯然：“你是不是个傻子？啊？先头儿你老牛B哄哄地瞧不起我，在车上没给银家样坐儿你跟我俩翻脸，现在我救了七班长你又老骂我傻……乔晖，七班长可当过你班长奥，不管对你咋样怎么都是你班长，你不会水救不了也就算了，我能帮你救，怎么还老说我呢？我就发现我怎么整也讨不着你一个好……我他妈上市里看着小偷就抓，来回就没坐过一次坐儿，不就是想样你高兴点儿嘛，省着你老觉着跟我在一起象吃了多大亏儿似地，可到现在也没落你一句好话吧？反正你就是看不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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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说的？谁说的？俺家大宝儿能在最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救人于水火之中，在我心里，你是最高尚最伟大的——英雄！”听他说出那些埋怨和牢骚，我急忙抢过话头，十分夸张地手比指话，大肆渲染一番他的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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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你妈B去吧……”听完我一番含笑假意奉承，他嘴里低低咒骂了一声，却没有了一点脾气，扭头不看我。

    我知道他在得意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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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H/ U- u; u8 }4 M3 z    “是真的！是真的！”我抓着他的衣服晃动他的身体，真诚地说。

- \3 g+ z6 ~: _    这一刻，感觉他象一个考了一百分而没有得到家长任何表扬的孩子。

7 h- ^! m' X; N0 g, q1 K  D    难道这不是家长的错吗？

8 }! v$ c4 n. l7 E1 {- v    他转过头来，刚刚的恼怒一丝不剩，脸上憋着笑，拉住我的两只胳膊让我压伏在他身上，轻声说：“乔晖，我这个三等功有你一大半功劳，奖章你就留着吧，等我复员了你看着它也能想想我……”

    复员？我心头一动。

$ B" o( `6 v: T* S+ w/ I( H5 }" T. Z% R    还早呢吧！总感觉那是一个非常漫长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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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 r; g" H- S0 @    “嗯！”我点头答应。

    “那什么吗，这个章你要，行！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他又把双手枕在了脑下，扭过头故作神秘。

    “啥条件啊？”我战战兢兢，生怕他说出如：我复员了你也得跟我逃跑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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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我说变个样儿整，你不能老是拧着我……”他忽然转过脸来，嬉皮笑腚地说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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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e! B! B2 X, W" v    我的脸瞬间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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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一个流氓又是什么？

    说来说去就这点事儿！
+ I3 w/ ]/ ^3 x: `  Z$ d/ W听到五连的噩耗，许鸿安毅然选择了放弃升职的培训机会，回到五连继续任职连长。

" p3 r4 A+ C3 p0 o; N7 W    对于牺牲的两个人，尤其是相熟多年，一起共事时间不短的小个子指导员的离去，许鸿安伤痛万分。但就一个领导百人以上的主官而言，他不能把消极和悲伤的情绪感染给部下，况且，他一向豁达、洒脱，对于“轻如鸿毛，重于泰山”的道理必然有他自己的主导看法。因此，他很快从悲痛中解脱出来，重新管理整个五连的训练生活和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使这个全军都有名的尖刀连队不能因一时挫折而遭致卷刃。

    在极少数人知情的情况下，那些曾经的铁杆干部兄弟们为五连指导员的家属集资筹款，而许鸿安当仁不让地成为这次募捐的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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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个人真真实实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再无回头的可能，人们没有更多的能力挽回什么。或许只有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方能缓解心中那份悲伤，寄托那份哀思。而对于那对无助又凄凉的孤儿寡母来说，钱这个被人们恨之入骨的东西，无疑是目前她们最为需要的支撑。

- d" s5 `. Y: ?4 v' U/ `, u    陆文虎携我，在营中餐厅摆了一桌，请了连长和许鸿安，还叫来车建国和华伟两个大家都熟悉的知名人士作陪。

    尽管陆文虎不说，但我的理解是为了感谢许鸿安和连长对我一直以来的照顾和看护，他才特设的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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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m2 P) t' u) J) P* ^: ^    饭局的气氛很热闹，也很随谐，大家再次欢聚一堂把酒言欢，今夕便成为了记忆中幸福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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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6 {, R0 @' _. z' _8 m    这次酒席，本来我早已准备好了结账，但最终也没能比许鸿安更快，还是被他抢了先。于是，大家一笑释然。谁让他是个大款，比我们有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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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我和陆文虎现在的样子，许鸿安很是欣慰，眼里不住放射出喜悦的潮暖，并不时言语暗隐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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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l# j5 n/ `6 T; v8 i    这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里值得留念和记忆的一段时光，那里有幸福，有快乐，有温暖，有感动，有太多太多弥足珍贵的感悟纷至沓来，触碰了我的感知；这更是我人生道路上谱写的一页极其华美而壮丽的历史，那里有失去，有收获，有成功，有挫折，有太多太多的第一次不期而遇，丰满了我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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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的日子，陆文虎仍旧向往常一样，白天做他的班长，对我发乎情止乎礼，或者跟他的老乡一起喝酒，豪爽地结交着各路好汉，但再不闹事，甚至喝醉的时候都极其稀少。到了晚上，他变回野兽本性，拎着他那杆随时拧挺的长枪，冲锋出他永远使不完的精力，肆意摧残折磨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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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他心血来潮，进到被窝后大咧咧地说：“我老是欺负你，今晚你也试试操我一回，要不你心里不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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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y: `- T7 p0 f    其实，对于他的“欺负”，我从来没感觉到不平衡过，甚至后来习惯了，不再感觉疼痛，每次都被他插捅得忍不住偷偷释放，便开始暗自对他的这种“欺负”渐渐上瘾，只是他傻，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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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C+ ?' e8 l0 D& W' o( e    但对于他的“要求”我还是乐意响应的，毕竟我是个生瓜蛋子，对于这种方式心存好奇，并且看着他趴伏在床上，把那团圆滚紧翘的屁股对准我的时候，我亦焦渴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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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m2 h" k2 ^3 O- m    于是，我学着他的样子，给我那根不小的“八一杠”上安装了刺刀，涂抹了足够的润滑，对准靶位上的红心，冲刺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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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操！”陆文虎一个高蹦出老远，躲过我刺刀攻击的范围，然后欠身坐在床上，望着仍旧挺刀霍霍的我：“咋这么疼？……去个屁地吧！我这不行，还是我整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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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4 Y% Y4 {- w    于是，这个话题就此作罢，以后再没人提起。

    其实，陆文虎并不知道，两个男人间的游戏，对于防守一方来说，疼是次要的，关键是那种被侵入被占据的感受，是一个在心理上无法认可的男人很难接受的。那是一种男性尊严被侵犯和掠夺的侮辱感，只有放弃了自我，全身心的交付给对方，才能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享受到这种伟大付出后的愉悦，收获神圣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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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种需求，我并不抱多少热情。因为，几乎每次我都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一泻千里，满足得没有更多的精力来考虑其他，甚至在他夜夜不厌，经久不息的摧残下，我都产生了害怕的心理，想要躲开他。然而，每次在他或温柔或野蛮的挑逗下，我都不得不就范，陪着他一起在夜里疯狂。

    如果，你走在军营中的一个后窗下，仔细聆听到有人喘息着粗重的戒律，从胸膛里迸发出“样你摸我几巴……样你摸我……”的咒骂声，或者听到一个濒临死去却不得不压抑着痛苦爆发出欢快又兴奋的“吭吭”声，或者听到两个赤裸的身体以极高频率狠命撞在一起时拍击出响亮的“噼啪”声，请不要错误的以为那是正在上演殴斗，也不要错误的以为有人正在经历死亡，更不要错误的以为海潮正在这幢大楼里登陆，因为，那是我们，是我们经历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崎岖山路，一起携手步上情欲的最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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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 ?" P- q, M( n% j: D    我愿意这样被他欺负。在这样一个强势到裂天撼地，霸道得唯我独尊的男人怀里，不管天有多大地有多广，我都有种依靠一堵高山的踏实感和安全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满足和心灵温暖。

$ E; H  {  P* h1 ?    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孤独行走在这个冰冷的尘世之中，难道你不想有一个这样的依靠吗？无论风霜雪雨，无论坎坷艰难，都会有人为你遮挡，为你甘冒任何风险，一直保护着你追随着你，难道你真的不想要吗？

    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你一定会变得更加温柔。因为，在接受这份钢铁般的馈赠之前，你的心已经开始软化了，软化成绵绵的爱和柔柔的情……

2 A+ M. T% E. T- C+ A    经历了花开的过程，我稚嫩的枝头逐渐展现出青青的果实。尽管夜夜笙歌，但心情大好，吃的多，睡的香。于是，我开始了又一轮茁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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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F$ D2 f7 ?0 E    我的身高再次拔节，越发英挺；我的身体更加丰满，从前训练的痕迹在我浑身各处都凸显出圆滚滚的饱胀；我从前茸茸的胡须开始疯长，以至于不修剪就再难通过每周的个人卫生检查；我的心变得豁然开朗，装下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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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f9 D* N6 Z  J( h    美好是甜蜜的印记，比之痛苦而言少了更多细节的深刻，只有那丝丝缕缕的感受萦绕进心怀，每当有了相同的环境以及相同的触碰，心就会撩拨出暖洋洋的温度，跟着一抹日落，一阵清风，也或者一段熟悉的旋律，一起步上记忆的门口，窥视那份曾经的美丽。

    在那个秋天，我常常徜徉在午间的日光里，或者沉浸在傍晚的夕阳下，一个人望着荒野上满目的衰草，感受着淡淡凄凉所带来的淡淡忧伤，并清晰地感悟出心中那来之不易的幸福，或者凝视天边那漫天的落霞，品味着稠稠的孤寂所带来的稠稠怅惘，并深刻地记录下生命里与他相随的甜蜜。

    那个秋天，那个秋天给我所有感受，一齐被记忆珍藏，致使我在以后的许多年来对秋天深爱有加，不可控制地喜欢上这个季节。

    那个秋天，我敏感的神经幸福又忧伤，甜蜜且惆怅，使这个经历过许多感情波折的我不愿幻想未来，却仿佛梦到了未来，预见他终将会离我而去！

    是的！总会有这一天的，任何人都能预见，只是我真的不想考虑更多，在他身边享受着一天更比一天少的幸福每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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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的北方，青黄交接，秋天的影子很快就被刺骨的寒风吹落，凋谢成一片片飞翔的雪。

! ?, {. h8 g4 Z* [4 t3 n    在北方，春和秋十分短暂。而冬天，比夏天更长！
/ p1 l6 S! Q0 z8 S$ h% ]十月末，我们部队进行了一次以集团军为单位的对抗演习。本来这次演习名额里没有我，可最终宣布的一天，我还是被意外地收纳进演习的行列，而司务长又逃过了一次受罪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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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用膝盖都能想到是陆文虎从中作了手脚。

    在演习中，作为后勤的采买有着很繁重的事情要做，为了不使我这个一点经验也没有的小新兵辱没使命，陆文虎当仁不让地在连长面前打下保票，兜揽了一切事务，并提前两天同指导员他们赶往演习现场找寻本连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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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次演习，我没有更深刻详细的记忆，只记得坐了没当兵前家乡那些退伍老战士口中的闷罐车，尽管车厢中间燃了一个火炉子，但是晚上车里依然很冷。

    咣当了一天一夜，终于到达内蒙的敖汉旗，然后转乘部队的大解放，又经过了一天的颠簸，才到达了目的地——内蒙自治区一个偏远旗市周边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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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U; f; U8 V. O3 n  }    说这里是小镇有些言过其实，不过是和内地村庄差不多，散落住着那么几十户人家的小地方而已。

    到了这里，已至草原气候覆盖地，山很矮，就那么低低地趴伏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挡不住风，也挡不住太阳，把天拉扯得更广更大，湛蓝湛蓝地在微微的冷风中拖拽着几片洁白的云朵。

    由于我们军“抓阄”定性时，得到了蓝军的角色，作为防守一方不用满世界打游击，于是我们把大本营设在一个村落比较密集的地方，而我们营就驻扎在这个小镇上。

0 {$ J3 n. K9 L/ p    一路上我一直迷迷糊糊很难找到自己的位置，就象刚来当兵时的那个过程，好似作梦一般。直到汽车停在那个小镇的外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看，班长在找我们呢！”我这才算回到了现实，穿着军大衣，戴着舒展开的大棉军帽，一身灰土，满脸尘烟地挤在车尾撩开挡帘，一眼就看到陆文虎在排成很大一溜长队的汽车间穿插，急不可耐地找寻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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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M/ O. |* L: \    当方宝胜、小四川和李亚辉把我夹在中间挥手招呼时，陆文虎回头看到了我们，然后他脸上璀然绽放一朵欣喜的笑，从远处向我们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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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u/ k. o5 z. r; L4 E2 Q* j. w    阳光下，他看上去精神爽朗，急切找寻后的见到我们，使他异常激动和兴奋，而我看到，他一路上的眼里除了我再没别人。

    我也很激动，很兴奋，趴在车尾的挡板上笑得很甜。

  }% T( B. Y* M5 l    “都别动，给你们照张相。”他说着话，按动了手里相机的快门。于是，一张我最埋汰的幸福便留在了照片上，成为比记忆还要永恒的真实。

    炊事班所住的，是一户半土坯半砖瓦结构的三间民房，东边一间住着老两口，西边一间是小两口带着一个五岁的儿子，中间是厨房，地方人管那叫外屋地。因为我们来，小两口把西间给我们让出来，搬到了东屋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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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子还算宽敞，南北大炕。北炕堆放了一些粮食，我们住在南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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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炊事班一共来了五个人，所以可能有点挤，于是在睡觉前，大家都把各自的的位置早早占领了，最后等我找地方的时候，只剩下炕头和炕梢余下很窄的两条。因为怕冷，所以我选择了炕头。

    当我拿着被子去炕头铺被的时候，几个在炕上滚来滚去疯打乱闹的猴子们都看着我，一个个笑得很有点幸灾乐祸的劲头。

" S- I$ {' I/ ~) R# N    因为陆文虎肩负了整个连队的后勤保障职责，所以他很忙。很晚后回来，他见我睡在炕头，而没睡他给我留出来的炕梢，感到有些意外，然后去炕梢抱了被子，气势汹汹地把方宝胜驱走，睡在了我的旁边。

    我后来才知道，对于睡炕，是有讲究的。炕头是身份的象征，应该是所有人中最有地位的人才可住得。陆文虎想我一个小新兵，肯定要住在炕梢，所以在临走之前占了邻近炕梢的地方，也因此炕头就没人敢睡。我不明白规矩，还以为大家都怕热，稀里糊涂就睡在那里。后来知道了，但陆文虎能追究什么呢？我也就心安理得的睡了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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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陆文虎必定会老实一些，尽管分别的三四天我的心里也有些骚动，但毕竟是这么多人睡在一起，呼吸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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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刚刚熄灯后不久，大家说笑着渐渐发出均匀的呼吸，一个身体便钻进了我的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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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v. B7 v& V6 L$ h    我吓得够呛，回身用手推他，可怎么能阻挡住一匹饿狼的侵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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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Z3 r! Y. S; T8 Y* q. b4 X    夜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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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兴奋、喜悦得难以自禁。

    “别闹了，快回去睡觉。”我伏在他耳朵边悄悄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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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搂一会儿，没事儿！”他的身体用力捻蹭着我，粗重的声音尽管已经压得极低，但仍能听见那金属撞击的鸣音。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

    他把我的手拿下来握在掌心，然后迫不及待的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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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T& b7 Z: k+ ^    “想我没？”他激动兴奋得呼吸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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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e8 p7 q1 d/ q, A4 O9 Y7 n7 T    我想！十分想他！与他分别的这几天我就象丢了魂一样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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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我没？”我反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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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说。”他不依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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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P2 K, d8 V3 o3 e8 w    “你先说。”我不肯就范。

% R' F, i! {! D4 k- ^9 |" L    “我想你了！你想我没？”他妥协，并再问。

    “想了。”我心里怒放了大朵大朵的鲜花，甜蜜到了极处。

1 G3 d7 d! v& V- c  a$ \; |! k    对于这样肉麻的儿女情长，在以往任何时刻都是极少能从他嘴里听来的，他能这么迫切的需要答案并抛弃了以往的硬气没有多少犹豫就表达了他想念我的心理，说明他是真的很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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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炕十分温暖。夜色特别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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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小别，不仅让我知道了没有他我是怎样的难捱，也让他明白了有多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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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时刻，空气里都凝结着一丝丝氤氲的蜜糖，什么样的人才能具有抗拒如此诱惑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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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都没有。于是，在那个温暖的炕头，我们两个偷偷躲在被窝里，再次升华那虽然有违伦常但却是人世间最甜美的爱欲纠缠。而且，以后的每夜，也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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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演习的日子没能留给我记忆更多的清晰，但那份犹如蜜月一般的感受却深深烙进心底，朦胧、暧昧、甜蜜！

* G+ \2 F5 w9 j' b% |    白天，我们除了做饭，剩余很多空闲时间。躺在炕上看书；同房东大娘拉家常；爬上村边的小山遥看茫茫无际的原野上演习的装甲车和坦克车拖起漫天尘烟……

    吃过晚饭，有时候是大家一起，有时候陆文虎只带着我，沿着南边的小路走进旷野，看漫天渐渐纷繁的星星于苍穹上澈亮。

    到了夜里，等其他人都睡了觉，我便半推半就地同陆文虎一起做我们爱做的事……

    蓝天澄净，白云几朵，衰草连天，阳光煦暖，轻风带着初冬柔柔的冷，轻弋……

    小日子十分惬意！

    这样没有束缚，没有紧迫感，没有藩篱的生活，使长期禁锢在军营中的我们肆意舒展开身体，将心放飞，徜徉在真正的天与地之间，尽情享受。

! F- l* P) ?7 c    陆文虎由于任务比较繁重，所以很忙，偶尔清闲，他也会同我们一起说笑，或者帮房东大娘挑水劈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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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O9 C( [1 N4 I    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仿佛置身于十分熟悉的家乡，笑容更多了，脾气也出奇的好，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在这样一个喝酒不要命的蒙古境内，竟然很少沾酒了。

    沾染着人间烟火的陆文虎忙碌却心情愉快，每当看到他坐着车从外面回来，指挥着我们卸菜时的豪迈从容，或者看到他抡起有力的臂膀十分熟练地劈着木柴，或者看到他笑容可掬地同房东大娘拉着家常，我的心里都会升起一股暖意洋洋的甜蜜和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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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陆文虎才更象一个男人，有血有肉，看得见摸得着。

    于是，我常常幻想，如果能与他在这样的一个小山村里过一辈子，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可每当想到这，都免不了嘲笑自己。因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6 k8 v9 q, i$ j8 @3 W    时光如水，二十一天的演习很快过去了。当收拾了物品，坐上返回的汽车，我们竟然每个人都在想念那片铸造了我们灵魂的钢铁军营，想“家”的情愫油然而生，归心似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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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6 u' D! g* @* c    军营，才是军人的根，任何人都不能否认。

9 h- r4 m6 P$ n. Z5 e) ?    留守的战友们扯着大红的标语横幅，敲锣打鼓迎接我们凯旋而归。看家的司务长带着白迟和新兵黄玉辉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宴。

; |5 ^: d9 G) ]! u5 j* _    喝酒，唱歌，叫喊，雀跃，最隆重的节日也没有那天热闹。

    回家的感觉，真好！

6 r/ \, U+ o  ?( c1 l    经过了短暂的休息，马上面临了老兵复员的前景，整个部队进入一年中最为清闲的低强度训练阶段。

    老兵复员的风一吹，那些服役期满的前辈们开始坐不住了。他们中有的是想留在部队发展，四处找门路，有的是想不出意外的离开军营，也打洞挖关系，还有的举棋不定，想要回到更大的天地中，却又舍不得这份早已习惯的钢铁生活。

9 i$ d+ W: W" E7 K8 m# i! x; U% n9 E    对于去留，陆文虎的决定十分肯定，甚至说他自从当兵起就一直在盼着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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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鸿安总说我不适合部队生活，而陆文虎却是个和军营完全格格不入的产物。不知是因为新兵时的阴影在他心里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还是家乡的甘甜深深吸引着他，总之在他心里，如果能早一秒钟离开部队，他绝不会在下一秒还当着军人。从前他之所以不愿意当班长，并且在抗洪抢险后拒绝了连里入党的提议，全部都是怕这些羁绊阻碍他复员的坚定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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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D8 o  n+ B! g3 _    狼，是属于大自然的，只有在真正的天地之间，它才愿意发挥它的优势，才能在自由的风中快乐奔跑……

! m3 U. ]0 _4 ]0 z: @: @9 [5 {    随着日子的临近，陆文虎开始变得焦躁不安，也很消沉。很多个夜里醒来都能看到他披着衣服坐在窗前，遥望满天的星斗默默地发呆。

    我知道他是有些担心自己不能如愿离开。最近的两个月，七连炊事班一直都是“后勤建设标兵”，做为炊事班长，他自然成为了连队“班、骨、党”中重要的一员，而且还获得了一个三等功的殊荣，这些都将成为他回归大自然的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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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l8 u& C3 H  Q1 Y1 D/ D: X8 R6 L    为了不看到他日渐低迷的神情，我偷偷的去银行取回了一部分存款，拿给他，让他去找找门路打点使用。

0 `) |' G, Y) m/ o    开始时他不肯拿，但后来想到如果复员成功会有一笔转业安置费，于是他象似看到了一线曙光，算作暂借，拿了这笔钱。

8 I: H( G/ T! X% c% _/ b' \    部队是一个社会的缩影，人兽混杂，神鬼皆有，这样的事情不足为奇。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正因为有了这些兽和鬼，生活才变得扑朔迷离，异常精彩，不然，只有人和神的世界将会变得单调而令人乏味。对于此种诸般现象，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过多抱怨，从而浪费了自己的精力和热情，消耗了本就极其短暂的青春年华，我们需要做的，是努力生活，习惯人生，做好自己的本分。人世间，凡此种种，盗亦有道，有人的地方总是会有矛盾和分歧，有佞和忠诚，我们不能因为少数人的恶作，便掩盖了自己心中的美丽，那毕竟不能代表全部，我们应该学会微笑着面对一切——困难，抑或邪恶！

* D( r1 ]5 E" A. M4 t8 l% t    在车建国等人的帮助下，陆文虎艰难地找到了能够达成所愿的人，他的心踏实许多，不再总是夜里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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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员的脚步，一天天近了。
九七香港回归后，部队有了裁军的计划。因此，在这个年底，绝大部分想要复转的军人都如愿以偿地达成心愿，不再象以往，只要不符合复转条件一律不放，这年仅留下一批特殊需要留在部队中的先进分子，其他人该放的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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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V! k0 s# q5 G    有了这个新的政策，加之背后的力量，而且在复员名额制定前的政审中表达了极其不愿留在部队的想法，陆文虎的离开已是板上钉钉了。

$ H) S: u* v" R; F7 W5 G: L* d    在宣布复员名额的前一天早上，连里首先得到了复转的名单，并偷偷地暗示给那些将要离开的人们，以早做离开的准备，而陆文虎不出所料的名列其中。

    陆文虎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坐不住，躺不稳，甚至都影响到了尚在漫漫征程中跋步的我们。

    荣归故里，回到亲人身边的向往，是每个只身在外的大兵都难以抗拒的巨大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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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L# I& u8 f( T# w# ~% z    那天吃过中饭，不知是谁的提议，方宝胜和李亚辉下来找我，说是要去镇里买点稀罕菜，晚上大家好好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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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陆文虎将离开这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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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应该，而且这个提议很人性。于是，跟着他们去请了短假，一起去往那个边塞小镇。

    天阴得很厉害。走在路上，迷茫地不敢去想任何事，心内多少有些堵。

    对于陆文虎的复原，我还是看的很开的，并且看到他最终如愿的开心样子，亦是由衷为他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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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问陆文虎目前最大的梦想是什么，他肯定说：是复原。如果让我替他回答的话，我说：是重新得到自由——

    他是一个大自然中的精灵，野性充盈了整个天地，军营中的纪律是禁箍灵魂的牢笼，束缚了他的灵性，使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窒息。若说选择当兵是个错误，那么一向不服输的他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冲破囚笼，选择逃离。而今天这样的圆满，不正是他最好的结局吗？

3 t# M$ z( E% G- R( x    他关的太久了，应该走出去，回到属于他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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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I6 U# S+ X* e; ~4 w5 X    我又算得了什么？除了为他高兴，我没有一丝权利表现出我的不舍。那样，只能是自取其辱，招人厌憎，而且根本挽回不了他必须走的事实，扭转不了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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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9 c- W) |! y+ s    爱一个人，就给他自由！这是我看到的很震撼心灵的一本书里的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走在路上，心里是拒绝想这些事的，可还是忍不住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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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S: _" G2 s    “乔晖，你和班长天天晚上在被窝里都干啥呀，那么大声？”行走的路上闲聊时，李亚辉这样问我。我知道这个问题可能困扰他很长一段时间了，但一直不敢问。现在陆文虎这只呲着牙的狼就要离开了，他不用再害怕什么。

9 m2 ]" N7 Y7 [; t6 a    “你怎么跟二B似地？”方宝胜拐了李亚辉一胳膊，拿眼狠狠瞪他，示意他不要再问。

    或许在背后，他们中的一些人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可最终没能得到确切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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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c" c/ m0 E2 M0 o& ?! P! i# i    可我无法回答，更解释不清。因为他们不能感受到两个男人在做着人世间最神秘的爱时那份美好，更无法理解。

2 g- @$ S4 R" P, p! M0 m3 h    因此，我只能通红着脸，低头继续走，任凭他们怎么猜测。

/ v  g# W# P2 g( k  t6 d/ Z# c+ G    怎么想无所谓，我不在乎！

$ Y3 O5 i; F3 v: w. U* w* P    以后的路依旧漫长，也许坎坷，也许崎岖，但是有了这份违背伦常世俗难容却深深牵引我的感情，丰满了我稚嫩的心，使我终于有了足够的勇气面对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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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 C1 n2 P& w# d( Q  A' g% G    在方宝胜的暗示下，李亚辉没再问什么，三个人都各怀心事地默默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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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了很多平时部队里吃不到的菜，三个人再一起回营，一路上有说有笑，早已忘记了来时路上令人尴尬的小插曲。

, W$ Z, J" g5 m7 E1 P+ t) r    在大半年的相处中，炊事班的这些人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感情的根基相当深厚，他们不会刻意刁难我，我也不会计较他们无心的伤害。

, |/ P+ w2 Q& z) w; L  Z    临近晚饭时，天空忽然飘起了白雪，大朵大朵轻盈而下，纷纷扬扬。

$ H; i% X4 ^0 J# ], Y/ [    在此之前曾落过两次小雪，但都没有停住，太阳一出来便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据多年北方生活的经验，我们一致认定，这才是今年冬天真真正正的第一场雪。而这场雪果然不负众望，不出一刻便染白了世界，将大地装裹得异常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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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F" L2 e) Z7 f1 V3 Q    等连队吃过晚饭，我们开始收拾鱼菜，一切准备妥当，到了点名时间，只留了李亚辉在家开炒，我们下去参加点名。

/ z' Z2 H# Y+ h- d    点完名，大家鸟兽散，炊事班人都急不可待地往回跑，而这时的我，却被陆文虎叫住，让我跟他在后面慢慢走，可到了该拐上炊事班的时候，他却把我领上了去往荒弃营地的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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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5 [: h/ ^4 V- i3 X9 f: M    “不用着急，他们还得整一会儿呢。”他说着话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我后面紧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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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G; D$ F2 a    夜，清凉。皑白的大地素裹银装，将夜色映衬得格外清亮，一眼能望出老远。四周没有一丝风，只有漫天的雪轻柔地飘落，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却有一股苍茫的情绪在心中激荡。

. l: B6 L+ a/ N& E    踩踏着绵软的积雪，脚下发出“咔哧”“咔哧”的响声。陆文虎走在前面不知在想着什么。我跟在后面什么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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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1 H" }" |9 `    “乔晖，我明天就走了啊！”他忽然停下脚步，好像下了很大决心说出这句话。因为下雪他没打算走更远，刚刚进入那片灌木丛就站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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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笑着嘲弄他。

% s; Y( f$ P1 t/ D3 n8 o! ]    “嗯。明天上午宣布，完了摘军衔……中午我跟我老乡去市里买车票，再买套衣服，俺们不跟大部队一起走，可能得坐晚上七点的火车，等我从市里回来再还你钱吧，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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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文虎站在眼前，我却看不太真切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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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 p: z1 L    “赶趟儿啊！”我是说钱。

    “乔晖——”他喊我。

    “啊？”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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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Y! G1 U/ C& M& V    他看着我。是的！此刻他正在用心地看着我。然后缓缓抓起我的手，声音非常温柔：“我过年就二十五了，不像你们小，要不我就再陪你呆一年了，知道不？”

    “我知道啊！你能顺顺当当走了比什么都强，不用挂着我，回家好好干，你有三等功，说不定能安排到乡里和县里也说不定呢，最次也能当个村长啥地……”我依然伟大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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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那B玩意腻！”他不以为杵打断我：“我在这就是觉着憋的横，回家干点啥都行。”

) W4 \* R6 b, G3 p) g. s7 O1 v    “嗯，记着以后少喝酒，能不动手最好别老打架……”

9 z: l1 @5 m& e* ~" C    “乔晖……”他再次打断我，显然对我这样的絮叨很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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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_% a% v5 a  T; \, i0 v/ K: x9 N1 h    “啊？”我伸出手，拂落他头上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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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w2 y1 ]3 t  [# h: g+ j    “我觉着后来这一年过地挺好，还有点舍不得了……其实吧，我能有今天多亏了你，你看，两个处分都抽出来了，这一年我老觉着自己象个人样儿，不像以前那么土鳖了……”他的声音有些隐隐的伤感。

    我知道他要表达什么，我懂！

    “咱不说这些了，走就高高兴兴的走，等我复员了去你家那看你。”我还是笑着。

6 G6 Z6 W$ a" ]1 R$ \5 a! ?    能笑到这里，能说出这些伟大的词句，我难道还不够高尚吗？

4 W$ x! i$ b7 W8 ]    然而，尽管我心里也充盈着淡淡的伤感，但我只是想让他开开心心的走，不想给他任何的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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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p, O2 K: \# R4 H    如果，你没经历过真正的离别，或许会比我更高尚很多。

8 O& y" _$ N8 f+ E' Y. B    陆文虎笑了。

    “嗯，等你一复员了就先来找我奥，我给你套狍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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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1 O. F; c2 w( H+ I) [$ i# }    “好！”我痛快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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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被他疼爱地搂进了怀里，拥抱久久。

( y* d4 F( O7 [' S$ G+ W3 o    雪，还在下。

8 q9 L: l, G# T8 q/ ^) @! B    雪，沾落在枝头不肯掉下，将这片茂密的灌木丛染成醒目的雪林。

+ Q% r2 p6 w6 Y( h# V) w    亮白的夜幕下，一樽高大的水塔依稀朦胧，矗立成黑黢黢的证明，见证着我们的誓言。
; H3 c# o; c# m* w% }* F3 z看看天色不早，我们相携着从雪地走回。

& j2 {: B, e* o# L7 n- j    为了防止北风的侵袭，一进冬天，炊事班宿舍的两个后窗便被我们用砖堵死，然后糊了一层薄薄的黄泥，因此从后面看不到炊事班里的情形。

, o  J- d* E! b* j% u7 g0 N6 |    从后门进入，操作间里已经空空如也，想来那些馋鬼们一定是等不及了，团团围着一桌美食流淌着哈喇子。

    跟在陆文虎身后，出过廊的门进到院子，感觉有些不对劲，宿舍里本应该亮了灯将院子照亮才对，可为什么却漆黑一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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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w; l4 e( B( u    人们都去了哪里？

    听到开门声，一个人猛的从宿舍的门里窜出来，不由分说，还没等我来得及反应，一件军大衣劈头盖脸蒙在了我脑袋上。

    眼前瞬时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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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宿舍里冲出来的人明明是方宝胜，可他为什么要蒙我呢？还嘻嘻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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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我心中有些忐忑，不知他要搞什么飞机。欲扯下蒙在头上的军大衣，胳膊却被旁边的陆文虎牢牢牵住。于是，我就被两个人绑架一般推搡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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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0 Y9 }6 D/ Z1 x4 C  R; X    屋子里很安静，但我能听到有人在小声地交流着什么，还有人吃吃地笑。

' ?6 g4 d. r0 V2 V' l0 Y2 \3 h: o. Z    “好喽——，开始了……”方宝胜发了一声喊，然后猛地扯下我头上的军大衣……

    “噢——”一阵欢呼。我毫无防备，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瞬间大脑空白一片。

' [6 v9 n% ^; H5 @9 D    两个办公桌合并的大餐桌，桌子上堆满了吃食，最中央摆着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莹莹的烛光点亮了心头的温暖，烛光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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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A& J* w8 E0 P2 }, q    我惊讶，惊喜，惊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最最让我吃惊的，是桌子的里边床上，竟然坐着含笑凝视，欣慰洋溢了满脸的连长和指导员……

+ c: g6 f* _0 F# K8 c7 n( J* m0 h    这……

6 O$ w0 X3 g! l5 {: A8 ^* b* W    “乔晖，生日快乐！”连长笑呵呵地说。

    “生日快乐！”指导员亦投来鼓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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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晖，生日快乐——”其他人一起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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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呆呆立在地上，一刹那悲喜交集，哭笑不得。

- X; G* T4 A' K/ F" d( A( I" r    被握住的一只手上传来捏紧的力度。我转头回望，看到了一张被烛光映照得无比温馨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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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Z# ]9 T0 \1 Z9 @    “生日快乐！”陆文虎深情地望着我，真诚的声音化骨侵髓！

. g( ]5 o+ l# }    是我生日吗？今天真的是我生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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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努力集中思想，算算应该是的。今天确实是我生日。可是，这段时间完全沉浸老兵复员的忙碌中，连我自己都忘了这一天啊！他们又怎么会记得呢？这是我真真切切的阴历生日，而并非档案上能够看得出来的……

$ H3 S4 d6 Z& W    依稀记得，好像在“很久”以前，陆文虎曾问过我一次哪天生日，可是，那不过是随口一提，他这样的粗心人怎么能记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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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F8 y4 i+ `4 p    怪不得下午去镇里买菜的时候方宝胜和李亚辉说死也不让我掏钱呢！怪不得一下午也不见陆文虎的踪影，还以为他是去串老乡了呢，原来是买蛋糕去了！怪不得陆文虎把我带走，不让我跟他们一起回来，原来是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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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K. p) W# s+ e1 J    橘红的烛光潮湿了我的心，一张张含笑的脸温暖了我的脊梁，一声声诚挚的祝福翻滚成滔天大浪于胸膛里疯狂地淘洗，回首仰望身旁那双无限温柔、多情的目光里闪动着点点星火……我的鼻端一阵酸楚，泪水濡湿了眼眶！

% H) d) j7 D  F" T2 F; v    可是，我不能哭。不是说好了吗？要高高兴兴地送他——离——开！

    “许愿许愿快许愿！”白迟吊儿郎当地嚷嚷。

7 n) G6 u* H, }    大家也都催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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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家的簇拥下，在连长和指导员亲和的目光里，我有些受宠若惊，局促不安。望着那写着“乔晖，生日快乐！”的蛋糕，还有那跳动着燃烧出一片光明也许并不与我真是年龄相符的蜡烛，我的心内汹涌澎湃。

# T1 `. N& B& _) d: V+ U9 ]- x    除了感动，没有更好的词来形容当时的意境。

. |' }  W' o( T2 {    我许什么愿呢？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总以为世事不平，上天不公，可如今的我得到了人世间最沉重的爱，收获了冰雪中最温暖的情，我还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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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够了！我的心已丰满膨胀得犹如一只巨大的氢气球，在和煦的阳光里，在轻柔的云絮中，飞翔！

    我真的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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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闭上含泪的眼睛，双手合什，我不求福，不求利，不求希望，不求永远，只是在默默祷告，默默地感激上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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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外过生日，也是第一次有人给我买了电视里常看到的生日蛋糕，我一直憋着泪，装出一副笑脸，没有许下任何的愿望。

- }9 l1 A: ~5 I4 _8 B9 V  I5 |    吹灭蜡烛，开了灯，象征性吃了几口蛋糕后，大家依次坐好，准备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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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u6 A' E2 S% H7 R    “今天喝酒咱们定个规矩啊，以前送老兵老是又哭又嚎地，有啥用？谁也挡不住地球转转！今天呢，咱们谁也不准哭，谁要是掉一个眼泪，罚酒不算，明天收拾收拾夹包自己滚蛋，七连不要这样地孬兵！咱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喝酒，能喝多少喝多少，出事儿我和指导员兜着！大虎复员是好事儿，咱们应该替他高兴才对，你们说是不是？”酒席开始前，连长端着官架子定下了规矩。尽管他说得很有“连长特色”，硬性得让人肉皮发紧。但谁都听得出来，这不过是句玩笑话，为的是不让大家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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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7 Y% r: ^, h( I    “是！”“是。”“是……”大家随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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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酒席正式开始。

  D& p3 \: A/ M) c7 X7 w1 m# e    “这里除了指导员，我是老大，可我是一连之长，这第一杯酒肯定是我先提，话也得我先说……”放下官架子的连长大咧咧的样子象个十足的痞子。他坐在床边，脱了鞋，一只脚蹬着床沿，整个身体都拄在膝盖上，端起溢满了酒的大碗，慷慨陈词：“要说呢，大虎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从我刚来七连起，那时候他还是个新兵，就开始给我闯祸了——打架，喝酒，闹事儿，有一样儿能落下你地没？啊？大虎？你自己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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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自从大虎当了你们班长，看看现在的炊事班，呃——，变地连我都不敢认了，还给我拿了几个月的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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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们，这叫什么？这就叫成绩！当然了，这跟你们大家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可要是没有大虎，不行！你们要是不信，咱走着瞧！

) f# }+ R- Z0 w    大虎啊，明天你就要走了……当兵三年，跟了我三年，我这个当连长的也没能帮上你什么忙……今天咱们也不分大小，我敬你一杯，替七连炊事班谢谢你，替整个七连谢谢你，七班长那事儿，我更代表个人感谢你，要不是你去救，那就得我去，不介地话，七班长没了，我也……”

    “连长，你怎么又提这事儿腻？你哪能敬我酒啊，还是我敬你吧……”陆文虎听到这，赶紧站起来打断连长，并去抢连长端起来的酒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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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f. V1 ~6 ~0 }    “你放手！”连长唬陆文虎：“怎么我说话不好使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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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使，好使！”陆文虎赶忙撒开手。

    “大虎啊——你坐下！”连长喝令，并继续说：“要说你这个吊兵确实不咋地，要啥没啥，可不知道咋地，就是对我脾气！咱们连也有个百十来号兵，年年复员地也有十几二十个，哪个没为七连做出过贡献？可他们走也就走了，我心疼，但不难受。可今年不知咋地了，一想着大虎哪天就“嗖”一下从我身边没有了，再也看不见了，我这心呐……”

    连长说不下去了。说到这个为他带来那么多麻烦，也给他长了不少脸的兵就要消失在一起生活了三年的七连，连长放下了酒碗，眉头紧拧，眼圈通红，咬着嘴唇扭过头去，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 @8 ~& I3 y: q7 p    空气一下子凝固住了，凝固成坚硬的伤感，钻戳在每个人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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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p8 y6 n& l2 @  C    指导员扫视了一圈深情黯淡的我们，用手捅捅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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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3 H! H# c    “你别老捅咕我！我自己定的规矩，我能破坏吗？”连长转回头，拿指导员泄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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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S4 _  d  w) R1 z    指导员没理会连长，端起酒碗：“连长说完了，照例该轮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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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急啥？酒还没喝呢！来大虎，我敬地酒，你今天必须喝！”连长还没等指导员把话说完，也不顾及他的感受，端起酒碗举到陆文虎面前。

    陆文虎急忙站起来，端起碗与连长碰了一下。然后两个人各自喝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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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T* y3 O# d8 T: i    “这回轮到我了吧？”指导员故意扭头问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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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W' C& M6 M8 R1 W! E+ D7 _    “你赶紧整得了，没到你抢着说，到你又拿五做六地……”连长更是故意跟他顶牛。

/ z/ Y9 g2 E- q4 `) z    气氛有所和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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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h; H* A4 I! f; h- R    “那个，今天我不多说，话都让连长说完了，我就代表七连说句话感谢话吧！不过在说话前，我有个提议：咱们大伙投票表决，是不是让连长把鞋穿上啊？”指导员一本正经地说。

: Y2 i/ M( P, G( r& B3 l2 h/ r1 H3 x* j    连长脚臭是个尽人皆知的秘密，一向是连长的软肋，也是他那些死党们取笑他屡试不爽的武器，兵们从来没人敢提及。指导员这个提议一出口，全体人员一齐憋不住乐，还不敢乐，低着头偷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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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导员不愧是抓政攻，打心理战的高手。他的一句话，使气氛一下子转变过来，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

    “你他喇喇地……”连长回头狠狠翻指导员的白眼：“你也不看看场合，这么多兵腻……怎么啥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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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5 D1 H: U0 o- g1 P    指导员没有理他，端起酒碗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同陆文虎碰了碗，两人分别再喝了一大口。

    酒是低廉的二锅头，辛辣刺鼻的气味芬芳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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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于窗外鼓动着一波又一波不安分的情绪。

; R9 w7 l3 M+ Q- t4 o  H7 H    雪，依然在下。
0 V+ v' j0 C4 d  L1 S+ O指导员和陆文虎喝过后，有个短暂的冷场。于是，连长重新回到指挥员的位置，命令下一位出场者——今晚的主角讲几句。

9 h" S$ a- V" K3 D; h    大家叫嚷着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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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9 Z  p' r/ u/ b5 c# M( w9 I    陆文虎在大家逼迫的木光下，看上去有些紧张，羞涩着绽开一脸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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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 ~/ L1 ~3 F! w. A    若论喝酒，在场的人恐怕没有一个是他对手。但要在这么些人前讲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来，便成了他宁掉脑袋也不愿丢脸的为难。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同大家一起聚首了。因此，陆文虎没有象以往每次一样打死不从，摒弃了所有，一脸诚恳地站起来。

    “好！说两句就说两句。”他站在灯光下，脸上的笑渐渐隐去，换上一副令人动容的镇定表情：“右（肉）麻的话我不会说，我就想到哪说哪，你们也别笑话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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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i6 N( G; e4 O+ I    我明天就要走了……一晃儿在部队呆了三年……

4 P: s* y$ p5 l  |' n1 k" }4 F6 r: k    这第一杯酒，我敬连长。这三年我架没少打，祸没少闯，可连长还是这么对我……我不知道别个连长都啥样儿，我没在别的连呆过，从新兵起就在七连……可我知道，要是摊上别个连长，我大虎现在肯定在劳改队呆着呢……连长，你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有数，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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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9 h+ w% n' W4 z# x) X( V    这第二杯酒，我敬指导员。我大虎是个混种我知道，这三年给指导员找了不少麻烦，还骂过你……可指导员一没找我小脚儿，二没给我穿小鞋儿，从来不跟我计较，还老是给我揩屁股……指导员，我也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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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f( S6 D* I    这第三杯酒，我敬炊事班的兄弟。我感谢你们在我当班长这段儿支持我工作……我谢谢你们！希望你们以后都能好好干，听连长和指导员的话……连长和指导员都是好银，不会给你们配药吃，更不会给你挖大坑……

    这最后一杯酒，我敬乔晖。到底要敬你什么，我说不出来……我就老是在想，我大虎能有今天，第一感谢连长，第二个就是你了……”

    如今的陆文虎，确实非昔日可比。或许是因为他的即将离去，致使他将心中积郁已久的真言通通倒尽。也或者是离别的感知触动了他心内的柔软，让这个从来不说感谢的硬男人，一反常态！

    听着这一句句一字字动心又动情的话语，开始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但听到后来，每个人都隐去了脸上的笑，低着头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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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他的话，感受着他的过往，陆文虎那沉重的男音一下一下敲击着我的心房。当听到他最后一杯酒敬了我，一瞬间，胸膛里猛然炸开了惊天的酸涩，翻滚着咕咚咚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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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V! ?# l/ l' O3 `2 D: W    世界陷入了无声。陆文虎说完了话，没有人有任何响应，每个人都在暗暗咀嚼着这个从来没表露过心声的粗人说出的涵义深沉的每句话，每个人都禁不住编织起自己的悲伤，然后再隐忍着咽进肚子里。尽管陆文虎的话里没有流露一丝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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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处的时间，有短有长，但独自身处军营，心中认定了这里是家，同一个屋檐下的呼吸着一样的喜怒哀乐，那么这里的人便成为了没有血缘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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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种叫做感情的线，牵扯着每个人的心，在这样分别即将打来的时刻，越拽越紧，直拽得心，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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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1 ^/ N3 `2 X6 M/ c    “那什么，这杯酒你们都不用喝，我自己干一碗。”见没人应声，陆文虎站在桌子前，端起碗，满满的一大碗酒一饮而尽，然后夺过旁边的酒瓶，咕咚咚再添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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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然是亘古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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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会，连长萎靡着神情，无奈又无力地伸手拿过酒碗，深深喝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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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F' Q& `1 S    见此情景，其他人也都无声地端起酒碗，逐次喝了一口。

& ~) \! Y* {* {6 D  U5 k( u; D' \    “都说两句吧，班长带你们一回，这一走天涯海角，以后相见可就没这么容易了……”连长再次提议，言语中透着落寞：“乔晖你最小，班长对你最好，为了你差一点儿进局子……你有文化，带个头儿说几句吧，给你班长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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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J- _7 _( S1 ?2 _    听了连长的话，我的心再次轰然爆裂。

2 l' ]. a) h9 G9 u    这么些日子当中，或许连长多少能知道一点我和陆文虎的关系。在以往的交谈中，我能隐隐感到他和许鸿安之间存在的微妙关系，按我猜测很可能两个人曾在一个被窝睡过觉，甚至还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但是连长是个不折不扣的直人，即便知道我和陆文虎的关系，他也会认为那是兄弟间的真实感情升华，而不会想到其他。因此，他难以明白我此刻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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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连长的命令下，我缓缓站起身，并牵出一份无比僵硬的笑来，端起了酒碗。

    其实，我想对陆文虎说些华丽的话，来撑撑场面，比如：恭喜你如愿以偿圆满心愿荣归故里，希望你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不忘军人本色，再创辉煌等样的词句。因为，这样的讲演，在以往的酒桌上一直都是我的拿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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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端着颤抖的酒碗，根本吐不出一句话，那些耀眼的字句从胸膛里冷飕飕升起，然后全部哽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不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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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的一切是始料不及的感动夹杂了巨大的悲伤。从雪林中的告白，到生日烛光的点亮，再到连长那难抑心酸的不舍，还有陆文虎一番荡魄惊心的演说，以及连长那句“为你班长送行”……一系列的剜剐、揪扯、劈剁、轰炸，我的心早已千疮百孔，血肉模糊，冰凉的酸液在胸膛里流窜、翻滚，我怎么还能说一句话来？

, l0 n4 V* x# V! Z$ H    泪水在眼眶不停的打转。

    忍住！一定要忍住。我这样告诉自己。深深要紧牙缝中的腮肉，我努力，再努力，举着酒碗几次欲张口说话，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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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0 j1 b1 W( B; N& d    泪即将奔涌，人们都在看着我。别无选择之下，我将酒碗对着陆文虎一举，然后送至嘴边，满满一大碗涩苦的白酒，和着泪仰头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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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H: }" b- \' M    为即将远去，从此分隔两地的陆文虎送行！

1 J7 V  k  d4 f- n# B    悲伤如同喧腾的海啸，脆弱的闸门在难抵御那如虹的气势，瞬时间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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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放下酒碗，顾不得去看大家是什么样的眼光，转身而走，推开门冲到外面，一溜烟一样出了后门，站在茫茫的雪野之中，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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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了，心爱的大宝儿！我不是想给你添堵，只是我无法控制这份疯狂的疼痛！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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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2 I% \4 Y! F* B5 d) i    雪，依然在下。

    雪，轻轻的飘落，是那样从容。

4 u* [- h8 d; l' ]    雪，落在脸上，钻进脖子里，凉丝丝地清晰在翻卷的伤口上，触目惊心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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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5 p# k4 f# Q# c+ k3 o# W( c  X    雪，洁白醒目，将这污浊的尘世遮挡在圣洁的光辉之下。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将那亘古的悲伤掩埋殆尽？让我也做一次高尚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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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t# T; z  Z" j/ k( \    难道，我除了哭泣，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权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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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依然在下，静静的飘落，从容而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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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宝胜出来了。他站在我身后，攥着我的衣襟，抽噎得象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但他就那么攥着我的衣襟，以防止我向其他更远更偏僻的地方再跑。一句话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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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q( k8 q2 }( }  L  ]8 x    陆文虎出来了。他驱赶走方宝胜，站在我的旁边为哭的甚至委屈而抽泣不止的我，轻敲着后背。

, C+ y! j$ Z7 }3 m" D5 K0 H8 Q6 J    “实在不行我就再陪你一年吧。”他无可奈何地说，声音里有一丝丝萎谢，也有一丝丝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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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7 K% e' G$ I: s0 R/ `    听到这话，我诚惶诚恐。怎么可以呢？复员名额已经确定，改回来比登天还难！再说，多陪一年又能怎样？明年的今天还是会有相同的剧情上演！而且，我这样一个永远也成不了他另一半的人算得了什么？怎么可以再让他为我付出！

    但是，我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看他一眼。

* _4 |' D2 |5 g) {    此刻的我，在悲伤的冲击下，心里产生了丝丝缕缕的恨意。

    恨天，恨地，也恨他！至于为什么恨，连我自己都很难解释。

* L* Z! t) u( j, Z2 k    恨，可以坚硬一个人的柔软，也可以冻结一颗温热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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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1 u' i9 R3 h( l    咽下冰冷的酸楚，我住泪收声，遥望着茫茫白雪铺成的莹莹天地，心内空洞一片。

, X1 s: t, ~) d    见我不再哭泣，一眼都没看他，表现出从来没有过的硬冷，本就言语迟钝的他无言以对，就那么陪着我一起站在漫天漫地的大雪之中。

    这个地方似曾熟悉。我心深处依稀记得，在一个春日明媚的早晨，因为他的冷硬，致使一夜温存过后敏感脆弱的我心有戚戚，站在这里独自伤心。这个时候，神采飞扬的他来了，软语温存，嬉笑着哄我，并弓了腰厥了屁股凑上来亲我，然后我在逃跑的间隙回头，便看到了那个陶醉在草香露醇的阳光下将我的心激荡得片片飞舞的那个邪祟又浪荡的他。

    可是如今，天还是那片天，地还是那片地，人还是那个人，远处的老旧水塔还在站立，而那个春日的温暖阳光不见了，被漫天的飞雪所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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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3 Q1 S) l- X$ `& \. H    时光毫不留情，将过去的美好雕铸成只有记忆才能找回的永恒，而且仍在继续切割，欲将一切都修剪成不可挽回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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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吧，这冷！连长指导员都在屋等着呢……”好一会，他说。那语气，就象是犯了错的小丈夫，听了让人一阵阵心疼。

1 o; O9 Q* @7 h# s0 z0 S& J" j# h# T    象从前那个早上一样，在他没有任何准备之下，我车身回走，再次将一个无奈的男人扔在了这个地方，从始到终没跟他说一句话，更没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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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屋内，所有人都已经哭过了，正在低迷地举着酒碗，大口大口地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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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G0 I1 T$ B2 t1 z' l2 Q    看样子，连长喝了不少，脸通红通红，但却无法掩盖那比脸色更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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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k; R' r2 D5 l+ j/ w    陆文虎随后走进来，毫无兴致地加入到死气沉沉的拼酒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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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2 R0 p+ n0 b6 y. e* G2 Q- Y    刚刚猛喝了那一大碗，在外面被风一吹，回来没一会我就醉了。于是，连长命令方宝胜送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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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过了，合衣倒在床上，我的灵魂不知所踪，迷迷糊糊睡着了。

' U( g1 H( |  x! K    不知什么时间，我被人推醒。是陆文虎回来，看我没脱衣服，叫我起来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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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了酒，更确切地说是我的小脾气又上来了，背对着他就是不肯听话，将他摇晃我的手从身上拨拉开，用十分厌憎的口吻告诉他不要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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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5 a4 E3 \& H0 I' w2 y    “再干一下吧，以后就干部着了……”他可怜地哀求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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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扯过被蒙在头上，用身体向前挪动表达了我的意愿。

3 s& T" B& q+ z1 w+ V+ v) M    于是，那夜他也没脱衣服，躺在我的身后被很快睡着的我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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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今日，我仍不能明确自己为什么会在雪地里和床上耍脾气。有时候我想，也许是因为之前他总是容忍我，在我发脾气的时候就会来哄我，满足我的一切要求，所以潜意识里残留了这么一式绝杀，希图能换回点什么，来填充心里那巨大绝望的空洞。

    然而，今非昔比，陆文虎的离开，是人力难以挽回的事实。如果要命，他会毫不犹豫的给我，可这次，真的不行！
由于醉酒，第二天我起的有些晚。当睁开眼睛发现他已不在，一个巨大又残酷的事实立即将心整个翻转来，惊悚起一波一波的凉意。

' ^5 R. ]# D1 w    他，今天就要离开了！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地，遥遥无期！

1 @7 M6 ]& D% I! \7 o$ {    拖着疲惫的身躯起床，胡乱洗漱后，去往炊事班。

, k. \8 m) n6 s" s* g8 F2 a7 i    不论现实多么无奈，作为一名军人，任何人都必须坚持自己的岗位，不能有所懈怠。

- h8 ^/ a! b$ c8 z' K  U( g, u+ n    连队没有出操，差不多每个班都有复原的老兵，大家在忙碌着帮他们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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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Y: v# f3 V* i  T# i5 D, E    按理说，我应该去看一看其他将要复原的老兵，今天过后，也许今生再也不会与这些曾一起生活了一年，一起经历过许多的战友拥有再见的机会，至少我应该去看看四班长、老通信员还有那个死里逃生后以陆文虎马首是瞻并对我一反常态地好的七班长，跟他们告别一下。然而，此刻的我，心力交疲，被悲伤牢牢占据，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来顾及其他！

    炊事班正在做饭。对于班长的离开，炊事班人尽管很是难受，但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常理，他们很容易也必须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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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7 v8 K3 ?* m6 @, \% [1 ~$ s4 X    即便是与父母至亲的分别，也不过是短暂的疼痛，无法比拟爱人的离去般令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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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_) Y& P+ Z- s+ {    陆文虎的床铺空空如也，只剩下一条白色的属于部队财产的褥子。这一早上，方宝胜早早起来，将陆文虎的被褥、衣服等样物品全部装进了麻袋，打上了邮包，静静地躺在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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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那张曾留下我无数美好记忆的铁床，我的心再次疾降至冰点，无力着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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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 {: z1 {" `. I    我不能再这样难过下去了！这算什么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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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文虎已不知去向，估计是去了老乡们那里，早早等待着宣布的一刻到来。

    对于离开，尽管陆文虎在某些时刻也有些不舍，也有些难受，但那毕竟是少数时间。重新回到属于他的世界，具有了无限大的魔力，使他激动兴奋得夜不能寐，恨不能插翅而飞。

    所以，我一厢情愿的难过，将这份感情夸张成至死不渝的境地，无疑是愚蠢而令人耻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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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相互取暖的过程，经历了美好，当春暖花开，阳光普照，彼此间的某一方或者双方，将会飞翔着离开，去找寻属于自己的天地，汲取更大的快乐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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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里，仍然记得有一个跟我名字谐音的女子在遥远的北方等待着，等待着身骑白马的王子将她从不幸中救赎。

    尽管我的世界依然是冰雪覆盖的寒冬，离春天尚远，但我必须学会接受，在失去了另一半温暖的现实中，学会蜷缩起脆弱和单薄，躲进角落，挨过这截漫长又寒冷的冬天。

    上午的老兵复员大会，我没有去参加，一个人躲在炊事班里默读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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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会结束后，世界便乱成了一锅粥，大广播里一遍一遍扬声着《送战友》的凄凉，四下里不时传来终于“解放”的老兵们肆意的欢呼，还有那些出出进进带着未干泪痕的人们回来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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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J+ A" y2 i    对于这些，我丝毫提不起兴趣。我的心，已经在逼迫和麻醉之下，成为了一团风干的驴粪蛋，在熙攘的人群脚下滚来滚去，却不愿参与到快乐或悲伤的气氛里，独自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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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z3 F- D7 C: c0 i    陆文虎没有回来。他说过，复员大会后要与老乡们去市里买衣服和车票，他还说过，会回来还我拿给他的那八百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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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那钱，我禁不住嘲笑自己。不正是自己一手促成，方导致了一双一去不复返的脚步坚定地走开吗？

    人，有时候真的很高尚！可以割肉喂鹰，可以让爱他人。但是，此刻的我说：心存如此伟大臆想的人，要么没经历多疼痛，要么爱的不够深，不然不会让自己自愿深陷后悔的泥淖之中，冷了心肺，青了肝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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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会证明，幼稚是多么伟大，又是多么愚蠢的年少轻狂！

    一天下来，我几乎没说什么话，踽踽着或帮他们干点无足轻重的活计，或一个人坐在别人的床上定定地发呆。

1 x% z% }1 R2 W% b3 u7 ^$ ^2 C3 ]    炊事班人都知道我的性格，也能够理解我的心情，他们没有过多的逼问或打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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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d2 R4 m* u' b! Q8 U8 H2 f  v    吃过晚饭，我没回连下的小屋，一个人静静地，默默地，偷偷地走出炊事班，躲在那片废弃营区与大路交界的一处黑暗里，望着夜色中人影来去的尘世。

# _9 Y) ]  t( f6 f' t9 i2 n  e    没有呆在炊事班，是害怕遇见陆文虎回来，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没有回小屋，是害怕被连队里离别的气氛沾染，引发心里更大的悲伤。而蹲坐在这个地方，是内心深处害怕错过什么，同时也在希冀着什么，尽管事实已经如铁一般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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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M! V! U4 O9 [; t$ n1 R    昨夜的一场大雪，在天地间堆积了厚厚的银白，部分地区被扫除被踩踏，于昏黄的灯影里，于雪光的反衬下，看上去犹如一块块斑驳的狼疮，黑黢黢地铺陈开一地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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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寒冷。冰雪肆意吞噬着人世间仅余的一点温度，和着嗖嗖的北风，将燥硬的空气冻结成刻骨铭心的空旷，漫天漫地，鼓吹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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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一截露出雪地的树干上，没有穿大衣，有些冷，于是佝偻起身子仰头看夜幕苍穹上那些星子如何跌落进眼底，碎成点点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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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Q% r8 Y1 U5 P. q' U/ z) |    时光轻轻叹息，被冻结了它的心房，涌动不出一丝热情和力量，恹恹待毙，孤独着消亡！

4 J. X7 u8 E' r$ P    昨天，已悄然流逝，唯留一地绝望！

2 Z. H: ]; E: s: }) Q    今天，是难熬的冬天，四面寒风，奏响彷徨，谱写着一曲哀伤的乐章！

    明天，会是怎样？当新一轮红日洒下阳光，脚下的路又在何方？

) p5 ^5 q! l) P% B* ]  G. z; s    映衬着远处灯火，可以看到走动中的人们。凭着走路的姿势，以及轮廓的熟悉，我辨认出那是陆文虎的身影，在炊事班几个人的簇拥下，从炊事班的高台上走下，沿着大路去往连队。

2 [+ c( i, p) D2 Q% c* u" e    他回来了！也许是从一营那边回到了炊事班。我这么想着。因为，我没有看到这个身影从我一眨不眨的眼里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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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已经快六点了吧？他去连里作最后的告别，然后将绝尘而去，有生之年都不属于这里，成为了一个人心向往的自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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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远的未来，当记忆渐次模糊，我将在轮回里成为用前世的千百次回眸方换得今生擦肩而过的，他的漫长生命里一个不为人知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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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也终将被我深深埋藏在心底，试着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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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S) p- `8 B- c$ W    看着他消失在大楼的拐角处，我的心，空空荡荡得尤为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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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勇气出去，我怕我会疯狂。我只能坐在干瘪的风里祈求上苍，希望他在出来的时候不要从大操场离去，能从大路上走过，让我再有幸温习一次他那铿锵的步履，看他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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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天不负！我真的看到了！看到他再次从楼角处拐出，正对着我携众而来，向炊事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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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2 W" ]% S7 V: Q    多么高大的身影啊！如同一只高傲的狼王，翕动着虎虎风声，踩踏着矫健的步伐，走在人群里，威武出一股雄健唯美的气势！

    这是我的男人呵！曾经，以往，过去，昨天……

% v& W( Q2 [* }    或许此刻，他已经脱下了军装，换上另一身时髦的衣服，那样的他将会是怎样的潇洒？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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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v( _- r: M# Z% [* _, [    我真的应该走出去，站在他的面前仔细看看这个我曾经，以往，过去，昨天的男人，用眼睛赞美他，用微笑点缀他征服我心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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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早已被时光禁锢，停留在了恨他的一刻，只能远远地看着灯光铺排开的背景下那个黑黑的身影，于心底烙下最后一滴柔软……

! {4 ?0 h" w0 Z    不知他又回炊事班做什么，时间不早了，他那些一起的老乡们应该都已经等在大门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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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秒秒过去。好半天，方看到刚刚的一群人再次走出来，低低的讨论声透过空气朦胧传来，其间还夹杂了一两声悲戚的呜咽——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传来驼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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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B& E+ A# t1 P$ a. e    真正的送别就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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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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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7 |, k* J' q; q+ t' Q    日积月累的朝夕相伴，被感情缠绕得不分你我，成为了没有血缘的亲兄热弟。当离别的钟声已经敲响，当现实的无奈将彼此分开，撕扯的力量会让双方的心流淌出鲜红的液体，疼痛着清晰！

    我知道，簇拥着走去的人们中，陆文虎一定会摒弃了以往的个性，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嘱咐着这些小兄弟，告诉他们不要象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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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j% F# M$ O) u) w; z- c    我也知道，送行的人们都会流泪，而方宝胜则必定痛哭流涕……

$ o+ D, }# `) ]0 q7 B5 _    再见了，战友！再见了，兄弟！再见了，班长！再见了，我挚爱的人……

1 L' C4 Z) k5 {    望着那些离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最远处，路的尽头，麻木、干硬的心一片寒冷，两行冰凉的泪，顺着脸颊流下……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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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v5 b3 B1 r& |1 Z& f0 M    他真的走了！从此以后，天地间只剩我自己，硬着头皮，踽踽向前……

    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我搂抱着自己缓缓站起，疲惫不堪地走回炊事班，倒在那张曾经无限温暖，而今只剩一条薄褥的床上，仿佛丢失了自我，蜷缩成一团可怜的刺猬。

    炊事班一个人都没有，冷冷清清。在这样难过如期上演的时刻，仿佛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我看到头上的南窗里人影一闪，确定以及肯定那是陆文虎回来了，真实得仿佛他从来就没离开，而且从来就没打算离开过，和所有的往常一样，用他那笃定的脚步声温暖我期盼已久的心窝。

    可是，左等也不进来，右等也不进来，抬起头望向门口，只见灯光清冷，一切照旧，世界没有一丝声响，寂静得朔风成了嘶吼中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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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望中垂下头，不出十秒，陆文虎再一次从窗前经过，脚步声如此清晰，直奔房门而去。

    再抬头看向门口，仍然是半天不见动静……

    时至今日，我仍敢肯定自己没有睡着，可是，那个窗下经过的陆文虎身影是如此清晰，如此真实，使得多年后的我，对这一奇怪又奇妙的现象，始终难解。

% v5 s! ]2 l/ ]$ J, o    也或许，是由于我的精神世界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想念中出现了最真实的幻觉！

' \% _4 r+ {9 M$ H, X    我没有害怕，只是当一次次惊喜又一次次失望后，不得不告诉自己陆文虎已经走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的巨大现实，心才冰冷起一片彻骨的潮氲，拖拽着身体无力地佝偻在一起，闭上眼睛，将自己掏空。
3 m0 h, p: C8 t% v$ }那晚就那么蜷在床上，心中深刻着陆文虎离开的事实，不知何时我睡了过去。

1 P. A; u$ w& n( r) y! V$ z, i    炊事班人什么时候回来的，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毫无知觉。

3 }- V4 R9 D5 O$ Q9 q# n: r    由于复员的大部队人群要坐晚上零点十分的列车去往沈阳，然后再各自选择各自的路线返回家乡，因此炊事班还要准备一顿简单的饭菜，让那些老兵们在上车前填饱肚子，以抵御这冬日的严寒。

4 v" r7 o3 S: R$ k& E1 y" Z% O    我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谁来看过我，仿佛失去了所有感知，睡得遗忘了一切。

    是方宝胜弄醒了我。他给我擦拭睡梦中流下的眼泪，将深处黑暗中的我拉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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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睁开眼，看到的是方宝胜心疼又担忧的脸。身上也盖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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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晖啊，你真行，睡着觉眼泪都能一对儿一双儿地往出淌……”是一旁白迟揶揄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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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H  F3 b- }5 x    “你呆着你地得了，不说话能当哑巴卖了你？”方宝胜凶白迟。

; S+ R, K, C# V$ e# H    “人家乔晖那是重感情，谁像你，班长前脚一走，你后脚就乐那样……给老兵准备的面条，你吃了两大碗。”小四川插言。

    “不乐还能咋地？天天哭啊？走了更好，省着天天看他脸子……”又是白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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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说话说话，不会说话别放屁！”方宝胜再次凶白迟，然后对我说：“醒了就起来吧，洗洗脱了睡！”

    我是清醒的，只是一动也不想动，对于他们的话也不愿过多的思考，眼睛直勾勾不知望着哪里。

0 A$ u; H4 U4 ~7 }1 I4 f    “乔晖，你也不用难受了，班长比你还难受呢！我们去连下翻了遍也没找着你，再回炊事班还是没有，班长从出了这门就开始哭，走一道哭一道，一直哭到大门口……跟他两年，就没见过他掉一个眼泪瓣儿……你这小崽子心可够狠的……”方宝胜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边把他铺上的褥子拽下来盖到我身上，然后和李亚辉商量着准备睡一起。

; j# Z5 C& U7 I7 h% Y* u4 _4 Z    “是啊，是啊！班长哭的好伤心呦……”小四川再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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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j' [8 K4 s# Q    他们说出的话，我听到了，也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麻木的心已经失去了感知的能力。眼中的世界渐渐朦胧，我就那么以飞快的速度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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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 D$ E5 W; T( t5 ~, ]    原本以为，该有的难过之后，我会坚强地站起来，收获一份沉甸甸的成熟。记得当时刚刚看完路遥的小说《平凡的世界》，对于里面孙少平失去了田晓霞之后的悲痛记忆犹新，随着剧情不知掉了多少眼泪，而那本书真正清洗了我灵魂的，却是孙少平重新振作后的一番感悟，以及那份从阴影里走出来勇敢担当的不屈精神。我佩服孙少平，也想作他那样的人。所以，在我生日之前的那段时间，我把一切想的过于天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准备，一直天真地认为，人生能有这样沉痛的分别经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锤炼我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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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陆文虎是那么希望回到自己的家乡，我没有任何理由因为自己而要求他留下，多消磨他一年有限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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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当事实真正降临到自己的头顶，当世界变成一片刺目的白，当一切都不可挽回，当后知后觉的我幡然醒悟，随着陆文虎的背影消失于视线的一刻，我的心瞬间枯萎，没有了一丝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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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文虎的离开，是一个让人始料不及的巨大绝望，将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可以伟大承受的我，彻底击垮。

$ q9 N6 X5 i  M# k! `/ i    那绝望抽空了我的精神，掏光了我的灵魂，使我象行尸走肉一样完全丢失了自我，沉浸悲伤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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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k- y1 A0 Q! D    从第二天开始，更确切地说应该是那个依然漆黑的凌晨起，睡梦中的耳边忽然想起一声：“陆文虎走了！”的惊心话语，使我懵然惊醒。当感觉不到身边的温度，习惯性伸手摸索，发现身前身后都不再有那温暖的身体，我的心里犹如灌进了一盆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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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8 M3 l6 w( ]    陆文虎真的走了！

    陆文虎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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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 N' b2 ^  x) T9 F    不确定，到确定。不相信，到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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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o9 q# e" F5 U. ?) R    仿佛那些喝醉了酒的清晨，我努力回想着昨天。

; t% Y6 s) M3 j% F, X- G' F    于是，那无比清晰的残酷将我紧紧包裹。

    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我翻身坐在床上，看着漆黑中的一切如常，听着空气清冷的旷寂，我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后背袭来，直冲上顶。“轰！”的一声大响过后，我的精神世界陷入了另一种境地。

    我怎么在这睡了呢？陆文虎在家里一定等着急了，回去后说不定怎么折磨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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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v  S& ~4 t2 v, G  }/ L    我这么想着，急忙起身下地穿鞋。

    其实，我的心里是明白的，十分清楚陆文虎已经离开了，不会再回来。可不知为什么，我非要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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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依旧很黑，时间大约是早上三四点钟。

    冲出炊事班，一溜小跑回到连队，不顾值班员的惊诧目光，我快步走到小屋前，推门却是锁的。于是，拿了钥匙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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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屋子里一定是洋溢着一股温暖，还有他醉人的气息。然而，扑面而来的却是那突如其来的寂寥与凄凉，冰寒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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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j" [+ |    开了灯，床上空空荡荡，屋子里异常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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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2 ^5 E" q9 R- p& d+ C3 r    陆文虎去哪了？他从来不会这么晚回来的啊！他怎么舍得整个晚上都留在别处？他怎么舍得这蚀骨销魂难得的黑夜里折腾我的机会？

$ O! U. c% s2 m9 X+ k$ h2 i" O# V' f    我心里明明知道他已经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可不知为什么，我必须这么想……

    关了灯，坐在床沿，等他回来。

# e  B% @7 U7 Y0 m    天地凝固，岁月干涸。时光仿佛停止了呼吸，静静地老去。

7 I/ e" s1 `. V/ A& @) [+ h    过往的温暖，是镌刻在记忆里的猴子，调皮着可怜，紧紧攀在虚无的岩壁，明明知道终究会跌落凡尘，摔得粉身碎骨，却死死抓住最后一点希望，不愿放手……

    谁能挽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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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还是我？还是我们都是寒冷中望火取暖的小女孩，难以留住那短暂的光明，于尘世的冷酷中颤抖着干瘪，消失在那片黑暗之中……

8 i3 D8 f, n$ J5 I/ l    谁能救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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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还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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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未凉，心已寒，注定命里无缘，抗拒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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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8 n5 b7 T* {' d0 B2 V' F# B    一次次奔下地，去开门。意识的最深处，总是在开门的刹那清晰地感受到门后站着的他，还有那温热的呼吸。可是，开门后的世界，一片冰冷。

    一次又一次失望……

    天一点点亮起，可他依然不见回转。

    或许他在炊事班了吧？就象那个留了一半交合的第一次，那个他彻夜未归的雨夜。

    心里明明知道他已经离开，再也不会回来。可不知为什么，我一定要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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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陆文虎走后的前两天，我是拒绝哭的，更确切地说，我是醉在了自己的混乱中，光阴错位，不知身在过去还是未来，麻木着疼痛，不肯面对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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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两天中，我跟大家一样，木然地做着一切，别人让我吃饭我就吃饭，别人让我睡觉我就睡觉，别人问我话我就“嗯，好，是，行……”回答，对他们说出的话也能理解，却不愿仔细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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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v9 T" V+ v" N    只是那两天中，我极少主动说话，说的最多的，就是在干活的空当，或者清闲时枕着一只胳膊趴在桌子上，我会突然惊问：“方班长，班长咋还没回来？”然后看着方宝胜起初惊愕后来忧心的脸明白了一切，再“哦！”一声，继续趴在桌子上看着那只被枕在头下的手里，一管钢笔或者其他东西在手指间旋转，定定地发呆。

! ^' K5 _3 x* u- @6 w    大多时候，我会一个人四处乱转，走遍这所营房的每个角落，尤其是陆文虎曾经喜欢去的那些地方，心里总是抱有一丝幻想，在一个不经意的时间和地点，在某个不起眼的拐角处，我会看到他出现在我眼中，然后迎面向我走来，或者在偶尔回头时，他正站在我身后。可是，我追了那么多熟悉的背影，每次看到回头后的脸都是陌生的惊异。可是，不住的回头，再回头，天地间仍是空空如也。可是，车建国、吴大勇，就连那个万恶的季海洋也不在这里，每次推开他们的房门，或者故意从他们窗下经过，我再也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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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晚饭后，我会掐准时间，坐在相同的地方，等待陆文虎那夜的出现。等到他第二次从炊事班出来，我就跑出去，紧挨着臆想中的他，告诉他不要难过不要伤心不要哭，安慰着对他说：“等我复员了去看你。”沿着大路自说自话，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口，然后在门卫岗哨的警觉目光下独自走回。

8 J5 c+ P. J: Q! Y  ?5 `    到了晚上，我会洗干净手脚，刷了牙，洗干净他最爱的地方，准备好清理战场的热水和工具，早早地躺进被窝，等待着他回来后脱下一身羁绊“嘶哈嘶哈！”地向我身边拱。再等待中悄然睡去，梦里全是他模糊不清的影子。然后第二天早上，再带着两行清泪，从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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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后再回忆这段过程，以现在的眼光审视那时的我，无疑是在巨大的失落下，我不具备承受那份悲伤的能力，潜意识里拒绝承受时精神上出现了问题。要知道，在此之前，我没有感受过这么强烈的悲痛，当兵时与家人的分别，以及奶奶的死固然悲伤，但跟这比，难及万一！让刚刚十七岁，一直生活在父母、奶奶、姐姐掌心中的我，如何承受？

    后来我才知道，炊事班人感觉到了我有些痴、呆、傻的异样，并报告了连长。而经历过老山前线无数生死，有很深经验的连长却告诉他们，不要刺激我，不要吓唬我，不要搭理我，过两天就会好了。

    于是，我就那么在自己构建的混沌世界中自由了两天，难以自拔。直到第三天，许鸿安出现在了我梦游的身后。
其实，我的心里是雪亮的。我知道这样游魂一样四处逛荡会被别人笑话，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被一个一个地方吸引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那天上午，许鸿安就那么不声不响地跟在我身后，走了不少地方。

7 t9 v: D4 e3 c7 X    我知道他跟着我，不时还回头冲他虚心地笑。但他面目表情，一句话也不说，更不阻拦我，我就照样按照自己直觉的指引，继续前进，任凭路人投来好奇的眼光。直到我不经意间回头，脱口问出：“五连长，你看着陆文虎了吗？”那句话，然后又明白了过来，歉意地朝他微微一笑。

9 u( F+ y! T6 F, T" ?' ^* V! B: x    许鸿安铁青着脸，不再忍耐我的白痴行为，上来扯住我一跳胳膊，说：“走，我带你去找陆文虎！”然后拽起我就走。

    “五连长，陆文虎复员了，上哪找去啊？”被他拖拽着往回走，我嘻嘻笑着，仿佛在嘲笑他是傻子。

" P# I9 [/ w* }$ e    许鸿安脸色阴沉，还是不说话，就那么一直拽着我，把我拽出了西门，离开了营区，经过了小镇，拽到他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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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他家后，许鸿安仍是不说一句话，把我扔在沙发里，一个人去浴室刷澡盆，然后哗哗地放水。

  A  T' I* Q" x6 v7 z    也许是被他那句“我带你去找陆文虎”给刺激到了，一路上想着：“陆文虎不是复原了吗？”可心里却另生了一股希望，不挣扎也不妥协，就这么来到他家，坐在沙发里四处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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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鸿安默默地做好一切，走出来不由分说把我拎起，拽进浴室，三下五除二褪去我的衣服，把光溜溜的我塞进澡盆。

- X; O2 p  \% L3 x# j' l: @    冬天闷着地热的许鸿安家里，温暖舒适，浴室里热气蒸腾。

    我躺在澡盆里，全身被温暖的热水包裹，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心也开始绵软了。

    一缕惬意的舒适。一丝咸腥的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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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上眼，放松身体，感受着许鸿安那熟悉的殷切的深深的凝望，我没有一丝羞涩，完全沉浸在忘我的另一个境界，享受着温暖的包围。

    许鸿安抱着一只手臂，站在朦胧的云雾中接连抽了两支烟，然后把我从澡盆里拽出来，打了浴液，帮我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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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b9 \2 f* c; I9 t    在他帮我穿衣服的时候，我说着：“我自己穿。”不知为何，看着这个无比亲近，曾在爱情道路上一直搀扶着我的人，被热水泡去一层坚硬外壳的身体里翻滚着一阵阵刺痛，心里有些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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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w2 ~8 }5 L: T) X8 c    穿好衣服走出来，看许鸿安坐在沙发里又点了一支烟。

    “我知道陆文虎走了，不要我了……”我走过去，站在许鸿安的面前，说完这句话，两行滚烫的泪水顺流而下，不知从何而来。

- B4 E( G8 ^" s9 R1 H! _    许鸿安抬起眼，失望地看了看我，然后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起身拽着我进了他的卧室。

: G: |& [# v1 Y7 \  E3 y    卧室还是那个绿意盎然的卧室，洋溢着生机勃勃的色彩，丝毫没有变化。变了的，是欣赏美好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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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他。”许鸿安一直把我拽到卧室里边，指着墙上的一副照片命令我。今天的许鸿安冷峻异常，没有了往日的随谐。而此刻的他更是纠起了两条整齐干净的眉毛，瞪着眼睛，有些骇人。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许鸿安，心里有些怵，刚刚留下的眼泪无影无踪，低着头不肯服从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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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5 k, x: k% T4 v; P' M+ A    我知道那副照片的来历，也知道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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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W9 S4 |3 [, K# O) [    “看着他！”见我一副窝囊相，许鸿安压低声音沉喝。那声音不容人拒绝。

3 S" Q) F& K6 c, a6 `    我抬起眼，那个梦中的少年影像跃入我的眼帘。他干净、通透，仿佛不染尘烟；他优雅、清新，好似一朵奇葩，静静地站在雪山之巅；他阳光、灵气，和着那眼神中淡淡的忧郁，看在眼里，犹如正朗诵着一篇华丽又隽永的诗行，令人忍不住轻声叹息！他静静地望着寂寞抑或孤独，脸上却流露出一抹微微的笑意，跟我长得如此之象……

- Q/ k1 d3 {8 g0 F7 Q    “乔晖你太让我失望了……”许鸿安情绪有些激动。但他并没坚持冲我发火，说完这句话，他无奈地在地上转了两圈，然后把我按坐在床上：“乔晖你听我说——陆文虎走了是不假，可他是不要你了吗？他是复原了，是回家了！乔晖你看着他，”许鸿安指着墙上的照片：“你看着他眼睛告诉我，你天天惦记，天天牵挂的人只是为了生活暂时离开了你，活蹦乱跳地存在在你的同一片蓝天下，有朝一日总会重逢，而不是留给你永远也不会再见的绝望……你说你是幸福，还是悲哀？”说到这里，许鸿安的眉拧得更深，眼里闪动着晶亮的东西：“乔晖你不能这么没出息！陆文虎要是知道你现在这样他会多难受？你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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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7 d# x: t# h: S$ [9 ^3 \) b    乔晖你是幸运的！我没想到陆文虎能对你这么好，他跟我们不一样！难道你忘了他为了你站在那么多人面前念检查？忘了他为你背了一身债？忘了他为你不吃不喝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你怎么能说他不要你了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呢？

8 {- D4 P+ Y$ b    陆文虎是爱你的，乔晖！可能别人看不出来，可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不容易啦——你难道从来就没感觉到你在陆文虎心中是重要的吗？他捧着你，含着你，怕你摔了，怕你化了……可你呢？在他最需要帮助和理解的时候你都干了些什么？你看看你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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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6 t9 x& M/ P) T    乔晖，陆文虎走了，你心里肯定会难受，但是你必须坚强起来。你没想过吗？兴许陆文虎回家安顿好后会回来看你？就算不回来，你就没想过你探亲的时候，或者复员以后去看他？只要他还存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活着，你就永远都有希望……你要是把自己搞垮了，出点儿什么事儿，有一天陆文虎回来找不到你……你样他怎么办？啊？乔晖……”

    听着许鸿安时而温柔时而激昂的话语，我的泪不可遏止地顺流而下，从前的一幕幕情景如过电影一般在脑海中闪现跳跃。

& `, Z# Y  [0 H) i' L/ W    那一刻，陆文虎的一怒一笑，一伸手一投足……他所有的一切再次清晰，浮现在我久违了的眼前：从在烧火间里把我撞倒的野蛮，到他举着菜刀直奔我冲来的凶狠，到他执意要把我要来炊事班时站在司务长办公室门口的硬冷，到他说出“你以后跟我睡”后被我无视的尴尬，到他站在床上骂吴大勇“操你妈”时的狂妄，到他蜷坐在水塔下那个嵌刻在天庭上的孤独，到他终于如愿跟我睡了一夜后的早上以及他带着我四处去炫耀时的幸福，到一丝不挂跨进大缸还有他站在缸里不知所措的挺举，到他那个销魂的夜里的疯狂……那个春光明媚的早晨，那个十指相扣的车里，那个差一点失控的果树林，那个篮球场上跃起的身影，那个医院门前惊愕的表情……我听见他在我身后笃定地高喊：“乔晖，你永远是我的兵！”也听见他用身体为我取暖时压抑的哭声，还听见他问：“乔晖，我想你了，你想我没？”更有那一声声“我样你摸我几巴……样你摸我”……那个漫天飞雪的树林里告白，那个温馨的生日烛光下他满眼柔情的临别……最后定格在他于黑夜中从我眼前渐行渐远，直到消失……

  z" V/ n2 F! b. A: E    许鸿安走过来，把我的脑袋抱过去，用手轻轻抚慰着我的头发。于是，在他怀里，我再难控制，呜呜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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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眼含忧郁，带着微微笑意的脸，在墙上看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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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当时的许鸿安看到我的样子，心里定会有着说不出的痛。是我，让他再次回忆起那份弥天的绝望。

    然而，他却再一次唤醒了迷茫中的我，为我喜欢男人的艰难征程再次指明道路，留给我绝望中最大的一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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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a5 `0 O/ b9 w3 P6 k    是啊！还有什么能比知道自己心心相印的爱人还存在在这片蓝天下更幸福的事情！还有什么样的幸福比知道自己的爱人幸福更幸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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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 m# }: h, U" m3 o% Z3 }    想想陆文虎能快乐地奔跑在那片他向往的土地上，我感觉到了欣慰！

% O: c0 C  u' W1 E7 }& O1 h6 V  A2 P    泪水冲破了禁锢，哭声震碎了心门，伤心欲绝代替了万念俱灰，勇敢面对赶走了拒绝接受。

    许鸿安的割裂自己，使我看到了真正的伤口，对比之下，我是如此渺小，如此幸运，如此拥有希望。

    如果说成长是一次次蜕变，那么经历了这次霜冻，我化虫为蛹，依稀有了蝴蝶的影子。

# ^9 `( w& f3 @+ J2 E5 P$ }4 g    如果说成长是一次次涅槃，那么经历了这次焚烧，我灰烬重生，恍惚间生出了翅膀，扑扇着欲飞。

( K7 Z3 h+ K! q, Q# t" l5 z% g: v    从这天起，我带了一丝希望，带了一分憧憬，开始学习接受现实，不再紧闭心灵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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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害怕睡在那间小屋里，因为那里爱欲的影子太黑太长，使我总是禁不住伤怀，于梦中哭醒冰冷。于是，便赖在炊事班不肯走，方宝胜只好把他的被褥挪下来，跟我一起睡在那张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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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尔，我也会同大家说说笑笑，或讨论什么。但大多时候，我都会躲在饭堂里，靠着暖气，看窗外寒冬的景色，在无比的思念中给陆文虎写去一封又一封毫不掩饰爱的信笺，激荡着内心的火热和缠绵，以极其诗意又写意的文字向他诉说衷肠，宣泄着对他的一腔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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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这些信他看不懂，无法理解我想表达的意境，甚至他根本不会看。但我还是要写，每天一封两封，甚至三封四封。

) L5 b' ]2 i( s2 n3 t    我觉得，每当在给他写信的时候，我就象站在他的面前，低低倾诉着思念，讲述我有史以来从没对他亲口说过的爱，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一直讲到遥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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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9 l1 R' ]$ W' R; Q( N( b    我觉得，这个时候的我，是伤感的，是伤心的，忧伤漫天萦绕，同时也是甜蜜的，是甜美的，幸福的感觉再次把我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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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c' @. S/ a( q# y( @    与许鸿安相比，我真的已经非常幸运了！至少，我知道遥远的东北方一隅，或许陆文虎正在拿着一封封他永远看不懂的信，与我一起遥望着太阳或者月亮或者星星，寄托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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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真真实实感受到他的存在，这难道不是无比幸运的恩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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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w. C3 y3 H4 `  Q0 K! a: o4 s    我开始期待我的第二次探亲假到来，策划着复员后一个人跑去找他的剧情。每个清晨醒来，我不再用悲伤打击自己，而是微笑着告诉自己，离复员又近了一天。

    独自构建了另一个有时幸福有时伤感的世界，心甘情愿地徜徉其中，忧伤抑或甜蜜着，对于新兵的到来我丝毫不觉，也没兴趣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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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8 a5 X7 N+ x9 r    忽然有一天，我接到了一封来信，寄信地址竟然是陆文虎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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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激动、兴奋、开心得不能自已，想是他看到了我那么多来信，惦念着我，求人给我写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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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偷躲进角落，十分小心，十分虔诚地打开来信，展开那仅有的一页日记纸，我一时间惊愕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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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封信的外皮是他人的笔迹，是他求人写的，而里面的信却是陆文虎的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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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G7 f; ~9 f; v    看着那些歪歪斜斜、字不成字行不成行的半角字或分家字，我的眼睛模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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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看懂他的信，而我却是其中之一，并且是最具权威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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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F2 H. k& r# R0 X    在信中，他说他很好，回家后一直很忙，他说他也很想我，并告诉我他看不懂我的信，不找人读还难受，被别人误以为我是他在部队认识的对象，他没法解释，所以不让我再给他写信了，并告诉我一定要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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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N# A  Q6 w4 {" B( l    流着眼泪看了无数遍这封词不成词句不成句的信，对于他说不让我再给他写信的话，我没有任何不适和伤心，因为我能理解他的处境，我的那些信写得过于暧昧过于露骨，任谁看了都会产生误会，甚至我能想象他拿给别人读的时候脸上的尴尬和红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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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封信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它使我感受到他的存在感更为强烈，不断支撑起我渐渐强壮的希望。而且，这个世界我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更是唯一一个能够收到他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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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什么比这更加幸福？

    从这天开始，我回到了小屋去睡，原因就是可以自己一个人享受看信的喜悦，闻着他留在心伤的气味和温度，甜甜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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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有了期盼，便不再苍白，但却变得无比漫长。

& D4 f* y8 k' p! }+ ^' s3 W/ e    张传玺当了新兵班长。高强提交了入党申请，下批就能成为预备党员。赵凯在教导队一切顺利，升成了正是班长，和女朋友关系一直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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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F3 W* i. ^& R    许鸿安时常会来看我，就象从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在连长的逗哏声中与我下棋。

8 ^4 Z8 O2 J6 b/ P" K    自从陆文虎走后，炊事班乱成了一锅粥。白迟和李亚辉竞争起了班长，自成一派，谁也不服谁。方宝胜是干活最多最为积极肯干的一个，但显然他没有任何管理能力，没有成为班长的希望，可他对白迟和李亚辉的能力并不看好，心中也是不忿。小四川也是他们同年兵，不管谁当了班长，他都把自己看成了太上皇，消极怠工。只剩后来的黄玉辉和我置身事外，同为半新不旧的兵，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我们的关系上升到“很铁”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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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8 G) c# S1 g" R% }' d! U) p$ @    对于这样的现状，司务长颇感无奈。连长一起之下，把炊事班长的职位暂时吊销，以观后效。炊事班进入群龙无首的历史阶段。

( m/ y* G/ W+ S" W5 \    转眼是一个月过去了。

    我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也很不错，尽管有些空虚，却少了许多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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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没有按期复员，休假回家的华伟归队了，并找到我告诉了我一个长久以来的他和陆文虎之间的秘密协定。
5 i' Z  b- q5 S不知是因为九七新年会餐那晚，我抱住了陆文虎时的眼神波动，还是之前在烧火间里看到我第一眼就震惊了他平静的心弦，也或许是缘分使然，抑或是冥冥中注定，从这天以后陆文虎的心里无知无觉埋下了一颗种子。而当他看到藏在树丛中哭泣的我，他感受到了我无助，心中升起了要保护我照顾我的欲望。当吴大勇欣喜着同意方宝胜的推荐意欲象一营那些老乡一样“搂着睡觉”，却被我拒绝后，又深深刺激了他的征服欲。于是，一系列被当时的我深恶痛绝的闹剧在陆文虎的粗心策划下，粉墨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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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i3 c7 k- c4 w    多年后想来，或许陆文虎的初衷，不过是想改变或者“教训”一下他眼中十分“怪篮子”的我，而且在他心里，我是他第一个觉得睡在一被窝而不会感到别扭的人，于是在如季海洋等老乡的熏陶和感染下，他采取了任何“正常人”都不会选择的办法，希图以占领我肉体的方式，达到他征服的目的，拔光我身上的刺后使我不再倔强，象其他小兵一样乖乖地一切听从他的安排，完成他“入个党，得个三等功”的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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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H0 W2 z7 u  T# `* Z; z% E    如今我想，或许陆文虎在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已经深陷其中了。因为，那时候的他是开心快乐的，生活也开始具有了目标。然而，我的一再拒绝使一向自卑又自傲的他深感无奈，心里更是整天缠绕着如何将我挑落马下，我自然便成了他“日思夜想”的人。随着时间的推进，每天的接触，以及生活上的息息相关，我所表露出的一些他本身不具备的优势，还有那不屈不挠的坚韧精神，使他对我刮目相看，心里的种子渐渐发芽。而他，却全然不知。

: o/ R1 u- T: y2 Z( f* r+ c    本来陆文虎的目的，是要征服我后，按照当时的想法要把我再次安排到吴大勇的技术处去，但后来他的许多老乡都有意要我，而其中华伟所在的公务班，无疑是最具有前瞻性和可塑性的岗位，前途无量，而且华伟也十分认可我，需要我这样竟凭一己之力便改变了整个炊事班面貌的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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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0 N; Y* P1 `! ~$ A/ M    但是，这时的陆文虎明里是由于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而暗里却是因为他已经开始舍不得放弃，因此，他不但挡住那些为数不少的老乡提议，也把华伟一再的追迫给死死封堵在“我问乔晖了，他说不去！”这样的谎言之外。

    华伟是号称“全团第一兵”的公务班长，心存七窍玲珑，陆文虎的心思他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在那个陆文虎带着四处炫耀后的一天，在双方的讨论和协商下，他们之间达成了一个君子约定——

- ?; @2 k3 c; r5 D' x8 p6 M    在陆文虎复员之前，华伟不会主动向我提出把我调去公务班的想法，而陆文虎则负责推挡开其他邀请我调转的部门。双方达成一致的交接点是：华伟能够帮助我得到陆文虎想要给予我的那些许诺……

    当华伟跟我说完这个曾经的协定，我猛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在去炊事班之前有许多单位来找我，而到炊事班后却风平浪静地没有一点声息。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后来下到连队后，华伟一直很是关心我的动向，总告诉我如果想去其他部门要先知会他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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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X5 Z9 E8 W( w- l" `- t    如果说这个协定的背后，陆文虎曾过多地限制了我的自由，使我失去了许许多多选择的机遇。那么，在陆文虎的专制政策下，我更看清了他曾对我付出的那份隐忍、霸道、不舍的爱。而且，他的这些作为，都是建立在不影响我所谓的前途基础上的，可谓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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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的老兵复员，对华伟无疑同样具有着致命的打击。那么许多感情深厚的老乡、战友、兄弟离开了这里，从此各奔东西的现实，是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都难以抵御的失落，况且，车建国也位列其中。因此，在老兵复员的同时，华伟作出了休假的决定，跟随他的那些老乡一起回了一趟家。或许这样能缓解他内心深处不少的离别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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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回去，华伟去了不少他老乡的家里，当然也去了陆文虎家。

    当华伟说出陆文虎一切都好的时候，我依稀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隐忧，但那不过是一闪即逝的灰黑，并没在我心里形成多大的影响，反而是他拿给我陆文虎托他还给我的那些钱时，摸着陆文虎留在上面的温度，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存在感，仿佛我和这匹狼从未远离过，并对华伟这个“中间人”更觉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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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h/ X1 e+ C( c: i- v    知道了这个协定，并听到了华伟诚挚的邀请后，我没再象以往一样有一丝的犹豫，欣然同意去公务班工作。既然是陆文虎的一番苦心，我便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况且公务班的工作岗位是地位和殊荣的象征，不是什么人都能获得的，我怎能负了众望？

2 d* X! ~3 G( Y+ k2 W    就目前炊事班的现状而言，还有一年来比其他兵更多的交往，连长是很舍不得我离开七连。但他知道，公务班的工作前景对于一个兵的军旅仕途之重要性。因此，他没有过多的阻拦，忍痛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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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l! u% K( X/ q& m    就这样，我告别了生活一年之久，投注我无数感情，挥洒了太多热血和汗水的七连，来到机关司令部下设的管理股公务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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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公务班归管理股管辖，其实只是个配置需要问题，遂于我们这些直接服务首长的兵来说，即使是司令部这个大衙门，也全然触碰不到我们的工作职权。

    公务班位于机关大楼的三楼。整个三楼统属司令部，而我们公务班的地盘就占了整整半个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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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务班一共五个兵，除了华伟和我外，一个是九五年底比我早一年入伍的江苏兵，是政委的专职公务员，随政委一起去军里参加培训了，我没有见到；另一个也是九五年入伍的河南兵，在招待所那边负责四位副职首长的生活起居，不住我们楼上；剩下一个是和我一样的同年兵——吉林的刘雪冬，按首长的称呼习惯，大家都叫他：小刘儿，已经在这工作了几个月，也是华伟亲自在二营千挑万选来的。

    开始时，我的工作是保障一个副团长和参谋长的日常工作生活，负责打扫办公室卫生、收拾房间、打水沏茶、接待来访者以及听令两位首长的调遣，传达他们的原话等等一些琐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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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s. k. Z1 E2 R. F    自打来公务班的第一天起，华伟完全不似我想象中的样子，变得严肃又严格，甚至可以说是苛刻，尤其对我。

    目前来说，在公务班楼上常驻的，就只有华伟、小刘儿和我了。对比同属一年兵的小刘儿，华伟对我的工作要求十分细致，每天都会到我负责的两个办公室里带了白手套检查，甚至于地面和地角缝都不能弄脏了手套。他不仅让我早起一小时整理内务卫生，还把整个东半部的大长走廊交给我全权负责，任何时候都不能有脚印存在，要光可鉴人，甚至还让我每天打扫三遍那个全部三楼人都要用到的洗手间。而且有时候，他还趁团长喊他的当口故意装作不在，让我去为团长服务……到了晚上或周末首长不在的时候，他总是领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六儿出去游山玩水逛老乡，把我留在这空空荡荡的大楼里一个人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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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N( X( T/ L( v4 @    一段时间里，即累又苦的我，对华伟心存了老大意见，觉得他把我看成了一个新兵，全然不念当初情谊，将我当牛做马使唤。然而，在经历过他悉心并不厌其烦地嘟囔和告诫下，我很快被我所负责的两位首长认可，而且在每天值班时会接到一些找首长们的电话，等首长回来把我听到的信息转告给他们。这样一来，我与各个首长的接触多了，自然在首长心里留存了印象，时间一长，其他不归我负责的首长们在一些事情上觉得我去处理效果会更好一些，便越过了小六儿，直接喊我。

) e$ u; M4 D1 Y' D# H0 t    由于团长住在楼上，晚饭后他总要出去转上一大圈，赶上天好还去打会儿篮球，所以，在晚上吃过饭的这段时间，团长很可能回来办公室，而这时候就只有我在家，自然成了他专职的跑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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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B5 {- s2 }$ J$ H. e$ P    偶一次值班期间，接到一个上级首长的电话，而这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找不到团长，又不知华伟他们去了哪里，情急之下，凭借着浅薄的经验与上级首长交涉，并找来了相关对口单位领导，方蒙混过关。团长回来后接受处理一切顺利，而我也得到了上级首长的表扬。这次的事情十分重要，我的处事能力在团长心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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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干部汇聚，人才济济的机关大楼里，关系网错综，人神混杂，只干好工作是不行的。但是，我被华伟压制后的低调首先赢得了一些干部的好感，每天三遍雷打不动的洗手间清理以及只要有一只脚印就拖整条走廊的做法更是让三楼所有人对我心存佩意，因此在三楼，我一点点建立起了自己的关系群体，与机要股的股长、干事和译电员，还有作训股的一些干部间来往渐渐多了起来。

    如果说时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那么忙碌便是淡忘疼痛的借口。

    在这段时间里，从早上起来就马不停蹄地忙碌，根本没有更多的时间用来后悔和伤怀。只有到了晚饭后，人去楼空，我才会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复读思念的忧伤，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下心事，或者拿着小六儿那把旧吉他弹响《我的老班长》那心碎的旋律，望着窗外渐次朦胧的天空，遥唱，遥问：“我的老班长，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的老班长，你还会不会想起我……我的老班长，我一直记得你的话。我的老班长，谢谢你给了我坚强。天黑我已不会再害怕，再苦也不会掉眼泪……”然后感受着涩苦的液体顺流而下，倒灌进胸膛里……

# z( [  E+ N) `    时光如缓缓流淌的小河，不知不觉间向前，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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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0 R* ^* A3 z  V& i' Z    如果说公务班确实是一个兵们心中的绝顶峰峦，其理由就是这里的工作成绩更容易被人发现，从而得到那些军人们不断追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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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o2 O: Z$ H, {6 l    九七临近末尾，九八年姗姗而来的年终总结中，基于华伟的敦促、教导和提携，短短的时间里，我竟然意外地收获了一个优秀士兵荣誉，并同时获得团嘉奖一次。而团机关每年一个的三等功，因为华伟已经在去年荣获一次，这年的名额便落在了同属管理股，同是职任保障首长工作的招待班长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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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 A5 k( O2 P) G( v8 W) b    心喜之余，管理股长和两名副营职管理员在招待所摆了一桌酒席为我们庆功，席间对我大加赞扬，毫不掩饰地称：公务班后继有人了。而招待班长陆重阳更是因势利导地说出我的一系列好处。班长华伟则有些落寞。

- _; k+ N1 |$ T* b    岁月匆匆，公务班的日子忙碌也充实。转眼大年过后，新兵就要下连了。

    华伟之所以没有复原，是因为他早已打算好了报考军校。本来他去年的八月份就应该去往集训班学习，但他舍不得那些老乡，更确切的说是舍不得离开车建国，而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一直没能培养出来一个好的接班人，不敢放下这一堆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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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_' O; ]+ L1 t" F) I& B    我在七连炊事班的表现，无疑使华伟看到了一线希望，而在两个多月的观察和实践中，我也没有令他失望过。因此，在各首长及管理股长没有任何意见的情况下，华伟就要去集训队补习班报道了。而这个公务班长的职务便落到了我的头上。于是，我稀里糊涂地成为了团长的专属公务员——全团第一兵。

1 ]/ x( e* i2 e1 Y& L  N! r    华伟走之前，帮我物色了一个新兵作为公务班的空缺。临走那晚，他跟我说了很多，包括这两个月中从未提到过的陆文虎，也再重温了过去一年里以七连炊事班为核心发生的一切——那些充满了欢乐与幸福的时光！

7 x3 L. k$ Z1 K. I5 L/ f    老兵复员后，车建国也随着他们回了老家，但是很快就回来了。在我们部队相邻的小镇与城市之间，存在着一家汽车配件厂，是归由中央直接领导的国企大厂，实力非常雄厚。那里的一些部门与我们团是军民共建的对口单位，多年来常来常往，关系非比寻常。而在这些军民共建活动中，车建国作为一个后勤部门的采买，与他们交情颇深。因此，车建国在转业前早已联系好了这个国企单位的某个部门，凭着转业安置的优势进入了这个大厂，成为了一名临时工，试用期一年，如果不发生意外就会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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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段时间里，每个周末华伟都会批假去找车建国，与他共度良宵。而今后的日子，华伟将暂时告别车建国，去师里的补习班学习，所以心情难免有些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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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为永久的相聚。华伟深知舍取。

    于是，在一个春天即将到来的早上，具有寒梅品质的华伟离开了他依依不舍的公务班，踏上了去往师部的求学之路，把所有的压力全部留给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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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一个上有老兵压制，中有同届兵不服，下有新兵需要培养的公务班长来说，我站在了军旅无比寒冷的最高峰，每一个清晨醒来都觉得有一副无形的重担压在肩上。

: s" {% U7 f, V/ j6 N    还好各首长多少能理解我一点所处的位置，即便有些不如意的地方也没有过多的苛责我，让我十分感动，工作热情也愈发高涨。

    对比以往“伺候”陆文虎的精细，作为一个专职公务员，负责团长的生活起居，我还是绰绰有余的。开始真正工作不久，我就看到了团长脸上的满意和欣喜。在此之前，对于华伟的走，他还是对公务班的未来发展有些心存担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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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压力很大。尽管在一段时间之后，公务班在众人的帮助下慢慢走上正轨，我却仍能感到这副担子的重量有多么巨大，甚至有些时候都打起了退堂鼓。然而，光明之路总是具有着无限的诱惑，每每得到首长的一句夸奖，或者一个亲切的眼神，都会使我精神百倍，迎接着一个个挑战。

    许鸿安在年后升了半级，尽管他还在任着五连连长的职务，但却是以副营职的身份，非常的牛X！

# m+ D% t% q& i7 s    七连还是以前的七连。炊事班长的职位最后落在李亚辉的头上，而为了新任的“二把刀”班长更便于管理，白迟下到了连队，同时又从新兵里选了一个给养员和炊事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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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年，高强、张传玺、赵凯等等一些战友们都有了新的收获，对于未来的军旅道路信心更足。

    在工作的间歇，我总是抽空回连队，回炊事班探望那些曾经并肩战斗的兄弟，体验着他们对于我的成绩表达出真诚的喜悦。

    每个夜晚来临，我总是等团长房间里的灯灭了才睡。躺在床上浑身酸疼，这时的我便会不由想起蜷在陆文虎怀里的温暖和甜蜜，心中难免激荡起无尽的思念。

+ |+ Y+ a& {5 `2 U    很快的！我告诉自己。再过这么多军营中的日子我就圆满了，到那时我将会与他相见，不管情况怎样，我一定要与他过一个无比温馨无比浪漫的长夜，细诉尽两年来的所有想念，告诉他我究竟有多爱他。于是，心不再涩苦，甜美着唇角，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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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y. M) l1 G& i( ~$ I    是啊！如果日子就这么向前冲刺，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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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在春天到来的时刻，我却意外地收到了我人生中最最重大的惊喜，让我措手不及！
就在我来公务班的前半个月，部队为首长装了一部外线电话。在此之前，整个部队与外界沟通的渠道就只有那部个人承包的，没有计价器的，往死宰人的公用电话了。

    在九八年那个手机不多，就连BB机都是奢侈品的年代，我们这个“穷当兵的”世界除了书信以外，没有更多的联系方式。如果外界想要找部队中的人，只能通过呼叫师里的总机，再由总机转到我们团里，然后再接分机。但是这样的线路通到我们团只有一条，经常占线是必然的结果，能够经过重重接转而不掉线的达成招人的目的，是一件十分累人又十分幸运的事情。而团里的那部公用电话是不给找人的，原因是占用线路耽误赚钱，另外也是实在找不过来。因此，我们新装的这部输入部队番号可以114查询到的电话，便成了众人奔走相告的另一个希望。

    然而，我们这部电话是为首长安置的专线，无法转接分机，也不方便把什么都叫到首长办公的重地接听，而最大的原因是根本找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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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z; C" Q& v- [; r6 z& M$ c. l0 Y    几个月来，在众多的找人电话中挑选首长们重要的信息，是我们每天重复的一项十分繁重的工作，很多时候都是早上还没起来电话就响了不停，直到夜深人静还是有人会不时打来。电话房就在团长卧室的斜对面，怕铃声吵到团长休息，我们只能把铃声调到最小，时刻竖起耳朵，以飞快的速度跑到，第一时间拿起电话。

* G5 U, t& }/ }2 F5 y    有一天下午，电话又再响了，我刚好走在走廊上，顺路进了电话房，拿起，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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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p5 ]* }2 _. _9 W1 r0 {    “你好！帮我转接军务股。”电话里传来一个极其沉厚的男声。想来，这个人一定又是把我们这当成总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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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奈之中我刚想说出这里是首长专线无法转接，如果有特殊急事可以帮助转达，以后请不要再拨打这个电话找人等一些早已滚瓜烂熟的机械语言，但忽然之间我心里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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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4 Q8 e! ?! d5 D" |. E2 W0 M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对不起！我们这是首长专线无法转接。请问您是……”我心生了一团好奇，问。

4 g9 {/ Q2 {& {* ]( Q    “哦！那麻烦帮我找军务股的秦瑞接电话。我是一个复员老兵，以前也是机关的，想找他问问档案的事儿。”那个人很客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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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走形，这个人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只是隐隐感觉熟悉，所以没有立刻挂断电话。但是听他说完后面句话，我的心悠忽翻腾起一股莫大的喜悦。

7 w5 C+ f' u% e( w- g& z4 Q    “你是吴大勇吴班长吧？”我仍不能确定，但却十分激动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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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你是？”

    “吴班长，我是乔晖啊！”听到了肯定的回答，我兴奋得心砰砰乱跳。

$ R* m; Q! _. h; h# [' ]4 u7 O0 g+ K" I3 c    “哎呀！”吴大勇似乎同样感到很惊讶，半天才反应过来：“小乔晖！你到底还是去机关了啊！怎么样，习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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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 l( l/ g; t  d7 b    “是啊，是啊！华班长没跟你说吗？我现在在公务班。”

    “嗯，公务班好！这一回家事儿事儿太多，两个月前华伟给我写了封信，我也没时间回，他也没说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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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吴班长，你在家能看着我班长不？”我心急火燎地不愿再跟他客套，忍不住问出了心里最想问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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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就是都忙，两家离的也挺远，来来回回不方便，还是他上回来镇上顺便到我这一趟，有一个多月没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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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不好？胖了还是瘦了？你们还在一起喝酒不？他回去后还是总打架吗？有没有找对象儿……”我急不可耐，连珠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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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都挺好！就是他爷爷可能快不行了……乔晖啊，我这电话费可贵着呢，你能不能先帮我办事儿？等有时间我给你打电话再唠别地行不？”吴大勇调侃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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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u  ?. S3 f5 G: e& e    “你看我……光顾着高兴了！这样吧吴班长，现在首长都在，你等吃过晚饭再打来，我事先把秦瑞叫到公务班等着，好不好？”我压低了声音，小声透露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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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  g% T0 \, r0 N. ^6 u3 G( X    “行行行！先谢谢你了，小乔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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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9 `" A+ D) |3 Z$ @* F& _    “谢什么啊！你咋变这么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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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银总是会变的嘛，社会和部队不一样！我不跟你说了，旁边有人要打电话，我晚上再打过来。”

1 f9 ~6 O3 f) N- m0 a' O) W    “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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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6 s3 h: Y) G& C$ a- O4 f7 c    放下电话，我喜悦、激动、兴奋的情绪依然不减。吴大勇那满脸青光的胡子脸就在我眼前闪现跳跃，异常清晰。

    半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想想一年前他还总是把我按在床上使劲搓磨……那是一段多么令人回味的幸福时光啊！而如今，一名曾经的军营汉子已经变成了普通老百姓，随着俗世的浪潮颠沛流离，不断改变着自己……

    吴大勇的客气，使我感受到了距离的残酷，让我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时过境迁，物似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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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人生如戏，那么当厚重的帷幕从我们眼前缓缓拉上，又缓缓开启的时候，当一些曾经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我们的感知里，容颜不老，记忆犹新，可那已经不再是过往中曾经熟悉着美丽的场景，使我们感觉到了疏离和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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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的一生都要经历这样场景的不停跳转，然后在一些新的环境，新的面孔中，难忘那永恒的过去吧？

    陆文虎也会一样！习惯被新的生活改变，棱角被新的规则磨平，身边被新的朋友占领，爱被新的感动替代……

    人世间没有永恒！永恒只存在于回忆中！

    空间隔断了距离，时间掏空了记忆，究竟多么深刻的苦或甜才能永远驻留在心上，日日夜夜不停地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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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P; m7 g, v; D2 O& B    半年了吧？也许，他早已把我忘记……

9 W  ]; ~/ z3 g* @; ~    他伴随了我军旅最无助的岁月，然后为我铺平一条奔向成功的康庄大道，功成身退，不留一丝遗憾地回归了自我，将这份本不该存在，不会有结果，被人们唾弃的爱远远甩在身后……也或者，他从来就没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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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等价交换的游戏，而已！

    我忘不了有一个女子在青葱的绿野，在宽广的江边，眺望着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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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n0 ?- X/ b' K# x    是的！是时候学会忘记了吧？把这份自认的美丽留在心底，祝福爱人幸福、平安……

$ H6 e& {' Z$ k. U    接完吴大勇的电话，我的心久久不能平息。新的环境，新的岗位，给了我许多新的认知和感悟。可我，仍不能忘记那个承诺，停不下奔往遥远东北方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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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L& ]3 h, F4 Q4 x    或许，只有真正离开这里，离开曾经熟悉的一切，方能涅槃再生！

    或许吧！一切顺其自然吧，强求的结果，只能是更大的苦涩。

    晚饭后如约找来军务的档案管理员秦瑞，成功地接听了吴大勇的电话。而我，只是在拿起电话时，说了一句：“吴班长，你等一下。”然后是秦瑞进去，说完后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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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感受了一丝慰藉，却在这份用力方能抓到的温暖过后，落寞成一片亘古的空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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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  G: f5 |# f+ }    岁月是一把锋利的刀，一点点割去距离中的藕断丝连，使两颗心不再牵绊，更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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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的自由，却是疼痛的忧伤……

    离愁固然难以驱散，生活无疑便是最大的风筒。晚上新闻联播时间，正当我坐在电视房于愁云惨雾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忽然听见刚刚进去的炮营营长跟团长顶撞了起来，然后我就听见喝了酒的炮营营长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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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部队中极其例外的典型。当然是我找来的保卫股干部，并电话叫来炮营教导员，大家才把这个“虎”到一定程度的营长弄回去，人来人往，直到深夜。

    生活的力量是无敌的！这一次激烈的对碰，冲淡了我对过去的想往，甚至在一觉醒来后，把吴大勇的突然出现，刻意遗忘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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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X/ _0 U% D6 Q    忙碌，琐碎，充实的日子慢慢向前，又是近一月的时间悄然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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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有一天，我正在团长办公室客人走后的凌乱，这时候外线电话响过，去接电话的小新兵却神秘地过来找我，说电话里有人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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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1 r" }/ X4 ^- V1 y$ n$ F& P' O    这是不可能的！我的第一个想法。我家里直到我的情况，是不会打电话影响我的工作的，华伟来电话也是从师里直接要进总机，除了这两种可能性，战友和老乡都被我严令禁止，不许他们家里往我这打电话，除非特殊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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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光闪现间，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我急忙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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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n! v9 P) {6 s& o; s    很可能又是吴大勇。

    当我拿起电话，礼节性问询过后，电话里传出的却并非吴大勇的声音。

0 [# k6 l8 \' E3 K; w    “外！外！是乔晖不？我找乔晖……”一个雄浑、低沉、刚健、摄人心魄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

: u2 @; l/ P+ G% z6 |4 B, u    那是怎样的声音啊！激动、兴奋、不确定、喜悦……却带了一点点沙哑的，狼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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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到这个声音，我立即被轰鸣的焦雷劈开了胸膛，不知所措中颤抖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2 W5 s" h# ?1 ?) r9 W  {* M    多么熟悉的声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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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0 ?) h: s. G3 S4 l/ q$ T4 a    多少个日日夜夜流泪梦醒的耳畔，依然萦绕！

    多少个心心念念独自徜徉的幻境里，苦苦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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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有人在身后高喊：“乔晖，你永远是我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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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6 H* C% L& a    那一刻，我依稀听到耳边有人在轻声呢喃：“乔晖，我想你了，你想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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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顺着脸颊不由自主的奔流而下，哽咽着问他：“你过的好不好？我是乔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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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是乔晖。我就是那个不知好歹的乔晖；我就是那个让你伤心的乔晖；我就是那个让你受苦的乔晖；我就是那个承受了你无数恩情的乔晖；我就是那个在你怀里哭泣、欢笑、撒娇、长不大的乔晖；我就是那个从背后看着你远去死也不肯出来送你的乔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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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8 E( ^- \8 M  _" k    “乔晖，你别哭，我现在别银儿家打电话……这么地，你明天上午十点等我电话，我再跟你说，你别哭，奥！”他害怕我听不清楚，特意放高了音调，但却无法掩饰那丝丝缕缕的温柔。

3 _" V* A0 ?' @2 p1 f    我拼命点头，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o  o" ^  H/ w- G; l: w6 g    “我先撂了，明天别忘了啊……别哭了，听话！”他挂了电话。

    我怎么会忘呢？这奔走在人世冰冷里最温暖的约定——
% w) D1 u0 s$ {1 T# t命运是如此的多变，冥冥中总有一只手在牵引着每一个人的步履。当你从懵懂中走来，神会让你看到残酷的无助与彷徨；当你在无奈中低低吮泣的时候，神又会把另一个脚步推向你，给你温暖，和你；当甜蜜和幸福刚刚温热你的心灵，神却残忍地把两个并行的影子打乱，让你看到绝望和悲伤；当你不得不挺起瘦弱的臂膀，抗下这份空前的痛，咬紧牙擦干心尖上滴下的鲜血，而神则在你尚自翻烈的伤口上撒上一把纯度很高的咸盐；而当你在绝望的背后再次感受到失落、忧伤、冷酷、凄凉的时候，神却把更大的希望带给你……百转千回，锤炼你成长！

. k0 s3 [, p7 J/ V% q( _7 L" M    陆文虎的一个电话，使我兴奋莫名。如果问我当时的感受，我实在是说不清楚。因为，我已在巨大的喜悦中冲昏了头脑，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睡觉，只为等待那个约定中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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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以极其麻利的速度收拾好一切，一步也不肯离开电话房十米远的范围，砰砰乱跳着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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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是多么希望能再次听到他说：乔晖，我想你了！因为，那是世界上最温暖的一句话。我也更想知道他现在都在做些什么，那样在我想象他的时候会更加具体更加真实。我还想对他倾诉出离别后的思念，不管他目前和以后拥有怎样的打算，我一定要对他说：我爱你！因为，这是长久以来憋在我心里最深处的痛。我要让他知道，我是多么的想他、念他、喜他、爱他，时时刻刻无穷无尽清清楚楚的爱，而不是昏迷中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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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只要这些就够了。如果上天真的眷顾我，给我这次机会，我必须要一次说个明白，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看，让他知道他在我的生命里是多么的伟大！如果能完成这个心愿，不管他是移情另爱，还是结婚生子，哪怕以后无缘再见，我也不再如此悔恨和遗憾，微笑着接受命运，并真诚地为他祈祷，为他祝福！

: Y+ Z$ h+ f" f4 _# L  \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

    是的！我没有更多的奢求！

    我要的本来就不多！

. W2 b2 t' u4 ?, Q% }7 I    漫长的等待中，十点终于到了，我的心跳愈发剧烈，一阵阵紧张的冷凝冻胸膛，使我禁不住地抽搐着颤抖。

3 k; Z4 n0 N. L5 H    每一次电话铃声响起，我都会第一时间奔过去，接听。然而，十点后的时间飞速，已经到了吃中饭的时间了，我却一次次失望在那些陌生的电话里，让心变得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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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嘱咐了其他人为首长准备饭，等首长们都走了，我便直接坐在电话房里，继续等待。

    我相信他，毫不怀疑地相信他，相信他的的承诺。即便天上下了尖刀子，我也相信他一定会来赴约。

    等待是一张网，将我紧紧包裹、缠绕，让我感觉到了窒息。

    就在这时，电话再次响起。我抖动着手，有些犹豫，有点害怕，怕更深的失望把我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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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e7 k% {- Y; _    “外！我找乔晖……”呼呼喘着粗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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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0 M( ?3 Y    一句话，足以使山川倒立；一个声音，足以使河流冻结；一个名字，足以使天地崩裂……

    恍惚间，我的意识急速沉落，眼前出现了莹莹的灰白，耳朵里有破碎的铃音鸣叫回响。然而，那只是一个瞬间。下一秒，泪水便毫无知觉地漫过堤坝，汹涌了我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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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x! G+ [3 ~% N* B- t8 [5 t$ Z    “……我是乔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哽咽出声。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哭，不喜欢我难过，不喜欢我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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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现在在镇上，刚才路上汽车坏半道儿了，堵了一辆车才到这……”看样子他是一口气跑到电话亭，粗重的喘息吹打在电话上，传来呼呼的风声。

: Q' D+ y1 A7 Q/ R. {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怕一张口就会嚎啕出声。于是，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准备着想要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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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I/ g! `( u    “咋地了？又哭了？老哭啥？别哭！听着没？你个没良心的小狼崽子，我走了都不说送送我，还有脸哭？快说说，你想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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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h) V) k5 k, S0 z/ P    “想……”我想说，想你，天天想，日日想，夜夜想，疯狂的想，想到肝肠寸断，想到伤心欲绝。可是，我说不出话来，只能从喉咙里哽出这个十分委屈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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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3 ~" {7 e9 U    “不哭了，奥！我也想你，想的饭都吃不下去，觉都睡不好……我就不明白了，你说我对你多好，含嘴里怕化了，捧手心儿怕掉了……我都走了，你咋就不说送送我？我就寻思是太可怜你，把你干轻了！要不你咋这么无情无义……”他的声音温柔着露出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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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送你了……我猫小车班墙根儿那了，一直看着你走没影儿……”听了他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语句，还有他说出的想你，我的心柔软温馨无比，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告诉他事实。

/ ~2 C" U1 |1 v$ `, S    好半天，他没在说话，想是在回忆当初我猫在背后看着他离去的情景。

    “真傻！”好一会，他喃喃着说，好像在说我，也好像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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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吴大勇说你爷爷病了？好点儿没？”我用手擦着眼泪，问他。我知道，一定是吴大勇告诉了他我的情况，并告诉了他这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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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儿以后我再跟你慢慢说……大宝儿，你现在可是公务班长了，入党、立功那是迟早的事儿，想考军校也比别银儿容（yong）易，一定要好好干，等立了功，把你那个奖章给我，那里也有我的一半儿，听着没？”他的声音无比欣慰。我知道他是为我能有今天感到骄傲和自豪。

    “嗯，我会好好干的，到时候把功章给你，咱俩就都有了。”我也开心起来。想想未来的一天，我把那有他一半的军功章戴在他的胸前，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我知道，虽然他不屑于从前的那个三等功，但却对我能拥有三等功而感到无尚光荣。因为，那是他的承诺。因为，他对这份承诺付出了太多的艰辛。我的这枚军功章对比他用生命换来的那枚，要更加沉重得多！

9 f, Y. G5 N1 ?6 F    “大宝儿，告诉你个好事儿……”他又说，语气忽然变得兴奋又喜庆：“前段时间老车（车建国）给我来信了，他说他那个厂现在缺人，他给我找银儿问了，我档案里有个三等功，条件够，他样我回去再帮我走动走动，不差事儿的话旧能在那个厂上班儿……我想好了，在哪都一样儿，我现在离了你，吃也不香，睡也不香，心都不在自个儿身上了……去那上班儿也挺好，离你近，星期天你请个假出来，还能和你呆一天……我就想啊，你陪了我一年，我也陪你一年，等你复原了我再回来了也不晚，你要是考军校，我就再等你几年，等到你结婚了再说……你说这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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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吗？”我一直张着大嘴听完他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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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真的吗？这真的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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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l7 T! h: L  g: M! O5 \4 O    一切都是为了我吗？老天……

    忘记了哭，忘记了笑，忘记了命运的无情，忘记了尘世的烦恼，忘记了天，忘记了地，整个世界只存在他和我……

- q8 U, D* K) x    这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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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真的吗？”我禁不住再次问询。问天，问地，问他。

    “高兴吧？等我把家里这点儿事儿拾掇完就过去，到时候先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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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T) ?# T( w9 J3 i6 o& }    “真的吗？你是说你很快就会回来？”我震惊得张大了眼睛，努力保持清醒，告诉自己这不是梦，而是最真的事实。

    “嗯，家里还有点儿事儿，要不我现在就想赶回去，你不知道我多想你，心都疼……”

7 R7 T$ X  i  L7 t5 }! f    “我爱你！”我冲口而出。那一刻，这三个字仿佛自心底飞升，毫无阻滞地崩裂成不经大脑的符号，从嘴里清晰地流淌出来，温柔着，深情着，坚定着，果敢着流进话筒，传到他的耳朵里。下一秒，当意识到自己在毫无防备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说出了这三个字，我的泪水再次迷蒙了眼眶。

    他再次没有了声音。

( n! A" n& O% I+ Q) A( g    好一会儿。

3 F/ a6 |8 |( G; @: e$ s    “乔晖，我不知道啥是爱……要是说天天吃饭睡觉都得想着，想地抓心挠肝恨不得一下子飞过去……要是这就是爱的话，那……乔晖……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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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w* E( C. `    他说：乔晖，我——也——爱——你！

    这怎么可能呢？这绝对是个梦境！或者是我常常幻想中的虚无世界！

* y* C; t8 b2 {0 J, W    他这样一个粗心大意，毫无浪漫可言的霸道、野蛮、凶狠、死心眼的狼，怎么可以说爱我？这无论穷极我几万年的幻想也不敢想象，更不敢奢求的一声霹雳，将我的全部震成片片飞舞的惊奇！

    这怎么可能呢？

# N/ P) G" }7 A, n' Q5 |# p+ h    可是，我却真真实实从电话的另一端他的嘴里，听来！

& @4 `( V  B3 D5 g( e7 ?$ x* v    这不是梦！而是上苍为了弥补我多少个时日里，碾碎了悲伤，研磨成等待和苦熬后的，天大的恩赐！

    一时间，往事潮袭而来，汹涌而至，我握着话筒站在地上，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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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哭！大宝儿……别哭。我知道你也肯定想我……你等着，等我把家里的事儿安排好就回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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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Y5 r( |% Z5 I( v4 A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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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I1 s4 m4 W    等到天荒地老，等到白发苍苍，也要等到你出现在我面前……

( H4 ?8 W. H; X/ r4 @, F; u3 u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 a3 v. ]$ H) X' t2 P" t! X9 r等待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给人无限温暖，同时也让人一阵阵窒息。

    陆文虎打来那个电话后，就再没了消息，只把等待留给了我，或喜悦，或兴奋，或温暖，期期艾艾盼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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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7 I, p: q7 d# i6 J. P    每个清晨醒来，头脑里第一个闪现的念头就是：陆文虎就要来了，即将回到我身边；

5 M# o% A5 O8 ^1 s/ F/ x; W    每个工作中，我都竖起耳朵听着电话，铃声响起我便第一时间跑过去，希望听到有人说：“乔晖，我已经到车站了。”

    每个清闲十分，我都会躲在首长不在的空屋子，或在大会议室里，远远望着军队大门的方向，希望看到一个穿着便装的狼的身影一步步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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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夜深人静，我都会独处一隅，幻想着我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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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睡前的被窝中，我都会一遍一遍深刻着他的面容，回味着他狼一样的健硕身体，还有那枝硬杆长的钢枪留在我身体里的温度，心潮激荡，抑或脸热心痒，然后在甜蜜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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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世界完全被陆文虎的一个电话搅乱，就连工作都不那么重要了，每一天，每一秒，只为等他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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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天过去了，而我依然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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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十九天里，我曾为了给首长采购生活物品，不得不去了一趟市里，到车站下车后，我顺便去看了一下来往的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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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W. K0 M6 y    在那个年代，这座十分偏远的小城交通不很发达，由东北方向来的火车几乎没有，只能从沈阳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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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从售票厅走出来，心里算计着陆文虎应该坐什么车，多长时间才能到达，并准备不再耽误时间去买东西。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拉住了我，非要给我算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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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当兵的，看你愁云满脸，黑气盈胸，不是什么好的兆头，恐怕你最亲近的人要有无妄之灾，要能信着大爷，我就给你算一算，破一破……”老头拉着我故弄着玄虚，见我一时呆住了，他趁热打铁，指了指门口的卦摊：“不抽贴不打卦，算命只要五块钱，要是破灾么……嘿嘿！凭心情赏……”

    看着这个骨瘦如柴、贼眉鼠眼的老头，我一时间烦恶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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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i0 Q$ a4 W  o/ s2 g    对于从小在破除封建迷信的环境中长大，又是一个受着传统教育的军人来说，对这一套我虽不深恶痛绝，却也是避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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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y: I1 V: C, n; |6 k3 |    于是，我挣脱了他的拉扯，话都没说一句，转身扬长而去，把老头晾在那半天没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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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Y. a: j* i    这个小插曲并没对我起到什么影响，当初以为，就算他说的对，我最亲近的人中，奶奶已经过世了，父母还不是很老，一向朴实善良，姐姐也成家生女，一家和睦，能有什么“无妄之灾”？不过就是一个骗人钱财的伎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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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 B! U8 u# v: ]; r2 Y    然而，当我等待的第十九天后，团长匆匆离开了两日，又匆匆而回，我知道我经过了漫长无尽的等待，等来的却是一个足以震碎生命的噩耗时，才了悟这个“无妄之灾”的涵义，究竟所指何人！

    依稀记得，当初的那个电话其实就是我接的，电话那头是焦急的声音，让我找部队的最高首长。于是，我找了团长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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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接过电话后，回到办公室简单部署了一下，带了人，安排了车，匆匆走了。而这时的我，对于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直到团长回来后，让我送回两份已批阅的文件给宣传股的时候，我才如梦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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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我们公务员来说，是不允许在首长面前发表自己对政治的看法的，也不允许私自查看各种文件的内容。但是在给首长收拾房间，或者传送文件的途中，我们还是会把握这份先知先觉的优势，偷偷看上那么几眼，能做到保密，就不算违反纪律。

    那一天，如往常一样拿了两份红头文件出来，走出走廊很远，我才瞄了文件一眼，如果是不感兴趣的话题，我是不会再多看的。然而，就是这一眼，仅仅是一眼，足以将我撕裂成片，燃烧着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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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报全军向陆文虎同志学习报告》鲜红的标题，陆文虎三个字犹如滴血的玫瑰，是那样的醒目抢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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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瞬间停止了呼吸，再看下面一份文件——《陆文虎英雄事迹梗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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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S/ R; _  p8 C0 |" z    慌乱中，我仿佛被人追赶着无处藏身，紧走几步进了卫生间，躲在大便室里，一个字一个字看起。

1 B" |; h6 F6 ^& M: U    梗概的内容大致如下：原我部应届退伍战士，在吉林省境内乘车途中遇到三名歹徒抢劫并伤人，在歹徒手持凶器的情况下，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与歹徒进行殊死搏斗，将一名歹徒打至重伤，被后来的警方抓获归案……

6 E+ |, T% z2 z9 f* ^; E9 ~    报告的内容则为：这名战士在党的多年熏陶下，在部队领导的培养下，在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刻，复员后仍不忘军人本色，英勇顽强，不怕牺牲等等……

7 d4 y2 G. Y4 j9 x2 w( f4 Y0 l    这两份文件里，华丽的辞藻比比皆是，将主人公赞美得犹如雷锋再世，董存瑞重生，落款处还有团长的批示——不够具体，不够鲜明，深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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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个被众星捧月的人物，名字叫做：——陆——文——虎！

3 x# Y5 g; S# [" K    这是哪个陆文虎？叫陆文虎这个名字的人怎么这么多？

    尽管我看得霹雳压顶焦火焚身，看得头晕目眩耳鸣眼花，但打死我也不肯相信此陆文虎就是彼陆文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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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R# z( d6 {- r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我送了文件后跑去七连，可高强告诉我连长不在，说是外出公干，已经三天没回来了。

  M) s5 I( H9 q/ G    我的心隐隐感到不妙，一口气跑回机关楼上，冲进了团长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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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吗？如果刚刚那个文件上的陆文虎是原来七连的人……那，那他是我班长……”这是我在首长面前有史以来的唯一一次鲁莽，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可我的心即将急切成一枚焦化了的煤烬。

+ l; H( n0 Q; `4 r4 S9 t" f    团长看了看我，感到十分惊讶，但他很快感受到了我的悲伤，放下手里的工作，让我坐下来，并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原原本本给我讲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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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年代末，在吉林省境内出现一个十分庞大的犯罪团伙，名叫：刨根队（刨根：建筑用具。形如斧子，但刃是横过来的，用于将泥砖横向敲断）。这个集团以“杀富惩贪”为名报复社会，专干些拦路抢劫的勾当。只因这伙人下手毒辣，“刨根”下从不留活口，致使当时条件落后的警方一直束手无策。就在前几天，一辆大客车从吉林开往沈阳的途中，被三名“刨根队”人员劫持，勒令那些衣着光鲜的人下车以进行抢劫，并于车上将一个反抗的妇女当场“刨”死。而这辆车上，正坐着急于回来而不得不倒车抢时间的陆文虎。结果……
, |, J" }7 J" e7 j  P
/ Y- o- ?; R  H+ J: G! P5 B2 C/ Q    当团长说到陆文虎将一名罪犯打成重伤，而被另两名队友袭击，随后牺牲的一刻，我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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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l0 R" S! A0 @0 k    我真的不能相信，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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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7 l+ ]2 H& I2 X* ^1 y. {; C    然而，我却不得不相信这是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1 X' g$ D6 F" w" g, d    陆文虎真的牺牲了！

    ——一个已经复员半年，曾经受过纪律处分，整日喝酒打架的劣等军人……

    因为警方联系不上他的家里，只好凭他身上的复员证找到了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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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 S3 }7 T5 r    那一天，是一九九八六月二十七日

7 R  {$ m) a; M" Q+ @/ ]    陆文虎带着一身正气，至死仍携着那一身凶狠，离开了这个有我的世界！

7 w) m$ E6 O; y    享年二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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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黑夜中模糊远去的背影，竟是他留在我生命里最后的影像……
一年半后，我回拒了团长等大批领导让我考军校的好意劝解，如期复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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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h8 Y( _" k    当深夜坐上大巴车离开军营的一刻，我流着泪深深回望这只曾伴我度过无数或美好或悲伤岁月的钢铁雄狮，心里冷硬着发誓：我定要把这三年所有从记忆中抹去，就当我的生命里从来就不曾有过这段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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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陆文虎走后的那段日子里，我的绝望和悲伤无以言表，罄竹难书。许鸿安已经无法再用他的过去来开导我。而连长和炊事班的那些战友也都比我好过不了多少。能从那段日子里走出来，算是我的造化，应该感谢军旅开始后苦难在我灵魂深处磨练出的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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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v1 \# E0 N. {3 Y) Q    在那段日子里，因为过于悲伤，我患上了“右冠状支脉阻滞”的心脏病；也因为长期吃不下睡不着而得上了严重的胃病，胃底有很大的淤积血块，至今不敢再喝一口白酒，一冷一热还会常犯；一百二十多斤的体重剩不到一百斤，瘦的得出现了“欧式眼”，直到几年后遇见天佑才开始恢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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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o) a; T# D, [    然而不管怎样，我走过来了！尽管走得磕磕绊绊，走得遍体鳞伤……

    我从来没想过死，因为在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除了正常的生老病，我永远都不会选择那条路。正是因为陆文虎的离开，承受了那莫大的绝望，才使我更加在乎亲人的感受，更加珍视自己的生命。也正是因为攀过了这不同寻常的殇山，让我懂得了只要坚持人世间就没有过不去的沟坎，在以后的岁月中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和苦痛，我都会一如既往地不肯消泯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 O* q9 n- J# G6 p. q8 a+ ^; R    复原回家后，我只在家住了一个晚上，便启程去了黑龙江。因为我要实现自己的承诺，去陆文虎家找他，尽管明知已没人期待我，也没人给我套狍子吃了，可我依然要去。

    是的！我必须去。去看他最后一眼，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把一些东西还给他，以免睹物思人不停的悲伤；还要把我收获的，却属于他的那枚军功章给他带去……

( w, C0 E4 Y* o" S! c    倒了几天几夜的火车汽车，最终到了陆文虎家所在的镇上，但由于时值寒冬时节大雪封山，根本就没有到他们村子的车，只好在镇上住一宿，第二天雇了一辆爬犁车，可是到了村子一打听，才知道陆文虎家住的九组离村子还有八里地，大雪中根本没有道路，只能徒步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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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J: y! d+ j3 F    冬月的黑龙江寒冷异常，零下三四十度根本不算什么，雪都没过了膝盖。无比高大峥嵘的群山上林木茂密，被雪覆盖着，遮天蔽日。山路走至陡处，可以远远看到一条大江，冰上铺着厚厚的雪，一望无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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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千难万险，最后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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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E& S& Y% P* n: U& s    说这里的村子有些言过其实，不过是在两山加持的背风地方散落着十几二十户人家。

2 I7 a( E+ ^! R' ~    对于我的到来，这里的人表现出了无比的好奇，一些衣着简单却不见丝毫冷意的孩子、妇女和老人，围着我身后来到了陆文虎家——两间土坯茅草房。

  _: t# k" {  o0 [# w) v    随着后面孩子的嘻嘻哈哈叫嚷声，屋子里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后面跟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你找大虎？你是……乔晖？”女人看了看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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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说。

    然后他就把我让到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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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门是厨房，砌着两个锅台，门口一个大水缸，周围也放了几个大缸，有的缸上盖了盖子，放些东西或用具。里屋是睡觉的地方，南北各一铺炕，炕梢放了一个老式的柜子，柜子上罗着被褥。地中间还有一个火炉子。房顶没有任何糊裱，可以清楚看到房梁和一些地方已经折断的高粱杆上，倒挂着陈年的蜘蛛网……

) v: Q  ?( U* |  v, ^  ^7 w    “大虎死了，你不是知道吗？”那个女人等我进了屋，他站在门口大缸前伸手舀了一瓢凉水，带着冰碴就那么咕咚咚直接喝进去了，然后看着我问：“你渴不渴？”

    那个孩子见了生人，吓得抱住女人的腿，眼睛死死盯着我，一声也不敢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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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o4 S* R- e! X' M& r) s    “我不渴。”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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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W" k9 B' f    “大虎回来半年爷爷就死了，刚给爷爷烧完三七，大虎也死了……这房子没人住，我就住下了……要嫌冷把鞋脱了上炕暖和暖和。”女人进屋后，把孩子抱上炕，坐在炕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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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冷，没事！那他父母呢？”我忍不住好奇问。

    “大虎没父母，是爷爷在江上拣来的孩子，那个年头挨饿，养活不起就把孩子用盆装着扔（leng）江上，有银捡就活条命，没银捡拣就叫浪卷走……”女人说得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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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却听得无比沉重。心里那个尚未愈合的伤口，又再咕嘟嘟流淌出鲜红的血液。

    谁能真正了解他？硬得象一块石头，野得如一匹憾狼，有着不为人知的悲苦，却从来不说一句，什么都自己扛！

# Y: @8 Q1 G( z( M/ o' _. O; Y    听了这个女人淡淡的话，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人后，我渐渐明白了。

: H3 ^9 }" Q5 e: r' `: h: O    当初陆文虎那么急切想要回到这里，除了他对这个地方的眷恋之外，最大的吸引则是要回来照看那个年事已高，卧病在床，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爷爷。当把爷爷送走后，烧过了三七，陆文虎没有了过多的牵挂，一心奔我而来，谁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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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虎不是孤儿，他有爷爷，还有我这个‘姐姐’。”女人听到我嘴里不自觉嘟囔了一句，她“乓乓”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反驳。

    是啊！姐姐！从一见到这个身穿花棉袄的农村女人，我就知道陆文虎的选择并不正确。因为我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女人身上充斥着面对生活的坚韧。因为她可以在陆文虎死后坚决把骨灰捧到了这个他热爱的土地，而没有葬在冰冷的烈士陵园里。

    这个名叫巧慧的女人或许才是他的一半，能为他做很多实事，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带给他无尽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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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那个一身霸气、凶狠，野得胜过了一匹狼的高大的陆文虎，如今只剩一抔黄土，伴随着爷爷。

    没有鲜花，没有墓碑，只有几株苍松迎风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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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2 R% C7 e! l* p! J0 d+ x    把雪扫得干干净净，除掉坟上的杂草，在坟前烧掉了他给我买的那套白色的衣裤，还有他写给我的那封已经褶皱得不成样子的信，以及巧慧一直没舍得烧的我和他的照片。

    一杯杯敬着我从部队不远万里带来的，他曾经最爱喝的酒，点燃三支他从来不吸的烟，望着他静静躺在那里，心中默默祷念：

/ i3 Z8 c( J/ |. C; M! j    陆文虎，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用自己的意旨改变你人生的轨迹，你太过单纯，我不该逼迫你必须给老人让座，不该让你去抓小偷，更不该在你做这些的时候为你感到骄傲和自豪……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应该有自己的活法，而不应该为了让我高兴而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怕……

    你是一个英雄，这一点，没有人会有任何的疑义。尽管你的出发点不是那么高尚，但是你做到了，你挽救了几条人命，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在这个世界上象你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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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枚军功章是我凭着出色的工作得来的，也是你一直以来的想要的东西，今天我给你带来了，你的那枚我留下了，留作一个纪念。

/ f& F$ F- c: q) S: ^9 A, ^    请你原谅我曾经，安息吧！

$ n/ N. v! Y6 ?7 C    如果还有来世，如果你还做一个男人，你就要记住，千万不要去喜欢男人，那是一条坎坷崎岖的道路，两个男人之间，即使爱得情真意切，山摇地动，也不会有人喝彩，同样会受到世人的指责，如果下辈子我能做一个女人，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7 Q# `5 [  b& J8 }    在以往的日子里，我从始到终也没叫过你一声班长，今天也许是见你最后一面了，那我就叫几声让你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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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3 x' ^9 R! s    “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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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长！”

' `+ l# c6 N% H$ ~& E4 P+ c    “班长……”

    “班长——”

8 R; ~  o% T# @6 M& y! Y5 |% H    ……

; H4 z5 `2 m. n4 ~6 ^- d    风在吹，树在摇，雪在飞，寒鸦阵阵，而他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再也不会凶我、骂我、笑我、说我是个“牛郎”了……

    再次为他倒满了三杯酒，我把军功章戴在他的身上。抚摸着他冰冷的脸，我长跪不起，长哭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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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文虎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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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旅旧事》**第四卷完**********

" j/ @" {8 l& E$ L. z/ d; X, M二零零九年，九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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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的初秋，风捎来了丝丝凉意。大太阳依旧不肯隐去它最后的疯狂，向大地咆哮着余威。起伏的远山，一望无际的原野，快要成熟了的庄稼，蒙盖在一层浅淡的金色当中，略显得有些苍白，却发散出刺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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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M' ~: {' t: i# V    列车，疾行。

    在天佑的鼓励下，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无眠挣扎中，我最终下定决心，回一次那个曾经给了我无数梦想，无数希望，无数美好，却也给了我太多惊醒，太多绝望，太多悲伤的地方。用天佑的话说：要想彻底愈合，就要咬着牙忍住疼，把化脓的伤口割掉，这样才能长出新肉！

    是啊！躲避了十年，总逃也不是办法，有些影像就跟在身后，如蛆附骨！如果不勇敢的转过身来，面对它，赶着它走，那么它会一直藏在你的影子里，在没有防备不经意的时刻，就会伸出一根手指捅你背后最痛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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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我觉得，这个地方具有一股魔力，无数个汗透重衣的夜半惊醒，都会向我发出无声的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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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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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o7 y3 _% e( g8 d    躺在铺上望着车窗外的天地，我的心有些胆怵，但更多的却是无尽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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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N8 ^% g: Y3 ]: ]& q    天佑没能陪我一起回来，原因只有一个字——忙！本来说的好好的，可一到关键时刻它总是出来一堆状况，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通往悲伤的列车上，享受着寂寞和孤独。

    对于他的忙，其实我早已经习惯了。但这次不同，他明知道我是一个人。我觉得他应该陪在我身边。我真的很害怕。害怕面对那些触目惊心的过去。

    但是我落寞的理由，甚至有些气愤的原因是，他不来也就算了，还把我的车钥匙拿走，说是不放心我这“二把刀”司机开这么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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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一个特别霸道的人，任何事情都必须按照他的意愿行使，而且他又是一个十分狡猾的人，无论我以怎样的方式反抗，最终都会一败涂地。

    但是无论如何，我是不敢关机吓唬他的，那样如果他打不通我电话，即使明知道我没事，他也会急死。然而，从上车前，我一直看着电话，希图能听到他不放心的声音。可是，一夜半天过去了，电话里除了几个跨市时收到的欢迎信息和天气预报外，没有一点动静。

8 O( K5 U. _+ G* ?$ b; C" I    在来之前，我曾联系过赵凯和高强，希望他们能跟我一起回来看看。可赵凯说他五岁的女儿要参加一个电视节目，天天在舞蹈班学跳舞，他得负责接送，没法陪我。而高强则直接关机，估计又出海了。

    自从我复员后，因为害怕想起那段殇事，也因为那时候的确太过幼稚，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抗拒与战友们来往。而赵凯和高强是我那些战友中唯一联系着的两个人。

. W+ {& {) o) O2 H. I  m' L    赵凯为了他那个女人，没有考军校，复员后就留在了那座城市，成为了一个长途客运公司的司机，结婚后生了一个女儿，非常可爱。高强也没有考军校，三年兵史已经让他受够了，复员后任职在一家船务公司，从船员升到了班长，一年有半年时间都在海上漂流，世界各地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结婚后生了个儿子，已经四岁了。

/ u  K3 s5 d" v0 R& u+ S    几乎每次高强上岸，都会死皮赖脸地拉上我去赵凯家噌几天，或者拉了赵凯来我这尽情祸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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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伟曾经连续给我写了四封信，那时的我最怕的就是他们这些老乡，因此只给他回了一封只有几个字的信，告诉他我很忙，没时间写信。后来华伟也转业了，再想联系已没有了一点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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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就快到达那座城市了，车窗外已经出现了一幢幢低矮的民房。一路上那些战友们熟悉的脸不断的在眼前闪现跳跃，尤其是即将再次踏上那片曾经深爱过的土地。但是，我现在心里最大的负担，却仍然是那个又爱又恨的天佑。

+ R. n: _8 j$ H% o4 j5 u% C* _: U    我必须给他发一个短信，告诉他我就快到了，好让他放心。尽管他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他“无义”。这是经历过多年的感情后，我总结出的十分宝贵的经验。

    车渐渐开进了市区，车窗外的景色，已经没有了十年前的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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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P, Z5 T1 X" [3 f# c+ [* Q: P    在这片土地上，我再次沦为一个陌生人！

    车进站后，我只背了一个十分便捷的小包，随着熙攘的人流孤单出站。

    十年间的变化是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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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走出站口，眼睛立即被远近林立的高楼大厦给震撼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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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是那座熟悉的城市吗？是不是下错车了？我不停地问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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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火车站是一个规模宏大的现代化高端建筑；车站广场视野开阔，人流如织，边边沿沿停着各式汽车，其中不乏高档货色；远处马路的对面，是一个挺立着城市象征巨大雕像的圆形广场，周围整齐排放着各色花卉，组合成色彩鲜艳的图案，尽管已经过了炎夏，喷泉仍在嘶嘶地喷涌着水……

    这里曾经是我军旅记忆开始的地方，是破烂和灰黑的象征，而今蜕变成这样一幅时尚的模样，看不到当年的一丝影子……就连那常年漂浮在空中的灰尘亦已踪影全无，被一股浓重的尾气排放气味所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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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觉感叹：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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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出站口不远，望着周遭日新月异的变化，惊得我不住左顾右盼，目瞪口呆，然而那几个巨大的站名牌擎天而立，已经告诉了我没有下错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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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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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J/ b9 {6 H6 O- j    正在这时，手机的铃声优雅地响起，拿出来一看却是天佑的电话。

    “有事儿没？我正忙着呢！”生着气还主动发去了信息，结果到现在才回电话，我故意不给他好腔。

    “你一天一银吃饱狗都喂了，你忙个屁！”他总是一副太上皇的口吻，即便是这么有“深度”的骂人话也不例外。

$ P3 _5 f  q  K7 \    真的感觉心里很不舒服，孤零零空荡荡的感觉，也很想跟他喊几句发泄一下。但我还是采取了最有利的武器进攻——沉默！

. K5 @) W6 {2 @/ u0 }% V    “怎地？你还没完了是吧？”他依然是生冷的语气，但我却能从中听出妥协的味道。我知道，下面就是他的解释了。

    天佑总是这样。当你兴高采烈地围着他转时，他会毫不顾及你的感受。但是，一听到你不开心的声音，无论什么情况，无论多晚，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到你身边，然后冲着你大发雷霆，发够了火消了气再心疼着哄你……

+ \$ B% {8 b$ r7 Q2 H% ?* S    我的这招是屡试不爽的杀手锏，完全忽视天佑的防御。然而，尽管我知道他害怕什么，但我却不愿那样去攻击他，让他心里难受。平日里即使是睡梦中被他吵醒，也要立即装出一腔高兴的语气来，让忙碌的他能够安心。甚至为了他，我都改变了自己沉稳内敛的个性，只要在他身边就表现出一幅活蹦乱跳的开心样子。

    是的！是陆文虎让我懂得了如何去爱——不改变他人，为了深爱的男人倾力改变自己；不伤害他人，用行动去温热彼此的心，让自己少受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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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T1 l6 v) V4 ]& C    只是，今天的情况，有所不同。

    “行啦，小祖宗！”听我还是不说话，他终于软下了口气：“你往前走，再往西南角儿这边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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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 [0 }+ ^4 B; o4 \" e  H9 e4 x; M    “什么呀？”听了他的话，我心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紧走几步踮脚张望，立即在很远处的一隅，在众多的汽车中一眼认出了天佑的汽车。

% R( f3 L7 R9 S3 m+ I    那是一辆银灰色的宝马X5，从我认识他后就一直载着我东游西逛，仿佛已经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只要被我搭上眼，哪怕只是一闪而过，我也会马上辨认出这是不是“我”的那辆车。

    阳光明媚，人影穿梭，众多的车身碎裂出太阳的光线，组合成一幕灿烂的芒彩，天佑一身看上去随意却十分洒脱的装束，一头短得不能再短的头发，威风凛凛，神采奕奕，沉稳硬朗地站在车旁，在人群的映衬下带着满身鹤立鸡群的傲慢，远远看到我发现了他，拿下耳朵上的电话，眼睛深深凝望了几下，然后弓身钻进车里。

2 N& Y/ ?2 O) Z    一瞬间，我的心里绽开了一朵朵莫大的惊喜，紧跑两步过去，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

    “咱能不能不这么老土？还带玩儿突然袭击地……”我钻进车里，坐在熟悉的副驾驶位置上，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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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9 d% l  `0 ?' C( a" n    在这样几近陌生的城市，当你正感到孤独寂寞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最最亲近的人，你会做何感想？

    “你还说你要开车来……全是岔道儿，我都不定能找到。特意找了一个老家是这边儿的司机，快半夜才从家走，觉都是搁车上睡的……司机累够呛，我放他几天假，回去就不用他了，我开。”天佑根本不理会我的调侃，云淡风轻地说着他的高瞻远瞩，脸上淡淡攀爬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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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 U  Q) P  {0 O    深沉的男人都这样，慢慢就会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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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5 R4 }6 @# i, R2 R8 w    “那还等什么呢？开路——”我不是刻意表露的孩子气，而是真的很兴奋。

: L5 [. S5 {, ^' A- D    “刚才我去看了一家粗粮馆，定了几个菜，咱们先去吃饭，晚了直奔你们部队，行不？”他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问我。他就是这个样子，什么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然后才来问你的意见，根本不给人选择的机会。不过还好，他总是比我自己更知道我需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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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_; n. ]% z4 I3 w    “听你的！”既然没有选择的余地，莫不如欣悦着接受！对于这一点我是深知其中厉害的，因为反抗，与他六年中的第一年里，我曾吃尽了苦头。

    这个霸道、聪明、匪气、睿智、即将奔四的真男人，心智与头脑是非陆文虎等单纯之辈所能比拟的，曾经在我一如既往的逃避、挣扎、躲闪中屡出奇兵，最终把曾经受过伤害的我一举擒获，收于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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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真正令我妥协的，却是陆文虎留给我的对于爱情的感悟，以及天佑那冷硬的外表下，包裹着的善良、火热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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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或者，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 X9 `# P+ M8 O. R  d7 L5 w; k    简单吃过了饭，我们上路了，一路打听着，终于绕出了市区，风驰电掣向着目的地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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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常理，吃过中饭后，天佑必须睡个小午觉，因此我能感觉到他有点打蔫，于是一边看着一路上这片土地发生的巨大变化，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聊着。

    道路还是那条道路，只是比以前更宽更平整，原本空旷的路边也多了许多一直绵延的，几乎与那个小镇融合在一起的建筑。

    车子飞速，曾经的部队越来越近了，我的心也愈发凝重。

0 e. \" k; z# v2 R' A    当天佑在我的指挥下，将汽车从镇上的街道拐上那条通往营区的路时，我就象一个虔诚的朝圣者，即将看到万能的佛主，心跳加速，肌肉紧绷，一股股冰凉的液体潮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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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I9 D: j# h8 I+ U% d    这里太熟悉了，熟悉得仿佛没有发生一丝变化，路还是那条路，路边还是那莽莽的果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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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文虎，我来了，回来看你——

    我知道你一直在这里等着我，知道你一直不肯离去……

    一只手伸过来，抓起了我的手。一股温暖的包容传递，包裹着我心。

' [; m' U% e7 t- R* p$ v    “不要怕！不要哭！一切都会过去的。”天佑眼望着前方，手紧紧攥住我冰凉的手，声音温柔。
+ W; _/ S$ U5 H: Q' I) E九九年的时候，我们部队减员一半，而到二零零零年，也就是我复原后的那年彻底大缩编，只剩一个独立营的编制，划归到师，成为师直属的装甲步兵营，许鸿安任营长。

. p2 b5 _. A2 P1 ^7 t8 n5 v  C    在来之前，我已向赵凯打听清楚了，知道这座曾经的军营是属于军用财产，前些年只租借给了一个水泥厂做厂房用，大部分营房建筑都还保留着，没有拆除，以备不时之需。

$ I5 m$ z: }) D( N$ y    当天佑把车渐渐开至大门前，我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一直紧紧盯着那曾经熟悉的一切，心潮起伏，依稀间又回到了那个热血澎湃的激情年代。

3 R. V. A1 C8 E" [1 h    走下车，站在门前不住眺望。当年的钢铁雄狮，如今已经隐去了那份峥嵘，如同年迈老去的野兽，趴伏在阳光下，舔抹着年轻岁月时留下的伤口——

3 ^7 @; ]$ W7 h& F& T    视线极处，机关大楼以及那些主楼建筑依然站立着，身体蒙盖在一层灰黑的粉尘之中，看上去破落无尽，肮脏不堪！

    开阔、拱起的大门还在，只是曾经的岗亭和岗哨已不知去向，换上了两个大铁门牢牢紧闭着。大门两边的墙上，一边写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另一边绘着“政治合格、军事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保障有力”五句话，只是那红色的油漆已然褪色，斑驳成千疮百孔的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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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了……十年来，新旧更迭，斗转星移！不过弹指一挥间，时光已把曾经的豆蔻年华强推至即将而立，把曾经的钢铁营盘亦摧残成迟暮老朽，寂寥着细数过去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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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s) [2 v7 O    如今的这里，不再有嘹亮的番号声，不再有震天的打斗声，不再有隆隆的炮声，也不再有苍劲的队列歌声……

    时光残酷！岁月无情！光阴荏苒中，所有的一切都已成为了过去，永不再来！

- F/ |# b' E. Z3 ~5 G  x. I& R8 j, N    我紧紧抓着天佑的手，意欲将他的温度全部汲取来，以抵御心中这亘古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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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F+ ^- i+ ?    “你都快老了！怎么还这么熊？走！进去看看……”天佑说着话，拉起我大步开走。

4 d% ^# W" A- y' `; Z" N    如果没有天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勇气进到这块无比的伤心之地。

, ^3 f1 o0 j, C( C) k3 _    水泥厂因为亏损，几年前在经济危机的逼迫下撤离了这里，只留下一个打更的老者，住在曾经的纠察队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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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V9 d2 l" z3 `3 c' T    听到我们叫门，老者走出来。听我们说出来意，他并没有过多的阻挠，开了旁边的角门让我们进去。

    “别走太远，看看就得！也别呆时间太长。！”老者在我们身后喊。

1 e# m  X4 ?9 P  [    牵着天佑的手，亲昵地靠在他身上，边沿着大路上走，边给他描绘着过去的影像，告诉他我曾在哪里哭过，在哪里笑过，在哪里摔倒过，在哪里睡着过……

    所有的布局都没变，只是显然没有过去规整，从前的那些训练设施也都荡然无存了。

    大操场长了茂密的荒草，已经开始由缕转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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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楼门全是锁的，我们无法上到七连，更不能去到机关的三楼，只能透过一楼的窗户看里面熟悉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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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S- D; O0 i. S% S4 b* I: k    站在三营和直属营的两楼之间，远远看着曾经留下我和陆文虎无数销魂夜晚的后窗，我没敢走上去，我害怕之间抑制不住心里的癫狂，进入不可控制的状态。

    失去的终将失去，过去的永不再来……看看就够了，不作他想！

    炊事班的长房子已经坍塌得不成样子，只能按照记忆的痕迹找到七连炊事班的遗址，一片瓦砾……

) C: F0 _. t) J6 D    时当秋阳暖照。清楚记得那年抗洪抢险后，我与陆文虎就是在这个季节才真正走到一起，共同谱写了那么多美好的乐章，致使这样秋日私语的氛围一直留在我深深的感受里，时常朦胧起一份涤魂荡魄的甜蜜或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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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在那个秋天，在无比的幸福和甜美中，我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总是那么用力汲取着这份美好，将它们严严实实封盖在记忆的深处，仿佛预见了结局……

/ q: g4 t; p; _% ?- V4 q# V8 e8 \    本来以为，再次来到这里，我会如饥似渴地踩踏遍曾到过的每一寸土地，甚至以为自己会哭天抢地不能自已。可是真正到了这里，与天佑边聊边走，除了激动、兴奋、紧张以外，只是看到某些深刻的熟悉，心里会揪起一阵淡淡的伤感，再无其他。甚至在看完炊事班后，我已经有了回去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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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当我趟过炊事班的瓦砾，站在炊事班后面的旷野，漫过那片多年没人砍伐而肆意高大茁壮的灌木林，依稀看到一樽更加老旧的水塔站在阳光下巍然屹立的一刻，我的眼泪缓缓流下，心，再一次被疼痛袭击。

    多么执着的生命？多么顽强的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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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f2 @+ V6 M- `1 g1 o# C! h( R    十年啊！十年来，白云苍狗，物似人非！而这樽老旧的水塔呵！你经历了多少冰霜侵袭，风雨洗礼？见证了多少情缘聚散，悲欢离合？却依然挺硬起不朽的脊梁，无言，无声，无语，静静地站立着曾经的厚重，站立着曾经的坚韧，站立成一堵挡风的墙，温暖着曾经的年少轻狂……

* c4 u" i' d3 Z. w. e1 ~( q; W4 ?& d    那一瞬间，我仿佛再一次看到了陆文虎坐在它的脚下，蜷缩成孤独、彷徨、无助、凄凉的雕像，映刻在有月的苍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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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m9 W- P) m& \' i    那一刹那，我恍惚再一次看到了陆文虎与他并肩站立，释然出那份骄傲，使然出那份羞涩，释然出那份朦胧里的甜蜜，释然出那份凶狠中的柔情，于明媚的春光里璨然一笑，笑得容光丰腴，笑得神采飞扬，笑出了几分淫邪，笑出了一丝浪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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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t8 s' H4 h- k( b    那一刻，我的感知又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夜晚，陆文虎无措地站在我身后，无助，无奈，又无力地说出：“要不我就再陪你一年吧。”……

' R  r* y/ ]4 D    天佑看出了我的伤悲，什么话也不说，牵起我的手，拨开厚重浓密的灌木，走上了那个高台，来到了塔下。

    风雨的侵蚀，已经使塔基上的水泥地面粗糙不堪，但却不能影响我想坐下来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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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枕在天佑的肩头，阳光煦暖，我的心轻轻流泻出柔柔的哀伤，柔柔的感怀，陷入无尽想念陆文虎的氛围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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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佑非常懂得时机，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任我释放着心中的积郁，一句话都不说，用他的气场支撑着我，用他的心安抚着我。

) o+ F8 k. a' L7 C. ?6 D1 n( C( n    天地静止，时光倒流。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过去的影像清晰入眼，过去的话语响彻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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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2 V0 C" }, P. h' d8 l- k    故地重游，再次依附在这樽来就水塔的脚下，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坐在那个秋日的午后，甜甜地咂啜着幸福，柔柔地舔抹着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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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_$ R9 n( r    风轻轻吹拂，撩拨着我的头发，一如陆文虎那深情的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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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年了……十一年来，陆文虎的音容笑貌时常在我眼前浮动，抓不着，挥不去，不经意的时刻，那抑制不住的疼痛便潮涌而至，将我紧紧包裹。然而今天，陆文虎的存在是如此清晰，仿佛他就在我的周围含笑站立，或是凝眉怒视，抑或轻轻的走过来触碰着我。这种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真实！可是，我此刻的心却异常安详，波澜不惊，充盈起淡淡的幸福，享受着这如此真实的拥有，用心与他交流。

- C. H! c/ A/ |) T3 c* e" D/ _    陆文虎，是你来了吗？我就知道你不会走远，一定在某个地方等待着我，等我与你一见！

$ s3 B# R$ I- @9 Y! `7 I7 v    是啊！你是一个不明君子为何物，却坚守诺言的汉子，说过的话从不曾背弃。可是，你却让整整等待了十一年零三个月，整整在轮回的碾压下，破碎了四千一百零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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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4 w5 l6 b% H1 C2 v/ }6 I    可是，我并不怪你。我愿意在想你，念你中回味着你对我的好，你对我的爱。也愿意在等你，待你中慢慢老去，或者涅槃重生。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等我在这里，轮回着等待我的寂寞与孤独，从不敢远离一步，怕我回来找不到你，对吗？

    可是，我一直不敢回来见你。我怕山无棱角，我怕天地相合，我怕见到一个不言不声的你，我怕伤痛的黑夜更远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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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2 L4 v  b9 E    可是，我今天还是回来了。我回来让你看我最后一眼，了却了你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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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今天还是回来了。我回来看你最后一眼，从此将你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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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路途太过漫长，我知道你不愿看到我伤心哭泣的脸，我能微笑着幸福，一直是你最大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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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U/ j3 C) R    所以，我回来了，带着这个跟你一样暴躁，一样蛮横，一样霸道，一样凶狠，也一样善良，一样温柔的男人，让你看到我有了一个和你一样牢靠的肩膀依靠，已不再整日整夜的无眠，整日整夜的悲泣。

    是的，就是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他叫天佑。我一直觉得是你牵引着我才找到了他，或者说是你把他推到我的面前，因为他某些地方实在跟你太像了，像到我时常把他当成了你，或者把你当成了他。只是，他不象你那么傻，对比之下，他的社会驾驭能力要高上不止千百倍，他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如何保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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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就在今天，天佑在这里，你也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让我在你们中必须选择的话，我想对你说：对不起了，班长，我选择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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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w- a1 F+ S$ k. J. N/ E    之所以这么选，并不是因为我不够爱你，而是你本身就不应该爱上男人，爱上我，你应该有更大更完美的幸福。你能堕入这个同性爱的冰冷领域，完全是因为我无意识的勾引才让你承受了无尽的苦楚，最终因此憾离了这片你热爱的土地，这本就是上天早已为我定下的原罪，只是我不该把你拉下水，让你陪我一起接受惩罚！假如时光能够倒回，我宁愿忍受孤独，忍受寂寞，在无助中忍受天大的诱惑，也不会跟你再有任何的交集，情愿今生就此错过。

; d" B. Y, k7 z# k2 S, F0 v    而天佑不同。尽管他有着常人都想得到的一切，但他跟我一样，是一个在人世边缘痛苦挣扎，却一直坚持着的人。相伴六年，他无私专制的爱，不仅弥补了失去你所空洞的我的心，也让我更加坚定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和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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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M4 m7 G6 k4 E3 ?    所以，我说，我们更合适一些。对于彼此的拥有我们没有罪恶感，而且两颗同样的心相互慰藉，才能不被那任何一个孤单的灵魂都难以抵御的世俗寒冷侵袭，冻结成冰。

    是的！这就是我的选择。我知道你会为了我的选择而感到安心，为了能够忘记你而感到欣慰，为了我能快乐的活下去儿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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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p: N, Q- x; \5 ~' S    陆文虎，我爱你！这份爱苍天可表，日月可鉴！这份爱将留在我心里亘古不变，越窖越醇！

0 C; a8 ^3 M8 i& o% u5 `$ E- T    陆文虎，我感谢你！是你教会了我如何去爱，如何去对待我的爱人。是你教会了我勇敢面对人生。

" O# }6 p; t( l* B# N. @    可是，我就要走了。带着你留在我心里的最后一丝感知，与你永久告别。

* [: k8 X8 F5 Q+ n; h8 G# p    可是，我真的要走了。诉不尽相思之苦，千言万语惟留心头。不说，是因为你懂。

    我要走了。告别这樽老水塔，告别这片曾热爱的土地，告别曾经的过去，告别你，今生将不再踏足这里。

0 M" {: B) E1 v, t: i% K    我要走了。因为天佑的电话响了，已经过了他睡午觉的时间，他又要开始忙了。今天能来看你，已经让他不得不推掉一个十分重要的会议。

    我不能象拖累你一样的拖累他，我要给他幸福。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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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陆文虎！再见，我的班长！再见，我曾经的爱！

+ q5 y: T1 d7 X+ D& u" V) a1 \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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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谨以此文献给我曾经的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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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5 C% w- Y+ [    **********《军旅旧事》***全文完**********

langzi55521

自己给自己顶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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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感人了，真的要哭了！夜静静的！我在被窝里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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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搞错啊 文章可以  结局这样。。

buxiaodei

哎
一边看一边哭
& S8 A2 b" I& U2 Q# S越哭越想往下看
越往下看哭得越厉害

路忘

很感动，支持下

MENJUN

ju军营中的一段情感，是人生中最难忘的回忆

lovexu

不知道怎么搞的
7 F( R& ~0 ^, h0 L: O1 M我看到这个陆文虎就把他想成邢佳栋
就是士兵突击里的伍六一
我觉得简直和这个人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9 u& L0 E# e# a( b" V, ~: ^/ N我觉得很有男人味

heyyou

哇  。。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