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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17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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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实-我被有钱老头包养的经过2
吃饭时我坐立不安。其实我心中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0 B7 U) m/ r0 B# j9 B自卑,一定是自卑,所以我想离开这地方。
$ i& i0 v x( L: g3 q+ |+ |一会之后我说:“我真要走了。”9 L( O" t/ k- v! J% J( y( s
阚勇说,“你怎么没有今早高兴,怎么了?有人得罪你?”' P0 a6 q, a5 H
“谁会得罪一个无关重要的人?”我笑着反问。9 E8 \" t% _ ]6 H6 ] `
最后阚蕊开车送我回家,路上一直没有对白。到家我只说声谢。她说:“改天见。”我笑笑,我很怀疑再见的可能性。$ M& f5 H& W6 c
一夜过后,阚勇的电话又来了。他说家中有一个宴会,邀我参加。我虽有那个时间,却没有好衣服与好兴致。我问:“有特别的事吗?如果有人生日,最好告诉我,免我空手上门这么尴尬。”+ \) g8 l! C5 X5 m; ^+ X. |& I5 ~
他隔半晌说:“是我与宋乔订婚。”2 @7 {! r, F1 T* w9 A. K
“呵。”我有点无措。该送什么礼,我如何送得起得体面东西。有钱人从来不懂得体谅穷朋友的心。
X% u7 U+ c* v1 g) i阚勇说:“你来的时候带一束花,我和宋乔最喜欢人家送花,行不行?”
: G0 J6 n) [7 b0 |& ]" w- L. x: Q5 c“好好好。”我一叠声的应着,这还叫人怎么拒绝呢,难题都已解决。
* |0 C, O5 s4 @1 V( N我买了三打玫瑰花,全是淡淡粉色,拿着上阚府去。
6 b/ ~3 S d1 t+ y! Q* [宋乔打扮得好不美丽!白色的瑞士点麻纱裙子,灯笼袖,我看得一呆。以前写小说的人作兴形容女孩为“安琪儿”,宋乔不就像个安琪儿?而阚勇黑色的一整套西装,银灰色领带,风度雍容,与宋乔站在一起,正是一对璧人。7 g0 M0 J8 |1 Q7 O/ j4 {) J; u
阚勇说:“你来见见我们大哥。”
0 _; D3 g- l- n j: j- h他大哥叫阚雄。廿七八岁,非常精明能干的样子,很时髦,白色丝衬衫,一串檀香木珠子,金手表,一条腰头打摺的黑色猄皮裤子,黑色尖头鞋,他们一家穿戴考究得这么厉害,好不叫人惊异。( g) q5 |; w4 G9 P6 q' W. U
阚勇悄声说:“他那条裤子是华伦天奴,银行经理一个月的薪水。”) U4 `( N) W+ v- s9 ]
我笑,“你怎么知道银行经理多少钱一个月?你根本不与社会有任何接触。”
9 m8 ]6 p& W. m# u阚勇迎出来,毫无顾忌地上上下下打量我,然后笑,“早就听说有你这么一个人了,是汤先生,单听你名字已经够精致。”
Q1 _0 z) L, H( N$ d5 }我只能笑。他是个精明人,不比阚勇那么随和。比起他们,我一身普通的服装忽然显得极之寒酸。
! R9 U$ ?+ Z- W3 ^ V) C我喝着水果酒,阚蕊走过来,她对我说道:“我想去接你,怎么打电话到你家,你已经出了门?”$ h! K2 J n! O' U, X8 G8 L
我不知道阚蕊打算接我。还挤了半日的车。我说:“没关系。”其实关系大得不得了。“今天你是我的舞伴。”她说。
2 X$ q% A- t8 O+ ~( ]8 I“还跳舞?”我诧异。1 l5 K/ b% H1 D, V/ n
“是,那边是个跳舞厅,一面墙壁是镜子,地下是‘柏奇’木地板,洒上粉,跳起舞来很舒服。”阚勇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8 I+ B) p& Q% P2 z2 ?9 O4 `! ]" y
我笑说:“我没跳舞已经多年。”8 y" b5 q7 x" t# {' ~3 u
阚雄笑说:“想是汤先生读书用功,不比我这个弟弟。”
9 u# v6 w6 ^2 ? N) c# e& O我自然地笑,这个大哥非同小可,要防着点。
; ^6 P4 c' O( e# y* G! z阚勇的衣服发着崭新的耀眼的光,神采飞扬快乐得像蓝鸟。差不多的年龄,我是这么苍白,而他是这么光鲜,人的命运呵。
: U) a/ E! V+ ]2 p% `& O天入暮后,水晶杯盏发出精莹的光眩,我走到花园一角坐下,避开阚蕊。) T6 W( ~: K$ B: U0 N0 a! [
阚蕊并不讨厌,只是我与她没有什么好说的。有些女人给男人的印象就是这么尴尬。
; e* ~+ v3 I( \3 g+ }6 M我坐着喝水果酒,因为空肚子,有点酒意,阚家吃的不是自助餐,排好位子坐长桌子,八时入席,我伸个懒腰。 i# G; n, ]1 ?/ E- S6 C$ ]
有一个声音问:“倦了?”很和善。
4 W% E2 H- m( _我抬头,是位中年男士,居然是短袖衬衫,普通西装裤,我有同伴了,难得有两个人同时穿得这么随便。, F8 a/ v' h( O' x2 U
“嗨!”我说。“请坐。”6 f7 U) H' i1 z8 ]
陌生的男人在我身边坐下来,向我扬扬杯子,他有张很温和的脸。2 m' O: z4 B, V9 f
“一个人坐?”他问。
X+ t$ U3 J3 T w) B' n- q: ^我看看四周围,笑着眨眨眼,“我相信是。”, W% y. r% P2 T. ?& N
他也笑。“你是阚勇的朋友?”$ j" P8 D5 t/ M5 L: f. a( D
我点点头。“才认识。”
* T: O9 v4 G4 ~- C) B9 | J; [) w“阚勇爱朋友,他就是这点可爱。”陌生人说。
/ P$ z: C# B5 D/ o- j# H* E9 P, _“那是对的,”我对他说:“当然阚勇绝对比我汤楦可爱,因为阚勇有条件做一个可爱的人,他出生时嘴里含银匙羹,他不用挣扎生活,他可以永永远远天真下去,因为他有一个富足的父亲,现在他将与一个美丽姑娘订婚……”我滔滔不绝的说下去,“但是我有什么?我赤手空拳的来到社会,如果我不踩死人,人家就踩死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情愿他死,好过我亡,所以汤楦没有阚勇可爱,当然;”
7 G! z; f! K2 W! j陌生人呆在那里,缓缓地打量我的脸。我叹口气,低下头。! s/ e1 F- h9 a' m$ e4 U- z F
我说:“我喝了几杯,感触良多,对不起。”, S5 ~7 ]( @; A5 ^3 ^! ]% [+ y
“不不,”他说:“你说得很对,我喜欢坦白的孩子。”& ^" f# V0 r4 c" h& ~
“孩子?”我笑,“我可不是孩子。”; F, ^4 M/ l4 q. K
“当然你是,”他温和地,“在我眼中,你当然是孩子。”- X; U& `. L4 f- A( V# b1 p
“你并不是老头子。”我打量他。- n2 \6 `- Y% |+ q
“谢谢。谢谢。”他笑。* L. y/ ]7 w5 O
我喜欢他的笑。! ^. o1 U0 B2 l
“你对这个宴会有什么感想?”他问。
$ q2 O* o# U$ h4 J我耸耸肩,“没有感觉。”忽然我调皮起来,对他说:“这是有钱人家子弟出没的场合,我或许有机会钓到一个情意供养我的人,”我笑,“不然我干吗来这里闷上半天?”
3 p4 U+ W5 R) D他也笑?“那么你看中了谁?”# i9 e, E: C& ~
“还不知道。”我说:“有钱不肯花的人有什么用?五百块钞票看得比毡子还大。”/ Z. i" p4 n. t6 |* Q) h9 P. R! m
“你是干哪一行的?”他很有兴趣。; L. q# d3 {/ ~; e# j$ R
“十八猜。”我说。
+ [, s* p+ H# O% ?2 E' ~6 A2 W陌生人笑,“你是学生。”8 c: y+ W8 Q' t" q: l* O
我罕纳,“真奇怪,我额头又没凿字,你怎么知道我是学生?”0 q7 ], X2 H/ N4 m5 F0 [/ s
“来,喝一杯,姜先生。”( U r1 Y+ w0 g6 ~3 B' E+ T
我们俩碰杯,一饮而尽。花园这角实在很美,喝多水果酒之后,情绪也好,这个中年人又来得个风趣,别去想过去与将来的忧虑,今天还是愉快的呢。2 P5 ?: a8 M! B3 R- N& v* T
“你一个人来?没带女朋友过来”9 j$ M/ ?4 l3 z1 Z- U! r8 E
我摇摇头,抿抿嘴唇,“我没有抓住女人心的本事。”
; }& j4 ^, T4 q- H" M% \* Q' f“但你还很年轻很年轻。”他叹息。1 i4 l* c$ e! S) x# c; i0 U$ o
“我已说得实在太多,谢谢你做我的听众,我想我该去跟阚勇说几句话。”
: V) m; d! j( P. p$ V x) e/ X' k“好,你去吧。”他说。2 f4 a" t r4 D" C8 D
我向他笑笑,回转客厅,阚勇一把拉住我。
8 e6 T4 F: K( P! s) w7 d7 f“你到哪里去了?我姐到处找你。”他说。0 y! c% d1 s: L2 ]+ `0 B {9 o' J
我答道:“躲在花园里吃老酒。”! p! m' v/ w$ H7 t4 k$ {1 S( S( g
阚勇睨我一眼。阚蕊的座位明显地被安排在我身边。我客气地与她说着话:哪种跑车最好。西装是哪一家做得挺。袖口钮不流行,男装衬衫又流行软领子。打火机还是都彭的管用。
% r6 e+ @: E' W! [& c2 T客人终于全部到齐,数目并不太众,两条长桌拼成马蹄型,象征幸运。银餐具、水晶子,绅士淑女轻笑声,缎子衣服“率率”作响,这就是叫作衣香鬓影吧。但觉豪华而温馨,我酒后很高兴。# z; }; | I* w2 R# r. v
阚勇说:“我爸爸来了,我介绍爸爸给你认识。”& K' z% i6 l: v9 Z3 q# U H( \
我连忙站起来,一转头,呆在那里。
8 \8 y% z% V/ E4 s2 h' ?% ~+ F2 S真是五雷轰顶一般,阚勇拖着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正是我在花园中对着大吹法螺的中年人。+ y. W5 E: q* z0 A( o- B# c
我觉得恐怖、无地自容,连脖子都胀红。想到我适才说过的话,心突突的跳。我当然知道他是今夜的人客之一,却没想到他就是阚某人。( O$ z: G' Q; \# |
阚勇一直说他父亲年纪比他母亲大好一截,我直以为阚某是白发萧箫的老翁,谁知跑出来这个潇洒的壮年人。( `+ v/ P' R. Y4 G0 K- d
地洞。那里有地洞可以钻进去?
[# ^5 N* W+ U" d4 i! Z0 J, S只听见阚某微笑说:“刚才我已经见过汤先生。”8 ]2 Q, Q; D o8 b& |
我在心中呻吟一声,这老奸巨猾。我怕我头顶会冒出一阵青烟昏过去。但我尽量镇静下来,坐好,其余的时间再也没说话。
3 K! s, @! E& n! m阚某就坐在我正对面,我脸上转得雪白,食而不知其味。阚蕊一直埋怨白酒不够水果味,鱼太老,蔬菜太烂,我巴不得可以匆匆忙忙吃完松人。0 @" g5 K i: }" q' @0 [. I& c
这个故事是告诉我话实在是不能多说,酒不能多喝。但既然已经酒后失言,也不妨开怀大饮。+ U# y2 {. Q7 Z8 y& {
我喝得很多。阚蕊说:“你的酒量真好。”, o1 i9 ?7 ^1 S P& B
其实我已经差不多,身子摇摇晃晃,有人说句什么半幽默的话,我便咭咭的笑。
0 y3 }& \. |$ |# j7 B. [7 x散席时我立刻对阚勇说:“我要走了。”
I# v4 p: g8 J8 Q# m( s* I“我们还要到圆书室去喝咖啡,你怎么走了?”阚勇不肯放我,“还没跳舞呢。”: [0 Z/ p4 C3 s9 }# T& ]
宋乔说:“他疲倦了,让阚蕊送她。”
3 i# k# v' u3 l" V6 u阚勇说:“可是阚蕊又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去了。”9 ^) ]4 B! i5 q' f, v/ ?
宋乔说道:“有司机,来,汤先生,请这边。”/ c z2 T7 G% \2 W$ O
我还得说些场面话:“我祝你们永远快乐。”
9 z2 `- D8 m& t阚勇说:“谢谢你,谢谢。”他紧握我的手,然后低声问:“你没事吧?”
3 f/ a5 ]( u9 X1 J“没有,你放心。”
, U& g; b# e9 W% ?司机送我到门口。扶着我。
, K, z8 x2 {& z9 ]: S阚家的车子停在我们面前。我听到司机惊异的说:“阚先生。”( Y0 {- [9 g8 B. E* C J4 ?
是阚勇他们的父亲,他开着车子前来。他推开车门说:“请汤先生进来,我送汤先生。”: l7 g) P8 Y s& v" N( A
我只好上车。
; V8 T) r! `4 \9 r4 [9 K' m车门被关上,车内一片静寂。我把头枕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2 n# k1 d W3 A& b( f/ Y- k车驶出一段路,他才开口。“我叫阚淳。”
1 u8 Q5 B0 A& E8 Q我疲倦的说:“你好,阚老先生。”
9 h: }2 V! K) L' O5 f“是不是你不愉快?实在对不起。”
2 k, J; O3 h% L1 v6 i3 w Y7 l! N; J“不不,是我自己蠢钝。”
1 y2 G7 e @9 |0 \“你并没做错什么。”- `& F; j2 `) j* @6 W
“我与我的大嘴巴。”我没有张开眼睛。9 q) e/ w- @8 R: P8 C3 h0 s7 b# ]
他轻笑。% Q, O! N' V; h8 h3 q# n
我仍然觉得他是个说话的好对象,虽然他太洞悉一切内情。我不会原谅他令我如此出丑。
0 K+ B. a2 ^" ~ Y6 k7 V- s“我不会原谅你。”# F' h% Z! ] b, |
“为什么?你并没说错什么,我刚想介绍自己,你已经站起来走开,我根本没时间。”
& g* W2 _4 a, q我睁开眼睛,“什么?你不认为我离谱?”
+ F7 {- }$ s" i5 K/ U“直爽的年轻人永远受我欢迎。我在席间发觉你很不开心,所以藉机会送你回家,叫你振作点。”
+ F* R0 K' W+ O3 J# M0 b: E' W我看着他:“你的意思——你不介意?”
; E6 g' D" O) v6 U' ~“为什么要介意?”他问。2 g3 ]; _( ]! ~" X: }: X
“你真开通。”我又闭上眼睛,我觉得好过得多,但又不放心,“你忘了我说过些什么吧?”
7 U% g! T ~/ ^- v* D“我记得每一只字,但我不介意——没有什么好介意的。”
3 m( K) ^- \) J( ~& e“谢谢。”我吁出一口气。1 k# Z6 Q7 d$ e& L
“你的家到了。”他说。) C; T7 D+ t7 w' F: J+ N7 y$ d2 P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我奇问。
6 ^# \* l. ^* b {+ o/ B“呀,这是一个秘密。”
) e4 J5 [+ a- z- W阚勇与阚蕊的脸盘子与笑容都像他。- l/ z# }/ m, Q3 h# n- e
“再见。”我推开车门。 ~* E5 I. a' o+ W5 S# {; u
“几时?”他问。
+ z. `' O K7 H; G1 Y, `我回转头,“什么?”
8 E+ \! {; Z2 O8 l8 Z! X“你说‘再见’,我问‘几时再见’。”他说道。
3 y" I+ @7 R6 ]我的酒完全醒了。
! w( y- f. ?% b3 `, j+ H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我?”1 O- b9 h' a N
“是。”他微笑。
: E! Q- I# Z" v+ F& d我再问一次:“你说,你要再见我?”
3 M0 ?% P! y4 u“为什么不?我太老了吗?”他有那份诚意。6 ?9 b& q2 U8 Y& U
“当然不!但是——”/ i0 h J" Z, C$ J
“但是什么?”
! {, K+ H! v6 m) h* g! a& A& U$ [我简直毫无招架之力。
1 P8 R0 ^/ A9 Y+ l9 Z4 e3 V1 s) ^“几时有空?”他打铁趁热。8 n8 r( U2 e' v3 ~0 ^
我睁大着眼,心狂跳。
9 x0 k) [. a. \“明天下午两点。”他说:“我的车停在这里,OK?”
5 m) J% M) b' ] V我呆子似的点头。
4 n0 z7 R j: \ W7 V3 G“你上楼去吧,好好的睡一觉,明天见。”他又微微笑。, ?, C5 h9 [3 I0 A, a! `! ^' n
我转身,腾云驾雾似的回到家中。
1 ]' |" Y# w8 s# z5 Y7 q4 O老妈咕哝,我往沙发一倒,实在支持不住了,睡着了。
' X; }" b1 \- N第二天醒得早,但不比老妈更早。她已经上了班。我在喝牛奶,一边对昨夜的事疑幻疑真。
$ H% v% Q- G m我拿了一面镜子来搁在面前。看了看,还是这张脸。阚淳看中的是什么?
2 u, b) {' w7 T# i2 m( H7 O而且他到底有什么岁数了。五十?六十?没想到东方男人的年龄也那么难以猜测——可是为什么要猜测。为我的自尊心。我尚未到要寻找“糖心爹地”的地步——但为什么不呢?心中七上八落。$ n! }- M1 b) Y" B
这对勖存姿不公平。他是一个很具吸引力的男人。/ t, D( k* U- ~( D$ B7 d! h- A2 k
即使他没有钱,我也会跟他出去约会——约会而已。
; Y/ l6 j" S" O阚勇的父亲……阚淳,淳。名字为什么有一个这样的字。我会问他。我并不怕他。一点也不。( S8 O) m; R8 T& M& N3 F1 f
在家耽到十二点,阚淳的电话来了,是他的女秘书搭的线,他那亲切的声音说:“别忘记我们两点正有约会。”我放下电话,觉得很满足、踏实。
" V/ [& H/ F, H: B ~+ @# ?+ e才挂下电话,电话铃又响,是阚蕊。她问我记不记得她。$ B1 u5 N A/ a2 W
“是,我记得你,”我哈哈地假笑,“当然我记得你。你好吗?”1 o ^( T2 `" Y: A) n6 P* m
我看手表,我已迟到了,阚蕊父亲在楼下等我。7 v4 A0 V( a0 R' `4 }
她迟疑一刻问:“今天晚上有空吗?”
- L( \& y5 Z( Z/ }* [“我现在正出门赴约呢。”
+ o# z! U) V) t; H6 _“呵,”她失望,“对不起。”) j1 P% Y8 h* V2 r& L
“明天再通电话好吗?明天中午时分。”我说:“对不起,我实在要出去了。”
1 U7 d+ U' V! c, S, X6 p“再见,”她嗫嚅道:“我明天再打来。”
. U6 r x9 J" f7 L' k1 P“谢谢,再见。”我掷下电话。
: S' E# n( F! N/ }5 Z4 u# l. ?" i阚淳的车子果然不出所料,已经停在门口,是一辆黑色平治,由他自己驾驶。9 o1 K; O$ D. y8 t# R: l
我拉开车门,“对不起,我迟下来。”
M, S W3 t: i“迟十分钟,不算什么。”他温和地问:“我相信你曾令许多人等待超过这段时间。”
# n1 Y3 _" v+ Y+ \! ], t0 ?我笑。他开动车子。
" d% L0 A6 O* k' Z“为兴趣问一下,你最长令人等过多久?”
* G; m2 S& e; b+ I2 Y$ k“十年。”我说。
$ y. Y4 k+ m* H5 n# u$ f9 a阚淳大笑。他有两只非常不整齐而非常尖的犬齿,笑起来并不像上了年纪的人,他的魅力是难以形容的。我不介意与他在一起。
/ U v! e" k( f1 j& J! F* {我没问他去那里,去什么地方都无所谓。
) ^7 T( _2 d* D他说:“你说话尽可能像昨天一般的自由,不必顾忌我是老头子。”
; n4 X1 I6 n; ~! ^5 l0 l4 P“你老吗?”" c5 B# t' o+ {
“是的,老。我的肌肉早已松弛,我的头发斑白,我不行啦,”他笑得却仍然很轻松,“小儿子都准备结婚了——阚勇与你差不多大?”5 x5 _: A4 g$ r( Y
“我比他大。”我说。( S1 p3 j2 Z- F5 i# Q. b
“但是他比你幼稚好多。”
+ p2 a4 U# g# i2 d“我说过他有条件做一个天真的人,我没有。”我简单的说:“阚勇并不幼稚,他只是天真,我非常喜欢他,他待人有真正诚意,他像你,阚先生,阚家的人都好得不得了。”
, J! R* e( S. h O/ J6 Y u“谢谢你。”他笑。/ A+ n5 R2 i/ r3 Z
我们沉默下来。
8 v& J$ E# @9 f8 l: s过一会儿阚淳问:“你愿意到我另外的一个家去晚餐吗?”: T: h2 }* k4 S! |6 Q
“另外一个家?”我略略诧异。" {: z' c( v" G. L2 W
他贬眨眼,“狡兔三窟。”
2 L/ V2 B% p% n- f( v7 d3 }我微笑,“我愿意去探险。”
# V1 f, o# G. `' n/ L6 q那是小小的一层公寓,在高级住宅区,装修得很简单,明净大方,门口树荫下有孩子脚踏车的铃声。像他这样的男人,当然需要一个这样的地方会见其他朋友。有男佣为我们倒酒备菜。男佣比女佣能守秘密。
4 K2 q7 k+ S( u% o. O“阚勇说你在英国有房子。”
p2 i; `8 K" I7 p" r/ y$ ], l/ z8 J) `“是的。”他不经意地说。( |; N- p$ V4 N* v) }9 ^
我不服气,“我打赌你在苏格兰没有堡垒。”' j) n3 H' ?9 A5 R. m$ G
“你喜欢苏格兰的堡垒?”他略略扬起一条眉毛。7 u+ ^5 w0 `9 C
“噢是。令人想起麦克佩斯、奥塞路。悲剧中的悲剧。苍白的,真实的。我不喜欢童话式堡垒——从此之后仙德瑞拉与魅力王子愉快地生活在一起——甜得发腻——我又说得太多了。”- n- A E. u6 n: C
“不不,请说下去。”/ X3 g6 w5 g1 k V( g" F
“为什么?”9 c: d! E( e9 g* L
他正在亲自开一瓶“香白丹”红酒,听到我问他,怔了怔,随即说:“你是个可爱的孩子,你说话极之风趣,怎么,不可以吗?”“大概是你喜欢听孩子话,”我笑,“为什么不与阚勇多谈谈?”
+ z- F- a( [- s8 y5 Q他倒少许酒在酒杯中,递给我,“阚勇有宋乔。阚雄有方芳。阚蕊有无数的朋友。我妻子有她的牌友。”
! O) s* R, _. @/ p; M* I, M3 Z我问:“你妻子不了解你?”我哈哈大笑。“真奇怪,”我前仰后合,“所有的妻子都不了解她们的丈夫。”
. r* p: _3 H: Y9 @+ U. h阚淳凝视我一会儿:“你很残酷,汤先生。”- n& m+ \; D4 z) w% G- F! ?0 G
“我根本是一个这样的人,”我说:“我不是糖与香料。”8 k' |6 ]: `% w- f
“至少你诚实。”他叹口气。$ Q; K# {6 J, H, c8 V: F3 S K6 h
我尝尝酒,又香又醇又滑,丝绒一般,我贪婪地一小口一小口啜着。0 V h5 _5 q( f( R' N3 U" y
阚淳一直在注视我,我的眼睛用不着接触他的眼睛也可知道。我极端的高兴。+ |& j% P7 x: ^ M3 U l& z
“你的名字为什么叫淳?”我边吃边问:“像个女人。”# f/ J4 {% ^. {- U
他呆呆,然后很专心的说:“从来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他看着我。7 c7 F6 d0 I3 K' e# f, O; L
我耸耸肩。“没有什么稀奇。你公司的手下人怎么敢问你,很明显地你与子女并不太接近。你的朋友也不会提出这么傻气的问题。这可是你的真名字?”
$ A+ Y' \, V+ @8 ?' F“是我的真名字。”他微笑中有太多“呵你这个好奇的孩子”的意思。我抹抹手。“是你的父亲替你取的名字?——恕我无礼。”: X: r3 A$ L. `
“是我祖父。”
9 [& D2 t: v0 B( S. X- O! t+ Q“你父亲干哪一行?”我更好奇。
% Y$ \, t. c: x3 w* u阚淳用手擦擦鼻子,“唔。”7 s- W: `7 G1 c# l# M
“对不起。”
6 `5 M' ^- m# C# E# o' s E& a4 t“没关系,他也是生意人。”阚淳答。* T W) A! j& t
“自学的还是念MBA?”我继续问下去。一边把一瓶“香白丹”喝得精光。! }$ `' e4 d- I
“他是自学,我上牛津。”他答。/ l6 a2 V( z) v' O: `1 N
“不坏。”我说:“你知道吗?我去过牛津开会,他们的厕所是蹲着用的,两边踏脚的青砖有微凹痕,多可怕,你可以想像有多少人上过那厕所——”
R. v! z" B3 I- m( l/ |阚淳一边摇头一边大笑。阚家的人都喜欢笑。阚氏真是个快乐的家族。0 c# W/ ]0 G* i& g2 O: U- M0 S2 l
第二道菜是鱼。我专心地吃。
; l; ] u0 g5 o4 r. B/ R3 o, \阚淳说:“轮到我发问了。”; h7 X$ \8 s1 Q# T5 a0 ] K* B
我摇头,“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
1 b/ ?5 a& t3 G: b/ S2 J“为什么?”他说:“太不公平。你知道你一共问过多少问题?”
1 E* H5 [) B" o8 j7 O/ [& j我还是摇头。“我是一个普通男子,我的身世一无可提之处,对不起。”
# t, I: r- T: s& `6 ^6 O他怔一怔。“没关系,”他的风度是无懈可击的。“不愿意说不要说。”
3 `/ q1 V6 }: ~! z0 O. P“谢谢。”
/ }' Y7 Y4 _" ?+ ~, \隔一阵男佣人放一张唱片。轻得微不可闻的一般背景音乐。我的胃口极佳。吃甜品时肚子都已发涨。1 t) |( o0 @& Z7 |
阚淳说:“我女儿阚蕊……她对你颇具意思。”
( C9 l5 p# |% ?% I1 D意外使我抬起头,“是吗?”
, B0 B& b. `6 w0 _, T“你觉得她如何?”他问。
/ l/ ]0 j& r, x+ I6 T我轻咳一声。“很文静。”$ S$ m1 h& Y2 o0 ^( m
阚淳笑。“如果她约会你,你会跟她出去吗?”“我不知道,但如果你再约我,我会出来。”6 Y6 L+ k! C& O7 A
他又怔住,然后缓缓的说:“如今的都如你这么坦白吗,汤先生?”9 {- f$ z: Q3 `4 |% w
“我认为是。阚勇也很直接,三天之内我们已是好朋友,时间太短,谁有空打草丛作无谓浪费。”
5 x! f, i0 J: s' c: j$ l“说得好。”阚淳点头。- L! X4 O. h2 _
“汤先生,你有无习惯接受礼物?”他忽然问道。
' ~/ Y: z- D0 M4 H( F+ c8 E# B“礼物?”我一时不明白。
# Q d1 x2 `% {! O( `他又轻轻敛首。9 k) j& S: L( A9 A* I
“我不会拒绝——呀,你仍在旁敲侧击地打听我。”我笑,“我不会再回答任何问题。”; ^9 M2 P& f* ~* X; O3 m' N9 ^! B& X
他自身后取过一只礼物盒子,递给我。
! q& `9 S, h( \) j p5 `* D, g我接过,放在面前,看着它。心中矛盾地挣扎着。
: r- O6 m$ i. U3 v6 H3 C礼物。为什么送我礼物?2 \6 V! O9 l$ @" d
见面礼?长辈见小辈?不可能,再阔的人也不会无端端送礼物。只有钞票奇多而且舍得花的男人遇见他喜爱的人的时候才会送礼,代表什么,不必多言。/ @, O3 N, s+ C1 k. T5 c
我用手撑着下巴,看看阚淳,看看礼物盒子。一定是手饰。他是上午出去买的。很有计划地要送我东西。我当然可以马上拒绝。我轻叹一声,但我会后悔,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
1 x0 [; ~) u3 A& x2 h理应拒绝的。我要有自尊。爽朗是一件事。我不想被任何人看轻。不拘小节绝对不是十三点。1 b H9 `- ?, n5 n9 t* {2 a3 g9 p
我叹口气。多么讨厌的繁文耨节。多么希望仍然是个孩子,随便什么都可以抢着要。
$ B+ P( t* ?. [我说:“阚先生,我不能接受。”2 ~- T' J- U- ^
“为什么?”他问。; O6 A, A5 U. R W2 m
“你不能问问题。”我说。% o+ k) P6 I P2 k0 z( ^, l: z
“连看一看都没有兴趣?”他笑问。
& P% m7 G$ G( D2 h% I- f0 F“只怕看一看便舍不得不收下。”我老实的说道。
: b+ W6 P% T: d2 z% s( X“那是为什么?”他问:“为什么不接受?”" L' F# b2 e. z1 x+ b7 ~
“还没到收礼物的时候。”
( W# s% W' w8 T K' j! T' d“什么是——收礼物的时候?”阚淳炯炯的目光直看到我眼睛里去。) e/ w- b# f" c0 v- f! [
我的脸胀红。阚淳说:“汤先生,我希望你用心的听我说话。”' a" ?4 X4 ~. O5 p4 ~5 I2 C
“好。”我说。
0 A6 R" N0 A5 ?: e& m6 q4 U: s阚淳站起来,踱到窗前,背着我。这番话一定是难以出口的话,否则他可以用他的面孔对着我。像他这样年纪的人,什么话没有说过,什么事没有经历过,他要说什么?
, F. W, {5 i. W( m* V+ {“汤先生,我已是一个老人了。”
+ ^ m8 {) _( Q7 S" W" D) d- \多新鲜的开场白。
& F1 o& L8 l" A% ?“有很多东西,确是钱所办不到的。”他说下去。
3 f. r% q! p u$ x9 d* {我沉默地听着,一边把水晶杯子转过去,又转回来。他想说什么,我已经有点分数,很是难过。他为什么单单选我来说这番话?并不见得我家中穷点,就得匆匆地将自己卖出来。
- l( t5 p6 b+ s我放下杯子,抬起头。他还是背着我。
( p0 L' N( h1 t0 G$ k“是,”他说下去,“可以买得到的东西,我不会吝啬,汤先生,我自问没有条件追求你,我除出钱什么也没有,我已是一个老人。我很坦白,毫不讳言地说一句,原谅我,我非常的喜欢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作一项交易如何?”他很流利地把话说完。1 W* b f- q" U; w% P) @' x6 s
我把那只礼物盒子拆开,打开,里面是一只钻戒。不大不小,很戴得出去,两三克拉模样,美丽。我在手指上试戴一下,又脱下来,放回盒子里,把盒子仍然搁回桌子上。- l* [8 ^/ Q* |% M8 ?
我取过外套,自己去开门。! P" T4 A/ U+ c: ?% q1 [; G
阚淳转过身子来,我看着他,手在门把上,我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我摊摊手。( H7 l' e+ c/ M% K" h/ p# z$ j
“我得罪了你?”他问。
* l, `% Z' y7 ?1 b v; o+ y我摇头。王子才有资格被得罪,我是谁?我牵牵嘴角,拉开门。
/ y9 J0 N; L) k: x“汤先生——”他有点急,“汤先生。”+ u% e, [) i# p* |/ ~
“我替自己悲哀。我看上去像男妓?”我问:“你看上去像嫖客?我们两个人都不是那种人,为什么你要把情况暴露得这样坏?”
" e+ q, M) A4 n' O, _他说:“我喜欢你。我急于要得到你。”他还是笑了。0 W* y5 n0 Z3 p( }6 x1 c
“但我是个人。你不可以这么快买下一个不是妓的人。最后我或许会把自己卖出来,但不是这么快。这是人与东西之别。”我转头出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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